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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有紫宫宠-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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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林老板误会了。”我不由失笑,“在下实无此心。如此,二位请便吧,不敢耽误良缘。”
二人走后,方唐问:“刚刚您怎么了,忽然不说话,怪吓……”
我捉住他的手臂,“明月楼在哪,你知道吗?”
“不知道,听都没听过。您怎么了,别吓我啊!”方唐小脸煞白,手臂不停在我眼前晃荡。
我抓住他的手,激动得声音颤抖,“我们快回客栈,你把赵大哥和你公子找回来。银子的事儿,我有眉目了。”
方唐怔愣半晌,“有谱没谱?”
……
赵丹青进门已是薄暮,一踏进来便问:“这是怎么了,急匆匆地找我们回来?复尘路上听了还以为我们的姑娘出事了,急的哟……”
方唐一口茶水喷出来,胥筠冷淡地扫过去一眼,赵丹青立刻萎靡了身躯,“啊哈,开个玩笑而已。”
“不开玩笑。”我前所未有的严肃,将茶楼的所闻尽数道出。
胥筠霍然起身,脸色凝重,“难道……”
好快的心思,我赞叹地看他一眼,“事不宜迟,先查出明月楼在哪里是紧要。”
“方唐,你去。”
“啊?哦。”方唐这点最好,不明白的也不多问,利落地领命而去。
赵大哥不干了,“喂、喂,你们二位可不能打哑谜啊?什么又是明月楼又是生日又是珍珠的,能不能说出来让我这个笨人明白?”
“抱歉,刚刚太兴奋了。”我看了胥筠一眼,“还是从我们查到的线索开始说吧。首先,我们发现各大钱庄出现白银兑银票的现象,只是这些银子上并没有记号,这条线索指向了招财赌坊。
“你们去招财赌坊查,没有从中发现白银的踪迹,却在那遇到了楚三派。后来他逃出你们的视线,恰巧救下飞箭之下的我。他用的是一粒珍珠。”
赵丹青似懂非懂地吸了一口气。
“而提到珍珠,我们知道岱国的皇贡中有二十四颗分毫不差的硕大珍珠,被称作‘二十四桥明月夜’;赵大哥又曾说过,就在不日之前,珍珠的价格突然涨了十几倍。我曾苦想这是为什么,直到今天得知,明月楼的一位千金要招婿,唯一的条件:便是十八颗一模一样的珍珠。”
“哦!”赵丹青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有点……糊涂了。”
我说得口干,喝了口茶,胥筠接替我说下去。
“我们最开始看到的是线尾,整件事情之所以发生,是有位天仙似的美人招亲,得知此信的少年子弟便跃跃欲试,可是他们多半没有钱买珍珠,这时突然出现一家赔率高出十倍的赌坊——这家赌坊自然是为洗钱准备的,大家便跃跃欲试,输了钱便是无底洞,赢了钱便去换珍珠。
“岱国的二十四颗珍珠,自可以减到十八颗,卖出去便大赚一笔。如此,由佳人招亲这个线头,既能洗清银子,又可卖掉珍珠,可谓一箭双雕。”
我不由自主地点头。
赵丹青连连咋舌:“乖乖,这是饶了多大的圈啊?咦,可有一点说不通啊,那银子究竟是怎么流出去的,我们两番查探都没有发现破绽。”
胥筠一眯眼睛,“这一点,就要当面问问罪魁祸首了。”
赵大哥捏紧下巴:“难道真是明月楼的……”
胥筠道:“也许是那位神秘的姑娘,也许在她背后还有什么人,这要看方唐能打听到什么。”
我却好奇,究竟怎样的妙人,能把这么多男人迷得甘愿倾家荡产,连傲视天下的三哥都在此列?三哥那日说的“这是最后一颗了”,应是十八颗黑珍珠中的最后一颗。
街上绽开中秋节的第一簇烟花,踩着炮声,方唐飞身进来。
看他气喘吁吁,我忙倒了杯茶。
“如何?”赵丹青拍案问。
方唐不消客气,将茶一饮而尽,“别说,走这一遭,查到的事情真是不少。”
我等不及,“招婿的究竟是哪家小姐?”
方唐笑:“不是哪家‘小姐’,这明月楼,是拓衿一家极为隐秘的烟柳之地,那位求珠招婿的小姐,正是此间花魁。”
听到明月楼是何处,我面皮发热。
“哎,别误会,明月楼可不是一般的秦楼楚馆啊。”方唐连忙解释:“据说,明月楼虽落于风尘,但其中皆为雅座,向来谈诗论道品酒茗茶,间或红袖相伴,也是极守礼的。就是这样才难能可贵,门槛极高,不是有钱就进得去的。
“下面就说到关键啦。楼中藏一佳人秋氏,民间诨名曰‘秋娘’,少时投此,精通诗赋,歌舞一绝,多少人掷千金换一面真颜都不得呢。”
“嘿,你小子打听得这么清楚,是不是也春心漾动了?”赵丹青打趣。
方唐嘻嘻一笑:“我这么卖力可都是为您啊,如果您老收了位天仙似的女子做夫人,可就余生无憾了!”
“找抽吧!”
赵丹青和方唐围着桌子打闹。
“姑娘怎么看?”胥筠静声询问。
“我怎么看?当然是去那里查个清楚,越早越好啊,但复尘看起来不是很急。”我虽不是个急性子,但眼见真相浮出水面,如何按捺得住?
胥筠气定神闲地拉住窜过身侧的方唐,随后追上的赵丹青劈手就是结结实实的一个暴栗。
不顾方唐的哀鸣,胥筠看着我淡笑:“明月楼晚上正是热闹的时候,我们此时去不免节外生枝,不如天亮后再去。”
我叹气:“你说的有理,但这一夜何其难熬啊。”
胥筠一钩淡雅的浅笑,“姑娘也不急在一时吧,左右,就这三两天了。”
我呆呆地看着桌上的酥黄月饼,是啊,出宫小半月,是成是败,也不过这两三天了。
“姑娘想要同去?”
看着复尘利刃出鞘的眼神,我悠悠一笑:“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有哪里我去不得?”
第47章 昔有神女
明月楼落于城西; 地界将出未出闹市,再向西便是与荩眬接壤的边城; 怪不得那两位茶老板对这里一草一木摸得门清。
晨露微晞时大家动身,一人一匹快马,马不停蹄半个时辰,终于看见了一座造型古雅的三层精筑。
整座楼宇并无雕甍绣槛,也非红楼翠殿; 乍看之下; 不过是寻常的砖瓦木梁; 可每一眼; 都流溢出天上人间的意境,仿佛每一道木纹里都妧媚着别致。
我一眼看去; 惊得非同小可。胥筠扶我下马; 我比对着明月楼仔细看他几眼; 莞尔喟道:“复尘; 这里实在该是你的宅邸。”
胥筠面不改色地一挑眉,“在下姑且当做是夸奖了。”
方唐去打探了一圈; 回来报告:“四周窗门紧闭; 只有东面一个角门开着,有人看守; 怎么办?”
胥筠道:“先礼后兵。”
赵丹青跟在后面摩拳擦掌,“嘿嘿,礼不成就强闯。”
守门人是一个短小精干的男人,一身褐色布衣; 门神一样扎在门口。他的双眼小得不成比例,其中却隐藏精光。
胥筠拱手,“敢问兄台——”
“明月楼此时歇业,请戌时以后再来。”守门人听也不听,直接打断胥筠的话。
自家公子受了冒犯,方唐浓眉一缩欲要上前,被赵丹青一把拉到身后,自己上前瓮声瓮气地笑起来:
“咱们是外地来的,一个时辰后便赶着离开了。听闻明月楼的当家人倾国倾城,哥几个只求一见,还请兄弟行个方便。”说着,将一个砸手的金锭抛过去。
守门人稳稳接住塞进袖筒,而后对他一点头。
赵大哥嘴角一咧,守门人面无表情地转身:“林疋,出来赶人!”
我叹为观止,这简直比强盗还强盗啊!
赵丹青顿知上当,怒喝一声,使出一招小擒拿朝守门人的肩井穴抓去。后者头也没回,右肩向下一卸,一个狡兔后蹬,劲力十足的脚底堪堪擦过赵丹青小腹。
待赵丹青再冲上去,狭窄的门脸忽然飞出一个人影,似一只乌鹰从一线云缝窜出,快且不说,身形灵活直如风送,出掌拍在赵丹青胸口。
赵丹青闷哼一声,被胥筠扶住后腰。
方唐眼看不过,喝了声“小贼纳命”急冲上去。
胥筠要拦,无奈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右掌直绷宛如薄斧,阳光打在上面,反射出精光。
叫林疋的这人懒散歪头,躲了方唐来势凶猛的两记手斩,方唐双颊涨红,手掌挥动一招快似一招,林疋却愈发柔慢,总能恰到好处地拆掉来人攻势。
十几招后,林疋不耐地一撇嘴,随手拍掉方唐的手刃,两只手指扣在少年脉门上一旋。
“哼,小贼?爷爷我做小贼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打转呢!”
方唐脸色顿时惨白,呻吟一声,双腿软下去。
“慢着!”胥筠黑眸紧缩,“请阁下高抬贵手,再重一分他的武功便废了!”
“哦,这主意不错。”林疋恶作剧的笑,手指一分分压下去。
我一惊,“手下——”
胥筠已旋身至前,一如惊鸟乍起,闪电骤厉,出手直取林疋面门。双拳战对方单手,本为他所不屑,然而救人当头,也顾不得这些。
林疋渐渐招架不过,不得已松开方唐抵搪。胥筠并不恋战,携了瘫软一团的方唐退至街边。
“……留情。”我的声音里都捏出一把汗,这一来一往虽在刹那,却委实吓人。
“就算你们三个一起上,今天也别想进这个门。”挡在门前的男子摆出万夫莫开的架势。
我忍无可忍,当前一步,“如果是四个呢!”
见是我,他无可奈何地吐掉嘴里草梗,咕哝:“尽会给我添乱。”
“到底谁给谁添乱!”
我大步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身上的粗布麻衣咬牙切齿,“堂堂盗圣居然甘愿窝在这里做个小看门,还‘林疋’,这种不讲究的化名都想得出来,你要不要脸!”
楚三派伸出拳头,扮作鬼脸:“你要不要命?”
一只白皙的手拦住了拳头。
楚三派玩味地挑起眉头,我有些发窘,扭头小声对胥筠道:“没事的,我们经常这样……开玩笑。”
胥筠撤回手臂,盯着此人的脸,“阁下便是盗圣?”
“是我。”楚三派手指一弹,一块缀着黄缨的白玉落进胥筠手里。
胥筠不以为杵,道声“多谢”收进怀里。
我叹了口气:“三哥,我们为公事而来,所以你不要闹了,让我们进去吧。”
“不巧得很,这里是私人地盘,就是巡抚来了也没得商量。”楚三派抄手而立,半分情面不讲。
我气极:“小三子你——”
正当此时,“吱呀”一声,三楼居中的一面窗子忽然推开。
一个挽着双髻的清秀女子探出头,脆生生道;“我家姑娘问,与林先生说话的可是位姑娘,若是,请上楼一叙。”
我既惊且奇,“她家姑娘是谁?那位‘秋娘’么?”
“叫‘秋姑娘’。”三哥敲我的头,眼巴巴望着关上的窗户,“既是秋姑娘的意思,你跟我进去。”
既有主人相邀,我也正是这个意思。不料胥筠挡在头里,“此事蹊跷,不可轻举妄动。”
看着男子如涟漪般褶起的眉心,我莞尔:“三哥在我身边,没关系的。”
“我们一堆大男人在这,让你这去冒险,像话吗!”赵丹青亦是反对。
靠在他身上没缓过劲儿的方唐哼哼两声,以示声援。
楚三派不耐烦,“啰嗦什么,我会保护她,别让秋姑娘等急了。”
胥筠分毫不让:“阁下对明月楼的主人惟命是从,若钟姑娘受到威胁,阁下当真能保护她?”
楚三派瞪着胥筠,“我楚三在江湖上行走,断做不出见色忘友的事情!”
我耸耸肩,“此话不真。”
“喂,拆台也要分时候,我可是在帮你!”三哥深感无奈。
“哦,是!三哥他会保护我的。”我向三哥靠近两步,认真地向胥筠保证。
“钟姑娘,此事非同小可,玩笑不得。”胥筠俊眉轻收,敛出一片竹叶痕迹,面上是再担忧不过的神情。
我同样不让,“复尘,这样一座明月楼,她的主人怎会是凶神恶煞之人?”
胥筠凝视我半晌,终于幽叹一声:“姑娘要知道,若你出了事,在下以后的宅邸断不会修成这个样子。”
我微微一笑。很好,这个时候,复尘还能开玩笑。
*
自角门进入明月楼,先有一股幽香袭鼻。楼内装饰不多,没有烟花之地应有的妩媚,反是墙边摆着几盆孑孑独立的白海棠,乍看之下几分冷清。
“请姑娘上楼。”刚刚开窗唤人的女子立在楼梯口,低眉敛目地为我引路。
我看了三哥一眼,他止步梯边,撇撇嘴角道:“有事喊我。”
步上楼梯,我不由对这位神秘的美人生出一份期待。问引路的少女:“你家姑娘叫什么?”
她不理。
“她为何要见我?”
少女仍是不理,仿佛一个提线木偶,毫无思想,只会一板一眼沿阶而上。
及至三楼,一道注着“秋”字的雕花门前,引路少女才道,“到了。”当即转身下楼。
我站在门边,心里陡生怪异之感,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我的胆子是否太大了一些,敢独自出没于这烟柳之地,且此间主人还很可能与丢失的贡银有关。
踌蹰之时,里面传来一声,“请进吧。”
这道声音清而不冷,醇而不厚,宛如花落融雪,柳拂长泉,真真沁人心脾。
听到这般声音,我的防备心莫名消散,轻轻推开门,但见一位女子背对着我,一头及腰的乌泽长发随意挽着。身罩宽衫,却看得出身姿极美。
仅仅一个背影,足以令人屏息。
秋娘缓缓转身,“姑娘不必拘束,请坐。”
她面上蒙着轻纱,只露出黛眉如雾,秋波含烟。
我凝神盯了她半晌,妄图从她眼中找出一丝杂念,却终是一叹。
“昔日接舆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御龙,而肩舆不信。今日见姑娘,钟了当真惭愧。”
秋娘淡淡道:“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钟姑娘灵慧,亦别于俗人。”
“终于知道三哥为何这般死心塌地了。”我心悦诚服地赞叹,相貌有美丑,识见有高低,只这两句话,便知这位秋姑娘不俗万芳。
见她不语,我恍然道:“哦,我说的三哥是……”
“奴家知道他是谁。”秋娘目似点漆,一如三哥的黑珍珠。“不日便是奴家的生辰,姑娘若不嫌弃,可留下小住。”
此言如棒喝顶,敲得我半晌反应不及。她留我住下?这是个陷阱,还是个机会?
我不敢耽思过久,试探着问:“我可否考虑一下?”
秋娘微微点头,“全凭姑娘便宜。”
辞别秋娘,三哥已在楼下摩拳擦掌等侯多时。
赵大哥和复尘也被请进来,在厅中一张方桌对坐饮茶。方唐自占一桌,桌上却不是茶,而是酒,一只白玉壶自斟自饮,真有几分像喝花酒的小公子。
“公子说我受了内伤,喝酒暖暖才好。”他理直气壮的样子,却一点不像受了内伤。
胥筠见我安然下来,淡淡松一口气。一见他,我又想起楼上的娇客,无意吊三哥胃口,凑过去拍拍他的肩,“品茶须观色,品酒须闻香,然识人真不必绿鬓朱唇,三哥,好眼光。”
这话无疑比夸了他自己还让他高兴,三哥忍不住翘起嘴角,“能看出这个,你眼光也不俗。”
“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快就倒戈了?”赵丹青大惑不解。
“赵大哥,我可万万不敢啊。”我打个哈哈,径直走到胥筠身旁,俯瞰那杯未动的茶,有些难以启齿。
“姑娘有话,但讲无妨。”
胥筠语音温雅如旧,越是这样,我越不好启齿。不好说,也只有硬着头皮道:“秋姑娘邀我住下,直至她生辰那日。我……答应了。”
“什么!”三哥和赵丹青相合的声音震耳,方唐也不甘示弱地咳嗽了两声,表示惊诧。
“我想这样有助我们调查真相。”我恳切地看着胥筠,只等他首肯。
胥筠瞳色渐黑渐沉,良久不语。开口,却是疏冷到陌生的口吻:“我想姑娘大概还没忘自己的身份。”
我心头一震,千思万想,未想到他会说出这一句。
第48章 深不可测
胥筠的眸光清寥深沉; 每一个字都落在我的心头上:“无论此事如何,他日姑娘自有风光之时; 若就此事叫人拿住话柄,后果姑娘应当知晓。这不仅是姑娘一个人的事情,他人该如何自处?”
他特将“他人”咬重,我顷刻懂了他的意思。
是啊,司徒鄞何等高傲之人; 如何不忌讳这事?若知晓了我如此行事; 他……
“这位公子眼光不免忒窄了。”楚三派跳出来; 睥睨胥筠冷哼一声:“不知这里有什么腌臜之事让公子如此避之不及?明月楼清风明月; 是为雅楼,可比你们那皇……”
“三哥!”我打断他; 随即压下声音:“言谈且慎; 莫给秋姑娘带来无妄之灾。”
“哼。”楚三派不屑一笑; “什么无妄之灾; 若有人胆敢对秋姑娘有一丝一毫的不利,我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此言一出; 四周骤然冷寂。我扶手加额; 早该想到他放浪形骸惯了,一副胆子比天都大; 即使天王老子就在面前,又有什么不敢说的?
当下向随行之人道:“诸位海涵,适才之言烦作没听见,算帮钟了的忙。”
胥筠颔骨如削; 脸色没有半分缓和,“看来姑娘要执意孤行了?”
哎,怎么才能迎着这双眼说出违拗的话?
有一闪瞬,我几乎败下阵,惟有避开他的视线,故作镇定道:“钟了自问无愧。”
他一叹,唏声戳人心尖。
我心中亦是一叹,听胥筠道:“请借一步。”
随胥筠走到门廊之下,二人独处,我更加心虚。
欲要开口,胥筠先一刻阻了我,只问:
“姑娘执意留下,必是看出了什么,我知姑娘惺惺惜惺惺,但若源头就在这里,赵兄一声令下将这里围了,也是在下挡不住的。”
我摇头,“复尘高看我了,秋姑娘确是天仙一般的人,却不是我够格惺惜的。目前一团迷雾不散,不到秋娘生辰之日,恐怕谁也没把握断定,贡银与明月楼有确凿联系。”
顿了一顿,我复叹气:“赵大哥脾气急,若秋姑娘真是幕后黑手,三哥还在这里……到时候,还望复尘多帮我周旋。”
胥筠似笑非笑地摇头,“我连姑娘都劝不住,又能做什么?”
他从来荦落,此刻少见地别扭,都是我的不是。可又退让不得,惟有厚着脸皮讨好:“复尘若想拦谁,谁都拦得住,复尘肯纵我,我心中感激,旁的事,就看你愿不愿帮我了。”
这顶帽子戴的高,也确是实情,胥筠无声看了我许久,终是点头。
看得出赵丹青不情不愿,是被硬拉着拖走的,我心中盘算,待这桩事了结,得向他好好赔个不是。
三哥由始至终一副母鸡护崽的架势,想来若真有除了我之外的人硬留不走,今日必有一场大架好打。
“江湖事……”我疲惫地点着眉心,旋身往楼上走。
“嘿,你倒不客气。”三哥步子没动,声音却聒噪。
我回身看他,“你似乎不满?”
“怎么敢。”他故意拖长声调,偏有浪荡风情,“谢谢啦。”
我疑惑又好笑,猜到他们这等楼下伺候的小厮没权利上楼,便俯在木梯上问三哥:“你谢我什么,你不会不知我留下来打什么算盘吧?”
他桀骜地一扬眉,“怎样都无所谓。只是秋姑娘从未对谁这样青眼有加,你能留下,嘿,我的胜算便多了一成。”
我摇摇头,这真不是正常的楚三派。“三哥,色令智昏啊,你要三思。”
三哥冷哼一声,不以为然。
临近酉时三刻,楼下响起了调试音阶的丝竹声,人声也渐渐热闹,想是开始做生意了。
我考虑着出去看看是否合适,早晨给我领路的侍女敲门而入。
她手上捧着一套女子裳环,一件薄甚轻衫,还有一件胧如云雾的淡紫色外褙。
“这是秋姑娘的衣裳,秋姑娘的意思,您在此处身着男装有所不便,若不嫌弃便换上这个。”
虽是自谦的话,但由这侍女不卑不亢地说出来,反倒是我该感到荣幸的意味。我当下点头:“客随主便。不知我是否可以出去看看,外面似乎热闹了起来?”
侍女的眉头拢了一瞬,沉吟道:“姑娘出身正经人家,我们这儿,知道的人明白是谈诗作曲的雅楼,外人看来仍是风月场所,是以若无大事,姑娘还是留在房里为宜。”
这几句全然不是场面话,反有几分恳切。我正沉吟,她又笑道:“自然,姑娘若实在好奇,去哪里也是没大碍的。”
我也笑了:“只要没有‘限行令’,我还真想各处逛逛。”
侍女眼中长光一闪而过,“自然没有。不过到了该‘限行’处,自有人拦着。”说罢敛声退了出去。
我静默半晌,换上那套衣衫。
青裙在里,紫衣相称,再把头发拨下,看着镜中不施粉黛的人,我几乎有些不认识自己。
难道那位秋姑娘真有这等魔力,只是换上了她的衣衫,便也如此生色?
挽起发髻的时候,我默默叹气,若是秋娘本身穿着,不知该何等风华绝世。
我素来不屑羡慕旁人相貌,更谈不上嫉妒,可自从见了秋娘一面——甚至没见到她的庐山真面,心中竟有些酸酸的滋味。
推门下望,只见楼下多半锦袍公子,或一人独坐,或三俩成伴,楼中的姑娘偶或穿梭其间,真是一片笙歌乐舞,融融热闹。
那些明月楼的姑娘皆是酥胸轻露,绣鞋尖角,白藕般的手臂在曼纱中盈盈晃动。一晃,便夺了那些富家子弟的心魂,更遑论满饮这玉臂倾倒出的美酒?
“姑娘又摇头又点头的,是在做什么?何不下去乐呵?”一道曼妙的声线从身侧响起,偏头看到一位漂亮女子。
女子的这双明目极尽灵动,笑盈盈地盯住我。我赧然地咳了一声,“我在想,这里的每个人都如斯貌美,实在是……”
一时想不到适合的形容,女子笑着接口:“实在是一群红颜祸水。”
看着我愕然的样子,她又咯咯笑起来,掩帕道:“不过要我说,红颜祸水还是少点好,否则就太便宜世间的男人了。”
我听不惯这等孟浪语调,面上红晕升腾。
她马上“呀”了一声,掩唇道:“秋姑娘说这里来了位贵客,不可唐突的。姑娘便见谅吧。”说着揖了个万福。
我笑笑问:“这儿的人全都叫她‘秋姑娘’?”
女子立时娇笑:“你可想问她的名字?抱歉,恐怕这楼里的任何一个人,都给不了你答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叫什么,采云锦。”
“云锦姑娘。”我略一致意,接着追问:“那么明月楼的楼主,是秋姑娘吗?”
“也许。”采云锦不置可否地吐了吐舌,摇曳腰身掠过我身畔,“抱歉,我要下去连诗了。有什么疑惑,何不当面去问呢?”
随着话音,她柔美的身姿一阵风似的飘走了。我站在原地,心里苦叹:我怎么敢当面去问呢,反正我问过什么,你们都会告诉她的吧。
走下楼梯,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吆喝:“客官,您的酒!”
隔着一张桌子,楚三派正弓着身给人斟酒,模样之卑微,真像当了几十年奴才的人才做得出的。
天可怜见,一位最不喜忍气吞声的英雄侠盗,居然也甘为一介女子折腰了。
三哥不经意抬眼,看到我愣了三秒,而后又两眼放光地打量我三秒,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两步蹿过来想夸几句,被日间那守门人一帕子砸来,粗声喝:“还不去干活!”
楚三派被骂得毫无脾气,缩了缩脖子,麻溜地跑开了。
我捏捏眉心,告诉自己见怪不怪。
下楼经过采云锦那一桌,听她正和一个赭衣男子对对子。
那男子笑意轻薄,徐徐道:“戊戌同体,腹内止欠一点。”
我听见这个,连忙把脸红了,举步要走,一只纤纤玉手将我勾回,采云锦媚然笑道:“已巳连踪,足下何不双挑。”
男子抚掌而笑,我听了大窘,抬手倒一杯酒灌进她嘴里,“让你胡说!”
采云锦调笑:“我们在这对得好好的,谁让你冒出来?”
“若非我冒出来,你还未必对得上!”我脸腾红晕,又斟了一杯,端到她朱唇旁,“为这个,你还得再喝一杯!”
“什么对不对?你这捣乱精在这儿闹什么?”
三哥不知何时又窜过来,左肩搭着条白搭子,右手端着一只青叶白瓷的酒壶。
我姑且放过采云锦,对三哥道:“你此刻怎么有空闲不干活?哪里有趣,不如带我玩玩?”
三哥将我拉至僻隅处,不轻不重地数落:“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真人不露相,你不要随便招惹,听见没有?”
我故作疑惑地眨眨眼,“包括采云锦?”
“呵,”三哥似叹似嗟,“她的武功不在我之下。”
“你开什么玩笑!”这一喊,半楼的人全向这边看来。
我忙捂了嘴,压着声道:“开什么玩笑!你的武功几年前便名列褚国十名以里了吧,她看起来一个柔弱女子,居然、居然……”
三哥哼哼半晌没答言。
“那秋姑娘,她也会武功?”
楚三派闭眼摇头。一旦和秋娘的事沾边,哪怕只沾上一根寒毛,他也噤若寒蝉。
我知打探不出什么,故作痛心疾首:“三哥,女色误人啊,武功都下滑到这等猝不忍闻的地步了,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跟我贫嘴是吧!”他睁开狭长的眼,曲起手指要敲我的头。
“又偷懒是吧!”似乎无处不在的守门人霍然现身,敲楚三派的头。
三哥眼中清楚地现出一抹凶光,闪逝过后,他端起一张笑脸对守门人打着哈哈,灰溜溜地接着干活。
身边的人各干各事,我所在这处静谧,咀嚼着三哥留下的话,身后一道微渺的琴音响起。
始才发现,整座楼中灯火通明,惟有东墙一角昏暗,隔着一扇不起眼的山水幛。素屏多留白,一位抚琴人的身影隐约可见。
因幼时捉弄过教琴先生,是以我一看见抚琴人便心虚,正要走开,忽而又止住步子。
——抚琴人的一双手从屏幢侧面露出,分明是断了左右尾指!
我忍着惊异,听一曲清音奏响,人群突然集体静默下来,三楼居中的房门开启,秋娘盈盈而出。
抬头看着那道明光,我心中突然有种深陷沼泽的无力感。
这座明月楼里,每个人都深不可测。
第49章 云胡不喜
秋娘露得真面; 这些专门为她而来的客人反而陷入奇异的安静,我觉无趣; 便回房去了。
不久,听到头顶一阵轻碎的脚步,似是秋娘也回了房间。
一夜无事,次日早膳按秋娘的吩咐,特意为我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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