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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有紫宫宠-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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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语气不轻,保养极好的眼角多出几条细纹。皇上生病,她也只能对着宫里的人发发牢骚,在儿子面前,却是半分舍不得责备。
我因为心虚,立在侧旁一句也不敢多说。
太后推开宫女递上的茶,竖眉问:“昨夜在上书房伺候的是哪个没心的奴才!主子这么熬夜,也不知提醒着点?”
我心头一颤,无人敢回话。
一位掌司姑姑过来劝慰:“太后娘娘不要着急,皇上打幼时落下的病根,这么些年反反复复,已不是第一次,服两剂太医院的汤药便好了。况且,皇上如此勤勉治国,体恤百姓,太后应该高兴才是啊。”
太后叹气:“哀家何尝不知,只是舍不得他如此亲躬,鄞儿这孩子比他父亲……”
话说一半自觉不妥,太后收住话头,转眼看向我,勉强露出微笑:“不必在此拘着,去看看皇帝吧,但去过就回,让他好好休息。”
幸好太后不知昨夜之事,我连忙道:“是,请母后宽心。臣妾告退。”
退出来后,我没急着去霖顺宫,此时要去探他的人应该不少,暂不去凑这个热闹也罢。
只是一想到早上还那么有精神捉弄人的家伙,不到半日就病了,难止心头空落。
回到眷瑷殿,我呆呆等到日头足落,期间让秋水去太医院问,给皇上熬的是什么汤药。回说是琼玉方,无非人参、地黄、茯苓这些补气血的药材。
我仔细想了想,亦无什么可拿,便在暮色暗下时去探他。
第一次到霖顺宫来,陈公公在前方引路,鼻间有草木香气,远观宫殿内亮了灯的屋宇辉芒一片,抵得两个眷瑷殿大。
——褚国皇宫的豪奢常被中原各国诟病,哥哥也曾说起,皇宫用度实在太奢,他却时常为捉襟见肘的军饷发愁,言语间很是不悦。我住在这里一年多,冷眼瞧着吃穿用度、节日宫宴,的确奢华得过了眼。
如素与我有同感,就此事谈过一回。据说司徒鄞登位后欲行节俭之风,可后宫这些娇养惯了的人头里就受不惯,他总不能在自己祖母母后身上节省,几次之后,也便罢了。
隐隐听见嗽声,陈公公停在一扇门前,便是司徒鄞的寝殿。
我向他点头致谢,吩咐迢儿在外等着,正要进去,陈公公小声提醒道:“应妃娘娘也在里面,晌午来了便一直没离开。”
我心中一沉,如梦初觉,有一瞬间想转头走掉。
转念隔着一扇门的病人,又不甘心。
里头忽响一声:“是谁到了么?”是司徒鄞的声音,听着中气尚足。
“回皇上,是娴妃娘娘。”
“进来。”
司徒鄞的内寝陈设意想之外的清简,博古架上不见珍宝瓶玩,反而多是木像雕刻,奇形怪状如出鬼匠之手。
病容恹恹的男子斜欹身子,歪在南窗下,应妃立在旁边,捧着一碗药。
“皇上可好些了?”我站在门边,没走得太近。
“若不是妹妹,皇上也不会累伤身体,妹妹倒会问。”应妃横着眼瞪我。
我不答言。
司徒鄞道:“行了,你先回去吧。”
我抬头,他看的是应妃。
应妃咬唇,手中端着药碗不放,“皇上先把药喝了再说,这不喝药,病如何能好?”
“我不喝。”干脆利落的拒绝。
“皇上,良药苦口。”
“天黑了,你回吧。再把你累坏了,我可心疼。”司徒鄞不动如山地对应妃笑。
“……那臣妾明天再来看皇上。”
“挑几个人随你回去,路上小心。”
应绿这才笑了,娇娇媚媚地欠身,风情万种。经过我身旁时,不无意外甩过一把眼刀。
等门阖上,司徒鄞眸子星亮:“怎么这样晚才来?还是怕得不敢来?”
我走近几步,看见案上浓黑的汤药,不由泄气。
不该来,实在不该来,自己也知道,一旦见到他病弱的样子,定会心软。
任何动情,莫不是从动了心性开始。
从他的脸色上看不出什么,只好问:“感觉怎么样?”
司徒鄞满不在乎的样子,“这副身子向来如此,久了也不觉得怎么样。”
我把药碗端起来,尚有余温,“先把药喝了吧。”
司徒鄞把头一撇,“不喝,苦。”说话时还咳嗽两声,更显得这任性可气。
我道:“应妃也说了,良药苦口。你若不喝,她会把我吃了。”
他薄唇轻扬,斜眼看我:“没有任何人动得了你,朕保证。”
“保证不值钱,喝过药再说。”我也顾不得什么体统,端起碗便往他嘴边送。
司徒鄞无奈地叹息,伸手一拉,扣着我的手腕搂进怀里,一碗药全泼在地上。
我懊恼地看他,他却狡黠一笑,咬上我的唇,趁着我欲说话送进舌头。
这个人,到底有没有一点作为病人的自觉!
我向后退,司徒鄞揽着我站起,唇舌愈发窒热地纠缠。
稍用力隔开他,男人摇摇欲坠地靠上我身子,对着耳眼儿吹气:“我虚弱着呢,可别伤了我。”
我瞪眼,却逗得他咯咯作笑,弯腰的时候不防剧烈咳起来。
简直疯了!我离身便走,司徒鄞见我真气,才收敛起来,喘了两歇儿,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见这情形,心里再多的不忿也变成了不忍,我将人小心扶到榻上,命外面再熬一碗药送来。这一番折腾,司徒鄞躺在榻上半闭眼睛,已是闹不动了。
勉强自己不再看他,我声音冷淡道:“皇上好好歇着,臣妾先告退。”
“陪我一会儿。”司徒鄞伸手拉我,没有拉着,失了血色的手指耷拉在榻沿。
“臣妾明日来看皇上。”虽然不忍心,但我若不走,他便不肯好好休息,再让他不得调养,我的罪过更大了。
“钟了——”司徒鄞沉声,继而又轻下来:“陪我。”
第28章 一沟一壑
我的手指蜷起来,扎在手心的指甲刺刺落在心上。凝视他苍白而羸弱的脸,还是缓缓道:“恕难成命,皇上请好好休息。”
司徒鄞的眼眸倏然低寒,我故作不见,返身出去。
出门时,又看到摆在檀架上的木件雕刻,其中一件“枯木抽枝”,单薄似断的枝条尽最大努力斜伸出来,仿佛向我伸手。
轻轻阖上殿门,正巧送药过来的陈公公看到我,惊讶了一霎之后笑脸迎前:“娴妃娘娘要回去了?”
“是,烦劳公公照顾皇上,务必让皇上把药喝了。”
“娘娘有所不知,皇上向来不喜欢喝这苦兮兮的汤药,每次必要闹上几番,若是强劝还会大发脾气。这几年应妃娘娘照看着,还算好些,否则奴才们实在无法。”
我不语。
“也难为皇上,尽心尽力为国事操劳,可待得自己病时,身边连个贴心人儿都没有,老奴真是心疼。”
我仍不语。
陈公公继续道:“哎,可叹皇上如此勤勉为国,怎么偏偏老天不开眼……”
“罢了罢了,药给我吧。”我听不得这等话,深深看陈公公一眼,“陈公公对皇上,也是尽心尽力了。”
陈公公躬身隐笑:“不敢,皇上万事遂心如意,做奴才的才好过不是?”
提着食盒再进寝殿,司徒鄞闭目躺在榻上,英眉微拢。刚一走近,他眼也不睁道:“出去。”
我无奈摇头,端出汤药。
背后凉风陡起,我下意识躲闪,一道铿锵玉声砸在地上。
“该死的奴才,是——”司徒鄞怒瞪的眼眸移至我身上,戛然静止。
我平静地注视他,司徒鄞暴露青筋的拳头攥了攥,缓缓松开。
我回头看一眼摔断的玉如意,“皇上再摔一碗,可就没人给您熬药了。”
这一回无需多劝,司徒鄞老老实实地把药喝了。
“何必心软?”他的脸色似乎好些。
我只当听不见,为他拭净嘴角的药汁,端来浓茶给他压味,“这不是也喝了吗,哪里苦了?”
“苦。”司徒鄞皱眉,像个执意不吃蔬菜的挑食孩童。
“您是皇上。”
“那又怎样?”
“太后很担心。”
他不说话了。
我叹气:“得亏瞒着太皇太后,否则她老人家早杀过来亲自逼着你喝药了。”
司徒鄞深深地凝视我:“为何又回来?”
我怎么知道,被人蛊惑了心神?
没等到我的答案,他又低道:“很多事情,都是不能回头的。”
“病中的人,这么多感慨做什么,悟道登仙吗。”我不忍听下去,有些粗鲁地替他掖好被子。
心底里不愿看到意气张扬的司徒鄞,这样萎顿起来。
他的眸海那么深,其中的秘密恐怕从未被人看清过。一个人把自己隐藏起来不容易,再想打开,更困难。
“皇上静心歇息,明早起来便一切都好了。”
司徒鄞浮起苍白的笑意:“你这话,像是哄小孩子。罢,你回宫去吧,让他们送你,路上当心。”
我道:“你这话,我刚刚听过一次。”言罢,惊觉语中竟有醋意。
司徒鄞仿佛没有听见,沉沉睡着了。
几日后司徒鄞见好,我过去问安的次数也少了,反而多去瑞祥宫走动几次。太皇太后对外事一无所知,还埋怨孙儿不来看她,我只好极力哄着。
这日午后阳光极好,凝碧园的牡丹已冒出了花骨朵,霖顺宫的人忽来宣旨,说皇上有请。
身后的迢儿听了直捅我的胳膊,我瞪她一眼,对公公道:“请转告皇上,我明日去看他。”
打发走了人,知道迢儿要缠问,我匆匆扯了根花枝掩面,“你可别说多余的话。”
迢儿长长叹了口气,学着老夫子的模样摇头晃脑:“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啊小姐。”
我松开花枝敲她的头,“花朵将开未开,正是满城春色,等到齐花斗艳的时候,有什么乐趣?”
迢儿无趣地踢开脚下石子,“小姐从前并不这样前怕狼后怕虎。”
“很多事情没法回头。”我想起司徒鄞的话,亦无趣起来。
他病时我殷勤照料是实心,病愈后守礼疏远也是真意。听闻这几日忙坏的不止是应妃,还有如素,一天几次地往那儿跑,初春本好了一点的身子又被累带坏了。她如此痴情,我不忍负她。
“小姐……”迢儿轻声叫我。
我回过神,似嗔似笑地瞪眼:“蹄子,再多说,我就把你嫁出去,看你以后去烦谁。”
“小姐过分!”迢儿红了脸,扭扭捏捏地跑开。
真羡慕这等无忧无虑啊。
忽起一阵风,园中花枝瑟瑟。触目所及是阳光照得正嫩的花苞,不知怎的,我想起元宵夜误入的那间小院里,满庭的珍珠梅。后来听秋水说,那是吴氏小主曾住的居所,自她离世之后,那里再没住过人,最喜爱的珍珠梅却一年艳似一年。
宫中的女人若是命薄,还不如花草活得长久。
“刚好了几日,又要日理万机?”
翻阅奏折的司徒鄞左手抵着额角,正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看到我,他眸子亮了一下,转向我手中食盒:“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小厨房做的鸡心小炒与荷叶虾,想皇上这几日清淡的吃腻了,也许想换换口味。不过……”
我眯起眼睛假笑,投向备案上另一个食盒,“想必皇上已吃过了,这个我便带回去做夜宵了。”
他笑着起身过来抢,“不许这么小气,我晚上没吃饱。”
这一抢,便实实地拥我入怀。
我动也不动地任他抱着,心中叹气,一有机会就占人便宜。
吸着他身上的幽香,我无奈道:“要吃就快吃,过会儿凉了。”
司徒鄞低低“嗯”一声,磨蹭地松开我。
他吃东西时我无事可做,瞥见砚台的墨干了,也不敢替他磨,再累病了怎生是好。一直惦记着那些木刻,便踱到博古架前细细观赏。
“看上哪个了?”司徒鄞不知何时吃完,晃悠到身边。
“都很好。”我眼睛不离木刻。
“那都搬到你宫里去。”司徒鄞随口说,从后圈住我的腰。
温热的大掌渐收渐紧,直至两人完全贴合。
我烦躁地挣了一挣,他不放我,“我知道,你心里仍有沟壑。”
我摇头否认,没的心虚。
淡淡的叹息自他薄唇溢出,宛如千回百转的梦寐钻进心窍。
“你承认又何妨?左右,我也不会比现在更举步维艰。”
任何人都可以示弱,惟独苦涩的语调自司徒鄞口中说出,像在博人同情。
我轻轻隔开身后的人,“皇上知道,不论我承不承认,都移不动大局。”
司徒鄞却道:“你心中的大局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永不动钟孑群分毫,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第29章 当受则受
听到小航子呼报“皇上驾到”,我眼皮一跳,略感无力地抿了抿嘴唇。那晚不了了之之后,我不怎么去霖顺宫,司徒鄞倒是愈发勤快地到眷瑷殿来。
“知道皇上来,特意备了皇上喜欢的茶和点心。”未出内殿,已听到迢儿在殷勤拍马。
司徒鄞则见阶就下,声中含笑:“我是‘又’来了,否则凭你们娘娘的心性,忘了我是早晚的事。”
本欲迎出接驾的我远远听到这句,登时摇头返身,果然是司徒鄞,这种有伤风度的话都说得出口。
刚行两步,脚步声已在身后,笑中带着揶揄:“哟,爱妃好高的兴致,是在散步么?”
我无奈,先瞄了一眼他的脸,气色不错,始才假笑:“皇上万安。”
司徒鄞打量我,话却说给一旁的迢儿:“你看你家娘娘的脸,像不像两块石头?”
迢儿“咦”了一声,“为什么是石头?”
九五之尊的男子嗤笑一声,折扇一打:“如此僵硬的笑容,可不是石头做的么。”
迢儿居然还附和:“哦,原来如此。”
我心里哀叹,这只狐狸放下身段和宫里人打成一片,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连忙让迢儿去端茶,伸出一只手将他拉进阁中。
“我觉得,你对我越来越不耐烦了。”司徒鄞落座,状若无意地笑。
“此地不备帚,皇上想待多久都可以。”言罢我忍不住挑唇。
司徒鄞大笑:“那我要谢谢你了。”
我歪头看他神情,眉舒眼笑,全然是乐在其中。
一时香茶来了,我接过来端给他,看他品了一口,几许小心地问:“去过湘妃那儿了?”
司徒鄞眉头略蹙,待仰头看我时又漫漫舒开,轻喟:“是,我就是从那里来。”
“如素好吗?”
“她很好。”
我点头,他去看她,她定会好的。不觉喃喃出口:“好就好。”
“将我推到别人身边,就是你的大度?”
司徒鄞装作不悦,我不去看他。“如素对你一往情深,你难道不知?”而她又待我情同手足,我怎能昧心不顾?
司徒鄞沉声:“那我对你一往情深,你难道不知?”
我撇开他的手站起来,拿过他的茶杯抿了口茶,不紧不慢道:“皇上怎么与她比?”
“我难道比不得一个湘妃?”他被气笑了,随口拈出这一句。
我听得好笑,更加好整以暇,顺便耍耍无赖:“话说的愈发乱了,况且皇上不愿可以不去,我只是建议,又没人强逼皇上。”
司徒鄞瞪着我无言,打开折扇猛摇,肩头青丝如同受了天大的气,无可奈何地顺风摆动。
我心中大乐,“有风不动无风动,不动无风动有风,你猜这是什么?”
“就是这个!”他举起折扇,佯作打在我头上。
我配合地揉着脑袋,“这下不气了吧,春天干燥,可别妄动肝火。”
司徒鄞无言地看着我,眼里的光芒不见了,蒙上一层雾气。将我的手拉下来,他拍拍我的头,低道:“你不讲理,也不公平。”
每当他用这样低允的声音对我说话,是心里有隐痛之时。
“你是为着当初我对你……不好,所以耿耿于心。”
“不是,不为那个。”当初那么深重的怨恨,已随着这些时日的相处渐渐磨灭。
至今记得紫宵阁外偷听他说:这一杯茶,我想喝得很,却又不得不远远搁开。本以为只是一杯寻常的茶,眼下却越发舍不得白白凉在那里……
当时只道寻常,后来每每细究,都是缱绻深情。
然我心中所为,除了我是钟了,还是镇远大将军的妹妹,而司徒鄞除了身为司徒鄞,也是褚国的一国之君。
他有他的不得已,我何尝没有我的顾忌?
不忍心,也不敢松了心里紧绷的弦。
司徒鄞没有追问下去,拍拍我的头,默然离开。
闻风而动的迢儿冲进来,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哎呀小姐,怎么又让皇上这么走了,厨房正做着小食呢,马上就能端过来了!你、你、你怎么就不知多留皇上一会儿呢?”
我叹气:“不如明日在院内放几只黄雀。”
迢儿住了嘴,想一想问:“为什么?”
“因为我爱听它们叽叽喳喳。”
迢儿立即脸红,甩甩胸前的大辫子转身,且不忘她的摇头晃脑:“世风日下啊,人心不古啊,好心当作驴肝肺啊,我这样一个忠心为主的人啊,真是可怜可叹!”
*
几日后的清早,许久不闻声息的应妃,突然遣人送来一样东西。
我打开包裹的红绸,是一只两耳三足的手玩玉鼎,成色清白半透,里头装着满满的殷红粉末。打开鼎盖闻了闻,是握椒殿的夜神留霜。
随物还有一封信,上书工整汉隶:
“闻妹近来深得圣心,愚姊遥望难及圣宠,深感从前诸多不当,悔之莫及。望妹念在同侍皇上,肯屈驾一见,以了愚姊之憾。”
“应妃竟然送来了和解帖,是我少见多怪了吗?”迢儿夸张地揉眼睛。
秋水道:“皇上月余不曾踏入握椒殿,应妃忍到今日送来帖子,不知暗地打着什么主意。这几年没见应妃对谁低过头,娘娘不得不防。”
鸿雁也来凑热闹,声音怯怯的:“应妃娘娘做足了功夫,娘娘不去不好吧?”
我听她们议论,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信笺。
迢儿问:“小姐看了这么半天,看出什么了?我们要不要去?”
我放下信,“只看出一点,这求和信不是她写的。”
“不是?”
我漫然地呵了口气,“隶书太正统了,不受女子喜爱,况这行文绝非应妃语气,出自惯写八股文的老进士之手还更可能。”
“那,咱们去不去?”
“不急。”我想了想,“好久没见湘妃了吧,先去瞧瞧她。”
丘栩殿的翠竹不输去岁,相形之下,凝碧园的花花草草是俗了。尽管褚国春晚,但照满园植被的长势来看,真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
如素破天荒扑了水粉在脸上,比上次见面精神许多,依旧是素眉。镜葵忙着倒茶,我坐下说些闲话。
不觉聊到司徒鄞身上,如素神情复杂地看我,“知道你心里惦记我,但凡事强求不来。他能来,我很高兴,可我不希望是你让的,你该了解,我也有自己的骄傲。”
我心虚地眨眼,不敢正看她。从没刻意透露过,但凭如素的敏感聪颖,知她早晚会猜到。
这时候想起司徒鄞来,不免就有些气,抬头理直气壮对如素道:“当受则受,想那么多做什么。”
如素微笑如禅香,有镇人心神的作用,“那你呢,你明知他在意你,才敢跟他提要求;也因仗着他喜欢你,所以认定无论说什么他都会照做。我一直觉得妹妹是聪明人,怎么一面受着别人的好,一面拒人于千里之外?你这样子,不太公平。”
不公?他也这样说……
我心尖微微一颤,一时反驳不了,索性拧眉撒泼:“姐姐从不讲这些大道理的,我不听!”
如素静静道:“哪是什么大道理,随便想想就知道的常理罢了,只是你在这件事上太谨慎,连想都不敢去想。”
相对默了一阵,我放低声音:“我没有仰仗他对我的好,我连他……是不是真心都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吗?”如素声轻如风,“当局者再迷,也骗不过自己的心,妹妹,问问你的心。”
我倏然一震,恍惚抬头,如素依旧浅笑盈盈的样子,不悲不喜,不妒不恨。
直到去握椒殿的路上,我还在反复回想如素的话。
我难道真的不知司徒鄞的心意吗?然而我自己的心意呢?
我的心,若还余有一寸不被形势左右、不被身份束缚的天真清白之地,那么彼处灵感——是想要亲近他的吧。
此念初生心府,仿佛一汪清泉倾泻而下,胸中块磊尽被洗涤。
当受则受,当受则受。我仰天吐出一口长息,圣贤说的话,理应是有道理的吧。
赴应妃之邀原本揣着小心,路上想通一事,我反而没了担心。及至握椒殿,应妃早早迎出来,我淡淡一笑:“姐姐好。”
应妃神色抱愧道:“还以为妹妹不肯原谅姐姐,不愿过来。”
头一回看见她如此柔怯的模样,我再笑:“怎么会,姐姐如此屈尊降贵,妹妹受宠若惊。”余光扫到揽尽风头的大椿树,我不动声色将笑意加深。
她有些讪讪,咳了一声道:“别站在外面吹风了,屋里聊吧。”
应妃一如信上恭敬,殷勤地命人搬上茶点小吃,又亲自带我去各个殿苑参观,说了一路好话。
外头传闻不假,此处的奇珍异宝汗牛充栋,满目琳琅逼得我差点手痒。转了约莫半个时辰,我见应妃不像要动手脚的样子,便告辞出来,应妃殷鄞送出殿外里许。
迢儿和秋水一直跟在身边,等走远了,我问她们俩:“可看出什么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摇头。
我耻笑她们:“火眼金睛今儿个怎么不灵了?”
迢儿不服:“我怀着各种恶毒的心思去看应妃,硬是没刺探出一分心机,她脸上的笑容简直比金子还真!也许,她看到皇上独宠小姐,想拉拢小姐?”
“也许。”我挑眉。
秋水问:“娘娘看出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看出来。
第30章 倾卿尽有
“娴妃,你好大的胆子!”
一声厉喝,转身只见应妃胸口插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血色淋漓。
四周全是陌生风景,亦无人在侧,我惊恐退后,染血的纤指却咄咄紧逼。
应妃的脸色红如夕阳诡异,哆嗦着唇道:“娴妃,你好狠毒,本宫诚心道歉,你为何刺我一刀!”
欲要辩解,无奈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我霍然睁眼,流云锦的床幔映入眼中。
听到叫声的迢儿赶忙进来,掏出帕子给我拭汗,“小姐发梦了?”
我徐徐舒出一口气,要了一杯茶压惊,回想梦中情景,不禁好笑。
大概是我过分紧张了。
想着出去走动走动,秋水突然来报:“娘娘,应妃宫里的公公来了。”
……莫非噩梦成了真?
我锁眉出屋,握椒殿的掌事公公领着一帮小太监已至中庭。未待开口,对方便高声道:
“昨儿应妃娘娘宫里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命我等来娘娘您这儿找找。还请娘娘恕罪,让奴才们办好差事。”
迢儿当即反问:“这奇怪了,应妃娘娘丢了东西,怎么找到我们宫里来了?难不成我们这里是贼窝?”
曹公公不恼,皮笑肉不笑道:“娴妃娘娘昨个去了握椒殿,转头我们家娘娘就丢了件儿东西。要是旁的也就罢了,偏这件东西是顶要紧的。娘娘自然清清白白,但跟着娘娘的人,难保有个参差,还请叫奴才们早些看过,娘娘也好早些省心不是?”
尖声刮耳磨心,一口一个奴才自称,架势却比主子还足。我被他啰唣得头疼,迢儿早被气得脸色红涨,撸起袖管道:
“欺人太甚!本是你家娘娘请我家小姐过去,如今无凭无据血口喷人!什么跟着娘娘的人,我便是贴身跟着娘娘的人,你敢来搜我吗?今日不把话说清,我们还不依了!”
话间,远远地又来一批人,却是司徒鄞身边的小虫,身后也跟着五六个人,眨眼间挤在殿前,两拨人黑压压一片,把阶下这点儿地方占个水泄不通。
小虫赔笑施礼道:“请娴妃娘娘安。昨日皇上丢了一样要紧的东西,差奴才来娘娘这儿看看。皇上还说了,请娘娘不要多心,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我琢磨着此事缘由,面上冷笑:“到底是应妃丢了东西,还是皇上丢了东西?说清楚了,免得以后谁没了东西,都到我宫里来例行公事。”
小虫看了一眼曹公公,紧着笑意回道:“是皇上的一件儿东西,放在应妃娘娘那处的……”
原来如此。怕是司徒鄞真丢了什么,不然也不会烦到我这里来。
既这么着,我不好再说什么,侧身将人让了进去。
这帮人鱼贯而入,二话不说翻捡起来。饶是手下规矩,一应都轻拿轻放的,依旧看得我不太舒服。
未等闹消停呢,外间通传:“皇上驾到。”
司徒鄞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进来,众人皆去行礼,我也欲行大礼,被他拉住。
抬目看他,是如常神色,平常到仿佛我们已做了万世夫妻,笃实不疑。
从前只听人说“见面三分情”,现在才体会个中真意:一见到他,就什么气都没了。
司徒鄞冲我挤眉,手臂极自然地环过肩膀,问:“找得怎么样了?”
小虫回禀:“回皇上,尚未找见,还有小半个寝殿没找。”
“那继续吧,仔细着娴妃宫里的东西。”
司徒鄞一派气定神闲,而后微微颔首,只我听得到的低音:“原本在上书房议事,放心不下,过来瞧瞧。你万莫多心。”
抛下国事过来就怕我多心?我微微一笑:“我不多心。”
司徒鄞听了,舒展开眉头。
不一时,小虫忽从暖阁跑出来,惶恐地跪在司徒鄞面前,手中高举一物:“回、回皇上,找着了。”
我眼皮一跳,搭眼看去,那是一尊一掌来大的暗赤色玉佛。这玉佛的样式奇怪,成色红似玛瑙,又夹着黄龙玉色,明明有个弥勒大肚,却无笑脸,反如罗刹狰狞。
东西在这里,我丝毫不意外。应妃千辛万苦设下此局,若什么也找不见,岂不枉费了她苦心经营?
只是她如何动的手脚?
前日送帖时挟带进来的?不会,接手都是我的人,众目睽睽之下,她的手伸不到这么长。我带去的人自然没有问题,搜宫的又是司徒鄞的人,她是如何做到的?
觉出敲在肩上的指力,我回神侧头,司徒鄞的神情竟也没有丝毫惊讶。
我喃喃:“这玉佛……”
曹公公上前跪倒,抢先道:“玉佛既在这里,请皇上彻查此事,给应妃娘娘一个交代!”
迢儿扑通一声也跪下:“皇上请明察,这绝对不是我们宫里的东西!”
曹公公低眉顺目地接口:“自然不是这宫里的,是应妃娘娘宫里的,只是不知握椒殿的东西,如何跑到眷瑷殿来了?”
此言一出,眷瑗殿其他宫娥接连跪地,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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