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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_莞尔-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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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反倒像是燕追有意借贺元慎之手,将凶人引出,高甚之死,只是另有图谋而已。
  她想起了先前自己对于谢家的猜测,却又忍了心中的疑惑,令碧蓝拿了银钱赏了孙固,送他出去。
  紫亘正要说话,殿内却传来燕昭的哭声,傅明华自然不再想了,连忙朝殿内行去。
  大理寺中,贺元慎吓得脸色青白,高甚被刺之时,兴许是太过吃惊,亲眼看着朝廷命官在自己面前遭人行刺的震憾大于恐惧,洪少添笑着看了他一眼:“左拾遗瞧不出来倒是意气,那样的情况下,还敢追了出去。”
  贺元慎觉得他笑容中带着几分讽刺,也不知他所说的是指书生‘意气’,还是‘义气’,此时捧着狱丞送来的滚烫茶水,接连饮了好几口,才觉得‘咚咚’直跳的心平复了一些。
  那茶水有些苦涩,并不如他平时喝的讲究甘淳,可是这会儿贺元慎却已经顾不得那样多了,他想起先前那一幕,还觉得心有余悸。
  洪少添夸他胆大时,也不知是茶水实在太苦的缘故,还是他心中的恐惧作祟,他脸颊抽搐,手又开始抖了起来。
  高甚被刺之时,他实在太过吃惊,本能的便追了上去,这会儿被洪少添一说,他才开始感到后怕。
  想起高甚半个脖子都遭人撕裂的情景,那鲜血洒了一地,他自小锦衣玉食,还极少遭遇今日的这样的惊吓,一想起来自己按住高甚的伤口时,扑鼻的血腥,那温热浓稠的触感,他不由又白着脸,干呕了一声。
  洪少添看着贺元慎这模样,眼中露出几分无奈来。
  他当初便是归顺秦王府,听顺燕追命令行事的人,今日高甚之死,他一早便得到了姚释令人透来的风声,心中早就有数的,此时见贺元慎吓得魂不附体的模样,他又唤了一声:“左拾遗?”
  先前洪少添便问及贺元慎凶手样貌,只是他似是受到了极大惊吓,许久语不成调,此时洪少添加重了些音量一问,贺元慎全身一颤,回过神来仰头看他,洪少添便道:“笔墨纸砚已经备下了。”
  贺元慎愣了一下,仿佛反应过来般,取了帕子拭汗,嘴里应了一声:“多谢。”
  他手还抖得厉害,擦过汗水的帕子将已经洗净的手擦了又擦,仿佛想将残留在心中的那种碰触到鲜血的触感拭去一般,好一阵之后,贺元慎抿了抿唇,才去伸手提笔。
  墨已经研好了,他接连深呼了好几口气,便显得平静多了,恐惧之后,一股怒火又涌上他的心头来。
  “清平盛世,朗朗乾坤,竟有如此凶人,胆敢当街行凶,杀的还是朝廷命官,实在太不将官府放在眼里,视人命如儿戏!”
  前一刻还在与他谈天说地,饮酒取乐的人,下一刻便成了亡魂。
  贺元慎忍了惊怒,抿着嘴唇:
  “洪大人务必要将这凶人捉拿归案才是!”
  他难得交到一友,却眼睁睁看着高甚死在眼前,贺元慎誓要为他报仇,将凶人绳之以法。
  哪知将话一说出口,洪少添却是淡淡一笑,伸手一指:“左拾遗还是先将凶人样貌画出来再说。”
  他神态间不见愤怒,反倒显得异常平静,这模样顿时激怒了贺元慎,忍不住就道:“洪大人,皇人任命您为大理寺卿,对您信任有加,如今同僚被害,您怎么能如此冷静?”
  洪少添看他气得面颊通红,也有些意外,眼里露出几分不悦。
  
  第六百五十章 嘲讽
  
  若不是看在贺元慎出身卫国公府,洪少添早就给他一些排头吃,拿他当成疑凶关押起来了。
  “怒极攻心亦是无补于事,我劝左拾遗早些画出凶人模样,我自会奏请皇上,全城禁严,捉拿凶人。”
  他淡淡回了贺元慎几句,直堵得贺元慎心中憋屈,却又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冷哼了一声,提笔便画。
  此时他强忍恐惧,忆及凶人样貌,竟记不大清长什么模样了,只记得骑了匹棕色的马,穿了灰色粗布短打半臂上衣,至于交领乃是左衽还是右衽便记不大清了,只隐约记得半臂下,那双结实有力的手臂,轻而易举的将高甚脖子勾穿,拖着他走了很长一段距离。
  贺元慎想到此处,打了个寒颤,脑海中浮现出一双凶狠的眼神,及上唇的胡髭,实在吓人。
  他动笔在纸上画完,自己则是越看越像,仿佛又忆起了午时的情景,将笔一扔,再不敢看了。
  洪少添原本有些担忧,这贺元慎未出仕时,也是在洛阳颇有才名的,他的诗书字画受到一干权贵子弟推崇赞赏,此时他又见过下手之人,洪少添还怕他画得栩栩如生,使自己难办。
  但这会儿一看画中模样,便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不说话了。
  凭心而论,贺元慎为官不成,画却是好的。
  只是大唐市井间的男儿,大多打扮都是他画中所描出来的这般样子,不是穿短打上衣配粗布裤子,便是着道袍,普通人家,穿儒衫的都少之又少,贺元慎画的这模样,出外随意一捉拿,捉回来的人便能将大理寺的牢狱撑破。
  洪少添心中虽然不以为然,但仍是令人临摹之后张贴于城门四处各榜之前。
  他这不痛不痒,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又激怒了贺元慎,两人嘴中争执了几句,恰逢宫中有旨,洪少添便将贺元慎画好的人物肖像一卷,显然准备带进宫去。
  大理寺少卿一见他这动作,不由小心翼翼的问:“若大人将画带走,可是晚些时候再临摹了?”
  洪少添看了冷着脸的贺元慎一眼,笑了一声:“世子仍在此处,使他再画一幅便成。”
  一句话将贺元慎气了个仰倒,欲与他再争执,洪少添却不肯理他了,转身便出去。
  宫中燕追下令全城禁严,照贺元慎的画捉拿凶人,只是连着七八日,却不见凶人踪影,大理寺中人倒是捉了不少,却大多都在口喊冤枉,没有人招认。
  当日行凶之人所骑的马匹倒是被人找到,只是凶手是谁,却仍不得而知。
  朝堂之上,燕追对大理寺中、刑司的人斥责得凶,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时间一长,朝中不少人便都回过了味儿来,唯有贺元慎十分着急。
  他急于想替高甚申冤,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此事极有可能不了了之。
  初四早朝之时,同平章事李辅林进谏道:
  “皇上,如今大理寺、金吾卫中的人大肆在市井间抓人,庶民之中已经流言四起,而今人心惶惶,臣以为,先安定民心,才是首要之事。”
  大理寺卿洪少添及金吾卫所的夏侯慎便显得尤为无辜:“臣等也是奉命行事。”
  “事情已经过去几日,皇后娘娘千秋在即,先帝、先太后的祭日及大皇子周岁礼也即将到来,高侍郎之死,不如先缓上一缓,以免误了大事。”姚释也握了象笏,上前一步说话。
  燕追没有出声,朝列之中贺元慎听了这话却是难以释怀,连忙出列:“下官以为,自太祖建朝以来,数十年的时间,天子脚下,从未发生过如此恶事。高大人乃是朝廷命官,有凶人却胆大包天,敢光天化日之下向他行凶,行迹恶劣,实在不可容忍。”他大声的反对姚释等人的意见,力排众议请求燕追再加派人手追查。
  说到激动处,贺元慎险些与人争执起来,一场早朝君臣都是不欢而散。
  下朝之后,众人都不给他好脸色,他却不以为意,下了早朝,又取了谏纸上书皇帝捉拿凶人。
  只是上谏的折子最终却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一丝回音。
  他日日忧急如焚,又试图联络昔日一干旧友出面,想为朝局施加压力,使燕追多追派兵力捕寻凶手。
  只是昔日他的知交好友,顾喻谨已死,柳世先不过是靖王府不承爵的次子,又未入仕,起不了多大作用的。
  忧愤之下,他更是郁郁寡欢,卫国公的警告只是让他越发心中对于这世道有些失落而已。
  六月初九傅明华生辰之时,普天同庆,街道上四处听闻得众人欢乐之声,燕追赐宴于含元殿,他随众人入殿,也是愁眉紧锁的样子。
  清宁宫内,傅明华接受着众命妇的朝拜,众人欢呼声中,她有些走神。
  她想起了如今早已不在世的太皇太后及崔贵妃,如今也该称为崔太后了。
  当初她第一次坐在高首之上,受众命妇朝拜地之时,是当时的崔贵妃拉她一道坐在上首的。
  她微微的恍神,碧云几人都没有注意到,她便已经被命妇的朝拜声惊醒了过来。
  人群中有好些熟面孔,丹阳郡主、卫国公府苏氏、魏敏珠等人都在,众人的心思包裹在浓妆之后。
  殿外尚有不少命妇在等候,薛嬷嬷捧了早就备好的花茶出来给傅明华润喉,她侧身去喝茶时,便看到殿后杨复珍的身影,正远远的冲自己行礼。
  傅明华捏了帕子压了压唇,吩咐碧云:
  “将杨复珍唤来。”
  她低垂着眼睑,睫毛纤纤,发丝全被梳了起来,头上云鬓插满花翠,垂下来的黄金镊一晃一闪的,十分美丽。
  碧云福了一礼,退了下去,不多时杨复珍便上前来,亲自净了手弯腰为她托着托盘,傅明华放了手边的杯子上去,他便低声道:“娘娘,含元殿里左拾遗与大理寺卿起了争执,险些打了起来。”
  下方的人离得较远,没有听到杨复珍的话。
  高台之上碧云几人却将头低垂了下来。

  第六百五十一章 放肆
  
  傅明华顿了顿,伸手压了压鬓发,仿佛没有听到杨复珍口中所说的话一般,转过身去,半晌才道:“去打听打听。”
  杨复珍腰便更弯了一些,应道:“诺。”
  贺元慎与洪少添之间起的争执,远比傅明华想像的还要严重。
  今日燕追赐宴含元殿,原本是一桩喜事,众人都喜笑颜开之时,贺元慎却愁眉深锁。
  今日是皇后千秋,自然有人瞧不得他这模样了。
  皇上没来,众人三五成群,各自与平日交好的朝臣说笑,有人转头看了贺元慎一眼,这位昔日名满洛阳的少年郎有些孤寂的坐着。
  “左拾遗何苦独享清闲,孟子有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看他坐得久了,有人也瞧不过眼,便招呼了他一声。
  贺元慎却笑了两声,摇头拒绝:
  “大人好意心领,只是不敢与诸位共座,就怕如当日高侍郎一般,前一刻才与我说笑的人,下一刻便遭遇不测。”
  他这话一说出口,原本邀他的朝臣顿时脸色便有些难看。
  原本正各自说笑的人听到贺元慎这话,都转过了头来。
  有人便皱了眉劝他:“左拾遗何苦来哉,今日皇后千秋,皇上赐宴,乃是喜事,何苦提及这桩事来。”
  贺元慎便抬头,看了说话的人一眼:
  “先秦楚辞之中渔父篇,大人可曾读过?”一句话令说话的朝臣脸上露出愠怒之色来。
  《楚辞渔父》篇中,屈原遭流放,而神情凄苦,偶遇江边渔父,渔父问及屈原何故不得开怀,落得被流放的地步,屈原道:“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渔父便出言劝慰,认为屈原应随时世变化而变,随波逐流,才可过得舒坦。
  只是屈原却宁死而不愿同流合污。
  此时贺元慎说出这话,周围不少人望着之前开口劝贺元慎共饮的朝臣看,气氛一下便有些僵住了。
  洪少添听得分明,忍不住就道:
  “谁是屈原,谁又是渔父呢?”
  贺元慎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觉得世道艰难,朝中人心叵测,高甚这样的朝廷大员遭刺杀已经好些天,凶手却迟迟未被抓捕,朝臣却寻欢作乐,无人想起高甚来。
  旁人见他态度狂傲,心有不满:
  “左拾遗满腹才学,涉猎极广,听说吟诗作对,也是信手拈来。今日这样大喜的日子,不知左拾遗可能作出一首诗来?”
  若是以往,贺元慎自然听得出来这人话中的讥讽之意,而忆及卫安公府,忍气吞声。
  可此时他心中有怨,听了有人挤兑,便不由道:“满腹才学不敢当,吟诗作对倒也学过一些,只要诸位大人不嫌弃粗鄙。”
  说完这话,他顿了半晌,张嘴就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重浊浪掩清明。东施揽镜见真伪,唯有脂粉饰太平。”
  他诗里透出的讥讽,顿时将周围的人都激怒了。
  贺元慎却不以为意,接着又念:“北边高府失至亲,东面神仙拜昆仑。百姓点香拜神佛,庙中菩萨无人性。”
  他一句话将人得罪了个透,洪少添当日在大理寺中便与他结怨,此时听他冷嘲热讽,心中不耐,便与他争执起来。
  贺元慎心中也有火气,又对朝中众人失望透顶,高甚之死至今无人查清,没有人为失去同僚而哭,却在皇后生辰这一日大肆饮酒取乐,这样的情景令他心中郁郁不得开怀,洪少添有意与他争执,两人自然便吵了起来。
  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极凶,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但怒火中烧之下两人却顾不得那些,直到燕追出来时,二人已经吵得面红耳赤,自然是遭了燕追喝斥。
  “还未入宴,大理寺卿与左拾遗便被皇上喝斥,令其出殿反省。”
  傍晚之时,一群宫人为傅明华拆着云鬓,提起白日时发生的事,傅明华想到贺元慎,他年少之时,是温柔而多情的郎君,哪知几年之后,却成了这个样子。
  当日燕追当着他的面,令人刺杀高甚的举动,再想到贺元慎入仕之后被封为皇上身侧入谏的左拾遗。
  他的性情没有成熟到足以担任这一官品,阅历亦是浅得最初让他看不清时势,便得罪了人。
  如今高甚当他的面被刺,使他对朝局产生怀疑,进而作诗几首,对朝中权贵加以讽刺。
  可想而知今日之后,该有多少人是恨极了他的。
  她想起了梦中贺元慎携家带口远离洛阳赴任的情景,梦里的‘傅明华’养在深闺,恐怕不知那是贺元慎变相遭了流放的原因,可如今的傅明华自然猜得出来原委。
  若贺元慎的结局与梦中一般,他乃是卫国公府世子,最终却落了个如此结局。
  不管他将来进或是退,盛名都大不如前,贺元慎的这一生已经算是毁了。
  燕追当日所说过的,‘欲要取之,必先与之’,还未给与多少,便借贺元慎,将卫国公府连消带打,贺家两代之后,也不过尔尔。
  贺元慎恐怕此时还未明白,自己身在局中,只是一颗任人拿捏的棋子,成了燕追治理朝政的牺牲品。
  “您不生气?”
  杨复珍有些诧异看了傅明华一眼,贺元慎今日所做的那首‘北边高府失至亲,东面神仙拜昆仑。’,分明就有讥讽众人为傅明华拜生辰之意。
  可是此时傅明华听了原委,贺元慎做的两首诗她都听过了,眼中却不见半丝怒气。
  旁边钗环拆了一妆枢,梳头的宫人安静的拿了篦子,正为傅明华梳理着那一头青丝,她伸手捏了扣在妆台上的海兽鸾鸟葡萄镜,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有什么好生气的?”她犯不上与贺元慎计较,贺元慎一时的怒火,说不定只是正中燕追下怀而已。
  傅明华不相信燕追只是杀高甚泄愤,而没有后着的。
  她只是有些为苏氏叹息。
  无论是不是梦里,苏氏仍逃不脱随贺元慎一道贬离洛阳的命运。
  果不其然,第二日朝堂之上,燕追认为贺元慎出身卫国公府,乃国之栋梁,位居七品左拾遗乃是屈才,封其为罗州五品下长史。
  
  第六百五十二章 前兆
  
  名义之上,贺元慎连升两阶,只是燕追却将他调出了洛阳之中,此生怕是一个长史便到头了,再难寸进。
  贺元慎被下令调离之后,燕追又令洛阳之中洪少添等人捉拿刺客,并令中书省拟旨,若有人胆敢窝藏刺客,便诛其九族,举发官府有奖。
  燕昭周岁之后,案情便有了进展,洪少添、夏侯慎等人捉拿到一些嫌疑人,一番审问之后,倒是问出了些许眉目来,刺客恐怕与昔日西京中忠信郡王余孽有关。
  朝廷得知这一消息,自然大为震惊,燕追令领兵坐镇西京的郭翰点齐人马,捉拿忠信郡王余孽。
  昔日忠信郡王几十年来镇守西京,心腹众多。
  凌宪虽已伏诛,但余孽仍有。
  距西京城五十里开外一道观中,以昔日凌宪手下刘昌本为首的凌氏家臣旧人,杀牛反唐!
  郭翰得知有人举报,带兵追赶,刘昌本等人慌不择路之下,逃往江陵一带。
  傅明华得知郭翰领兵入江南时,便已经猜到了燕追的打算。
  关内河山,江南自古以来便少灾祸,乃是文人栖息之地,燕追此时巧立名目令郭翰领兵逼入江南,此举怕是大大出乎了谢家的人意料之外。
  果不其然,消息很快传来,刘昌本等昔日凌府余孽赶往江陵,在受郭翰围逼至困境的情况下,闯入宇文氏府邸。
  江洲谢府之中,谢老爷一手执壶,一手执杯,正往杯盏里倒着茶水。
  他年事已高,穿着青衫,头戴双耳幞头,腰束丝带,流火七月,外间阳光炙烈,他却不紧不慢,看着热茶的水雾腾腾蒸发起来。
  “老爷,围困在荆州的人,不太像是昔日凌氏反贼。”
  旁边火炉之上,沸水发出‘汩汩’的声响,谢利镇、谢利亨及谢家嫡系一脉子弟都坐在主宅之中,听着堂下一个中年文士说话:“倒像是自行武出来,进退有度,杀伐果断。宇文氏中有私兵三百,包括谢家借了五十精锐,却仍是被‘凌氏’余孽逼入族学。”
  中年文士话音一落,谢家的人脸上便露出凝重之色来。
  事到如今,稍有心眼的人便瞧得出来,此事怕是朝廷有意为之,高甚之死,只是借机将事情闹大,把火引到江南来。
  皇帝有要对付江洲谢氏的心,谁都没有想到,燕追会想出这样一个明目张胆,无视将来会遭人诟病的举动来。
  “介甫对于此事,如何看待?”
  谢老爷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茶杯上,将茶壶放下之后,将杯子放到鼻端,轻轻的嗅了一口,才问出这一句话来。
  他口中的‘介甫’出身临川王氏,早年刻苦读书,却惧于太祖当年手段凶残,不愿入仕为官。
  与谢老爷相交后,数次受谢老爷资助,有感于谢家知遇之恩,自愿居于谢家,为谢氏出谋划策。
  王介甫听着谢老爷的问话,心中沉思了一番:“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罢了。”他说完这话,仰头去看谢老爷的脸。
  他闭着眼,嘴角边露出一丝浅淡的微笑来,袅袅白烟之下,显得他的神情有些高深莫测。
  窗外阳光亮得刺眼,洒落在植株之上,打出片片绿荫来。
  战事还没蔓延至谢家,宁静的谢家里带着几分风雨欲来的沉闷感。
  王介甫听到宇文氏出事的那一刻,便知道不大好了。
  谢家安稳了多年,盛名虽在,可近几十年的时间里,声势却又大不如前。
  他吸了吸鼻子,仿佛能闻到血腥气一般,叹了口气:“之所以先动宇文氏,不过是杀鸡敬猴罢了。”
  谢利镇不由自主的皱眉:
  “燕唐真敢向我谢家举起刀来?”
  世族门阀传承至今,声势地位非同一般,哪怕时隔多年,谢家曲居于江洲一侧,子弟不再入朝为官,可燕追若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向谢家动手,仍是会惹来诟病的,这可不是像当日太祖诛杀一些世族换来骂名,及吓破一干学子不愿为仕为官能比拟的。
  若燕追要灭谢家,多的是江洲学子愿为谢氏奔走,到时太平没有几十年的关内河山,怕是再一次会陷入战乱。
  燕追要是聪明,便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来。
  谢利镇的话说出口,其余人都盯着谢老爷看,谢老爷抿了口茶,捏了袖口缓缓将茶杯放在一旁桌几上。
  这样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却如行云流行,尽显谢氏礼仪。
  如今正值危急时刻,王介甫说的话让一干晚辈面露忧愁之色,谢老爷却不卑不亢,既不为即将到来的危险感到恐惧担忧,也不为宇文氏遭昔日凌氏‘余孽’攻破而感到焦急。
  他跪坐在软垫之上,看了长子一眼:
  “微之,你失仪了。”
  谢老爷不急于谈谢家之危,却先教儿子气度礼仪。
  谢利镇深呼了一口气,将头低垂了下去,认了错之后,谢老爷才笑了笑:“介甫所说杀鸡敬猴是有道理的,只是杀鸡敬猴,目的便是使猴畏惧。”他看了阁中的谢氏族人一眼,语气温润:“若是恐慌,便正中旁人下怀了。如今被围的是宇文,证明皇帝心中仍有顾忌,否则今日‘凌氏余孽’,闯进的便是谢家的族学里。”他笑容里透出几分轻蔑之意,“谢家传承至今,不是没经历过坎坷的。”
  他转头去看上首,众人围炉席地而地,分列两侧,如今谢家里谢老爷已经是一家之主,可是主位之上,他仍空着位置,那里是曾经赵国太夫人崔氏所坐过的。
  赵国夫人已经故去一年,可是谢家里却仍处处留着她的影子。
  “当日母亲在世之时,一切早就交待妥当的。”
  谢老爷说完这话,似是陷入了回忆里,再不出声了。
  当日宇文世族的族学中,共被‘凌氏余孽’抓了五十余人。
  这些人除了宇文氏族中入学的弟子之外,还有江南各地前往宇文家族学求学的士子,及一些江陵官员之子。
  忠信郡王府的‘余孽’在将人抓到之后,将五十余人残忍杀死,并将尸体抛入江河里。
  
  第六百五十三章 成功
  
  郭翰领了江陵太守王嵩等人在洞庭湖下游,将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尸首打揽上来时,江陵各地官员的脸上全都是掩饰不住的愤怒之色。
  这些死去的子弟中,都是才能出众之辈,都是宇文氏的希望,有些甚至是官员之后,可却死了‘凌宪余孽’之手。
  岸边摆满了尸首,前来围观的人占了一层又一层的。
  每打捞起一具尸体,人群中便发出一些唏嘘之色。
  “大将军,这‘凌氏余孽’行事如此嚣张,下官谨代表江陵各地百姓,托将军一定要将贼人寻出,要安民心。”
  王嵩脸色凝重,朝郭翰深深的拜了下去,说出口的话强忍着怒火:“我江陵乃是鱼米之乡,百姓安居乐业,从未发生过这样的大事,还请大将军奏请朝廷,加派人手。”
  郭翰挑着眉应承道:
  “那是自然的。”
  他年纪还轻,身材高大结实,眼中露出杀气腾腾之色:“我已经奏报朝廷,相信不日便会得到皇上旨意,此次务必会将贼子扼杀于江南,定会使他们有去无回的!”
  郭翰的话并没有使王嵩安心,他听着郭翰说到会将‘凌氏余孽’杀死在江南,便面露苦色。
  “只是王大人,”郭翰似是并没有注意到王嵩脸上的为难,话锋一转,神情凝重道:“这些人一心一意要为光复昔日凌氏而行动,前往江南,杀进宇文氏中,怕是有意杀名门望族以泄愤,期图将事情闹大。”他眯着眼睛,笑着说道:“我记得,江陵不远处,就是江洲了?”
  王嵩一下便明白了郭翰话中的意思了,脸色顿时如雪一般的惨白。
  宇文氏便罢了,昔日虽大有来头,来历经两朝之后,宇文氏最多算是江陵一个望族,可谢家不一样。
  谢家是世族名门,若是出事,将来江南的学子的唾沫怕是都能将他及朝廷淹了!
  谢家德高望重,绝对是不能出任何差错的。
  可是‘凌氏余孽’丧心病狂,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
  王嵩想到此处,急得直跳脚:
  “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这位在江陵一带颇有贤名的太守此时也被这事震住,郭翰沉吟片刻,想了想:“现今我有一计。”
  他说完这话,便看了王嵩一眼,闭嘴不言了。
  王嵩等了半晌,见他也不说话,不由便催他:“将军有何妙计?不妨说来。”
  郭翰就道:
  “我奉皇上之命,领五百骑入江南,原本是为了追捕杀害兵部高侍郎的凶人。贼子奸滑,诺大的江陵,一时片刻要将人搜拿出来,也是不易。”
  王嵩无声的催促着他接着往下说:
  “我人手虽不多,但谢家不同于其他世族门阀,便由我斗胆决定,分出三百人手,护送谢家的人先入洛阳避避风头,待将贼子捉拿诛杀之后,再听皇上发落。想必为了安抚江南人心,我这举动,皇上也不会怪罪的。”
  说到此处,郭翰顿了顿:
  “事急从权,若是大人也认为此举妥当,便请谢家收拾一番,我先令人送他们出江洲,以躲避灾祸。”
  岸上还横七竖八摆了不少尸首,王嵩点了点头,下了决心:“如此也好,麻烦将军。”
  洛阳紫宸宫里,傅明华正陪着燕追处理奏折。
  已经七月,可是天气仍旧炎热,宫中四处摆了冰盆,可殿内仍有几个宫人拿了扇子在轻摇着,送出一阵阵凉爽的微风来。
  凉榻之上摆满了奏折,燕追靠着小几,拿了本折子,傅明华拿了白团扇,不时为他摇上两下。
  她没有去动那些随意乱扔的折子,只是拿了银签叉了冰镇后切开的瓜果吃,燕追身体往她靠近了些,将嘴唇凑了过来。
  殿中的人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黄一兴等人甚至连眉梢都没动,傅明华却仍是觉得有些羞涩,叉了块甜瓜递到他唇边,他拧着眉,很勉为其难的吃了。
  他对于吃食并不如何讲究,在许多事情上,与当初的嘉安帝有异曲同功之妙,十分的克制。
  衣食住行四样里,他仿佛一切照例制,并没有对这些东西有特殊的喜好。
  他吃了瓜果,兴许是太甜腻了,又伸了手出去,黄一兴体贴的送上茶,他喝了一口漱嘴,便有宫人捧了盆钵来任他将茶水吐了,他取了帕子擦嘴,傅明华眼角余光看到他手上的奏折,隐约瞧见了‘江洲’的字样。
  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燕追却仿佛并没有在意,反倒将折子一扔,“江洲里宇文氏死了五十多人,郭翰有意令谢家的人撤出江洲。”
  说这话时,他的神情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眼神锐利逼人,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神色。
  傅明华顿了一顿,将手里吃了一半的碗放下,若到了此时,还说她猜不出来燕追意图,那是假的。
  从高甚之死,再到‘凌氏余孽’,都是他一早便埋下的棋子罢了。
  他想让谢家迁出江洲,给谢家挪个地儿。
  她记得自己曾说过的话,世族如树,尤其是谢家这样传承悠久的家族,更如参天古树,枝茂叶茂,不好修剪。
  可是他想移‘树’,便是应了自己当日与他谈过的那番有关于‘木香’的话。
  她不吃玉碗中的甜瓜了,燕追拿是拿了叉子,一口一口的叉来喂她:“元娘觉得,此事有几分把握?”
  他问的没头没脑的,但傅明华就是品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他是在问,利用此事,逼谢家撤出江洲,让出被谢家霸占多年的江洲,有几分把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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