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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倾城(难得)-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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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慕神医研制出新药了?”云逸顺了顺气,探问。
“虽然被称做神医,但也不是神仙。整个大齐御医都制不出来效果绝好的药来,他一个人就行?”刘诩不屑。
云逸突然明白过来。
“对。”刘诩神色冷然,“朕这些日子,细细想过此事。觉得扬儿确实问他过药的事,他定是说制成了。还传了药给扬儿。”
“那药定是伤及陛下的。”云逸叹息。
刘诩点头,“扬儿多聪明,也懂药理。那药,一到手,他便全明白了。”
云逸点头。眉头却锁得更紧。
隔着他,能算计到刘诩。云扬拿着那药时,该是什么心情?一捧药,击碎的是云扬心中,对秦地故人最后一丝温情,更是云扬对他与刘诩美好未来的希翼。
秦人复仇,不以十年计,二十年,三十年,他们有的是狠心和耐心。两国相争,从来没有什么对错,只为自己的民族而已。云扬身份尴尬,只因他与两国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进退都不相宜。他最亲的人,楚怀墒,还有那个族兄,如今连慕连承都在算计他。别说留嗣,只要有他存在,就是刘诩最大的破绽。
明枪暗箭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再机警,也总有躲不开的一天。
云扬意识到这些,挣扎了这么多年,努力了这么多次,如今又回到起点。是梦魇,是绕不开的宿命。他分明已经是心灰意冷,万念难兴。
云逸握紧拳,眼圈全红了。
“是朕对不起扬儿。但是……”刘诩坚定地扬起眉,“慕连承,朕必须擒获此人。”
云逸抬目看她,肃然道,“要杀?”
刘诩沉下眼帘,看着清澈的茶汤,仿佛看到云扬的忧伤的眼神,她缓缓摇头,“不,圈在沁县,做他的神医。”
云逸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他几乎可以想见,云扬若知慕连承死讯是何心情?幸而,女帝心中全为他着想。
“朕已经有了打算,在秦地,所有参与此事者,所有知道扬儿身份者,全部要控制住。已经着裘荣去办了。”
云逸点头,没再发问。女帝说是要控制住,轻易一个也杀不得。只要他们没屯兵起事,便只着人秘密监视。其实若反意者便要杀,整个秦地,又能剩下多少人呢?她不是暴虐的君主,杀戳太重,只会迫使秦地反弹。这十年经营,一夕倾颓。
所以,她进门时,便说此事于公于私。这样公私兼顾,她为齐帝,云逸、都天明等人,还有什么不足的?
云逸起身,郑重叩下。
刘诩忙将人扶起。
神色肃然。都是为着大齐,黎民,百姓,江山,于公,也是于私,他们都是责无旁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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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刘诩,云逸长久站在月色里。
刘诩上了车,仍牵挂回望。
“慕连承下落,着落在卿身上了。”刘诩走时,殷殷嘱托,“此回责了扬儿,非是为别的,他心生退意,叫朕如何自处?他心中挂牵太多,唯不在意自己……朕不是头一回责他,却回回都是为了这个。元帅是他长兄,说话当令出如山。朕对扬儿下了一次手,再一、再二,无论如何不能再三……这最难的部分,大元帅,就请代劳吧。也算是替朕分劳。”
话说到这个地步,刘诩也算是把身份低到尘埃里。
云逸心内不住感叹。
他家小弟,牵着的,是这样一位帝王的心啊!
☆、执念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稿,改了好多遍,都糊了。大家能看懂不?留言吧。
雨下了一夜,晨起方停。
云逸穿过中庭走进内院时,看到云扬披着长斗蓬,站在湿地里。云扬仰着头,目光专注地随着放飞的信鸽子,飘向辽远的天际。微风含着湿润的花草香气,云扬的长衣随风翻飞,背影几乎要淡到与远天同色。
云逸脚步顿了顿。
云扬听到声音,已经惊喜地回过头,“大哥。”
云逸含笑点点头,眼睛却有些湿。云扬满脸欢喜地走过来,这情这景,多像经年以前云扬仍在家时。小家伙每日除了练功就是学习,整天都是欢欢喜喜,充满活力……
云逸迎上前,一把扶住走了几步就显蹒跚的弟弟,爱怜地替他理风帽,“身子不好,还站在湿地里吹风?再弄病了。”
“不觉得冷。”云扬甩开风帽,瓷白的小脸因欣喜而挂上红晕,绝美的眼睛里,挂着亮晶晶的笑意。
自上回西北一别,他还是头回见到大哥。云扬喜滋滋地把着云逸的胳膊,不住地上下打量。忽然,目光停在云逸在鬓发上。几缕银灰!云扬惊愕地忘了说话。
云逸苦笑着揽过云扬的肩,“傻小子,这有何稀奇,还当大哥不会老呀。”
云扬心疼得无以复加,“大哥才多大,怎会老?”
“扬儿都快而立了,大哥怎会不老?”云逸有些唏嘘。
云扬眼圈一下子红了,掩饰地垂下头。
云逸怕他久站腿疼,拉他到亭子里去坐。
进了亭,云扬瞅了瞅石料的凳面,上面已经铺了厚垫。
他回目看着云逸,“大哥……几时回的京?”
云逸拉他过来,随口道,“……前日。”
云扬心里叹息,停在原地。
云逸本在边关酬军,何止千里。突然被调回来。前夜回家,今晨才见。这中间,大哥忙了些什么,云扬不难洞悉。看来,大哥已经准备好,要与自己谈一次了。
云扬愧疚得无以复加,他缓缓地退了一步,突然跪了下去。
地面很湿,膝一沾地,马上湿了大半条裤子。云扬杖伤未愈,激得打了个冷战,唇都白了几分。
云逸下意识地搀扶,“做什么?赶紧起来。”
云扬只摇头,坚持着跪正。
云逸松开手,看着跪在湿地里,全身都绷紧的云扬,渐渐拧紧眉。
刘诩拿着藤条和着眼泪与痛心,都没问出来的话,他不觉得易地而处,云扬就会和盘托出。因为说与他听,便是说与刘诩听。云扬坚持了这么久,实在是已经拿定了主意。以云扬的性子,一旦拿定主意,是不会被谁轻易左右的。
那云扬这一跪是为了什么?云逸凝紧眉,心里开始缩紧。
云扬垂着头,在心里盘旋许久的话,硬是哽在喉咙里,他长吸了好几口气,哑着声音,“大哥,扬儿错了。”
“错?”云逸眯了眯眼睛。云扬语气郑重又黯然,显然他所说的错,指的不仅是这次与陛下闹的这一场。
“扬儿错了。”云扬缓缓抬起头,缥缈的目光,茫然地瞅着远天。
“八年前,扬儿在大漠救下一名女子。扬儿不惜违了军纪,只为想与她多呆一会儿;明知不该私相授受,却还是互换了短刃。大哥问起时,心里分明已经认定了她,却只嘴上不承认,摇摆不定间,误了郡主的一生。本以为此后必不会再见,可……与她再相见,虽聚少离多,身份相悖,却还是由着那一股子倾心相许的执意,一步步走上去……”
云扬悲伤的声音,徐徐缓缓,轻轻打着颤。
“扬儿身边知近的人,没有一个赞同这段缘份,可我……”云扬顿了好一会儿,字字长叹,“可我,不知道哪来的如许自信……”
“扬儿……”云逸不忍再听。从不知云扬自责如此,云逸握紧负在身后发颤的手,心一直往下落。
云扬苦笑摇头,“入宫侍君,却总不相宜,累得陛下忧虑,父兄不安;扬儿本以为不理朝政,不闻政局,便可偏安,谁知却因着废秦储的虚名,给陛下召来无穷劫难。”云扬脑中,浮现出过往的一幕幕……
“入宫前,扬儿跟大哥、跟父亲反复保证,选择做侍君,与大齐之主两情相许,不后悔,必不后悔。扬儿能做好臣子,做好侍君,能守住两人的情谊。扬儿说一回,自己便更信一分了。”
“云扬。”云逸轻喝,“只遇点挫折,怎可如此心灰意冷?”
云扬轻轻摇头。一次次,一回回,现实无情地击打着他的坚持,无论他用尽心血做出多大的努力。如今,一步步,眼睁睁,束手无策。从前他让大哥和父亲坚信的,两情倾慕,就能胜过一切阻碍的信念,现在连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缘起便是错,却让我和她沉迷了八年。这中间,多少人费了多大劲,才换来大齐中兴,秦地以战败之国,百姓也能安居,这中间,沁着多少心血呀。而今,陛下却因我而不能安心为政,甚至萌生早退之意,……日前,陛下已经亲笔拟了退位诏……”
云逸眼神猛地一沉。
云扬的泪,无声滑落。他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下,可悲伤的泪,早铺满面,晶晶莹莹,是破碎的心意。
自古,可有全身而退、自在逍遥的太上皇?
刘诩正年轻,新帝却年幼,她退信后,若仍把持朝政,行垂帘之事,就一定会在母子间种下毒刺;她若放手不理朝局,彻底退位,幼帝羽翼丰满后,可还能容一个壮年的太上皇?他能容,身边的重臣们,能容?
何况,她还有个前秦皇储的侍君。秦旦有何风吹草动,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会对太上皇做何想?真等到年轻的齐主一纸赐死诏颁给他的时刻,让刘诩如何生受?
无论进退,最终受累的,都是刘诩。
云逸弯下腰,按着云扬的肩,颤着沉声,“扬儿,这不过是最坏的设想……”
云扬唇白如纸,整个人散发着凄寒,象一朵即使冰封的雪莲。他抬目看着云逸,“大哥,过往种种,犹在眼前。您其实是知道的,这不仅仅存在于设想中。”
云逸滞住。
两人沉默相对,半晌,云逸疲惫地坐下,长叹道,“所以,你要怎样?”云扬今日剖心之语,不会事无出果,他猜云扬早已经有了答案。
云扬垂头低声,几不可闻,“同陛下提了,扬儿想……休离。”
“……”云逸反应了好一会儿,“休……离?”
云扬把最终的话讲出来,劲用到此关键处,早泄了,他看着云逸的神色,怯怯地点头。
如雷轰顶,惊诧又难以置信。云逸腾地起身,一把把云扬从地上拉起来。本以为云扬要再化名回西北住呢。
何至于,何至于!何至于……休离?
云逸震动又震怒,伤心又痛心。
“有始无终,临阵退却,无法无天,无君无父……”云逸脑中闪现出许多罪不可赦的条目,,眼里喷出怒火来。
云扬腿疼得厉害,单手撑着石桌,惶惧地站在这团怒火里,被炙烤。
眼瞅着云逸四下找寻,顺手扯了条桃树枝,拿在手里。大手又一撸,上面的桃花瓣零落一地。
云扬浑身颤了一下。就知道,提和离准得这样,前面的话,尽白说了。云扬不太灵便地往后退了两步,辩了句,“大哥,扬儿不是妄行,想了六年了,还有什么想不明白呢?”
“六年?”在西北六年,这小子天天就想着和离?云逸怒极反笑,“在西北那里学到的?”
云扬忙摇头,却又迟疑。确实是从蓝墨亭的事里得到的启示。侍君可以和离,再不济,也可休弃,从此,两不相干。想到这个词,云扬心里又牵痛不已。
云逸气得用树枝梢点他。云扬垂目咬唇。
“随我来。”云逸压着怒火,沉声。
云扬怔了下,这才注意到,清晨的院子周围,已经开始有了人声。
云逸掷了桃枝,沉着脸,大步朝祠堂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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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庄严,肃目,又熟悉。
时隔六年,又再进来。
先跟着云逸拜了云家先人。云逸起身,坐在椅子里。
“在大齐,若女子为家主,可休离侍君。”云逸沉声道,走了这一道,他平静了不少。
云扬抬头看他。
“不过,她是陛下,皇室自有典律。”
云扬惊愕地看着他,“自当按律。只要此事大哥不反对就好。”
云逸抚额,这小子果然聪慧,自己极怒后静下心,不得不承认,休离,是最好的办法了。
“胡闹。大哥当然不赞同。你只顾念着她,休离后,可想到自己的将来?”云逸痛心。
云扬涩涩笑笑,透过云逸痛心的眼睛,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圈禁,或者流放?”云扬猜了下,却见云逸愈发痛心的表情。难道要挖目,划脸,断手足,赐死?云扬心中一道道刑罚想开去,心里反倒坦然起来。刑律越狠,心里倒不那么难受了。他不怕死,只怕连累刘诩,累得云家伤心。
“大齐从未有过休离的侍君,不过比照那些失了君恩的妃子……”云逸话说一半,就说不下去,好好的一个弟弟,何至于惨及如此境地。
云扬却是明白了,是圈禁。他是男子,若不是侍君,便犯了玷污圣体的大罪,那最轻,也得皈依佛门,长伴青灯。其实他倒挺希望能有这样超然身份,从此了却红尘事,再无秦储,再无贵侍,两下干净。
云扬心里一松,长叹出口气,“怎样都好。”
云逸在一边细打量他神情,心里却油然而生个疑问,与爱人生离,该是这样的心境吗?
两人颓然沉默,各怀心情。
蓦地,云逸突然想起一事,“扬儿,你与陛下提了休离?”
“嗯。”云扬点点头,“大哥不知道?回京陛下没跟你提?”
云逸愣住。
云扬叹气,“你们肯定谈过。”
云逸迟疑点头,“是谈过,不过……”这一节,刘诩可没提。
“休离的话,那夜就提了,可也就只说了这么一句,后来……”云扬有些郁郁。后来一通藤条不要命地抽下来,他就没挺过去。醒来,已经在云府了。
云逸顺着云扬的陈述理了理思路,豁然明白。不由抚额。
怪不得刘诩不远千里地把自己调回来,又使哀兵之计,以弱势姿态,激自己的同情,揽下替她追问慕神医的活。没想到,万没想到,原来那夜里,彻底激怒她的,竟不是那个被云扬瞒天过海的幕神医,而是这小子竟要和陛下合离。
那陛下心心念念要追查的慕御医,也就是个幌子了。慕御医如何,她并不在意,云扬的心意,才是她最想洞悉的。
云扬对着自己,剖心剖情,一点也没藏私。云府房梁上也是蹲了不少人的。虽然方才没听到异动,但毋庸置疑,刘诩肯定是有布置的。现在,云扬的心意,她算是都知道喽。接下来,她才好着手,一环环解决这个僵局吧。
刘诩用的好计。
云逸方才的疑问,又浮上心头,与挚爱之人生离,该是如云扬现在这样的心境?
不过,现在这些问题,都不是云逸接下来要操心的了,自有他家主接手过去。
云逸瞅着自己的弟弟,心里长长叹息,心情晦暗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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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大齐帝接到来自云府的消息。
刘诩把着纸条,读了好长时间。
刘诩把纸拍在案上,坚定地自语,“扬儿,虽然你有千种理由,万条办法,都是又对又好的,但我不点头,就是不许。别说休离,你要离我眼前半步,也不可能。”
“行了,大元帅的活,到此为止。”她转过头,吩咐连升,“谕,召云贵侍入住清池别苑,清池解封,里面有朕的贡珠长串,一百零八颗,着云贵侍集齐后于乾清宫面呈。”
连升苦着脸应是。
刘诩笑笑,“愁什么?那是温泉活水,利于养伤呢。”
“哎,老奴知道,老奴是愁这个吗?”连升低低絮絮。
刘诩叹了口气,“朕不会再倒下了。”
连升连连点头,“对对对,吃过今天这副药,便是大好了,以后可不能再病得这样了。”
刘诩笑道,“嗯。当皇上,是最容不得病的。”
“您这话说的。”
刘诩摇头正色,“是真话。朕大概知道扬儿的想法了。他苦了这么些年,如今我若仍伸不出手去护着他,便白当了十年皇帝。”
禀笔太监呈过明黄的圣旨,刘诩点头,命下印。
这是明发的圣旨,由宣旨太监捧出宫门,送至云府。云府接旨后,会设香案,供于正堂。云扬会在午后启程回宫。
“摆皇贵侍仪仗,明旨,贵侍省亲。”毕竟没人看见云扬出宫,便把仪仗从宫里抬出去,午后随云扬一同回来便好。
“是。”连升喜道,“这是最稳妥的。”忙不迭去办了。
刘诩目光调回桌上的纸条,又陷入沉思。
云逸想得很对。她也没指望云逸能问出话来。其实,若是云扬对着她死扛,对着云逸就和盘托出,她不定有何心境呢。
她很早就有个小心思一直哽在心里。刘诩承认自己在云扬对待云逸的依赖和顺从的态度上,有些微词。她觉得云扬对云逸的依赖,顺从,崇敬,就如待父亲一般。这无可厚非。可一旦成了亲,另立了府,就该把妻和子当做第一位重要和亲近的人。可云扬似乎始终没扭转这个心境,也从没打算改变。
或许,她的不安,也常于此萌生。如今,云扬对着大哥,一番剖心而谈,也让她更加笃定。
“扬儿,从前是我疏忽了你的不安。我被你的坦然和淡定蒙蔽,或许你也在用这个蒙蔽自己。你原本就不足够坚定,总是在瞻前顾后中,迷失自己。不过,幸好你今日剖心而谈,让我猛然警醒。幸而还不晚。从今而后,我不会准许你再有逃避的念头,也不会允许你再这样煎熬自己。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一步步地往前走,遇阻,一同跨过去,遇难,一起捱过去。”
刘诩弯起唇角,十二天了,想念,如影随形。不过,幸好,她的扬儿,就要回宫了。
☆、倾国倾城
日落前,云府正门大开。
皇贵侍车驾从中门缓缓驶出,浅黄色旌旗七尾鸣凤迎风招展。
净过的长街两侧,万千百姓跷足屏息。车帘低垂,车里寂然无声。大齐百姓们见过跃马入城的中宫大人,见过车驾匆匆冠带翩然的首辅贵侍大人,唯独没见过这位神秘的、出自云家的皇贵侍。众人正望眼欲穿,突然起了微急的风,像有手儿牵着般,门侧的纱帘,忽地被风卷起。
皇贵侍低垂眉眼,沉静安坐车中,仿佛入定。脸儿有一半隐在长衣微立的高领里,只露出饱满的额角,鬓发鸦黑,肌肤瓷白,仿佛玉雕般。
“啊。”众人轻轻感叹。
御林军开道,忽而不知是哪匹马儿嘶叫了声。这玉雕的人儿,仿佛被惊醒,抬起了如画眉眼,向外看了一眼。那眸色又黑又亮,闪着流波的光彩,纯净又英气。只仿佛明月夜里最皎洁的一道光,划亮在眼前。
惊鸿一见,满街皆静。
突然,人群有些鼓动。因为前一刻画风沉静的谪仙,竟自掀了帘,从车上跳了下来。
修长的身材,长腿只一跨,就站到了地上。风正急,撩起他的长衣,露出内里修身的武将常服,素色为底,亦有同色绣的七尾鸣凤,随他一走动,便如乘风飞展般,英姿卓然。
云扬跳下车,四处张了一下,显然未料会被这么多民众围观。他愣了一会儿,耳边又听马嘶,就返身走上正门的台阶。从门里阶下跑上来一匹纯黑的骏马。马儿踏着雪一样的四足,通体墨玉,未佩雕鞍。马儿追着云扬跑上来,喷着鼻息,在他颈上舔。
云扬眷恋地搂了搂马脖儿。方才就听见马嘶像是它。这是他在大漠时的座骑,还是生辰时云逸送的礼物。入宫后,一直养在家里。
“哟,马儿恋主呢。要不,您带回宫得了。”内侍过来低声道。
云扬放开马儿,摇摇头。
有温暖大手,拍了拍他肩膀。云扬转目,看到大哥疼惜的眼神。
“您带上吧,宫里跑马场挺大的。”内侍还在低声劝。
云扬还是摇头,“大哥给养着吧,别给它戴鞍,散跑着,它喜欢。”他看着云逸道。
云逸点点头,“放心,一直都按你说的养着呢。”
云扬拍了拍马儿流畅的背,又替它理了理鬃,才把马缰递给云逸。
“这是大漠里长大的马儿,散养着惯了。”云扬回头冲那内侍解释了一句。现在随侍他的,都是御前的人,四五等人还都禁在临渊里。
内侍含笑,“是,这样神骏,也得是大元帅给养着,才更放心。”便躬身退下。
“走吧,莫误了时辰。”云逸瞧着云扬恍惚的样子,确实不放心,絮絮,“扬儿,大哥方才的话,你可都记下了?别的且先不说,云家的孩子要知礼……”
云扬怅然叹了口气,“大哥,扬儿记下了。”
下午接的旨。之后,大哥拉着他耳提面命,絮叨了半天。
再不放心,也挡不住时辰到了。云逸叹口气,抬步要送出门来。
云扬忽地拦住他。
“别出来了。”云扬声音有点涩。在门里,是大哥,出了门,就是君臣了。
云逸叹气,停下步子。
云扬一步一回头地往外走。
云逸实在看不过去,挥手示意他快回车里去。
长街上众人翘首以待,终于看到皇贵侍大人重新从大门里走出来。那匹神骏的马儿倒没骑。
有人低声道,“还以为大人要骑马回宫呢。这一道儿,街面上不得摩肩接踵呀。”
“瞧这一步三回头的,想家呢。”有人叹息。
云扬缓缓地走回车驾边。站下面掂量了一下自己腿上的伤情,才不得不承认,下车容易,再要一腿跨回去,挺艰难。幸好内侍长眼色,拿来踏凳,还递上来只手,要托他一把。
好歹是武将,云扬抬腿上凳时颇不好意思……饶是这样,重新坐回车里时,还是疼出了一头的冷汗。
云逸牵着云扬的马,站在门里,直看得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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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扬半倚半靠,坐在车里。
外面渐有很热闹的人声。他侧耳听了一会儿,伸手轻轻掀了帘。车驾途经热闹街市,整条街宽阔平坦。店铺鳞次栉比,老字号的牌匾几乎肩压着肩……今天出外逛逛的人,还真不少,摩肩接踵的。两边夹道人群,里外三层,都翘首看皇贵侍的车队。云扬叹气收回手,掩下车帘。
车晃着走了一段,就渐行渐快,周遭声音时时变化,后来再不闻街市声。
车驾慢慢停下来,周遭一片肃静。云扬下意识坐正,一颗心渐渐收紧。
忽而,轰然宫门开启声。
云扬怔了怔了片刻,他长身而起,霍地掀开车帘。
宽敞广阔的广场前,齐宫城墙巍然绵延,在浑圆落日下,庞大的建筑庄严厚重。
高大的、朱红色的宫门正缓缓开启,一身明黄的齐帝,携着太子,从这片火红的余辉中缓缓步出宫门。
云扬僵住,目光再也无法移开。
刘诩向前走了几步,就放开手,让元忻自己跑过去。
元忻跑到车下,仰着头,“父侍。”
云扬有片刻怔忡。
“父侍,忻儿扶您下车。”元忻踮起脚。
孩子的小手,又温又软,柔柔地滑进云扬的手掌心儿里,灼得云扬一颗心又涩又疼。
云扬恍惚了一瞬,再抬头,那道明黄的身影,已经走到身边。四目相望。两人都定住,仿佛周遭都没了声音,彼此的灵魂都被吸引。
半晌,还是元忻摇了摇云扬手臂,云扬醒过神,动了下身子。
“不用下车,咱们一同回宫。”刘诩微挑唇角,柔声。
元忻已经惊喜地挑起眉毛。很少能同母皇同车,何况还有父侍。
“父侍。”元忻等不及,张开小手叫云扬。
刘诩微笑着看着云扬。红彤彤的晚霞正从天际斜斜铺展,金光,披了云扬一肩。鬓发如墨,肤色如玉,如辉星目,夺目耀眼。刘诩仰头看他,几乎分不清天地,这个人早已经占了满眼满心。
云扬垂下眼眸,单手揽住元忻的腋下。
元忻只觉双脚忽地腾空,已经被抱到半空里。
“哈。”元忻只觉眼前一花,就已经坐在车上。他畅快拍拍手,“还有母皇。”
“来吧。”刘诩笑道。
云扬凝视着向自己伸出双臂的人,清澈的眸子里,映出的全是刘诩的笑脸。
他瞬了瞬睫毛,散去眼中的雾气。于车上单膝支地,探身揽住刘诩的腰。入手又柔又细,清减得让人心疼。云扬疼惜地揽紧她,微微用力。刘诩只觉身子一轻,便腾空被抱起。
刘诩把头侧向云扬胸前。两人再次四目互望,彼此的心跳声,密密地,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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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驶过长长的宫道。宫道两边,净是宫人。虽然有规矩在,四下肃静,人人屏息,但云扬还是感受到了无数道目光的洗礼。
云扬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才忆起,从那天而后,都不准再易容了。他复又想拉下车门上那高挑的帘,侧目看了看安然稳坐的刘诩,却也知众目睽睽下,不得妄动。云扬再无法,只得长长吸了口气。
元忻欣然坐在两人中间,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笑道,“母后,今日宫里人都不办差吗?”
刘诩失笑,“嗯,是清闲。”
“我知道为何今日这样人多。”
刘诩温和抚元忻的头,“小鬼精灵,你又知道什么了?”
“因为父侍大人难得出巡……”元忻一字一句,很认真地说,“以后父侍住在清池,再不回临渊了,离着近了,大家对您就不那么好奇了。”
刘诩含笑。瞅了瞅僵着身子,正襟危坐的云扬,心疼不已。她伸出手,越过元忻,轻轻握住云扬的。云扬手指有些冷,只握上,便让他惊了一跳。
云扬茫然抬头,看见刘诩含笑的眸子仿佛含着星光,亮晶晶地。
“元忻说得对。”刘诩柔和的声音,含着坚定,她一字一顿道,“父侍以后都不再上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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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陛下于宫门亲迎回来的皇贵侍,并未如旨意般回到清池。
先是在乾清宫三人共进了晚膳后,元忻回了东宫。云扬回清池泡了泡药浴,头发还未绞干,连升就亲自来接了。
清池就建在乾清宫侧,两座建筑其实就连在一起。当云扬身上还挂着药浴的湿气走进寝宫内室时,刘诩已经遣退众人,亲自拿着布巾等候。
云扬进门就撩衣跪下见驾。
刚沐浴过,他只着内衫,略一弯腰,露出漂亮的锁骨下大片玉质肌肤。刘诩脚下步子一顿,赶紧蹲下来扶他。折腾了一下午,生怕他身上的伤挺不住。
云扬跪正了,道,“臣侍……”
“臣侍?”两人何曾如此疏离,刘诩手一颤,那藤杖,莫不是真的打伤了心?
“扬儿,”刘诩有些心涩,却也是真心道歉,“那日,是我手上失了分寸,不该自己心烦,就拿你泄愤。无意伤你,却让你受了这么大的苦……”
云扬要讲的话半句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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