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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前方有诈-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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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方圆百丈内不见卫戗身影,司马润基本上就端着一张棺材脸,何况他原本就对卫毅没什么好印象,加之参照卫戗态度,面对卫毅时,笑不出来也便不再勉强自己,何况此刻心情非一般的差劲,是连话都懒得应上一句——态度再好,这脑袋被虞刁婆踢了的瘸子也不可能做主将闺女嫁给他,何必浪费感情?
无关紧要的废人,没必要刻意讨好!
卫毅碰了个软钉子,笑容略凝滞,但也不好拉长脸,喏喏退到一边,佯装观察地形,其实心里全是事,哪有那多余的闲情。
天色渐渐暗下来,四周灯笼徐徐升起,待到半空中,陡然亮起,明明此处有人有物,但经这错落起伏的灯笼一照,反倒更显虚无,好似不在人间……司马润微微眯了眼——此处有异!
“明明有那么多灯笼,怎的还会如此阴森?”旁边的卫毅移步过来,环抱摩挲着双臂,小声咕哝。
司马润仰望头顶那盏看似在半空中飘忽的灯笼,意味深长道:“如此一来,更易令人暴露出本心吧!”
“叮铃,叮铃——”空灵的脆响凭空出现,接着由远及近,感觉就在拱桥对面,却始终看不到人影。
“什么人?”沉不住气的卫毅扯开嗓子问出来。
王珏一行人应声从浓雾中现身出来:“岳父大人来得真早!”悠然的靠坐在肩舆上,居然夸张的穿着纯黑的滚毛边鹤氅裘,落舆之后,迈步下来:“哎呀,殿下也在,请恕王某有失远迎!”一副男主人的形容。
司马润目光移向王珏身后,皮笑肉不笑的虚应着王珏:“愚兄闲来无事,到此游玩,贤弟何必多礼。”只要你不言明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我偏打此过,你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收我买路财?
“日薄崦嵫,殿下却来此游玩,想必是十分喜爱这里的景色了?”王珏唇边噙着笑,微微挑眉道。
“这里的景色,十分别致。”司马润看着王珏的笑容,暗忖:真能装啊!
“若殿下喜欢,王某愿意将此地让渡于殿下。”摊手:“只是,近来为博内子一笑,花销略大,却不敢叫我那生性节俭的内子知晓,不然回家后,免不得要将我关在门外反省,只要殿下给些本钱,便能将此美景收归己有,而我亦偷偷补上亏空,实乃一举两得的妙计,想来殿下也是这样认为的。”
司马润:“= =……”王瑄这厚颜到超乎他想象的小人,他还真好意思!怎么着,讨得卫戗欢心后,回头却盘算让他付账——用他司马润的钱哄他司马润的原配,还一举两得,当他是傻的?
被他二人彻底忽视的卫毅,站在飒飒冷风中,凌乱颤抖!
王珏似笑非笑的盯着司马润漆黑的眸子浮现出的那抹恼怒神色——他看得出来,司马润在卫戗眼中是不同的,所以他从前才无所不用其极的针对司马润,可如今大为不同了,别说芽珈,姨婆和卫允,就连裴让,虞濛之流也能将其远远甩在身后,只要入不得卫戗的眼,哪怕其背后搞出再多花样也不足为患,所以就像此刻有了闲情,那就拿司马润出来溜溜,当作打发时间解闷玩。
绿衣侍婢走出迷雾,凑近王珏身侧低语几句,王珏点点头,抬手挥退她,转头与司马润正色道:“既然殿下凑巧赶上一桩悬案,便随我等到后面稍事等待,一同为内子做个见证,可好?”
这二人,一脸虚情对上满腹假意,倒也客客气气过得去。
司马润和卫毅跟随在王珏身后,迈步走向那迷雾。
“叮铃,叮铃——”两声脆响,司马润再抬头,眼前一片清明,灯柱下有案有席,就好像一脚迈进正在举办夜宴的厅堂,回头看看来时路,那浓雾彷如一扇纱屏,隔开了两方天地。
此时条案后已有人落座,司马润定睛一看,桓公和虞濛皆在场,不必问也知道,桓公肯定是受卫戗邀请,所以提前入席,而那个虞濛,消息怎么可能比他灵通,居然也大咧咧的坐在上位,他来到后,只能干站在前台傻等着,所以虞濛肯定是走了后门,只是想不到,在经过王瑄的“点拨”后,这麻烦女人不但没和卫戗生出芥蒂,此番事关一个家族命运的秘辛,卫戗也不瞒她?
卫戗对桓公,就像亲爷爷一般尊敬,所以司马润不动声色环顾一周后,径直来到桓公面前,恭恭敬敬的施礼:“润见过桓公。”端得是自家后生对长辈的姿态。
桓公自是不晓得这群晚辈间的恩恩怨怨,站在客观角度,司马润的表现的确可圈可点,他露出赞许笑容,招司马润到他旁边的上位坐下。
跟在司马润身后的卫毅,是被桓公刻意忽略的,在司马润眉飞色舞,颠颠坐到桓公身侧后,被晾在空地上的卫毅,尴尬的东瞧瞧西看看,最后自己找个相对偏僻的位置坐下了。
出乎卫毅意料,一直对他视而不见的王珏居然走过来,挨着他坐下了:“你?”
王珏偏头粲然一笑:“内子吩咐小婿,今夜替她‘守护’岳父大人!”看吧,他是如此的乖巧听话!
卫毅脸上再现尴尬神色——不久之前,他还威胁说要把“王瑄”的“内子”送给司马润,以期换取长女平安无事。
坐好之后的司马润,目光扫过来,看到王珏和卫毅“相谈甚欢”的画面,再次眯眼,猜测他二人究竟是怎么个情况,难道“王瑄”之前当他的面刻意冷落卫毅,纯属是做戏给他看,等他上套后,回头让卫戗好好看看,谁才是完美女婿?
在司马润盯着王珏,猜测他的想法时,王珏似感应到他的目光,转头看过来,还端起手边酒杯,冲他点了点,那骄傲自满的表情,换作上辈子这个岁数的他,搞不好会当众掀桌。
“这是……哪儿?”一个惶恐不安的沙哑女声清晰的传过来,将大家的目光瞬间吸引过去。
身着中衣,披头散发的虞姜出现在“纱屏”另一边,脸上的表情惶恐不安的东张西望,脚下的步子踉踉跄跄的横冲直撞,在诡异的平台上东一头西一脚。
“阿姜!”卫毅愕然的睁大双眼,轻唤出声,还有要起身迎过去的意思。
“放心,暂时不会伤害你那续弦夫人,还请岳父大人稍安勿躁。”瞥见卫毅表情,王珏凉悠悠的出声道。
王珏这样说了,卫毅也不好硬出头,不安的跪坐回来,眼睛盯着虞姜,嘴上询问王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阿姜平日最是在意自己的装扮是否得体,怎么会这般狼狈的出现在此,而且你们邀我来如此诡异的地方,究竟想要干什么?”就像虞姜那样东张西望起来:“还有阿戗呢,不是她请我过来的么,怎么还不出现?”虽然十分焦急,可还是刻意的压低了声音。
“对面的人暂时听不到我们的声音,所以岳父大人不必如此紧张。”王珏答非所问。
“啊——”虞姜一声尖叫,又把大家走神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你,还有你,你们——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虞姜既惊又慌,手指颤抖的指着好像凭空出现,在她面前跪成一排的几人。
☆、传宗接代
没人回应虞姜的疑问; 她脚步凌乱的上前两步; 指着排在这边的两个婆子:“当初拿钱时; 不是告诉过你们,能有多远就走多远; 这辈子再也别回来; 不然大家都别想过消停日子; 现在怎的又要回来了?”
两个婆子目光躲闪,沉默不语。
卫毅皱起眉头; 不解的咕哝道:“她在说些什么; 那两个婆子又是谁?”
王珏饶有兴致的瞥了他一眼; 笑而不语。
一阵清脆的环佩叮当声自浓雾后传了过来; 那一排跪着的人应声将身子愈发弓下去,头拱地团成一只只软脚虾。
一位雍容的盛装女子; 拖着曳地的繁复裙摆; 分开浓雾,缓步走来。
虞姜循声望去; 对上来人,眼睛倏地瞪大,沉默片刻后,又是一声刺耳尖叫; 惊慌失措的退避躲闪; 奈何虚软的腿脚不听使唤,踉跄磕绊,最后重重的跌倒在地。
盛装女子步履不疾不徐; 行至虞姜身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阿姜,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坐在“纱屏”后的卫毅,早已乱了心神,只是碍于王珏的颜面,不得不表示克制,此刻闻其声观其人,双目暴突,再也按捺不住,霍然起身:“阿辛——”
“岳父大人,您好歹也是带过兵打过仗,阅历丰富的一员老将,怎得今晚却要这样一惊一乍的,小婿心肝弱,有些承受不住呢!”端坐旁边,老神在在品茗中的王珏凉悠悠道。
“是,真的是阿辛,是我的阿辛……”卫毅转向王珏,激动得语无伦次,彻底忽略王珏的冷嘲热讽。
王珏摇摇头,给随侍在侧的桅治递个眼神过去。
桅治奉命上前,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用巧劲将卫毅轻松压坐回原位。
但按下葫芦又起瓢,这厢才制住卫毅,那厢司马润又一脸惊艳表情的站起身来,双目一眨不眨的紧盯着扮作桓辛的卫戗。
王珏抬手扶额:“内子华美太盛,还真是不叫人省心。”嘴上似在牢骚抱怨,脸上却是一派陶醉表情,并改扶额为托腮:“不愧是我的人——”一声满足的喟叹:“不管什么模样,都是这般的令人痴迷。”
饶是强大的桅治,在听完王珏的咕哝后,也忍不住侧目抽嘴角。
司马润呆呆的站在那里许久,直到桓公都替他感觉尴尬,重重咳嗽两声,方才引得他醒过神来,倍觉尴尬,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纱屏”那边的情况吸引去,没人留心到他的失态,掩唇轻咳两声,慢慢坐回去。
时隔太久,卫戗年华最好时的模样,在司马润心目中已经模糊——为形势所迫,卫戗大半时间都以男装示人,偶尔换回女装,也很少涂脂抹粉,而且即便她有意装扮,可他也未必有心欣赏,那时他身侧姹紫嫣红开遍,晃花了他的一双眼。
后来回忆起来,只依稀记得她长得极美,此刻看到“桓辛”的面容,卫戗在他脑子里的形象瞬间清晰起来,其实她比她娘更好看。
一屏之隔,两样心境——这边是激动,那边是惊恐。
“你、你——”虞姜表情扭曲,简直快要吓哭:“是姐姐?”
卫戗抬手抚鬓:“原来阿姜还认得我,还以为这些年你生活恣意,早就把我给遗忘。”
“这是……不对……怎么,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在这里?”虞姜不能置信,说话颠三倒四。
卫戗挑眉,语调悠长道:“阿姜看到我,似乎很不高兴呀?”
虞姜连连摇头,尝试着站起身,可双腿无力,几次都不成功,干脆咬牙膝行上前:“怎么会,不会的,能见到姐姐,阿姜高兴地不得了。”展臂就要去抱卫戗的腿:“只是不知姐姐回来见我,所为何事?”尽管力持镇定,可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的底气不足。
卫戗后退一步,轻易避开虞姜的缠抱:“因我死因不明,所以不能轮回转世,故今次特意回返,到这望乡台前,招来彼年旧时人,清算一些那些尘封的腌臜事,以便彻底了却尘缘。”
易容之术,新人学化形,老手学化神,卫戗形神兼备,连嗓音也伪装得十足相似,又为了给虞姜制造出心里压迫效果,刻意放得飘飘渺渺,果然吓懵虞姜,就见她瘫在那里,抖如筛糠,换个定力不足的,估计已经屁滚尿流逃命去了。
虞姜怕归怕,但终归是有些见识的女人,最初的恐慌过后,便勉力稳住心神,仰视卫戗道:“难道姐姐不是因为早年不慎小产,后来又罔顾夫君苦苦哀求,执意生产,结果伤及自身性命……”执袖拭泪:“姐姐可知,自你狠心抛下夫君后,他年纪轻轻便生出华发,这些年来,更是沉寂在痛苦之中不能自拔,几年都不肯回家一趟,每逢佳节,妹妹看着冷冷清清的饭桌,总是忍不住去想,假如姐姐还在,家中必定十分热闹,那样该有多好!”
卫戗看着音辞慷慨,声泪俱下的虞姜,甚是佩服——真不愧是把她爹哄得团团转的女人啊!
心中如是想着,面上却酝出一丝疑惑来:“几年不肯回家一趟?”微微偏了头:“可我怎么听说,你和他——你们还有一个儿子,名唤卫源的?”
虞姜梗着脖子:“传宗接代,开枝散叶,是为人子为人媳的本分,不然凭夫君与姐姐的恩爱,他是万万不肯迎我进门的,姐姐也是个深明大义的,当初不正因为担心卫家绝了后,才会替夫君做主,迎我入门,可我肚子不争气,没能替夫君生个儿子,所以才让姐姐豁出性命……姐姐生前待我不薄,留下这样的遗愿,我是如论如何也要替姐姐完成,以报答姐姐的恩惠。”
卫戗莞尔一笑:“真是个令人感动的情谊呀!”
虞姜还想说些什么,但卫戗已不再看她,转向跪成一排的众人,抬脚就要走。
见此情景,虞姜稍稍和缓的面色丕变,她想也不想,拼尽全力扑过去,却再次被卫戗轻巧的闪避过去。
虞姜一时情急,用力过猛,却扑个空,收刹不住,狠狠摔了个狗抢屎,疼得呲牙咧嘴,却还有挣扎着爬起来去阻止卫戗。
见她二人的你来我往收入耳目中的卫毅,目光发直道:“阿姜是被阿辛惊吓到了么,怎的今时迥异于往日,还有阿辛,阿姜在她面前跌倒,她不扶一下也便罢了,竟连看都不看一眼,难道是因为阿源的存在?可是她当年不是接受了阿敏么?我们有儿子继承家业,她难道不开心么?”
王珏莹白的手指拎起一只青瓷茶杯,摩挲把玩着,目光炯炯的盯着卫戗,漫不经心的同卫毅说道:“假如岳父大人与岳母大人对调一下,再经眼前之事,倘岳母大人的继夫站在岳父大人面前,说‘当初我们在一起,完全是为了替你生儿子,结果没能成功,你心有不甘,可赔上性命还是没能生出儿子,肯定是死不瞑目的,我们为了让你含笑九泉,所以特地为你生了个儿子,现在终于有儿子继承你的家业,你开不开心?’”顿了顿,眼风扫过来:“岳父大人意下如何?”
卫毅一愣:“那怎么能一样呢?”
王珏不答反问:“怎么就不一样?”
“我是丈夫,是一家之主,而阿辛是个妇人。”
王珏又将视线转向卫戗:“卫家能有后来的声势,岳母大人功不可没。”
卫毅苍白的脸瞬间涨红:“如果不出意外,你将来极有可能成为一族之长,假若你的妻室不能生养孩儿,而你放任自流,不作任何努力,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怎么向族人交待?”
王珏嗤笑道:“那么多没生出儿子来的世人,也没见列祖列宗从坟墓里爬出来怪罪不是?至于族人什么的,若要受我恩泽,就不要来干涉我的生活,不然,一早就别将阖族的未来寄托在我身上。”
卫毅的脸红得跟颗枣子似的:“我当年也是这么想的。”干笑两声:“所以说,年轻人,还是不要将话说得太满,以免将来难看。”他以过来人的身份奉劝王珏。
王珏微微侧目睨向卫毅:“所以你是止步于护羌校尉。”
卫毅一噎,王珏懒得理会他,转过头去,盯着卫戗,嘟着嘴咕哝:“呸呸——大风刮去,佛祖莫怪!我家戗歌是最好的。”
王珏的声音不算小,至少挨着他坐着的卫毅可是听了个一清二楚,脸上血色陡然消退,跟着小声咕哝道:“对对——佛祖莫怪,莫怪,弟子不是那个意思……”
那厢,卫戗已来到兀自颤抖的婆子身前,低头观察了她一会儿,冷笑一声:“你就当年的稳婆林氏吧?”
☆、藏仓小人
虞姜跌跌撞撞冲过来; 想要阻止林婆回话; 但卫戗广袖一拂; 轻扫过虞姜面颊,随之而来一阵芬芳馥郁的香气; 顺势钻入虞姜鼻间; 她愣了一愣; 待回过神来,再想动作; 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连张嘴说话都办不到; 盈满惊惧的双眼越瞪越大; 却也只能干瞅着。
跪在旁边的婆子飞快侧头瞟她一眼,然后瑟缩地低下头:“回夫人话; 老妇正是稳婆林氏。”
卫戗目光沉沉; 对着虞姜冷冷一笑:“林婆,当年本已定好由你替我接生; 关键时刻,何故突然反悔,将我转交她人?”
林婆不敢抬头,颤声解释道:“老妇那不肖子酒后在街上误伤贵人; 被下了大狱; 老妇心急如焚,多方奔走营救,唯恐耽误夫人大事; 想着史婆不论是经验还是技术,都更在老妇之上,于是便托她前去替夫人接生,哪曾想,史婆竟然失手,害了夫人性命。”
卫戗心道虞姜三样宝——酒疯,被奸和流产!扯了扯嘴角:“史婆害我性命,又与你何干,缘何远走他乡?”
林婆张口就来:“老妇一家得罪权贵,无有立足之地,不得不背井离乡,说实话,老妇在此生活了大半辈子,若非迫不得已,怎么舍得走呢!”
卫戗点头:“也有些道理。”不等林婆松口气,接着补充道:“但凭尔等一介寒族,在街上伤了贵人的身,辱了望门的面,如此轻易便叫尔等脱身并远走高飞?”
林婆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因为老妇……啊,对,是因为老妇那些年替许多权贵家的妻妾们接过生,犬子出事后,老妇豁上脸皮,所以……”
“不过是弹丸之地,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权贵自成一脉,彼此交游,事关家族长远发展,而与你却只是银货两讫的简单买卖,依你之见,他们会为区区一个稳婆,做出有损自家利益的行为?”
“那、那个……”其实林婆事前做足准备,换个场合和人来,绝不会这样轻易就被击溃,实在是心里有鬼,又在“阴间”被去世多年的“冤魂”以凌人的气势逼问,早先做的那些心理防范迅速瓦解,没被吓尿已算胆肥,支支吾吾老半天,到底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卫戗又扫了虞姜一眼,其实事情早已明了,可她却不想给虞姜一个痛快,所以在这浪费唇舌——有一种说法,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的过程。
让虞姜眼睁睁的看着“死亡”的逼近,却无能为力,这种折磨……啧啧!近墨者黑,卫戗觉得,自己大约是跟某人学坏了!
林婆还在做垂死挣扎,卫戗微微倾身,以空灵到近乎森然的嗓音,一字一顿道:“死不悔改,到了地狱可是会被下油锅的哦!”
林婆抖了两抖,又看到斜对面凭空出现,瘦到脱相,瘫坐在肩舆上的瑞珠,脑子里那根脆弱的弦啪的一下彻底崩断,她再也撑不住,伸手一指,竹筒倒豆子:“是她——虞夫人身边的瑞珠,她在犬子刚出事以后就主动找上老妇,并说只要老妇在夫人生产时,稍稍动一下手脚,就立马把犬子从大狱中救出来,并给老妇一笔数目可观的‘辛苦费’,老妇入行之前,曾在祖师婆婆像前立过誓,如果赚那昧心钱,全家跟着遭殃,老妇不能因一个不肖子,把所有的儿孙都搭进去,也便婉言回绝了瑞珠,瑞珠来了几次,见我态度坚决,便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她还会帮老妇将儿子救出来,条件是将替夫人接生的差事转给史婆,事后再给老妇一笔‘介绍费’,让老妇一家远走高飞……”桓辛在怀上卫戗和芽珈之后便搬到清净的别院一心养胎,过着差不多与世隔绝的日子,所以并不清楚林婆的情况。
身不能动的虞姜,眼珠随林婆的手指移过去,发现她以为已经被处理掉的瑞珠,眼珠子瞪得简直快要突出来。
卫戗也转向瑞珠:“可有此事?”
眼见大仇得报,瑞珠今儿个十分高兴,所以气色很不错,因口不能言,只好摆幅剧烈地连连点头。
虞姜的胸口随着瑞珠的点头而现出明显的起伏。
坐在幕后观看的卫毅也瞪大眼见,似不能理解一般的喃喃:“那个婆子在胡说些什么?”
还在把玩茶具的王珏弯起嘴角凉悠悠道:“哦,那婆子说你继室曾经的心腹找上她,让她在给我岳母大人接生时,用点手段,但那婆子怕遭报应,怎么都不肯,最后就把这差事让给另一个,他们指定的,不怕报应的稳婆,并因此获得很大一笔好处。”稍歇片刻,又意味深长的补上一句:“对了,那婆子的儿子也像你那大女婿一样酒后闹事呢!”
卫毅连连摇头:“不可能,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不行,我要过去找阿辛,让她不要误信了这帮藏仓小人的谗言。”边说边挣扎着想要起身。
不必王珏吩咐,退到一侧的桅治上前一步,抬手摁住卫毅肩膀,再次将他压回去。
王珏淡淡瞟过来:“岳父大人又不是年轻气盛的黄毛小儿,怎么总是这样沉不住气?如果你那继室当真是无辜的,自会还她一个公道,当然,也会替她追究那些胡乱攀咬的庶人责任。”顿了顿,又道:“还是岳父大人打从心底就不相信岳母大人,认为她会陷害你那继室?”
卫毅脸上一阵青白交接,目光在王珏和卫戗之间来回跳转,最后叹了口气:“阿辛不是那样的人。”
那边,卫戗已转到排在林婆下一位,被林婆为求自保,果断出卖的史婆面前,自袖子里掏出一个锦囊丢过去:“来,人证物证俱全,识时务的,就把当年的经过好好讲清楚。”
在林婆坦白时,已经瘫软在地上的史婆,再见到那锦囊,彻底失去主心骨,忙勉力撑起身子,面对卫戗,磕头如捣蒜:“夫人饶命,老妇之前出过差错,不想竟被瑞珠拿捏住,她来找老妇说,只要再帮她这一回,不但会把那事烂到肚子里,而且还要给老妇一笔丰厚的酬金。”
卫戗平静道:“且抬头说话。”那么磕啊磕的,实在很影响视听效果。
史婆听话的起身,结果又开始狠扇自己的脸:“老妇一时鬼迷心窍,完全听从虞氏那个狼心狗肺的毒妇安排,结果铸成大错。”啪啪的响。
卫戗扶额:“够了,都听不清你在说些什么了。”她爹耳力可是远不及她的好。
史婆不敢继续扇自己的脸,接着又忍不住恸哭出声:“老妇已经遭到报应,唯一的儿子在战场上丢了性命,儿媳不知所踪,家中还剩个病怏怏的小孙子,由老妇一人照看,求夫人看在那可怜孩子的份上,宽恕了老妇吧。”
卫戗冷淡道:“你若实在不想交待,我亦不勉强,来人——”
这轻飘飘的一句,彻底震慑住史婆,她停止哭闹:“别,别,我说,我说!”
卫戗道:“说重点。”
于是史婆干脆道:“林婆在应下这件事之后,便同我说,夫人怀得是双胎,而且看情况似乎不怎么好,除去宿疾之外,可能还存在别的什么问题……”
卫戗追问:“那究竟是什么问题呢?”
史婆迟疑道:“可能是中毒。”接着飞快补充:“望夫人怜见,老妇只是个稳婆,并不是巫医,也不敢拍胸脯保证,夫人一定是中毒。”
卫戗扯扯嘴角:“你说的不错,的确是中毒,继续吧!”
史婆见得到卫戗肯定,底气足了些,说话声跟着提高:“虞氏那毒妇,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一尸三命!”
听到这里,被摁住起不来身的卫毅,目光发直,下颚微微颤抖:“什,什么一尸,一尸三命?”
王珏放下茶具,夸张的扒拉手指:“岳母大人,小婿的发妻,小婿的妻妹——”移眼过来:“可不就是三命!”
卫毅的表情扭曲起来:“假的,统统都是假的——阿姜那么尊敬阿辛,她那些年总在我面前念叨,说她能有个容身之所已经满足,让我不用管她,没事就多陪陪阿辛,要不是有阿辛,她们母女两个早就没命了,还说下辈子要当牛做马报答阿辛,这样的阿姜,怎么可能去害阿辛?”最后突然想到:“何况,戗歌和芽珈还活着,所以一定是那些刁婆在含血喷人,对吧?”
王珏懒洋洋的侧过身去,以手撑腮,目光炯炯的盯着卫戗,并不回应卫毅的疑问。
卫戗继续追问:“既然要求你一尸三命,最后却又为什么会对那一双女婴高抬贵手,如此不按要求做事,就不怕你那雇主不会如约付你酬金?”
史婆道:“老妇赶到时,夫人那大女儿已经露头,人心都是肉长的,老妇当时犹豫了,夫人拼了力气,而夫人的奶娘蓝氏一直从旁接应着,孩子一娩出,蓝氏就把她护进怀里,老妇心慌意乱,虽有机会靠近,却始终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而且从当时的情况看来,夫人那长女猫崽儿一般大小,连啼哭的力气都没有,面色青紫,奄奄一息,老妇就心软了……”
卫戗挑一挑眉:“也就是说,你当时没机会下手,又瞧着那孩子就是一副短命鬼的模样,想来你不动手她也撑不了多久,所以也便随她自生自灭去了!”
史婆张口结舌:“不,不是的,老妇……”
卫戗一拂袖:“说重点——你是怎么对付那个小女儿的?”
史婆哭丧着脸:“夫人之前坏了身子,本就比寻常妇人弱上许多,又把力气全用在大女儿身上了,待轮到小女儿,实在没力气,老妇看似在助产,实际却用旁人看不懂的手法阻止胎儿顺利娩出……”
卫戗点点头:“嗯,夫人大女儿的情况已经很不好,小女儿又被憋那么久,很容易就会出现一尸两命的情况。”做好奇状:“那最后又怎的那让小女儿逃过一劫的?”
史婆由衷道:“夫人是个好母亲,大约是感应到孩子再不出来就危险了,在关键时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到底把那小女儿给生了下来,不过那个小女儿生下来时已经没气,老妇又按照虞氏毒妇的要求,拽伤夫人子宫,致使夫人血崩,最后夫人只看了两个可怜巴巴的女儿一眼,说了句‘娘对不起你们!’,就那么去了。”
所以说,芽珈脑子受损,其实就是生产的时候,久久不出之故吧!
幕后的卫毅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这婆子当年失手,害了阿辛性命,如今再见阿辛,怕受到惩罚,就把责任统统推到阿姜身上。”说到后来重重点头:“一定是这样的。”
卫戗转向瑞珠:“当年的事情由你全权负责,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喏,史婆说得可属实?”
瑞珠把头点的,身子都跟着颤抖。
卫戗做了然貌,又迈步走向挨着史婆跪着的虞省:“话说那时我老早就搬去别院休养,留在身边的都是心腹,我思来想去,怎么也搞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时候中得毒呢?”
虞省从见到卫戗那刻起就开始打哆嗦,见卫戗走到他面前,再也忍不住,身下很快就淌出一道水迹,随之而来的是扑鼻的骚臭,不过连命都快保不住了,哪还顾得上尴尬,勉力做解释:“大约是夫人吃错了东西吧,老奴听人说过,有一些东西寻常妇人吃了没多大问题,可怀上孩儿就不同了,许是夫人和蓝婶在这方面都没什么经验,所以出现差池也是在所难免,说到底,夫人当年就不该离开家啊!有大家照看着,也不会让夫人吃错东西,更不会让别有用心的家伙害了夫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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