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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心怀蜜谋-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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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料贞公主反先他一步盈盈下拜,庄重诚恳:“今我国邦因天灾而起**,饿殍遍野,国祚不宁。恳请缙六公子援手,赈灾济民于水火。万望……”
  “公主言重了,请起。”
  李恪昭也郑重回礼:“在下客居仪梁数年,蒙蔡王君照拂,于蔡国膏粱亦有所享,此时解囊,义不容辞。”
  语毕,携了被两层大氅裹圆的岁行云同迎贞公主进厅奉茶,随后便命人取来早已备好的一匣金。
  “茶就免了,不多叨扰贤伉俪。总之,大恩不言谢。”贞公主捧匣浅笑,辞礼别过。
  *****
  送贞公主出门登车后,岁行云唏嘘一叹。
  她留意到,自李恪昭将那匣金呈交贞公主后,贞公主便一直紧紧抱在怀里,连登车时也未曾将之假手于人。
  “公子,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事?”李恪昭转头觑她,耐心地静候下文。
  望着那车在雪中渐行渐远,岁行云有些为难地吸气鼓腮,又不知此话该从何讲起了。
  很显然,李恪昭在贞公主心中是不同的。
  否则不会那般清晰地记得,五六年前于城郊相迎时,李恪昭身上披的玄黑大氅是何模样。
  但贞公主是个让人敬重的好姑娘,无非心中藏了点经年过往的少女情怀,不曾以此逾矩惊扰他人。
  那只是她自己孤独而落寞的小秘密。
  这时的姑娘们当真可怜,即便贵为公主也不能听从自己的心音,连将情意宣之于口的机会都无,只能任由父兄安置婚姻及余生归依。
  岁行云心生不忍,踌躇再三后,还是决定不要做面目丑陋的长舌鬼。
  久等不得她发话,李恪昭眉心微拧:“究竟何事?”
  她解下银狐氅递过去:“无事。就想说,您方才将我裹成球状,定然显得我很蠢。”
  “恕我直言,此刻你不成球状,看起来也并未聪明太多。”
  李恪昭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未再追问,只道:“这件不要了,扔掉就是。”
  你个败家玩意儿。
  岁行云内心腹诽,口中道:“那我留着洗洗穿吧。瞧着您似乎也没怎么穿过,还新着。虽长了些,我夜里读书时裹一裹倒合适。”
  自入秋后她蹿了个头,从前的许多衣衫便短了。
  李恪昭让她自去寻府中裁缝师傅做新衫,她却只要了几身武服。
  还有大半年就要离蔡逃命,到时哪顾得上收拾行李?非常之时,能凑活就凑活,等将来到了缙国安顿下来再做新衣不迟。
  “随你吧。”李恪昭噙笑摇摇头。
  两人走到游廊尽头时,岁行云心念微动,指了指还在身上的那件玄黑大氅,试探地问:“这件,公子还要么?”
  “要的,”李恪昭笑笑,“占便宜还没够了?这件不能给你。”
  “谁要占你便宜,就问问。”岁行云心口有些发闷,当即解下玄黑大氅塞回他怀里。
  堂堂公子,一件大氅穿了五六年,这事本身就很反常。
  再联想方才贞公主脱口而出,说他当年来蔡那天就穿的这件,岁行云心中就有了点说不清白的滋味。
  像咬了一口涩果子,酸啾啾,苦唧唧,还有点想呸呸呸。
  这让她有些烦躁,反手挠了挠头顶,心中暗骂自己有毛病。
  李恪昭与贞公主有何过往,关她什么事?!
  呸呸呸。
  *****
  黄昏时,飞星与叶冉各自忙完手头事后,匆匆赶到书房与李恪昭共议贞公主登门之事,岁行云也在场的。
  飞星一来就指着岁行云笑到眼角飙泪:“我瞧见的,你裹了两件大氅,整个人跟肿了似的!那鬼样子,可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嗷!”
  李恪昭甩手扔出一侧竹简,正中他心口。与此同时,站在他近旁的岁行云也一肘子拐在他肋下,险些将他捶出内伤。
  “你们……”连遭暴击的飞星疼到弯腰皱脸,不知是该捂心还是捂肋,语带控诉,“狼狈为奸,不如就地凑做一对好了!”
  后头跟进来的叶冉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怎么说话的?”
  本就是一对,什么叫“不如就地凑做一对”?欠揍。
  李恪昭冷冷睨他:“那么多大氅披风,你为何偏就替我拿那件银狐氅?”
  “我想着它不是蔡王赠您的么?既是公主登门,穿它也应景,”飞星自知理亏,尴尬揉着后脑勺,小声嘀咕,“谁知公主也有一件。”
  小打小闹后便言归正传,四人围坐桌案前,从“贞公主登门募捐”之事开始捋起近来局势。
  飞星不解:“此前仪梁城内有头有脸的各家皆已开仓捐粮一回,如今贞公主再亲自出面募集钱粮,岂不是多此一举?最多募得些零碎,于如今局势也不过杯水车薪而已,何苦?”
  “蔡国君臣心不齐,上回各家开仓,想必大都是敷衍应付。消息传出后,各地世族必定有样学样。蔡王如今是火烧眉毛了,哪能坐得住?这回贞公主夫妇亲自出面挨家去求,也算蔡王向各家递出的最后台阶,识趣的自会真出几分力。只要公主夫妇此次在仪梁的募捐顺利,各地世族望风跟进,蔡王至少能安心过个冬。”
  这种事上的门道,贵胄之家出身的叶冉自比飞星看得透些。
  叶冉端起果茶痛饮半盏后,啧啧舌喟叹摇头:“她贵为一国公主,又已嫁为齐氏妇,这种低声下气登门求人之事本不该由她来。可见蔡国的公子们都被娇养废了,这种时刻都推不出个有担当的。可怜蔡王独木难支,才会连弹压卓啸一个区区上将军都显勉强。”
  “经了此次动荡,蔡王已大失民心,”飞星的神严肃许多,“蔡国三十万大军围困苴国边境杜雍城,却久攻不下,陷入僵持。一旦败仗的消息传回蔡国,必定再度引发民怨沸腾,届时卓啸就能轻易将‘对外穷兵黩武、对内苛政苦民’的帽子扣死在他头上。”
  夏日里的洪涝天灾导致入秋欠收,原本最初就该是赈济灾民,安抚人心。
  可蔡王上来先调兵镇压,彻底激怒饥饿流民,到举国各地纷纷出现揭竿而起的势头,才想到要筹措钱粮赈灾安民。
  这可真是一步走错,十步难回。
  若蔡王在与卓啸的对峙中落了下风,这对李恪昭来说便是极其危险的信号。
  “叶冉,你西院的训练进度要加快了。飞星,设法传讯无咎,城外接应的布置要加快,”李恪昭若有所思地沉声道,“或许,蔡王最多能撑到夏日。”
  “入秋。”
  一直沉默不语的岁行云吐出这俩字后,闷闷偷觑李恪昭座旁的玄黑大氅。
  那大氅被折叠得齐齐整整,连面上的褶皱都精心抚平,可见珍惜。
  虽她心中对自己狂吼一百遍:岁行云你清醒一点,无论他和贞公主有什么过往隐情、将来后话,那都不关你事!
  可胸臆之间还是不停泛着酸涩涟漪,这让她难受得不想说话。
  她从不知自己竟有如此讨嫌的一面。
  明明这一年来始终是将他当做主君与伙伴,不是么?那此时为何会有种眼冒绿光之感?
  仿佛自己镇守的城池突然有小股敌军兵临城下,那城门还自己暗暗开了,与敌暗通款曲。
  “什么入秋?”
  李恪昭、叶冉与飞星三人齐齐凝视着她,异口同声。
  “我说,蔡王能撑到入秋。”她兴致不高地低声解释过后,端起面前热果茶一饮而尽。
  呸呸呸,这果茶可真是酸到烧心。
  她虽音量不大,说得有气无力,却又莫名给人以极其笃定之感。
  飞星狐疑偏头看着她:“你是依据什么做出这结论的?”
  岁行云迁怒地瞥他一眼,心道说出来怕是要吓得你嘤嘤嘤满地滚。
  依据的当然是《缙史。天命十七年。缙公子质于蔡》中那句“秋,上将军卓啸窃国,弑其君”。
  她想了想,还借了自家神巫的名头:“岁氏神巫前几日托梦对我说的,你们信我就是。”
  这时的大多数人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这托词果然蒙混过关。
  叶冉与飞星皆松了眉心。
  “原来如此。那就还有大半年,无咎那头定然赶得及,公子不必太过焦虑了。”叶冉道。
  李恪昭“嗯”了一声,疑惑瞟了异常沉默的岁行云好几眼。
  将事情都做好了吩咐,大家便一同出了书房。飞星急匆匆拖着叶冉往西院去,不知要做什么。
  李恪昭也不管,只是伸手揪住岁行云的衣领,迫她止步回首。
  “你在生什么闷气?谁惹你了?”
  岁行云满心烦乱,再看一眼挂在他左臂上的玄黑大氅,心头酸气顿时直冲喉间,堵得她半个字也不想说。
  于是只抿唇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未生闷气。
  李恪昭凝眉,沉声道:“总不至于是,因着我先前将你裹圆了,害你被飞星嘲笑?”
  她还是摇头。
  李恪昭认真回想片刻,轻抬左臂晃了晃那件大氅:“还是,你早前想要这一件,我没有给你?”
  岁行云三度摇头。
  先时她本也只是觉得他对这件旧年大氅异常宝贝的态度很有古怪,随口试探一下罢了,倒也不是真的想问他讨了去。
  此刻沉默不语是因心里难受,又知道自己这种难受很不讲道理,于是愈发不知这话该从何说起。
  少说少错,回去睡一觉或许就好了。
  “那究竟为着何事?光摇头谁知你在想什么,多少吱一声啊。”李恪昭起急微恼,拎着她衣领的手晃了晃,仿佛拎的是只别扭的猫崽。
  岁行云慢吞吞半抬眼帘,觑着他仿佛不刨根问底不罢休的双眸,如他所愿。
  “吱。”


第42章 
  那件玄黑大氅使岁行云如鲠在喉。
  明明无事发生,不过是她强附会瞎猜一气; 竟就将自己给闷着了; 这可真是活见鬼。
  好在并非伤筋动骨般的剧烈痛楚; 只是碰不得品不得,稍一细想就腮帮子发紧; 胸臆间泛酸。
  她说不清这股持续多日的躁郁难受因何而起。又或者隐约明白个中缘由; 只一时无法平静整理心头那团乱麻。
  之后一连数日; 她虽表面看来诸事如常,但西院的伙伴们却都明显察觉她的不同——
  训练时再不像以往那般点到即止; 损招频出,打得众人欲哭无泪; 谁与她对上谁头大。
  十二月廿三,雪后初霁,冬阳晴好。
  趁李恪昭得闲; 叶冉将他请到西院,在廊下围炉烧茶。
  “……夏日里飞星提了以‘双簇锋矢阵’来补回雁阵后手,他们练了半年,成效不错,其间还集思广益,对两种阵型做了许多实用调整,说来该是无懈可击才对。”
  叶冉以长柄茶勺将李恪昭面前的竹杯添至七分满; 扭脸瞥向正在雪地里冲阵的岁行云; 哭笑不得。
  “那家伙不知哪路经脉忽然打通; 这几日出手冲阵一挑一个准; 换哪拨人来列阵都防不住她。闹得大家又回到最初手足无措那时了。”
  其实这对叶冉来说绝非坏事。
  眼下训练条件有限,如岁行云这般刁钻而强悍的冲阵者简直可遇不可求。
  有她做磨刀石,会促使众人在强压之下绞尽脑汁设法抗衡,于不知不觉间便有飞速进益,身为西院主事的叶冉自是乐见其成。
  但岁行云一人能单扛十余人的阵,还总赢多输少,难免使其余人在挫败沮丧中暗暗怀疑自己无能。
  “事实上,并非大伙儿无能,是她太强。别人每日都在长进,她却始终能跑在最前。近来她与众人的这种落差更明显了。”叶冉端起面前茶盏,递给李恪昭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的强不单在个人战力出色,更像是,经验。她仿佛有极丰富的实战经验,无论一对一,还是一对多,大部分时候都能预判到对手的后续行迹。这不像是我教出来的。”
  李恪昭双手捧着长筒竹杯,透过氤氲而起的茶香水雾望向雪地里的岁行云。
  她今日穿了件梅子青的素罗武服,束袖收腰大摆,简洁利落,英气中又有几分飘逸。
  此刻她正面对十二人组成的双簇阵,高挑纤劲的身姿在众人中格外显眼,与对手同伴的鲜明对诚如叶冉所言。
  那柄木制长刀仿佛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劈、挑、拍、斩,那木制长刀从刃到柄每一处都能被她派上不同用场,使对手防不胜防。
  却又并非承自叶冉那般的一味刚猛拼力,甚至根本不遵循教条。
  眼观四路、伺机而动,但凡对手露出一丝破绽,她立刻就能有出人意表的应对之策。
  无论从一招一式的小处观之,还是看其破阵制敌的胆识策略、灵活机变,着实不像叶冉教得出来的。
  李恪昭目光须臾不离那抹腾挪闪跃的梅子青影,平静地对叶冉道:“你想说什么?”
  “近来我总觉着,过去一年里她怕是只亮出五分实力,这几日才到七分,”叶冉斜眼笑望李恪昭,“可她初来时我与飞星分别试过,确是无根底的。”
  “你疑心是我教出来的?”李恪昭淡淡回睨他,有些不是滋味,“我与她私下相处的时候,远不如你多。”
  提及“私下相处”,李恪昭还正纳闷又怄火呢。
  自上回贞公主登门过后,这几日岁行云在他面前都异常恭谨安分。
  说她在生气吧,也没出什么幺蛾子;说她在闹别扭吧,又诸事都做得规规矩矩,言行举止挑不出什么错。
  为此,李恪昭一头雾水,却又不知该从何着手。
  雪地里那场激斗以岁行云横刀将明秀拍得飞身跌出阵外告终。
  叶冉倏地站起来,双臂环在身前,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以舌尖轻舐唇角。
  “公子,我想试试,她若毫无保留使出十分力,是个什么阵仗。”
  *****
  上辈子的岁行云从戎于戍守国门的戍边军前哨营。
  前哨营并非中军主力,而是敢死精锐。单拎出来全都一个能顶十个用,其日常训练之残酷之全面,常人无法想象。
  而当世连“军种细分”的概念都无,所以岁行云近日忽然撒开手脚,众人便都有些傻眼。
  岁行云就绝非为泄私愤拿伙伴们出气,而是她开始有了紧迫感。
  过完冬天,就是天命十七年。
  只剩大半年就要真刀真枪与人搏命,西院的训练理当进入查漏补缺的阶段,她不能再继续袖手旁观。
  那边厢,叶冉得了李恪昭允准,从十二卫中挑了三人来,又从挑出司金枝等四名西院的佼佼者,再加上李恪昭与飞星,组成了个战力显著倍增的回雁阵。
  “让我瞧瞧,若你毫无保留使出十分力,究竟能到何等地步,”叶冉咧嘴笑出大白牙,“敢应战么?”
  岁行云不太自在地挠了挠腮,轻声道:“恕我直言,不到真正临敌时,什么阵容都逼不出我十分力。”
  她未说大话。叶冉想看她毫无保留的战力,那只能静候真正临敌的那天。
  毕竟,岁小将军的十分力就是四个字,不死不休。
  “狂不死你!”叶冉咬牙就要去敲她的头,却被她闪身避过。
  十二卫中的伏虎、朱雀、瑶光。
  西院除岁行云外的最强四人,司金枝、成禄、花福喜、连城。
  再加李恪昭与飞星。
  如此这般的九人回雁阵,可谓是数年来西院出现过的最强悍阵容。
  “公子,虽是训练,木刀竹剑也能伤人的。”岁行云有些担心地提醒道。
  “知道怕了?”李恪昭误解了她的意思,转对伏虎等三人吩咐,“点到为止。”
  “得令!”三人齐声应下。
  岁行云沉吟片刻,叹气:“既公子坚持参战,那我得将丑话说在前。我这人习惯不好,动手时没分寸的。”
  李恪昭眉梢微扬:“如何个没分寸法?”
  “你们这阵容对我一人,怎么看都不太要脸,待会儿可别责怪我手段下流。”
  岁行云乌眸湛湛一转,似是想到什么古怪法子,自己先笑了。
  *****
  这场对战,岁行云淋漓尽致地向伙伴们演示了实战时为求活求胜,可无所不用其极到何等地步。
  此阵九人中的最弱一环为少年连城,岁行云却并未如以往那般专打最弱环打,反直奔寻常人会刻意避开的高手瑶光。
  李恪昭已是九人中最先识破她意图的,却还是慢她半步。
  当他试图去助瑶光合阵时,岁行云仿佛未卜先知,就地一滚,长刀当空挽个花,刀柄往回雁阵右侧的花福喜膝窝一拍。
  没料到她的攻击会突然转向,花福喜猝不及防,眼见就要跌身扑进李恪昭怀里。
  李恪昭心惊之下闪身避过,司金枝迅速上前补位。
  此时岁行云已畅行无阻地冲到了瑶光面前。
  司金枝正要与瑶光合力将她封死,就见她掠身扑来……在自己左脸颊上结结实实亲了一记。
  “啵唧”一声,带响的!
  场边围观者尽皆瞠目,司金枝本人更是面红如赤霞,无助地望向场边同样呆若木鸡的叶冉。
  “还、还能这样打啊?”司金枝讷讷嗫嚅。
  这倒不怪金枝,在场谁见过如此路数?一时齐齐恍神,阵型、走位都开始混乱。
  好在飞星迅速醒神,赶忙又来补司金枝的漏,协助瑶光合阵。
  别看飞星平日没心没肺、嘻嘻哈哈,动起手来可是个硬茬。
  当他手中木剑破空劈来时,似挟风雷之势,卷起碎雪纷扬。
  岁行云不怀好意地勾唇,弓步冲身不退反进,下一瞬却出人意料地双膝落地,腰身后仰,堪堪使他这剑落了空。
  紧接着便以掌拍地跃身而起,还未站稳就顺手揪住飞星的腰带一扯……
  她实在太快,这一连串动作不过只在几个呼吸之间,许多人的脑子尚未转过弯来。
  电光火石间,李恪昭回魂,面色骇然铁青,彻底弃了阵位闪身迎来:“过分了啊!”
  先前亲司金枝还则罢了,这会儿竟变本加厉,扯飞星腰带?!欠收拾!
  李恪昭的个人战力在九人中未最强,脱离阵型走位后随心出手,颇有裂石破木之威。
  刚经历了短时混战的岁行云根本挡不住,三招之内就被拿下。
  好在这一切全在她的预判之中。
  当李恪昭手中木剑横亘在她喉间,并以掌捂住她眼睛时,她也已将长刀反扛在右肩,刀刃正好贴在对方颈侧。
  李恪昭死死捂住她的眼,绷紧了脸冷冷宣布:“你阵亡了。”
  惨遭“挟持”的岁行云被迫靠在李恪昭怀中,又被捂着眼,却半点不似个败军之将,还嚣张地拍了拍自己的刀柄。
  “可我赢了啊。”
  手忙脚乱系好腰带的飞星面红耳赤,暴跳如雷:“哪里赢了?!你什么流氓打法?!最多你与公子同归于尽,我方可还剩八人!”
  “若真是实战,公子被杀,你们还能活?”岁行云扯下李恪昭的手,目光自飞星开始,徐缓逡巡在场所有人。
  最终目光与叶冉相接。
  “叶大哥应当看明白了吧?”
  叶冉终于恍然大悟。
  打从最初应战时,她真正的目标就是李恪昭。
  自她冲向瑶光那一刻开始,阵中每个人的反应大致都在她事先的预判中。
  初时谁都以为她要从瑶光那里破局,可她反手一刀就攻向了花福喜,并用花福喜做了“武器”偷袭李恪昭。
  花福喜是女子,李恪昭自本能闪避,这就让岁行云一击得手,打乱整个回雁阵的翼右部。
  接着就流氓兮兮亲了司金枝,让所有人都因惊讶而陷入茫然,方寸大乱。
  之后飞星来助瑶光合阵,可她根本不与瑶光缠斗,却转去扯飞星的腰带,这就引得李恪昭弃了阵型孤身向她奔来。
  她在看到这阵容时就已想好要与李恪昭“同归于尽”。
  而她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提醒叶冉一件极其重要,此前却一直被忽略的事。
  也是她应此战的真正目的。
  叶冉被点醒,威严凝肃一挺身,掷地有声:“主帅有失,三军皆斩!若然将来让公子落到别人手中,在场有一个算一个,谁也活不成!”
  正所谓“慈不掌兵”,领军者平日可宽厚温和与同袍下属相处,但规矩底线必须划得清清楚楚。
  要让大家知为何而战,更要让大家清楚,若败了,会是如何后果。
  叶冉一直忘了提醒大家,他们这群人苦练数年的目标与使命,绝不在与敌方短兵相接时歼敌多少,而是“保护李恪昭”。
  只有李恪昭活着归缙,对他们来说才真正叫做胜利。
  *****
  西院有间简单布置过的空房,常备着止血化瘀的药膏、药酒及伤布之类的东西。
  平素训练时,若谁有个磕磕碰碰、小伤小淤,便进来稍作处理。
  此时李恪昭正坐在窗下花几旁,褪了外袍,仰脖露出颈侧那道红肿:“喏,你干的好事。”
  方才岁行云最后反手一刀贴在李恪昭颈侧时,后背无眼又未能完全收住力,唯一庆幸的事没真开口子。
  岁行云尴尬也后怕,声若蚊蝇地辩解:“我最先就提醒过,虽是训练对战,木刀竹剑也会伤人。”
  哪知李恪昭误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受伤,还一本正经吩咐伏虎等人对她“点到为止”,啧。
  “还成我的不是了?”李恪昭微掀眼帘瞟她。
  “没有没有,是我,是我下手没轻重,”岁行云赶忙转移话题,“天寒,您这么解开外袍要着凉的。”
  说着转身取了他顺手仍在一旁椅子上的大氅,替他盖住心口。
  他今日穿的又是那件玄黑大氅。
  岁行云默了默,小心翼翼觑着他的侧脸:“公子很爱穿这件大氅啊。”
  “嗯。来蔡前,母亲为我做的。”李恪昭闭目,随口应道。
  “那时您才十三四岁吧?想必不大合身。”
  李恪昭唇角扬起,嗓音轻沉,“她说半大小子都迎风长,特意做得大些。”
  “哦。难怪您这么多年都宝贝着它,原来是挂念母亲。”是想念母亲,不是因为旁人,甚好甚好。
  盘桓在岁行云心中数日的古怪酸涩霎时就散了,语调都欢快起来,笑眼弯弯。
  也是在这瞬间,她忽如醍醐灌顶,懂了自己前些日子究竟为何不痛快了。
  那缘由可有点糟糕。
  动心吗?八成是了。可这绝非她该触碰的人啊。
  “你东拉西扯,是怕我斥责你方才在对战中耍流氓,还是不想帮我上药?”李恪昭语气不善。
  “真、真要我替您上药啊?”
  岁行云笑意转僵,略为心虚地望着他颈侧那小小红肿。
  “若不,还是让明秀来吧?医者眼中无男女,公子不必太过拘泥的。”
  李恪昭慵懒眯眼觑她,冷冷笑哼:“我这伤,是拜明秀所赐么?”
  好咧,谁干的好事谁善后,公道。
  “我是怕我手重了。”岁行云无奈地撇撇嘴,从小药罐里挖出一坨消肿药膏。
  略俯身,小心翼翼将他中衣的衣领拨开些,指尖颤颤将药膏抹了上去,余光偷偷溜向他突兀的喉结。
  男子喉间与姑娘家不同,这件事她上辈子就知道。可却从未如此近地瞧过。
  她有些好奇,甚至有点想……摸?!唔,使不得使不得,对主君耍流氓不合适。
  若李恪昭不是“李恪昭”,她大可毫无顾忌地顺心而为,甚至直鲁鲁说一句“我心动了,你意下如何?要不咱俩试试”这种话。
  可他是“缙王李恪昭”。
  若她放任自己与他有了男女之情的起始纠缠,即便他接受她的情意,愿与她做真的夫妻,对她来说也不是好结果。
  因为,那就要面临他“身在其位,必须有许多妻妾”的事实,在他的后宫安分终老。
  余生卑微地挖空心思讨他宠爱,与一群女子争奇斗艳,以求能长久留在他心上。
  若活成那样,岁行云觉得自己大概会生不如死吧。
  *****
  李恪昭偏过头让她方便上药,双目轻轻闭合,口中不咸不淡地提醒:“药膏要揉沁进肌理才起效,方才明秀说的。”
  岁行云猛然醒神:“是是是,我记着呢。”
  也不知是她手抖得太厉害,还是指下的脉搏跳动过频,反正指腹的触感很是异样。
  一室静谧,只能听到两人各自的轻微呼吸。
  有风自窗缝间溜进,带着积雪的凛冽气息,竟也化不开房中愈见升温的无形热气。
  气氛古怪到让人几欲窒息,若再不说点什么,岁行云总觉自己可能要当场憋断气。
  “公子,我,能问您个事么?”岁行云颤抖的指腹在他颈侧轻轻推揉着药膏,佯做镇定闲聊。
  “嗯。”李恪昭喉间滑动数回,并不睁眼,只长睫如蝶翼微颤。
  “有个人,毕生信念就是想吃羊肉,却因故求羊而不得,只能心中明誓立志,要倾尽全力挣一只属于自己的羊。可忽然有天,她遇见只劲道可口的狼,竟鬼使神差地撞死在她脚边了!”
  岁行云深吸一口气,纠结叹息。
  “但天道有规矩,她若将这狼拆吞下腹,之后再遇到肥美鲜嫩的羊,她就不能碰了。”
  李恪昭听得云里雾里,虚开眼缝斜睨她:“所以?”
  “所以,若这人经不住诱惑,心想‘狼肉其实也挺好,羊肉错过就错过吧’,如此,会否显得心志轻浮?”岁行云诚恳求教。
  这什么文理不通的古怪寓言?
  李恪昭没好气地笑笑,重新闭目。
  稍作思忖后,他漫不经心道:“何止轻浮?既立誓存志,却因一点诱惑就半途而废,根本毫无操守可言。”
  岁行云愣了愣,继而重重点头:“公子英明。做人,理当贵在坚持,一以贯之!”


第43章 
  那日之后,岁行云与李恪昭几乎再无私下单独相处。
  倒也无谁刻意; 实在是局势愈发山雨欲来; 所有人的心弦都绷得一日紧过一日; 两人各有事忙,分不出多余精力在儿女情长。
  蔡国的饥民之乱在隆冬时节被平息。
  但正如冰封的河流; 表面看似无澜; 冰面下却是千里暗涌; 或许只需小小契机就足以重卷惊涛,破冰裂岸。
  自天命十六年冬到天命十七年春; 不过短短一季,仪梁城就逐渐进入一种看不见、摸不着; 却人人皆有所感的萧条紧绷。
  贵胄之家纷纷借各种理由将家眷送出仪梁,城中各大商号也隐隐望风而退。
  至仲春时,坊间街市已较往日清冷许多; 市面上各类物品逐渐短缺,物价再度暴涨,平民苦不堪言,民怨再起。
  天命十七年六月,蔡国三十万大军攻打苴国杜雍城失利的消息传回。
  与此同时,去年苴国质子素循那不名誉的死因也被有心人旧话重提。
  坊间闲人将“素循之死”结合蔡国攻苴之事一琢磨,再加上有人刻意推波助澜; 民意几乎在朝夕之间就呈鼎沸之势。
  甚至有市井说书人开始借此杜撰故事含沙射影; 使得城中议论纷纷。
  明眼人都知这背后必有人撑腰授意; 显然蔡王与上将军卓啸已彻底到了撕破脸的时刻。
  “……城中议论大致分了两派。一派说; 当初上将军卓啸以丰富统兵经验断定攻苴胜算不大,蔡王却刚愎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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