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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倾城(难得)-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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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侍卫噤声。为首一名叩道,“早上,何大人,带我们去提马,没想到,刚到城门,就遇到了那人。那人未着官衣,却亮得出官捕腰牌。很警醒,一边盘查我们,一边悄无声息地,令守城门的兵丁把我们四下围上。何大人怕属下们出意外,发暗号叫我们散去,他一个人去迎战,结果……”
他们口中那人是谁,云扬心里彻底明白,蓝墨亭,大内铁卫副统领,干的就是护卫的本行,侦缉是他最拿手的本领,回身再看何伯,云扬痛惜。
“要提马做什么?”顺手接过慕御医手中的药盏,云扬一边追问。
“前天得消息,齐国已经攻到我们京都城下了……”
云扬铛的一声,摔了杯盖。愕在当地。‘
“何大人说,快备些快马,国家危及,殿下岂会置之不理,今次定是要回去了。”那人膝行两步,哭着把信帛呈过头顶,“殿下,请早做决断。”
众人一齐叩下,“殿下,请早做决断。”
云扬接过薄薄信帛,却失去力气。
秦国危矣!
这个念头,强烈地叩击着云扬的心。秦积弱,岂胜得了马上江山的大齐。此回战事,秦节节败退,结果,让人家一直追到皇城根上。
“别说了,且退。”挥手遣退众人,他守在床边,握着何伯的手,沉思。
忽地,他眉梢一跳,不可置住地收回目光盯在慕连承脸上,下一刻,急切地翻手,在何公公前胸探查。
“呃,殿下,劳累了吧,请到隔壁,用些早饭。”慕连承也意识过来,忙挽过他。
云扬幽深的目光,看得他不敢抬头。
虽然高手闭息,可以很长时间,但却总要有某一刻换口气。方才无意中,从何伯腕脉上,他把到一丝脉动。
慕连承尴尬地笑笑,“老何,既然醒了,为何不肯睁开眼睛?”
床上的人动了一下,睁开眼睛,“殿下,咳咳……”
云扬好气又好笑,抬手替他揉揉胸顺了这口气。这老人家,倒是要面子得紧。
“事情都出了,何伯不必自责,洛儿岂会怪你。”云扬只得柔下声气安慰。
何公公老脸微红,很是歉疚,“老奴不该私自做主,带那么多人到城门口去,险些被官家擒获。”他们事小,累及殿下,就万死莫赎了。
云扬探手摸了摸他脉,剑伤凌厉,内伤也及五脏,果然是蓝墨亭手笔。抿唇。
“殿下,老奴不碍事,咱们就趁此机会,回程吧。再晚,恐怕大秦……”何公公提到大秦,可是着了真急,伤口又迸着疼起来。
两人忙按住他。云扬滞了半晌,终于叹出口气,“你我些许力量,就算赶回去了,又有什么用?”
“殿下!”两位老人听出云扬语气中的松动,都惊喜。
“再议吧……”
没应承,也没如前几次般果断拒绝,这云扬,到底心软了。
何公公和慕御医对视,悬着的心,终于开始有了回落的趋势。
“何伯,伤如此重,怎样脱身的?”云扬眉反簇更紧。
“呃?”何伯诧异,“自然是众侍卫拼死救回的。”
云扬抚额无语。
“怎么?”
“无事,好好养伤吧。我日后再来看你。”云扬轻声安抚了几句。
看着殿下离开的背影,慕连承叹息,“殿下可不是小时候了。”彼时乖巧听话,天真无邪,此刻,怕不会任人摆布的。
何伯无力跌回床上,这出苦肉计,也没赚回殿下的心,连大秦,在殿下心中都没了份量,何况他们这些人。
“殿下对老何你,还是有情有义的。”慕连承说句公道话。
何伯掩面,就是知道殿下抛不下旧情,才把七份伤装成十分,如今被人家识破,也未斥责,倒软语安慰。这么好的殿下,为何不愿回大秦去?
“别这样,看动了伤口。”慕连承摇头安慰,这何公公的伤,倒不是装的,重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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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扬出了医馆,天空亮了些。街上仍没有行人。空旷的街道上,凉风席席。他立在门口,左右环视了一下,街对面幽避胡同,映进他眼里。没再耽误,他径直走过去。
那修长身影,负手立在巷子里。
果然。
云扬深吸了口气,缓步走到那人身后,当街,跪下。
转回头,蓝墨亭唇紧抿,看着云扬。
“不是说回家就禁足了吗?怎么连这里你也找得来?”蓝墨亭探身,看他眼睛。
“蓝叔叔……”云扬仰头,下面的话,却说不出来。
蓝墨亭等了片刻,终于叹气,“是友非敌?”
昨夜两人的交谈,同时映在两人脑子里。云扬艰难地垂下目光。
“起来。”蓝墨亭拉他起身。
云宅。蓝墨亭房间。
两人沉默相对,半晌。蓝墨亭叹气。昨日,留那贼人一线生机,本就是个活线儿,为的就是追到他老剿里。沁县才多大?这么一大群高手,还有同时开起的一家医馆,如此高龄的神医,没根没梢的,怎么会平白落户在沁县里?蓝墨亭,入夜就径直守在医馆的对面,守株待兔。
守了半夜,等来的,居然是他的徒弟。
“蓝叔叔,可是调了人马过来?”虽是问句,却已知答案。
蓝墨亭为难。这云扬,自己自小看大的,却每每成长中,不断让他惊喜,如今,心思缜密又处变镇定,有徒若此,他甚欣喜。若不是现在这情形,他肯定会拍着云扬肩,赞他一声。
“你也知侦缉捕拿,是我的本行。”蓝墨亭听到自己的声音也艰难,“这些人,武功路数,不属大齐……”
云扬无声点头。
蓝墨亭知道云扬心中已经明白,若不是云扬也虑到这层,也不会一进巷子,就做出要摊牌的举动。只是,看云扬为难神情,这事恐怕有着天大干系。
“宫中有异变。”蓝墨亭顿了一下,于宫中的事,他只能讲到这一层,“这里有云家老宅,风吹草动,就牵着京里,我,不能不警醒。”明明是职责所在,语气里,却有着向云扬解释的意思。这蓝墨亭,从来对自己都极疼惜,云扬心里又酸又暖。
“他们,不会影响朝局,”云扬低声,心里抽得很紧。这话一说,就等于全认了,但情势所迫,他没有别的选择,好在,面承的,是蓝墨亭,“蓝叔叔,容扬儿半天时间,定遣他们远离大齐。”
蓝墨亭抚额。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蓝叔叔……”云扬有点急。
蓝墨亭抬手止住他。他叫不叫人手并不重要,关键是,只怕昨日这一闹,京中派来的细作,早就报了上去。
“去吧……”此事不宜拖了。蓝墨亭果断挥手,“正午前回来。”
“谢谢。”云扬垂头。
“扬儿。”及至门口,蓝墨亭看着他背影,“他们的马,都在县衙马厩里代管,那里,守卫不多……别伤人。”
云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蓝墨亭此举,可谓豁上性命,他无以为谢,却不得不受。转身郑重拜下。
蓝墨亭洒脱笑笑,“快去吧,迟了,恐变。哎,今天你哥不会回来吧,你小子可是事都赶到一起了。”
云扬垂头,掩住眼中的晶莹。
☆、挣扎
三十一、
男苑总管看着面前贵妃娘娘最宠的男侍,心里慌乱。
“耀阳……”由于心里没底,导致太监尖细的嗓子,也有点哑。
“总管。”慎言看着他,幽深的目光中不辩喜怒,“说吧,这回是服侍哪位?”
果然通透。总管头上见汗,尴尬地笑笑,“是严大总管的吩咐……”
慎言嘴角冷冷地撇了撇,淡笑。
总管更加冷汗,他索性递过一个腰牌。慎言接过来,细瞧了一眼,脸上终于变色。
禁卫军统领曲衡,向喜男风。这腰牌,就是禁卫军的。难道……好毒的严氏。慎言预料过一切责难,却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他脸色煞白地握住木牌,指尖发颤。
这才是应有的表情,总管心里慨叹。又拿眼睛看慎言动作,时刻防备这一等一的高手发作,殃及他这条池鱼。
慎言甩袖,向外走。迎面,碰上严氏进来。
可是着急了?心怯了?严氏得意地欣赏着慎言难看的脸色。
慎言到底是顿住步子,冷冷与她对视。
“阳儿呀,”严氏上前,伪笑,“这曲衡将军,可是娘娘心腹,成大事的关键人物,你今次外出公干,他可是忙前忙后,替娘娘办了不少事,原该赏他的。阳儿,可愿为娘娘分劳?”
慎言抿唇,“耀阳自然任娘娘驱策,待我亲向娘娘领命……”
找娘娘撑腰?严氏冷笑,“娘娘正与公主殿下并着王爷们,共进家宴,晚些还要去护国寺祈愿呢……”她轻蔑地挑了挑眉,你这等男宠,还不配这个时候去露脸吧。
果然,慎言气滞,半晌,黯然叹了口气。
“何况,你出门这么久,如今回来了,也该向娘娘展示一下,你未变的忠心,对不?”看着气短下来的慎言,严氏的声音渐冷,
红脸白脸,她竟一人唱起独脚戏。慎言心中冷笑,这老恶妇,发起狠来,真是又蠢又厉。
“可这回是男人……”慎言坐下,轻叹。戏码已足,他也懒得再费力气。
听出语气中的松动,严氏得意洋洋起来,探身问,“男人怎样?”
“怎么办?请派人来教教吧,这个……,我不会。” 他松下身子,斜倚在椅子里,修长的身形舒展在艳阳的暖意里。
严氏一句噎住。净想着怎么整治他,倒忘了,他可是专为娘娘培养的,从未学过给男子承欢,倒是轻忽了。看看这个她一手培养,亲自看大的人,心里竟有些慨叹。不知怎么,当初最倚重的小阳儿,这几年,竟渐成了自己最忌惮的人。回想当日,处心积虑荐到娘娘身边,如今,却搞成这样的僵局。
严氏怨恨。
“好,这可是你说的。”还不知道其中厉害吧,让你尝尝也罢。
慎言不置可否,只闭上眼睛。
“来人,传教习。”她冲总管冷声,“做灌洗,上玉势,教规矩,入夜前,收拾妥当,送到曲大人的外宅去。”
“是。”总管满头是汗,急急退出去。夹在两人之间,他实在无法做人。
严氏一甩手,也退了出去。
室内。静。
艳阳从窗口映照进来,静静地洒在慎言身周。慎言微闭的睫毛轻颤。
不是不怕,不是不厌,最令他无措的,是,不能抗拒。严氏若无娘娘撑腰,怎敢如此妄行?显见,自己这段日子的所为,已经深为娘娘所疑。若过不了这关,还谈什么将来,只怕立时死无葬身之地。只是,这回,代价如此之大,大到他竟无法说服自己。
用尽全身力气,将不甘和挣扎,隐在幽深的心底。
慎言想苦笑,却无力。
少顷,有人轻轻进来,悉悉嗦嗦搬东西声音和着低低地倒水声。
慎言双目下意识闭紧,微咬唇,冷意,沁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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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壶馆外。日出后,官军就围了上来。
突然出现这群虎狼官兵,都荷刀实战,周围邻居吓得不轻,纷纷关门闭户,不敢出来。
县衙总兵挥手,“上。”
为道一名生衙兵一脚踹开门,众人蜂拥而进。
总兵随后跟进来,大叫,“都拿活的。”
昨日城门遭遇战,让县老爷十分恼怒。自己辖下有这样的乱民,竟不自知,真真是丢脸,尤其这里还是云家老宅所在。先派人满县寻找这群人藏身处,再急急调附近县的衙兵助战,这一折腾就用了好多时间,好容易召集齐了,刻不容缓地杀到医馆来。
却是人去院空。
众人正愕,县衙方向竟腾起火光来。有信兵飞报而来。
“马厩失盗?”总兵跺脚,好一个声东击西,瞒天过海。赚他们来这里攻打,人家却从密道转到县衙去偷马遁了。若是那群人一举发力劫了这座县城,也是防无可防。不禁惊出一身冷汗。领着人快速回防去了。
蓝墨亭负手,立在府门外,高高石阶上,不用费力举目,也可见正南方向烟尘滚滚。云扬肯定是得手了。他眉松了松,又叹气,这次事闹成这样,该如何收拾?
“大人,老爷传呢。”家院跑出来。蓝墨亭醒过神来,急随来人进府去。
“墨亭,外面怎的这么乱?”云父在书案后,从成堆的书中抬起头,皱眉。
“县衙后院好像失火了,不知是不是遇了盗抢。”蓝墨亭忙回。
“嗯……”
云父把毛笔搁下,深深看了他一眼。
蓝墨亭垂头。自己昨日袖上有剑痕,老爷定还曾问过。沁县从来安宁,今天突然出事,任谁都会联系起来想。何况,自己身为皇城铁卫副统领,些许小匪都控制不住,也是不能不让人质疑。只是云老爷大儒,不豫指责罢了。
“是墨亭失察。”责任无可推卸,蓝墨亭红着脸,道歉。
云父未及说话,有人有外面报,
“老爷,三爷没在房中。院中遍寻,也没见。”
老爷寻云扬?蓝墨亭心里猛沉。
云父倒是意外至极,“不在?”云扬向来最听云逸话,今次令他在家修身养性,他怎会忤逆?云父皱眉思索了一下,终不得其解。
蓝墨亭把头垂到前胸,不敢抬眼。云父从不多问家事,此次关头,突然唤云扬来?莫非是觉出什么来了?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只乱琢磨。
云父皱眉思索,也理不出头绪,蓝墨亭自己更不敢贸然出声。室内沉默。
“找着了。”小坠的声音脆脆地传进来,“在假山石的石窍里,睡着呢。”
云父释然,“赶紧着人叫醒,天还寒,看冻出病。”
外面有人应。不多时,云扬进来。
蓝墨亭未敢回头,云扬也很规矩地请安。
两人在云父案前站定,都垂下头。
云父看着恭立面前的两人,慢吟口茶,“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二人都领着官职,更要以立身为本,不可轻忽……”
两人同时松口气。原来是老爷例行训诫。
默契地换了个眼神,
——你小子,回来倒快。——蓝墨亭凤眼含着笑。
——也不看是谁授的轻功。——云扬微挑双眉,嘴角含蓄地挑起漂亮的弧度。
——倒不忘拍你师傅我马屁。——
云扬目光一跳,垂头含笑。
老爷一讲道,难免引古论今,说着说道,就到了午饭的当口。这才放他俩回来。
用过饭,云扬跟在蓝墨亭后面。
“干净了?”蓝墨亭吃得不错,缓缓地走在花园小径间,悠然地问。
“嗯。”
两人一前一后,谁也没再多说。
及至内宅,云扬才止住步子。蓝墨亭回头。
“蓝叔叔,对不起,累你了。”不只是累得他陪着听训了半晌,更是今日事,恐给蓝墨亭惹上不小麻烦。
蓝墨亭洒脱扬扬手,老爷从来拿自己当子侄待,听番殷殷教导,他并不反感。旁的,一句也没多问,踱回房里补觉去了。
云扬立在院中,心中又暖又愧疚。站了一会儿叹气,转回房去,抄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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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正午。
平贵妃睡饱了觉,初醒。懒在榻上,几个小侍服侍着吃东西。
“昨日,可顺利?”她漫声问。
严氏躬身,“初时,还想找娘娘作主呢。后来,摆明利害关系,就乖乖服贴了。”
“哎,就说耀阳不会叛我,怎的就不信,试来试去,有什么意思?”
严氏陪笑。
“可伤到了?”平贵妃叹气,轻扬手指,“来人,着御医去探看探看。”又嘱人拿了不少赏赐之物,浩浩荡荡地,往慎言住处去。
“今日是不成了。”严氏知道她意思,阻拦。
平贵妃不乐。
“怎么的也得洗洗,弄干净了,不然污了您,可罪过。”严氏吞吐进言,“娘娘,不过一个男宠,如今还做了娼妓才干的勾当,不干不净的……老奴手里有更好的,换换新鲜?”
平贵妃斜目看她,“又要挤兑他?”
“不敢。”严氏尴尬。
平贵妃怅然,“你不懂,耀阳他……”后面的话咽下,叹气。漫漫冷夜,如耀日般的那人,暖她身,更暖他心。她贪恋耀阳的人,更恋那久违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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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戈
三十二、倒戈
“曲大人,今夜还在此留宿吗?”守在曲衡外宅的老家院,小心地探问。自家大人,自前夜在这里幸了一名男子后,就一直未回府,夜夜独自留宿,直到今天也没有要回家的举动,这可是从没有过的情况。
禁卫军统领曲衡,三十多岁年纪。多年禁卫军任职,冷肃、干练。此刻,他沉着气息,坐在书案后,半晌没作声。末了,才叹,“算了,准备准备,回家吧。”
走出门口,曲衡仍不禁回头看向这座专供他与男宠玩乐的小庭院,暮色沉沉,暖灯初上,本已经寂静无人,却仿佛还能嗅到前夜的温存,那位沉静男子,暖暖的气息、清洌的眼神,竟在脑中萦绕不去。
曲衡伫了好久,憾然吩咐,“此院就此封了,不要再安排别人来了。”怅然离去。
只与那人欢好了一夜,就已经倾心,曾经沧海倒不敢说,只是再不想别人来污了院子,污了他心中,那抹淡然的身影……
缓辔走在皇城大道上,曲衡又走神……
“属下,参见大人。”那个清朗的声音又在脑中响起。这是他与耀阳那夜见面时,第一句话。
难想到,身着透丝的睡袍,裸着大片光泽肌肤,驯顺地跪在卧房宽大的睡床旁,候了他好几个时辰的男子,见面第一句话,竟是这样。
“属下?”
煞风景,却别有风趣。自己当时只是愣了一下,就挑起他低垂的脸庞,调笑,“哪有这样的属下?”
耀阳却只动了动漂亮的眉,眸子里清清亮亮的,让人既舒服,又无端动心。
“大人可要安睡,属下侍奉。”
曲衡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耀阳说这话时,并不负气。没有男侍应有的魅惑,也没有愤忿。此后,自己就这一幕,反复回想了无数遍,越回想,一个念头越加清晰,这耀阳,超肉体欢欲,摒世俗鄙疑,天大的不甘,也举重若轻。这样的人,若不心中有万千沟壑,如何盛得下这许多波澜?
捉住那双已经有些凉意的手,十指修长,劲力含在指尖里。也许是半裸着等他太久,颇有寒意的初冬夜,也难为他没抖寒战。
“咦?擅使何兵器?”双手一被他握在掌心,就生疑。出身铁卫营的人,掌中并无薄茧。
“属下……”一语说出,就语塞,滞了一下,轻轻笑笑,“耀阳……”并未答话,却也不再称属下。
这下曲衡品出了味道,倒是属下二字,最让他动心。
思绪随着上下打量耀阳的目光,飘忽了半刻,才意识到,人还跪着,已经开始轻轻打战,冷。
他探身扶耀阳起身,触手,肌肤冰爽。看来是冷久了。“地下冷,谁又给你立这许多规矩?”竟不自觉,带上疼惜。
面前的男子,并没过分借他力,却很明显地轻咬了牙,一寸一寸撑起来。坚强又脆弱,让他想去搂在怀里,暖身、暖手、暖心……
人起来,却直不起腰,缓缓站直,细碎地吸气声,到底从紧抿的唇里泄出。
曲衡讶住。久经男风,只一见耀阳费力直腰的样子,就知道他身前身后,都被上了东西。这耀阳,是平贵妃亲卫,专宠的璧人,只没骄娇二气已是不易,却能如此隐忍。且莫说,那是久经风月场的小倌们,也是经不住的东西,如今加在了身上,却连一丝怨怼也寻不见,平静得,一汪清水般,这耀阳,让人不得不刮目。
眼见人儿已经缓移到床前,扭头,征询地看向自己。
秀色即将铺展,曲衡终于破功。
“耀阳,你今夜肯来此……”后半句,却问不出来。明明是自己点名向平贵妃要的人,现在反过来问人来来此有何意企,这可是没道理。
那人听了自己问了一半的话,眼睛轻轻眯了眯,微展颜,圆润的笑涡,让人眼前沉迷。
“大人为着何事召耀阳来此,耀阳即是为了那事而来。”说起来拗口至极。
四目深深相对,互读讯息。
曲衡仰头,大大舒出一口气,这一注,或许,他真的押准了。
“衡,向爱耀阳人才,倾心已久……”吞吐说出一半,眼前的人就轻轻摇头,笑意倾泻。
“据耀阳想见,大人非爱色如命的人。”一语缓缓,却无比笃定。
曲衡愣了一下,失笑,试探了一半,就让人看穿。
索性开诚布公,“果然没看走眼,平氏娘娘身后的人,就是耀阳你。”
被一语道中,面前的人,也只云淡风清,“娘娘要做的事,属下不能拦,娘娘要驱使,属下须尽心,事情一件件做出来,路也是一步步走出去,到今日,水注渠深。耀阳所做,也并无什么可瞒人,只娘娘手下不乏人,耀阳身低位卑,怎么敢以什么身体来自居?”话里似乎认了,又似乎没认,曲衡却全然明白了。
前面有一队禁卫军走过,为首的向他见礼。曲衡这才回过神,已经进了皇城外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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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禁卫军参将们,等在休憩室中。见曲衡进来,都围上来。
“统领,怎样?”这人回家去,竟两天未露面,让人不能不急。
曲衡大手一挥,众人噤声。
虎目威严扫视自己最心腹的属下,“已经和那个关键人物谈妥了,咱们,……”他环视众人,大家都屏着呼吸,看着曲衡,他下面的决定,将牵着在场所有人的身家性命。
“今后,咱们保刘氏江山,忠心不变。”
曲衡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保刘氏?”众人默了半晌,终于动容。
这几年,皇权衰弱,平氏当政,下面诸官众将,都对未来何去何从,摇摆不已。禁卫军,是几个权力集团力争的一支力量。曲大人在平氏和刘氏中间,左右狐疑,如今,终下决心。
看众人松了口气的表情,曲衡心中暗叹。果然人心向背,刘氏江山气数仍盛,奉平氏,改天换地,谈何容易,何况不得人心。当夜耀阳轻语分析,让自己本就摇摆的心彻底倾向刘氏这边。
想到耀阳,曲衡目光又有些迷离。
那夜,两人谈到天边放白,竟未觉困倦。自己对这耀阳,一而再地刮目相看。淡定,通透,能屈能伸,身前锁着锁阳,身后含着玉势,本是最不堪的境地,却寻不见一丝卑贱,从始至终,驯顺的笑意中,他分明看到的是,耀阳一身,内敛的英气。
好一个宠辱皆逆受,处事万不惊。若是早见,定是知已朋友。只是,现时现地……曲衡摇头苦笑。耀阳,初爱他人才,得见真人,更为他风采折服,只盼拥他的人,占他的心,明知不可能,却仍痴盼,哪怕只一夜也成。于是……
曲衡脸色微红起来。那日东方破晓前时分,自己终于按住耀阳柔韧的腰腹,丝薄的衣料下,是质感柔滑的肌肤,又冰又暖,自己只一抚,那片肌肤就轻轻收缩了一下,又缓缓放松,仿佛拒绝又似邀请。
“耀阳,”曲衡记得自己被欲念烧哑了声音,连喘息都带着灼人的温度,“我……想要你。”
正轻声说话的耀阳,被突出其来的出现在下腹的那只手的扰攘惊了一下,有些愣。也是啊,两人研究了一夜的大事,却突起直转,香艳起来,任谁也转不过弯。
“我想要你。”
声音急切,又不容拒。
耀阳愣了好一会儿,仿佛忆起,自己来此的初始原因,目光一下子暗了下来。却也只是一瞬间,驯顺的笑意招牌似地挂上面庞,“是,属下正是为此见召而来,倒是轻忽了,请大人恕罪。”
声音仍低缓,却敛了一身的英气,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曲衡就这样,看着耀阳,一寸寸,褪下身上最后一丝布料……
自己一向冷静克已,不知那夜为何被欲念焚烬。急切地,把人猛地反按到床上……
曲衡微闭上眼睛,那夜……好一具魅惑身体,好一个耀阳,他心心念念了数年的璧人……
天光大明,那勉强撑起身子,披上外衣的人,惨白的脸色,破碎的呻吟,或能令自己焚情的理智清醒。下一刻,耀阳穿窗而出,身形虽不灵变,却也舒展轻盈,羽毛一片般落在楼下池边的曲桥栏边,行动间,让人猛忆起,他,还是铁卫中一等一的高手。临离开时,回头,向自己卧室的窗子望了一眼,也包括临窗痴望的自己。幽深的目光,清澈通透,没有情|欲,没有不甘,半分情绪也不染。
那一刻,一个强烈的念头袭遍全身,只一夜,自己得了耀阳的人,日后,乃至永久,都永远也再沾不到他,更谈不上入他心。
曲衡闭目,脑子里疯狂地闪现出耀阳的身影,一举一动,一叹一笑,牵得他心抽成一团。猛地,曲衡拳头握紧,牙咬出声。
“来人,”喝来最得力偏将,“私下和都天明通通气,约个时间地方,见一面。”
偏将见曲衡近癫狂的涨红了的脸,凛然领命,一句也不敢多问,即刻遁形。
“皇城铁卫和禁卫军,从来井水河水两相泾渭分明,谁会料想,这一山中的二虎,会联起手来呢?这样的一支队伍,保谁、压谁,无往而不胜。”耀阳那夜的话,又从脑子里翻出来。
曲衡唇角咬破,吃痛。他大手猛地推翻案上的东西,胸脯起伏不定。
耀阳,今次我助刘氏,不为生前身后名,只为你一人。功成后,我,定要把你,留做我的身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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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梁席廷,听着都天明的汇报,喜形于色。不费吹灰力,连禁卫军都从平氏那倒了戈,真是又在胜券上,加了重重一个筹码。
“曲衡只咬定一个条件。”都天明末了,有些吞吐。
“什么?封候?”梁席廷挥手,“应了他。”公主的这点儿主,他还是做得了的。
都天明脸色暗暗,摇头。
“他要……”
梁席廷也皱眉,是什么这么难为都天明?
“他要一个人。”都天明咬牙,索性干脆说出来。
梁席廷愣了半晌,终于明白那人该是公子耀阳。啪地掷了茶盏,愤然,“什么东西,也摆在台面上来说。”
都天明低头不语。
梁席廷嫌恶地一甩袍袖,“祸害。”转身入了内院。留下都天明默然阴沉。
☆、困鹰
三十三
一早,云扬到上房请安。进门,就见蓝墨亭也在。
云父示意他也坐。
云扬坐下前,看了看蓝墨亭。蓝墨亭微拧着眉。
“今天,你蓝叔叔就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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