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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纨绔娇宠-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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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半晌,她才想起; 那是前世她嫁给陆兆业时; 从大红盖头下瞥见的惊鸿一目。
  而如今; 一切都已改变了。
  嫁入的东宫的人不是她,她也不再是安国公府的小姐了。
  “新娘子闺名作何?”
  “新娘子爱杏色还是鹅黄?”
  礼娘子娇俏的声音不绝,陆兆业却一言不发,沉默牵了沈桐映的手,便向外走去。临送沈桐映上花轿前,他回眸一望,恰好与沈兰池看了个对眼。
  这一眼,恍惚令她又回到了前世,永嘉三年冬的风雪都扑面而来。她陡然低垂目光,不再与之对视。
  此时,她的手掌忽然被人握住了。
  陆麒阳反扣着她的掌心,在她耳畔低声道:“别怕,我在。”
  沈兰池觉得掌心微暖,那场永嘉三年的风雪似乎已褪去了。
  满目尽是红色,人群喧闹不已,恭喜与夸赞之声不绝于耳。
  陆麒阳忽然低声道:“后来我闯入东宫的时候,只瞧见你已去了。我知道是陆兆业逼迫你喝了毒酒,所以我亦不会轻饶过他。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这声音轻飘飘的,落在喧闹人群里,转瞬被哄堂欢笑淹没不见,可沈兰池却听见了。
  她倏忽僵住,被世子反扣的手轻颤了起来。
  “你……你说什么?”她觉得眼眶里有热烫的泪水在打转,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太吵了,我听不清。”
  “你哥哥后来逃出来了,只是宋瑜荣被娘家接走,不愿跟着他过苦日子了。他去了泾南,再没了音讯,兴许是过上了他一直想要的日子。你的爹娘……我立了碑,在青湖。流放地太远,回不来。”
  沈兰池听得耳旁声音,眼泪已潸然不绝,满面皆是。
  可偏偏,身旁人还在继续说话——
  “可我却抢不回你来……陆兆业将你葬在了帝陵里。”
  ——追封皇后,与帝同寝。青史工笔有载,帝后恩爱情深,鸳鸯伉俪。
  明明周遭一片热闹喜气,沈兰池却在人群里无声地流着眼泪。
  她唯恐被旁人发现,连忙低下头来,悄悄用袖口抹着泪水。
  她想说些什么,可一张口,便变成了不能自抑的哭泣。
  就在此时,人群里慢慢挤进了一人来,他艰难地走到陆麒阳身旁,道:“世子,时辰到了,该走了,二殿下不等人。”
  陆麒阳点点头,对沈兰池道:“我明日就回来,你回家去安心睡一觉。”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沈兰池只来得及抬头,在朦胧泪眼里瞧见他渐渐淹没于人群的背影。
  她早该发现的。
  她早该猜到的。
  旁边的几位妇人发现她蹲在地上,默默流着泪水,便好心地来搀扶她,道:“这位礼娘子是怎么了?你姐妹出嫁了,日后还会回娘家的,可莫要舍不得呀!”
  “是个姑娘都要出嫁的,哪有在家里做一辈子千金的?擦擦眼泪,莫要伤心!”
  沈兰池听着耳旁关切之语,拭去了面上泪水,哽咽道:“我与桐姐姐自小一块长大,看她出嫁,我有些舍不得,让你们见笑了。”
  ***
  陆兆业接了新娘,转道回宫。
  太子迎亲,不比寻常。依照大楚习俗,须得在朱雀街上游走三圈,以显天仪隆重。可他却无心领着身后的仪仗在朱雀街上游走,直直地入了宫。
  他与沈桐映在帝后面前拜了天地,又拜了天神。待将入洞房之时,却并不去见沈桐映,而是回到了东宫书房。
  几名下仆早已在书房内焦灼等候,见他来了,便道:“殿下,万事妥当。几位大人已在宫外等您。”说罢,便熟稔地替他解去身上披风与外袍,为他换上平日惯穿的玄色衣袍。
  陆兆业微微颔首,眼神淡漠,道:“陆子响处有何动静?”
  “二殿下还在宫中与群臣饮酒作乐。”
  “宋家几名小将军亦是留在宫中。”
  陆兆业见衣袖已正,便取过一把佩剑。他将宝剑慢慢拔出剑鞘,见剑刃银光铿然,便又将其归于鞘中,冷然道:“走罢,不可耽误了时辰。”
  京畿卫兵,合宫城戍卫,此刻不过一万余人。而他陆兆业有三万人,便是用脚碾,都能将宫城打开,逼退陆子响。今夜一过,储君之位便再无忧患。
  除非……
  除非镇南王愿意助力陆子响。
  可如今京城谣言四起,谁都在唱镇南王要反的歌谣。陛下与陆子响,又怎会用他?
  想到此处,陆兆业的唇间浮出一个欠缺温度的笑。
  春夜尚有料峭之意,只是京城浸在太子大婚的喜意中,满街俱是红灯高照,无端便多了一城暖意。一支轻骑已在夜色披掩下汇流,在朱雀街上留下马蹄与兵甲之声。为藏于夜色,人人皆穿玄色,这支轻骑便如一道乌黑的墨流,涌入大红一片的朱雀街。
  过了朱雀门,便是光枢门。
  此时,原本漆黑一片的光枢门上,忽而亮起了一片长灯。同时,便听得那城楼上传来一阵大喝:“太子且慢!”
  陆兆业拽住缰绳,抬起手掌,示意身后众人停下马蹄。
  他抬起头来,朝那灯火通明的城门上望去,却见到陆子响站在那里,面孔在灯笼光下模糊不清。
  “父皇、母后尚在宫中,你驱策兵士,攻入宫中,这是千秋万载皆披骂名之事。若在光枢门停手,尚有挽回之余!”陆子响负手而立,声音铿锵。
  陆兆业闻言,冷笑一声,喝道:“余地?你与父皇,并不曾给孤留下余地!”
  因着四下极是安静,他这一声大喝,便传来重重回音。
  “皇兄何苦如此?”陆子响憾然惋惜,摇头道,“不过是一个帝位,你便要与子响兵戈相见、同室操戈?如此一来,父皇与天家威严又何在?”
  “好一句‘不过是一个帝位’!”陆兆业声音愈冷,“陆子响,那原本就是孤的储君之位!是你不分嫡长尊卑在前,如今有何颜面来质问孤?”
  “皇兄,为了这储君之位,这些年你做的错事可还少?”陆子响闻言,愈发憾然,道,“当年沈辛殊收受贿赂,于科考一事上徇私舞弊,你却一意包庇,令多少寒门学子痛斥天家无情?河东水患,若非你一意孤行,定要让沈家门生揽得此功,又怎会让洪灾肆虐,令数万百姓流离失所!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可你为固储君之位,却视天下百姓为无物,又怎堪为帝?!”
  陆子响口中件件桩桩,皆是陆兆业从前所做之事。陆兆业蹙眉,无可反驳,只能咬牙道:“陆子响,如今京中只有一万余卫兵,无法与孤相较!你若是此刻束手,孤念在兄弟手足之情,尚可让你做个闲王!”
  听闻此言,陆子响也冷下了面孔。他向来是板着温雅笑面、一副风光霁月模样,如此冷意,实属少见。
  “太子当真以为,我会不知道你今夜图谋?”他道。
  待他说罢,陆兆业便看到他身后缓缓走出一人来。虽他有半个身子依旧藏匿于阴影之中,可陆兆业依旧一眼就认出来了——这身披轻甲、背负长弓的人,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在那个梦境之中,他鸩杀了沈兰池,继而,便在东宫外见到了此人。他也如今夜一般,一身轻甲、背负长弓。虽望不见他的脸,但陆兆业知道,他必然也有梦中那样冷沉的眸光。
  “陆……陆麒阳!”陆兆业怒喝一声,道,“镇南王府本就心思叵测,想要夺走我父皇的江山。陆子响,你竟还敢用镇南王?就算是借了镇南王府的兵力,令孤兵败于此,只怕明日,你也会死在镇南王手下!更何况这陆麒阳一介纨绔,他又有何能耐来阻挡孤?!”
  话语间,已不如之前笃定。
  陆子响却面不改色,淡然道:“太子多虑了,也不用耗费心力挑拨我与世子。我陆子响从来用人不疑。”
  闻言,陆兆业忽然大震。
  竟然是“不用费心挑拨我与世子”,而非“不用费心挑拨我与镇南王”,莫非这陆麒阳……
  并非一无所长的纨绔子弟?!
  心头一旦有了这个念头,陆兆业便陡然大惊,只觉得心底震骇一片。再仰起头来,便瞧见那城楼上的镇南王世子已朝他远远地拉开了弓。便是距离遥远,那弓弦引满的嚓然声响,也足以传到耳畔来,宛如一道绷紧了的心弦。
  “保护太子殿下!”
  “快保护太子!”
  陆兆业定下心神,抬头直视那城楼,心道:如此遥远,便是陆麒阳有万般神力,也定然射不中自己。
  于是,他怒喝一声,道:“攻城!”
  下一瞬,他身后的轻骑便发出轰然暴动,铁蹄践过朱雀街,兵甲寒光似要割破夜色与月色。呐喊之声,倏然回响于九霄之间。
  便是在这一片喧闹中,城楼上的陆麒阳不紧不慢地将弓弦张到最满,手中弦如一勾近满月。城楼上灯火煌煌,夜风哗然,扬起他乌黑长发。
  一声轻响,他手中箭便如一道迅疾闪电,刺入夜空。
  陆兆业抬首便见到一道锋芒迎目而来;下一瞬,两位随侍扑身而上,替他挡去这一箭。中箭者只来得及说罢一句“太子”,便跌落在地,淹没于茫茫马蹄之下。
  不等陆兆业回过神来,接着又是第二箭、第三箭,每一箭都准确地瞄准了他的要害!
  最后一箭,终于无人能挡,以迅捷之势,刺入了陆兆业的右肩。
  肩上一痛,陆兆业的身子陡然低伏下去。他咬着牙,冷汗涔涔,忍痛道:“不碍事!必须攻入宫中。若不能让……若不能逼父皇废陆子响为庶人……一切便要付诸东流。”
  他绝不可在此处倒下。
  他身后兵士,皆是衷心耿耿。听闻此言,群情激昂,口中呐喊不断,冲杀入宫城,与宫中守卫交战到一处。原本金檐朱墙、歌舞升平的宫城,此刻只余兵戈交融、血溅长阶。
  陆子响有一万兵士,陆兆业三万兵士,然而谁也不知道镇南王在京中有多少兵士。
  陆兆业草草裹缚了伤口,便一路迎敌,连过光枢门、天驱门、夜微门。为庆祝太子大婚,宫城之中张灯结彩、满殿朱红;可这些大红灯笼尚未来得及熄灭,便又飞溅上了炽热血迹。雕着流云飞龙的白玉长阶,为黏稠血痕所染,似淌下了无数道朱红蜡泪来。
  不知何时,陆兆业身后的兵士越来越少。却而代之的,则是另一支喊杀上前的军队。
  陆兆业无需回头,也知道那是镇南王府的军士纷涌上前,如海水吞没海岸一般,尽数将他的部下蚕食。虽心底知悉的一清二楚,可陆兆业却不愿回头,只是一个劲地向前厮杀。
  朝堂上下皆知,镇南王不屑于储君之争,对太子与二殿下皆无好面色。那世子陆麒阳不谙兵策,乃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之徒。便是将其压入军营中,不过半日他也会逃出去四处玩耍。
  为何镇南王府会出手相助陆子响?
  莫非一切皆是一桩演了数年的戏,京城所有人都被蒙在鼓中?
  喊杀声震天,可陆兆业却分明察觉到了败势。镇南王府的兵士,兴许不止五千、八千,或许有两万、三万……甚至是将那驻守别地的数十万,都调入了京城。
  一股颓败感,涌上了陆兆业的心头。
  几名军士沐血而来,喘着粗气,对陆兆业道:“太子殿下,情况有变,还是先撤出京城为好。”
  陆兆业勒紧缰绳,染血的面孔冰冷一片,道:“孤乃大楚名正言顺的储君,并非作乱贼子,为何要撤出京城?”
  “可是,殿下……”军士捂着受伤之处,艰难道,“此时撤走,尚能留军士一线生机。若是好好修生养息,他日尚可东山再起。可若是在此地,将部下尽数送葬,恐怕便没有来日了。”
  陆兆业闻言,面孔愈冷。
  他听着耳旁喊杀声,一阵沉默后,陡然暴怒道:“孤乃太子!军士部将,为孤赴死,乃是理所当然!你们便是断了腿脚,用手爬,都要爬到陛下面前去,令陛下传位于孤!”
  几名军士闻言,略有寒心。可面前的太子鬓发凌乱、面色若狂,已不再是平日冷静沉着的主上了,谁也不敢在此时多言。
  太子的军士已越来越少,倒在了马蹄下与血泊中。
  终于,陆兆业被驱赶至天驱门与夜微门间。四扇朱门一落,陆兆业与几队残存兵士便被关入四四方方的门扇中。四面城楼上,陡然列起了数排弓箭手。
  陆兆业策马四望,但见夜色里,天驱门的匾额似染了血一般艳红。
  驱,马驰也。
  天子驱马于此,携数军过宫门,故名为“天驱”。
  陆兆业勒着缰绳,环视周遭严列弓手,面色颓败。他身后败兵残将,手牵累马,气喘吁吁。
  在此刻,他终于察觉到有些累了。
  夜微门宫门微开,一道身影自其间骑马而出。
  若是旁人,本该避之不及,可他偏偏对陆兆业身旁将士熟视无睹,从容驱马至人前。火把光焰熊熊,依稀照亮他年轻俊秀面容。
  “镇南王世子……”陆兆业捂住肩上箭伤,冷笑道,“你奉陆子响之命前来?”
  陆麒阳默然不答,神情冷峻,恍如与夜色融作一片。铿然一声响,是他拔出腰间佩刀,手腕一动,刀锋银光便刺亮了周遭人的眼眸。
  “世子,你可真是好耐性,演戏一演便是十数年。”陆兆业骑在马上,依旧满面冷漠,“你有这般能耐,就算是你帮了陆子响,他也不会视你如心腹。今日,你杀了孤;明日,父皇就会猜你疑你,令你与你父王落得与孤一个下场。”
  陆麒阳反转刀身,冷淡道:“后事,便不由太子殿下操心了,麒阳自会处置。”
  说罢,便要扬起刀刃。
  “且慢!”陆子响的声音自城楼上传来,朗朗道,“太子到底是我亲兄长,我不忍杀他于此,还请镇南王世子刀下留人。不如将太子殿下交由父皇定夺,如何?”
  陆麒阳闻言,悠悠将刀归还鞘中,道:“二殿下自行斟酌便是。”
  夜微门重启,火光熊熊,今夜京城不眠。
  ***
  洞房内,沈桐映已在喜床上坐了许久。
  陆兆业久久未入洞房,她已将大红的袖口扯成了一团皱。终于,她耐不住了,一把扯下了红盖头,反手将喜桌上的物什尽数扫落在地。
  哗然一团乱响,那些枣子干果、酒盏金杯,滚落了一地,满地尽是狼藉。几个丫鬟见了,扑上去忙着捡起来,一边道:“太子妃娘娘息怒!殿下兴许是被人绊住了腿脚,尚在前头喝酒呢!”
  “绊住腿脚?喝酒?”沈桐映的身子晃了晃,额前花胜上坠下的金缕流苏一片乱摇,“他摆明了就是没把我这个太子妃放在心上,过了门便不会来碰我。”
  说罢,她哈哈笑了几声,冷着眼站到了铜镜前,抚着自己面颊上伤疤,道:“罢了……不碰我便不碰我。只要能做太子妃,我什么都不在乎。”
  几个丫鬟闻言,都不敢说话。
  沈桐映自从毁了容,就变得脾性古怪阴沉,谁也不敢触她的逆鳞。
  正在此时,外头匆匆跑来一个内监,满头皆是大汗,口中嚷着:“不好了!娘娘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儿?”沈桐映冷声道,“只要不是太子殿下死了,都不必来告知我。”
  “娘娘!”几个丫鬟为她的口出狂言而倒吸一口冷气,“慎言呐!娘娘!”
  “太子……太子……”内监眼底涌出眼泪来,哭哭巴巴地,道,“太子本想趁着今夜起事,谁料却在光枢门前被镇南王世子三箭射下!如今太子被押入宫中,只怕是……凶多吉少……”
  听闻此言,沈桐映大惊失色。
  她抓住内监的肩,摇晃一阵,龇眉瞪目,怒道:“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有可能不再是太子妃,不再是皇后了?!是不是?!”
  “娘娘,太子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呀!”内监哭哭啼啼的,又道,“且沈大人也遭了殃,陛下派了兵去,前刻已将几位大人都抓了去,等着押入监牢了!”
  沈桐映闻言,一阵恍惚,道:“哪个沈?”
  “是您家的那几位大人……”内监道,“沈庭康大人,与沈辛殊大人……”
  “那我伯父呢?!”沈桐映又逼问道。
  “这,这,奴才不知道……”内监被她凶恶神情吓到,说话结结巴巴的,“奴才也不清楚外头到底是什么状况,只是听说,二殿下拦住了抄那安国公府的军士……哎哟不对,人家现在不是安国公府了……”
  沈桐映陡然失力,跌坐在地。
  摔倒时,她的手撞翻了搁在一旁的喜烛。那蜡烛摔落在地,点燃了大红的帷帐,嚓然燃起一片火焰。很快,这火色便与洞房的喜色交织为一片。


第61章 京师细雨
  次日天明; 晨光破晓; 一场细雨悄然落下。
  被昨夜马蹄兵戈声惊了一夜的百姓,俱是畏畏缩缩自家中探出头来,左右张望、七嘴八舌; 想要看看这京城是否已变了天,那龙椅上坐的陛下可换了人。
  水井巷尾处; 皆有人在窃窃私语。
  “听闻昨夜那太子逼了宫; 却在光枢门前被镇南王府的世子三箭射下!”
  “陛下倒是好端端地坐在宫里头,只是不知道那太子是死是活。”
  “浑说!还‘太子’呐?现在怕不是人人喊打!”
  但凡有人靠近,百姓便倏忽噤声,顿时做鸟兽散,撑伞冒雨,各回各家。
  宫城之中; 亦是一片死般寂静。
  昨夜留在长阶上的血流已干; 又被雨水所冲淡; 颜色渐轻。宫人将士们正冒着细雨,一点点收拾满宫狼藉。他们一边胆战心惊地洒扫着血迹; 一边悄悄说着昨夜见闻,说是亏得镇南王率兵赶来护驾; 这才令陛下毫发无损。
  乾福宫中,楚帝仿佛一夜骤老十岁,面色憔悴。
  陆子响侍立在侧; 虽一宿未眠; 他却是一副游刃有余模样; 笑意温雅,浑如一块天成美玉。
  昨夜光枢门惊变后,楚帝一夜未能入眠。将陆兆业押入监牢后,他立时便要将陆子响立为太子。此刻回过神来,楚帝心底仍是震动不安。
  “响儿,那沈家不除,到底是桩祸害。沈辛固在朝多年,结党营私,你最是一清二楚。”楚帝忆及后半夜派人夜抄沈家之事,对陆子响道,“你缘何拦着朕派去的人手?你不是个莽撞之人,其间定然有什么缘由。”
  独独对着陆子响,楚帝会放下独断,与他仔细探讨利弊。
  毕竟,这可是将来要继承帝位的皇子。与他多说国事,本是理所当然。
  “不瞒父皇,子响先前呈上的退治疫病的方子,便是由沈家所献。儿臣以为,沈家能有心思如此,尚算将功补过,可一免死罪。如果这退疫功臣被父皇打入监牢,让百姓知晓了,难免会为父皇惹来非议。”陆子响笑道,“不过,其余罪责如何,便由父皇定夺就是。”
  楚帝闻言,点头道:“原来如此。你倒是为朕着想。”
  “其实,儿臣也有些私心。”陆子响叹道,“那沈家女到底救过儿臣一命,虽她伯父犯了大罪,可她一介深闺女儿被祸及,到底无辜。”
  楚帝摇摇头,道:“你心有怜悯是好事,日后掌了朕的江山,却万万不可如此仁慈。罢了,放过他们一条命,将沈家男丁免去官职,贬为白身,没走家财,令他们来日掀不起风浪来,也就是了。”
  陆子响到底是他一心宠爱的孩子,他的话,楚帝都会偏听几分。
  更何况,此时不杀,不代表日后不杀。这沈家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必然翻不出手掌心去,想怎么处置,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
  “父皇仁慈。”陆子响笑道。
  楚帝遣人拟旨,发落了太子党羽十数人。这十数人皆领朝中要职,大多是沈家门生,不外乎落得个流放、抄家的结局。卫兵到沈家门前时,沈大夫人已在房梁上系好了白绫,只等着一脚踩上去。
  沈辛固心底明白败局已定,一脸死气沉沉——昨夜虽没有与二弟一家一般,被直截了当地押入牢中,可今日到底是逃不过一劫。
  听闻卫兵与上谕到,沈辛固便亲迎出门,跪地听命,面上颓败一片。
  然而,上谕短短十数字,却只是摘了他的乌纱帽,再无多言。
  卫兵离去后,沈辛固怔然跪在原地,始终不起。丫鬟与沈大夫人来扶,也不能将他扶起。许久后,沈辛固才缓缓起了身,道:“……只怕是,身在梦中。”
  沈大夫人与丫鬟们喜极而泣,道:“老爷,只不过是丢了官职,不曾祸及性命,已是件幸事了。只要将家财交纳给陛下,日后,这京城风云便再与咱们无关了,咱们也能好好过日子了。”
  昨夜一夜风雨,沈大夫人惴惴难免,今日面色苍白憔悴。此刻她哭得泪水横流,面上却挂着欢喜之意。
  从前眷念的权势财富,如今看来,却是什么都不算。只要能活着,便是极好了。
  沈辛固看见妻子哭泣,心底却倏然一叹。
  昨夜他逃过一劫,乃是二殿下心血来潮帮了他一次。可日后没了二殿下伸手帮忙,他又如何能保住这一家老小?妹妹沈辛夷身在宫中,毫无消息,恐怕也凶多吉少;父亲沈瑞在江湖上又仇家诸多,如今沈家遭了难,只怕次日就会惹来报复。
  自己与庭远也就罢了——太子失势,祸及臣子,那也是无可奈何。日后陛下想起他二人来,再发落了,那也是可以想见的。可自小养在深闺的女儿兰池又该怎么办?
  她自幼娇纵,没了沈家庇护,日后又该怎么办?
  “夫人。”沈辛固哑着嗓子,缓缓转向妻子,道,“你与我进来,我与你说一件事。”
  沈大夫人拭净面上泪水,点了点头。
  ***
  沈兰池昨夜亦是没有睡好,满心皆是忧虑。
  虽有陆子响伸手相助,可到底是无法心安。惶惶长夜,也唯有想到陆麒阳的时候,心底才会安稳一些。
  他在沈桐映出嫁那时说了那么多,那便是明明白白告诉她,他也是多活了一辈子的人。
  她不知道她是该欢喜,还是该哭泣,只觉得心底酸涩一片。
  她缩在床榻一角,抱着膝盖,心思且沉且浮。
  就在此时,前头的丫鬟来请沈兰池,到沈大老爷面前去。沈兰池打起精神,草草整理了一番仪容,跟着丫鬟到父母面前去。
  一夜惊变,却难为家中仆妇不曾乱了规矩,虽每个人面孔上皆挂着惶惶之色,四下尚且秩序井然。替她撑伞的丫鬟满面哀色,却依旧规规矩矩的。
  沈大夫人在宝荣院等她,满面肃色,沈辛固亦在。沈兰池入了房中,只觉得那雨水似无处不在,已将她的发丝与衣衫濡湿,就算是撑了伞也无用。
  “爹,娘。”沈兰池望见父母,心底油然生出一股复杂之意。
  虽陡经风雨,一切尽失,可父母却依旧在身旁,这又岂不是世间一大幸?
  沈辛固沉着面庞,对沈兰池道:“你可知昨夜发生了何事?”
  “女儿……自然是知道的。”沈兰池答道,柔声劝慰,“女儿不在意荣华富贵,只要爹娘还在身旁,那就足矣。”
  “昨夜,太子被镇南王世子三箭射于光枢门下。”沈辛固面上冷意更甚,道,“这镇南王府深藏不漏,昨夜却出手与太子为敌。恐怕我沈家,亦是他的眼中钉。先前你娘与那镇南王妃口头定了亲事,如今统统不作数了。”
  沈兰池闻言微惊,立刻道:“爹!为何你总是执迷不悟?那太子殿下本非良善之人,若他得登大宝,来日第一个杀鸡儆猴的,便是我们沈家!世子爷此举是在救您,并非是在害您!”
  “深闺女儿,懂些什么?”沈辛固怒斥道,“若是我助太子事成,那便是从龙之功!如今世子在光枢门前射了三箭,断我沈家前程,还险些要了我一家老小性命,你竟还帮着那贼子说话!”
  沈兰池心底震动,却百口莫辩。
  父亲又怎会知道呢?若是当真让陆兆业坐上了帝位,那沈家才是真的逃不过一个死字了!
  “我只问你,若那镇南王世子依旧对你有意,你可还会心向着他?”沈辛固冷着脸,问道。
  “我……”沈兰池眼眶一红,陡然跪倒于地,道,“世子助我良多,若非有世子相助,女儿不会有今日。若是就此与世子别过,那女儿便是不义薄情之人。”
  “真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沈辛固朝沈大夫人嗤笑一声,又对沈兰池怒道,“既你一心向着外人,那也就别做我沈辛固的女儿了!”
  说罢,便命几个仆妇将沈兰池朝家门外拖去。
  沈大夫人在一旁以帕遮面,不言不语,眼眶通红。
  “爹?!”沈兰池被架着拖走,面色震动。她挣乱了鬓发衣襟,对着父母道,“爹,你听信女儿一句,此刻能保下命来已是大幸之事,太子心思狠戾,万万不当侍奉……”
  她被一路拖拽至门前。朱红大门一开,几个仆妇便丢破烂似地,把她往外一推。
  她站立不稳,立时跌坐在了地上。昨夜太子宫变,原本就有许多人偷偷摸摸等着看沈家的热闹。此刻见得沈家的小姐被披头散发地扔了出来,顿时一窝蜂地涌了上来,指指点点地看着热闹。
  但见沈辛固登上门前,对沈兰池冷声道:“从今以后,我沈家便没有你这个女儿。我沈辛固与你恩断义绝,到此为止!日后,你死与活,都与我沈家无关!死了最好,活着也不准上门来!”
  说罢,便冷哼一声,回了门后去。
  吱呀一声,那扇沈兰池看了十数年的气派大红朱门,便就此缓缓合上。
  她跌坐在地,面上仍是怔怔。本就是雨天,外头土地湿泞,脏污的泥点立即沾染了她的衣角。她双手撑地,白玉似的指尖也蒙了一团灰黑。
  眼前蒙蒙皆是雨丝,耳旁只有远处凑热闹的百姓窃窃私语之声。
  “如今这沈家是倒了大霉,这沈小姐八成是触了沈老爷的霉头,这才被丢了出来!”
  “你说这沈家,还有东山再起之日吗?”
  “要我看,除非是那龙椅上又换了人!否则哇,不成的。”
  “嗤,今上身体康健,浑说什么,小心被抓走!”
  沈兰池听着耳旁细碎言语,低垂头颅,不言不语。许久后,她朝着沈家门前慢慢地磕了一个头,这才踉踉跄跄地想要起身。
  雨水湿滑,她起身时又不小心踩到自己裙角,险些又摔落在地。
  恰在此时,有人朝她面前伸来一只手。
  继而,便有一柄大红的纸伞悬在了她头顶,遮去万千天光雨丝。
  她抬头一看,便见到陆麒阳正面带浅笑,撑着伞立于雨中。
  虽昨夜披血而战,今日他却未沾一丝杀气血腥。霜白衣袍寸尘不染,握着伞柄的手指如一团无暇白玉。
  沈兰池搭了他的手,低垂眼帘,道:“你路过?让你见笑了,瞧见我这副狼狈模样。”
  陆麒阳道:“不是路过。是你娘叫我来的。”
  沈兰池不说话了,眼底泪光微垂,道:“如今我被逐出家门,倒不知该去往何处了。”
  陆麒阳道:“我收留你便是了。”
  沈兰池低笑道:“收留待嫁女子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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