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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香浓-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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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这事太玄乎,父母都信她了,想到那些要刺入父亲脑袋几处大穴的长针,陆明玉却紧张不安,怕她只是做了一场过于真实的梦,怕她过于轻信,一针扎错害了父亲。
“爹爹不急,阿暖别太在意,治好了爹爹高兴,治不好爹爹也不会怪你。”陆嵘拍拍女儿后背,笑着道,温润如玉。
陆明玉嗯了声,刚想好好享受被父亲抱着的感觉,忽然瞧见大姐姐陆锦玉、二姐姐陆怀玉站在远处朝她招手,陆明玉脸一热,赶紧催父亲放她下去,“大姐姐二姐姐在等我,我去找她们玩了。”
“早点回来。”陆嵘弯腰放下女儿,笑着叮嘱道。
陆明玉乖乖答应,领着甘露去找姐妹们了。
“这么大了还让三叔抱,你羞不羞?”陆怀玉十分鄙夷地看着堂妹,忘了早上亲爹也抱过她。
陆明玉以前脾气就好,轻易不会与姐妹们拌嘴争执,如今更不会在意陆怀玉的“讥讽”,她四处瞅瞅,疑惑道:“姑姑呢?”以前都是四人一起玩的,陆嫣是庶女,平时陆怀玉总欺负她,这种情况陆嫣就很少凑过来。
“姑姑被祖父叫走了,说过会儿再来找咱们。”大姑娘陆锦玉笑着道,一手拉住一个妹妹,“走,咱们先去我那儿玩,珍珠新学会了一样糕点,可好吃了。”
陆怀玉咽了咽口水。
陆明玉听到了,忍不住偷笑,这个二姐姐最喜欢吃,谁要是得罪她,改天送份好吃的就能哄好。不过陆明玉纳闷祖父叫姑姑过去做什么,吃过糕点逗会儿鸟,远远瞧见姑姑来了,陆明玉最先跑了出去。
陆锦玉、陆怀玉不甘落后,转眼姐妹三个就围到了陆筠身边。
陆筠一脸幸福的笑,眼睛亮亮的,“父亲看了我的女红,夸我绣的好,叫我给他绣个荷包,还让我多出门玩,别在房里闷着。父亲说绣东西打发时间可以,不用处处跟人比较,还说咱们陆家姑娘最尊贵了,什么都不会别人也会巴结咱们。”
“祖父对姑姑真好,他都没夸过我。”陆怀玉嘟起嘴,有点委屈。她怕祖父,可她也喜欢祖父。
陆筠喜欢三个侄女,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分享,父亲的疼爱也是,忙道:“怀玉你也绣一个,咱们一块儿送给父亲。”
此言一出,陆怀玉嘴噘得更高了,她绣的不好看,送给祖父祖父也不会夸她……
陆明玉帮她出主意,“二姐姐可以做桂花糕送祖父啊。”
陆怀玉果然重新振作了起来,“对,爹爹说我做的桂花糕好吃,那咱们傍晚就去见祖父?”
陆筠其实早就偷偷绣了一个荷包给父亲了,一直没敢送出手,现在有机会,她点点头,问另外两个妹妹送什么。
陆锦玉字写得好看,陆明玉想了想,决定送幅画。
商量好了,小姑娘们便要回家各自准备,陆锦玉心细,小声提醒陆怀玉:“你记得跟三妹妹说一声,不然你不带三妹妹,祖父肯定以为你又欺负三妹妹了。”
陆怀玉哼了哼,气鼓鼓走了。
陆明玉兴致勃勃回了自己的海棠苑,甘露桂圆准备好纸笔,然后站在一旁,想看看小主子要画什么。陆明玉笑着叫她们出去,她要画的可是祖父祖母的秘密。
作画这种事情,画完并不意味着结束,仔细看看,总有觉得不满意可以改进的地方。陆明玉再次将一幅画揉成纸团丢进竹篓,重新铺一张,正要落笔,院子里丫鬟们齐齐喊夫人。陆明玉放下笔,出去迎接母亲。
“阿暖在做什么?”萧氏牵着女儿进屋,随口问道。
陆明玉将送礼物计划说了。
萧氏觉得有趣,走到书桌前,问女儿打算画什么。
陆明玉有自己的小算盘,嘿嘿笑,保持神秘。
萧氏无奈,既然女儿有事情忙,她站起来,准备走了,过来只是担心女儿刚重生不习惯。
“娘你先别走,我有话问你。”陆明玉叫丫鬟们在外面守着,她把母亲拽进内室,娘俩坐到床上说话,“娘,爹爹没有打发墨竹,你怎么跟他和好了?”
七岁的小女娃,粉雕玉琢的,却眨着大眼睛一本正经地问这种问题。萧氏忍俊不禁,抱住女儿亲了口,笑道:“他说等他眼睛好了,亲自给墨竹找个好人家,免得我安排了,将来出了差错,别人指责我心胸狭隘。”
陆明玉恍然大悟。
“但娘拒绝了,不用他赶墨竹走。”萧氏云淡风轻地加了一句。
陆明玉震惊极了,“娘,你……”
“阿暖别急,你听娘解释。”萧氏弯腰,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阿暖,墨竹心大想掌控前院,所以娘不喜欢她,但你爹爹看不到那些,他一直以为我在吃醋,他答应送走墨竹只是想挽回娘。娘不愿背这个锅,娘要留着墨竹,让你爹爹亲眼看清他的好丫鬟到底是什么货色,到那时候,你爹爹才会真正明白究竟是谁错了,他对墨竹也不会再留任何情分。”
陆明玉张着小嘴儿,呆呆地看着母亲,好一会儿才绕过来。
“这点小事还要想这么久,楚随身边没有这种丫鬟吗?”萧氏半是打趣半是认真地问。所有人刚生下来都是单纯的,经历地多了,遇到类似的事情便会一目了然,女儿绝对不傻,想来曾经夫妻恩爱,才需要她点拨吧。
陆明玉摇摇头,对上母亲戏谑的目光,她脸红了,低下头,嗫嚅道:“楚随,他对我特别好,什么都让着我。”成亲前楚随还会捉弄捉弄她,婚后楚随对她千娇百宠,饭桌上她多看哪道菜一眼,楚随就会马上把菜夹到她碗里。
萧氏想象不出女儿长大的模样,但她不怎么看好楚家,所以摸摸女儿脑顶,先泼了一点冷水,“阿暖,新婚期间如胶似漆,几乎所有夫妻都这样,男人是否靠得住,还得长远看。譬如你祖父祖母,据说当初有个官夫人嘲讽祖母小家子气,没过几天,祖父就动手脚让对方丢了官。可现在呢?”
陆明玉同情祖母,可这撼动不了她对楚随的回忆,反而越发想楚随了。
靠在母亲温暖的怀里,陆明玉毫无防备地说出了心里话,“娘,我想见见他……”
如果母亲带她去楚国公府做客,她就能见到楚随了。
萧氏另有思量,语重心长道:“阿暖,娘知道以后你们会做夫妻,但楚随楚家人不知道,真见面了,你要装成刚认识他,要记住女儿家的矜持,不能对他太好,否则叫人捕风捉影,咱们陆家姑娘的名声……”
陆明玉点头,乖巧道:“我懂,那娘带我去见他?”
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装满了渴望。
萧氏浅笑,摸着女儿头发道:“等你舅舅成亲时再见吧,现在还没到攀亲戚的时候。”
陆明玉小脸登时垮了下来。
第10章 010
陆明玉打算画幅农家小院给祖父,以勾起祖父对祖母的美好回忆,可她连续画了几次,都无法让自己满意,原因无他,陆明玉想象不出祖母当时住的院子。她虽去过郊外庄子住,但富贵人家的庄子,岂是一般农户比得起的?
既然祖父已经回前院了,陆明玉让甘露带上纸笔,迈着小短腿赶往宁安堂。一路上陆明玉都在琢磨如何哄祖母描绘老家,哪想跨进宁安堂,就见院子里空荡荡的,丫鬟们都躲起来了,只有兰嬷嬷候在堂屋外,有点放哨的意思。
“怎么了?”陆明玉奇怪地问。
兰嬷嬷扫眼上房,低声叹道:“老爷老太太好像拌嘴了,老太太哭了,老奴怕丫鬟们听到乱嚼舌根,便打发了下去。”
陆明玉心一沉,质疑地望着兰嬷嬷:“嬷嬷怎么没劝劝祖母?”
小姑娘皱着眉头,训起人来有模有样的,仿佛昨日只顾玩耍的女娃一夕长大了,兰嬷嬷诧异地看了陆明玉一眼,这才低头替自己辩解:“老奴劝了,老太太听不进去,将老奴轰了出来。四姑娘来的巧,老太太最疼您,您快去劝劝吧?”
陆明玉越发震惊,祖母性子软,如今连身边最信任的兰嬷嬷都劝不了,祖父到底做什么了?
叫甘露先在外面等着,陆明玉单独赶了进去。
内室里头,朱氏趴在床上,哭得一抽一抽的,只觉得自己要活不下去了。女儿女红好,出门做客,听别人夸自家姑娘,她忍不住也会夸女儿两句,可她从来没有要求女儿必须事事争先过,陆斩为什么要那样说她?儿子眼睛出事后就不爱往她身边来了,她只剩一个女儿,陆斩竟然狠心要分开她们母女?
朱氏心里难受,她想不通自己哪里做错了,以至于让丈夫这么厌她。
“祖母……”
身后传来小孙女不安的声音,朱氏一惊,抓起被角胡乱擦擦眼睛,刚想转身,就见小孙女已经爬上来了,歪着脑袋打量她,水润润的大眼睛,干净澄澈,里面对祖母的担心一览无余。朱氏不知道为什么,心底越发委屈,怕被人嘲笑不敢跟身边嬷嬷不敢跟儿媳妇倒的苦水,都朝小孙女哭诉了出来,“阿暖,你祖父要把我关起来,不让我见你姑姑了……”
陆明玉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一边拿帕子帮祖母擦眼睛一边低声道:“不可能,祖父不是那种人,祖母又没有做错什么……祖母你先别哭,兰嬷嬷说你跟祖父吵架了,为什么吵起来的啊?”
祖父在妻妾上可能有些糊涂,但大事上一向讲道理明是非,陆明玉不信祖父会做这种事。
朱氏哭哭啼啼地学了一遍丈夫的话。
陆明玉生气了,她当时在场,很清楚来龙去脉,祖母根本没有错,祖父乱发什么火?
看着哭得伤心欲绝的祖母,陆明玉想到了上辈子。
母亲死后,祖母心疼地差点丢了半条命,恰逢胡人侵犯辽东,祖父忙于朝事,只有晚上回来才能安抚祖母,但祖母一心照顾她,白天晚上都带她在身边,祖父安慰完祖母就回前院了。陆明玉当时刚没了母亲,过得昏天暗地的,无心留意身边的人和事,等她再次觉得嘴里的饭菜有了滋味儿,等她终于接受了母亲死去的事实,祖母已经变了。
她妆容富贵威严却柔弱爱哭的祖母,变得真正强势起来,不再关心祖父来不来,心思都扑在了她与姑姑身上。皇上看中姑姑,祖母不愿姑姑进宫,但皇上的意思,祖父都不能违抗,祖母只能接受。姑姑出事,祖母哭白了头发,过后再度坚强起来,发誓要给她寻个好人家。
陆明玉喜欢楚随,楚随来家里提亲,父亲与祖父都表示反对,是祖母知道她与楚随两情相悦,出面替她争取,祖父父亲这才答应。
活了两辈子,陆明玉应该是最了解祖母的人,只要她努努力,劝说得法,祖母定会变成她后来的样子,同其他勋贵人家的老太太一样,只管自己的后宅,只在意身边的儿孙,不在乎丈夫在外是否风花雪月。
但陆明玉体会过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祖母能忘了祖父,但忘的过程,定是撕心裂肺。所以陆明玉想再给祖父一次机会,如果她去劝了,祖父依然不肯对祖母好,那就让他去找他的老姨娘好了,祖母儿女双全还有她这个孙女,不稀罕一个老男人。
“祖母,我去拿巾子,您擦擦脸吧。”
等长辈终于不哭了,陆明玉微微松口气,乖巧道。
朱氏点点头,低着脑袋,不想让小孙女看到她狼狈的脸。
屋里备着水,陆明玉把铜盆搬了下来,里面水只有两指深浅,对于一个七岁女童来说算不得重。朱氏瞧见却不好意思了,叫小孙女放下铜盆,她迅速穿好软底绣鞋,重新把铜盆放到洗脸架子上,简单撩了两把脸。
擦干净了,眼圈红红的,脸上没了脂粉,露出原本温婉秀丽的脸庞。
陆明玉看呆了,妆前妆后的祖母,简直判若两人。
鬼使神差的,陆明玉仿佛明白了祖父为何会舍祖母而奔周老姨娘,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再确认一下,“祖母,祖父是不是更喜欢你不打扮的样子?”
她上辈子真正记事时,祖母人坚强了,化威严的妆容很合适,但现在的祖母,这样打扮真的适得其反,既浪费了天生的好容貌又撑不起尚书夫人的架子。
“为什么这么问?”朱氏摸摸自己的脸,莫名心虚,又马上替自己辩解:“可我是家里的老太太,不提你两个伯母,那么多丫鬟嬷嬷,祖母不打扮威严了怎么行?出门做客更得好好拾掇,阿暖,祖母这样可不单单是为了我,祖母让人笑话没关系,但不能因为我让你爹爹姑姑跟着受气。”
越说越有底气。
陆明玉苦笑,就算祖母这样打扮,外面的人也没有因此高看她啊。官夫人们的衣食住行都能拿出来当攀比的谈资,妆容与模样气度得放在一起看,她的祖母呢,现在妆容十分模样十分,可两者不相配,那就变成了四五分,照样会被人背地嘲笑。
“祖母你坐下,我给你打扮打扮。”
心中一动,陆明玉想到做到,将祖母拉到床上坐着,她飞快从梳妆台搬过来几样东西,这就有模有样地替祖母打扮起来。朱氏心思单纯,暂且没想那么多,乖乖坐着任由小孙女摆弄,就当哄孩子开心。
不到半刻钟,陆明玉就画好了,走远几步瞧瞧,特别满意,举起镜子给祖母看。
朱氏半信半疑地看向镜子,这一看傻了,难以置信地摸向自己的脸。小孙女画的妆很淡很淡,可镜子里的人,气色红润,眼睛水亮,比兰嬷嬷画的还显年轻,唯一不足的是,她看起来没那么威风了。
“这,这,别人看了会不会觉得我很好欺负?”朱氏心情复杂地问。她刚进京时跟现在差不多,出门没少被人当面讽刺奚落。
“不会啊,外人只会觉得祖母平易近人,只会羡慕祖母年轻漂亮。”陆明玉走到祖母身前,特别认真地道,“祖母,贵妇人也分好几种,有盛气凌人的,有心宽体胖的,有尖酸刻薄的,也有和蔼可亲的。祖母,我喜欢你这样打扮,相信祖父也一样。”
朱氏低下头,这话丈夫也说过,可她觉得丈夫是大男人,还是最不懂衣着打扮的那种,想法跟夫人太太们天差地别,再加上兰嬷嬷也站在她这边,这么多年就一直……
是她选错路了吗?
“祖母,你跟祖父当年是怎么认识的啊?”眼看长辈平静下来,陆明玉抱住祖母胳膊,浅笑着问,“祖母,你以前住在乡下是不是?你跟我说说你们家的样子吧,阿暖想知道。”
小姑娘天真烂漫,朱氏看着孙女白嫩嫩的脸蛋,目光渐渐温柔下来,轻声回忆道:“祖母的家啊,祖母住在山脚下,房子是用从河边捡来的石头搭成的,石头缝隙里堵上泥,冬天风就吹不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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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偏西,有做饭早的人家,屋顶上方已经腾起了袅袅炊烟。
陆明玉小跑着赶到之前约好的地点,就见姑姑陆筠与三个姐姐果然都到了,瞧见她,二姑娘陆怀玉眼睛一瞪,气鼓鼓地抱怨起来,“阿暖你怎么回事啊?比咱们定好的时间都迟到一刻钟了!”
“我刚刚画完,对不起啊。”陆明玉跑得脸蛋红红,诚心认错。
陆怀玉哼了声,眼睛瞄向她手里的画轴,“画了什么?给我们看看!”
其他三个小姑娘也都面露好奇。
陆明玉大大方方地展开画轴。
陆怀玉低头瞧,见画上只有一座寒酸的石头小院,放心了,四妹妹的礼物拿不到头筹,她就又多了一分希望。这样一想,陆怀玉看陆明玉一下子顺眼起来,开心地挽住陆明玉胳膊,“走吧,咱们快去找祖父。”
陆明玉点点头,五个小姑娘便各自拿着礼物,浩浩荡荡朝陆家男主人的院子走去。
巧的是,陆斩正好与客人从书房出来,送客送到影壁前,忽闻几道稚嫩的声音:“你们说祖父在做什么?”
“祖父会不会嫌咱们打扰他啊?”
“祖父不爱吃桂花糕怎么办?”
陆斩听出来了,对面是他的孙女们,余光瞥向客人,客人神色如常,清冷如霜。
陆斩刚要解释一下,几个小姑娘已经转了过来,看到他们,受惊不小,全愣在了那儿。
一个小姑娘叫可爱,五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站到一块儿,可爱二字已不足以形容,威严如陆斩也情不自禁唇角上翘,招手,唤小姑娘们过来,“这是楚国公世子,你们叫……”说话时目光扫过小孙女,陆斩顿了顿,跟着道:“叫表舅舅吧,阿筠叫表哥。”
言罢指着陆明玉单独给客人介绍,“这是阿暖,从简的亲外甥女。”
陆明玉的舅舅,庄王爷次子,姓萧名从简。
楚行顺势看过去,目光准确地落到了站在中间的那个小姑娘身上。七八岁的女娃娇娇小小,穿着桃粉的襦裙,梳着双丫髻,一双桃花眼又大又水灵,脸蛋白里透红,鼻梁秀挺,依稀可辨将来绝色之姿。
原来弟妹小时候长这样。
楚行守礼地收回视线,因他与陆斩一样仿佛天生冷脸,这样淡淡一瞥,显得淡漠又疏离。
而那边陆明玉,还处在偶遇大伯子……前大伯子的震惊当中。
第11章 011
前世母亲去世,陆明玉守孝三年,孝满后鲜少出门,十三四岁才增加了走动,但与楚行这个京营统领也没有碰过头。印象里第一次见到楚行,是婚后敬茶当天,那时候的楚行,左脸上有条两寸来长的疤痕,冷厉骇人,还少了一条胳膊,衣袖空荡荡的,正襟危坐,陆明玉只看一眼便吓得低头,不敢再看。
陆明玉畏惧这个大伯子,楚随却很敬重堂兄,得知她的害怕,楚随给她讲了很多楚行的事。譬如楚行十六岁上阵杀敌,左眼受伤,只能看清三尺以内的东西,但这是只有楚家男人才知道的秘密,楚随信她才告诉她,叫她守口如瓶。又说楚行十九岁远赴辽东,战况惨烈,最终以丢失一臂的代价以少胜多,并擒住胡人大将,脸上的疤也是此战留下来的。
简单而言,楚行身上的每处伤,都有一个值得敬重的故事。
后来楚行战死沙场,陆明玉由衷地伤怀了一阵,为勇将英年早逝。
可眼前的楚行,俊脸如玉,丝毫疤痕也没有,身姿挺拔,似松柏傲然,双臂健全。
察觉对方看过来,陆明玉骤然回神,同时反应过来了。楚行今年刚好十九岁,但要等六月才会领兵赶赴辽东抵御外敌,也就是说,楚行现在只有左眼视物困难?
“阿暖?”
小孙女呆呆愣愣的,陆斩低声提醒道,见到长辈打招呼是礼数,莫非小孙女被楚行吓到了?
“表舅舅。”
陆明玉连忙上前,有模有样朝楚行行了一礼。陆明玉平时都很懂礼貌的,加上心里敬重楚行,陆明玉仰起头,笑容灿烂地同楚行寒暄:“表舅舅要走了吗?要用饭了,不如表舅舅在这边用过再走?”
楚随只大她七岁,陆明玉才不会喊他表舅舅,楚行不一样,大她一轮呢,喊表舅舅应该的。而且她现在还小,把楚行当长辈尊敬才合乎礼仪,冒然跟楚行讲究大伯子、弟妹的亲疏避讳,落到旁人眼里多怪异啊。
小姑娘声音软软甜甜的,笑起来眼睛像水里的月亮,脸颊似天边的彩云花,楚行诧异地看着面前还没他腰高的女娃,有点无法跟记忆里的弟妹对上。他与弟妹打交道的次数不多,印象最深的,是那天她敬茶,双手隐隐颤抖,显然也被他脸上的疤痕吓到了。
但楚行很快明白过来,现在弟妹刚七岁,天真无邪,他脸上又没有疤,弟妹没必要怕他。
“不了,我还有事,多谢……”
毕竟是未来弟妹,楚行无法喊出弟妹闺名,为了掩饰在称呼上的犹豫,楚行说完便转向陆斩,抬手行礼:“晚辈先走了,尚书大人留步。”不算表妹与萧从简的亲事,楚、陆两家私交甚少,楚行今日是因一件公务过来的。
陆斩颔首,楚行只是个小辈,他欣赏楚行有勇有谋才多送了一段。
“告辞。”楚行拱手,随即转身,目不斜视地离去。
望着楚行肃冷的背影,陆斩眼露赞许,不自觉地摸了一把美髯。后生可畏,楚行尚未及冠便当上了神枢营指挥使,掌管大齐最精锐的三千骑兵,深得皇上看重,不得不说,老国公会教孙子,楚家后继有人。
陆筠四个还没有彻底回神,陆怀玉活泼些,胆子略大,不解地望着祖父:“祖父,我以前没见过他,为什么要叫他表舅舅啊?楚国公府的世子,他是盈盈的大哥?”
楚行底下还有个胞妹,叫楚盈,今年才五岁,小姑娘们出门做客时遇到过。
孙女天真不知事,陆斩刚要解释,忽然想起什么,低头问陆明玉:“阿暖知道为什么叫他表舅舅吗?”一副考孙女功课的模样。
陆明玉点点头,“知道,舅舅要娶楚世子的表妹了,到时候楚世子就成了舅舅的妻兄,所以我们见到他得叫表舅舅。”声音稚嫩,不用刻意装单纯,就与普通的七岁女童无异,分析亲戚关系有条有理的,更显伶俐可爱。
刚羡慕完别人家的子孙,自家孙女就展露了聪明的一面,陆斩心情大好,忍不住摸了摸小孙女脑顶,“阿暖真聪明。”
这也值得夸?
揣着一颗十六岁的心,陆明玉对此夸奖受之有愧,尴尬地红了小脸蛋。那边陆怀玉看着祖父从没有摸过她脑顶的大手,羡慕坏了,趁着祖父脸上有一点点笑,陆怀玉鼓足勇气跑过来,高高举起手里的食盒,“祖父,我做了桂花糕,你尝尝好吃不?我自己做的,没用丫鬟帮忙。”
大眼睛里装满了渴望,渴望祖父也夸夸她。
陆斩早就注意到孩子们手里都拿着东西了,猜到都是送他的,陆斩莫名又欣慰,他太忙,平时疏忽了女儿孙女们,小姑娘们竟然还想着他,遂接过食盒,捏起一块儿桂花糕放到嘴里,品尝后,特别认真地夸二孙女,“嗯,怀玉手真巧,才八岁就会做糕点了。”
陆怀玉兴奋极了,脸蛋红扑扑的。
陆斩扫向其他四个姑娘,道:“走,跟祖父去屋里坐着,进屋再看你们的礼物。”
“嗯!”
小姑娘们齐齐地道,分左右围住高大的男人,兴高采烈地走向堂屋。
陆筠送的是亲手绣的精致荷包,大姑娘陆锦玉送的是一笔好字,二姑娘陆怀玉做了清甜可口的桂花糕,三姑娘陆嫣吹了一曲底气不足却很好听的箫。萧声结束,陆斩照例给予了鼓励夸赞,陆嫣压抑着激动,努力保持矜持,陆怀玉不喜欢祖父夸庶妹,绷着脸扭过头。
陆斩就当没留意二孙女的小心思,笑着问小孙女,“阿暖要送祖父画?”
陆明玉嗯了声,走到祖父身前,把手里的画递了过去。
孩子们多才多艺,陆斩与有荣焉,笑容比平常多了不少,只是当他缓缓展开小孙女的画卷,脸上的笑突然就消失了,喜怒难辨地盯着画上的石头小院。良久良久,他才抬起眼帘,黑眸沉静地看着小孙女,“阿暖怎么画出来的?”
陆明玉早就想好了说辞,顶着祖父的威压,她露出适度的紧张,小声道:“我不知道祖父喜欢什么,跑去问祖母,祖母说祖父喜欢她家的老房子,每次练完兵……”
陆斩脸色微变,他当年做过什么他当然清楚,心里恼妻子跟孙女念叨这些,脸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微笑着夸孙女:“嗯,阿暖画的好,特别是这棵山楂树,祖父很喜欢,好了,祖父还有事,你们先回去吧,改天祖父有空带你们出去玩。”
孩子们送了礼物,他自然要有所表示。
“啊,那祖父别忘了!”陆怀玉最高兴,跳起来叫道。
陆斩笑笑,用眼神示意孩子们可以走了。
陆筠便领着四个侄女告辞了。
堂屋只剩自己,陆斩再次展开小孙女的画轴,看着那座熟悉的石头房子,男人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柔和,不知不觉陷入了回忆。当年原配已经去了,他去外面领兵,受伤躲到一个村户之家,遇见了朱氏。
十四岁的朱氏,水灵貌美,单纯烂漫,她怕他,又,喜欢他的脸,总是偷看他。院子里的山楂树结果了,她精心挑选没有虫子的洗干净,再把里面的籽儿挖掉,这才端给他让他吃。他太信任她,吃的时候没注意,意外吃到一粒籽儿,崩到牙。她听到声响,吓得脸都白了,低着脑袋攥着袖子认错,眼泪吧嗒吧嗒掉。
什么叫情情爱爱,陆斩不太懂,他只知道跟朱氏在一起很轻松,只知道喜欢看她傻乎乎的样子,所以他会忙里偷闲找借口去村里看她,会带着礼物登门提亲,返京前在村里成亲娶了她,回京又大办了一次酒席。
那时的朱氏……
“祖父?”
回忆被打断,陆斩倏地抬头,就见一个粉裙小姑娘扶着门柱站在门口,怯怯地望着他。
陆斩神色自然地收好画轴,朝去而复返的孙女招招手,“阿暖过来。”
陆明玉这次是真的心里没底了,小步走到祖父面前,谨慎打量。
“阿暖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有话要对祖父说?”陆斩难得温柔地问,语气却很笃定。
陆明玉隐约猜到了,祖父八成以为是祖母托她来的,她若承认,她的一片真心就成了祖母刻意安排的算计。但陆明玉不怪祖父这么想,毕竟她太小,还没到懂得用这种办法当和事老的年纪,祖父有怀疑的理由。
点点头,陆明玉茫然地望着祖父,“您怎么知道的?”
陆斩浅笑,没有回答,往旁边挪挪,然后抱孙女坐到空出来的半边椅子上,“阿暖想说什么?”
陆明玉忐忑地看看他,低下头,攥着小手道:“祖父,我去找祖母的时候,祖母在哭,我问她为什么哭,祖母说祖父要把姑姑带走,不让祖母见她……我问为什么,祖母说祖父不喜欢她了……祖母哭完洗脸,我觉得祖母不妆扮更好看,祖母说不妆扮看起来好欺负,她怕别人因为她笑话爹爹跟姑姑……祖母还给我讲了她是怎么遇见祖父的……”
想到什么说什么,看似东一句西一句,里面却有小孩子简单的逻辑。
有些事情说得太清楚反而不妥,该暗示的都暗示完了,陆明玉仰起头,脸上挂着豆大的泪珠,抽搭着求身边的大男人,“祖父,我不想看祖母哭,你别凶她了,别带走姑姑好不好?祖母说她想搬回石头房子里去住,我舍不得祖母走……”
越说越哭得厉害,最后靠到男人怀里,眼泪全都抹了上去。
陆斩听着小孙女单纯的哀求,听着小孙女的抽搭,心中五味杂陈。他怎么可能真的分开妻子与女儿,他只是……以前他去周老姨娘那边,第二天她肯定素装打扮温柔小意,变回他喜欢的样子,今早妻子却没有改妆容,陆斩以为妻子彻底看虚荣胜过他了,才按捺不住胸中闷气,借女儿发泄了出来。
原来她当真了,还大哭了一场?
陆斩有点坐不住了,先诚心哄孙女,“阿暖别哭了,祖父吓唬你祖母的,不是真的跟祖母吵架,祖母哪都不去,会继续待在宁安堂哄阿暖,阿暖别哭了?”
“真的?”陆明玉慢慢止住哭,泪眼朦胧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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