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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幼子的从容人生-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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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府上几位爷或许各有算计,但对于老爷子,那还是孝顺的,尤其三爷五爷,瞧见父亲如今的模样心里忍不住酸楚,真不是他们不肖,是大哥; 太过了……
  “你父亲他们都走了; 咱爷俩今天就开门见山的谈谈。”老爷子打起精神; 看着身前神色坚毅平静的孙子,忍不住设想他要是投身在大房,那自己恐怕也会和老三一样,废长立幼; 不为别的; 就他的心性才华,何事不可谋。
  “孙儿谨领训!”老侯爷就是一只垂暮的老虎,虽已体衰,但獠牙还在,如非必要,赵秉安并不想和他正面对上; 可如今,有些事已经不能拖延下去了,皇权更迭就在眼前,把府中命运托于大房父子二人之手,恐怕,难有善终啊。
  “为什么要投太子?”
  “嗯?”赵秉安不防老爷子居然提到这节,暗叹,祖父这些年虽然越发刚愎自用,但到底眼光毒辣依旧啊。
  “别跟我打马虎眼,老头子在朝堂上打拼的时候,还没你爹呢,就你那点把戏,门儿清!说吧,什么时候和东宫搭上线的?”
  “祭天之后,孟家便开始与孙儿接触了。”
  “你!这么大事,你怎么一点也没和府里言语,孟家虽是太子妃的娘家,可除了孟家老太爷,剩下的皆不成器,连累的太子妃都不得脸。你和他们筹谋,能成什么事?”老侯爷正习惯性的批着孙子的作为,突然他脑里一道精光闪过,看着这孙子,眼都睁大了。
  “你,你,孟家这两年行事路数大变,是你教的!怪不得,怪不得,我就说孟家那兄弟俩都是官迷,三品虚职上那么些年都不舍得退,怎么会突然辞官,转头去教书育人,这,这,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不难,孟老太爷虽然门生故旧满天下,可他老人家已经八十高龄了,撑不了几年,到时候人走茶凉,孟府落魄就在眼前,而孟府一旦有失,太子妃还能坐得稳当吗,这两者之间是相辅相成的,孟家两位世叔不会连这点都看不清。他们在朝堂上施展不开,可孟家的底蕴在那摆着,士林里无往不利,他们退出朝堂,一方面这是太子妃娘家为东宫做的巨大牺牲,自绝后路为太子在圣上那里服软,东宫心里怎么能不感念。
  另外,千万不要小看孟老爷子在天下士子心里的分量,四朝元老,两任帝师,数度宫闱匡义,当年要不是他老人家自己激流勇退,申阁老不知何时才能坐上首辅之位,现在内阁里诸位哪个没受过孟老爷子的恩义,孟家两位世叔在朝中屡屡出错,为什么诸皇子无一人出面发难,因为他们知道动孟家,内阁是不会答允的,朝堂上下也不会视而不见。就是圣上,看在孟老爷子的面上,对两位世叔时不时的抽风之举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孟家被逼隐退,东宫堂堂正统,居然被诚王打压的连岳家都保不住,且不提满朝文武怎么想,就说圣上,心里该是什么滋味……”
  “所以,这两年,圣上愈发厌弃诚王,时不时的就要打压一下,这,都在你的算计里?”老爷子一颗心就要蹦出来了,这孩子心到底有几窍,三年前他不过十三,怎么就敢以皇家诸子为棋,布这么一局!
  赵秉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稍微和老爷子透点口风,“不全是孙儿的筹谋,孟家老太爷教授了孙儿良多。”
  “嘭”老爷子这下是真的惊住了,他连撞上书桌的痛感都顾不得,急声问着,“孟家老太爷出山了?”
  这消息太重要了,孟家老太爷要是决定出山,那朝堂上的格局恐怕瞬时就要变了,就像孙子说的,不要小看这位老太爷的分量,他当年的门生经过这些年大都坐上了六部的高官,就连九卿里亦不乏人在,不夸张的说,他老人家拄着拐杖在神武门前咳嗽一声,朝堂上下都要抖一抖。只不过,这位乞骸骨之后就不知躲在哪里休养,天家恩宴都请不出来,要不然,诚王前些年也不敢这么打压太子,太子妃也不会因为娘家无人撑腰在东宫备受冷落。
  “没有,孟家世叔在梦院跪了五天,几度昏厥,也只是让老爷子见了孙儿一面,他老人家一生功高盖主,要再出山,恐怕孟家大限就要到了。”赵秉安看得透彻,孟家的老太爷是在自囚,放任两个孙子胡闹恐怕也是一种自污,要不是圣上当年为稳地位强把太子和孟家绑在一起,这位活出味的老爷子绝不用晚年如此自苦。
  “对,孟家老太爷不出手是对的,他老人家一举一动皆是风雨,东宫如今已稳,他老人家还是不出来的好……”老爷子年轻的时候,那位太爷正当朝,那还是英宗的时候,明君贤臣,一片繁华江山,他当时被父亲安插进宫中禁卫,戍守大朝堂,他曾亲眼看过那位在金殿上是如何指点江山气吞山河的,当时他就想,将来他的儿子一定也要考科举,走到那离御座最近的地方去。
  后来,父亲殉国,他年纪轻轻就承了爵,在军中摸爬滚打,尝遍人情冷暖,那时膝下三子就老二有点天分,可惜还是庶出。等到妻子怀上老五的时候,他就做了一个簪缨朝冠的梦,当时想着或许这个儿子是上天送来让他圆梦的,后来确实如此,老五打小聪慧,读书一顶一,所以对于妻子有时候明显的偏袒,他都视而不见,甚至私下还帮着贴补,就是想着会不会有一天他的子孙也能像那位一样,一言定江山,一言平风云,星河天下,不过他一指之间。
  现如今,屋外昏黄的阳光投射进来,照在不远处少年的身上,这份似曾相识的气度好像把他拉回了四十多年前,他矗立在太和宫门外,偷瞄着殿中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身影永远坚挺,似乎是千钧压在身上也不能折他一毫,眼前的身影似乎渐渐和那久远的记忆重合,他突然觉得有些刺眼,轻轻抬起袖子挡住了这光华。
  “老太爷虽不能出手,但他指点了孙儿一些为臣之道,孟家的关系网……”
  “不能沾!秉安你记住,除非你做到六部堂首,否则永远不要动孟家的东西,那是滚滚烈火,沾上就能把你烧成灰!”孟家辉煌的时候,申沈苏兆几家加起来都难以望其项背,可那位孟家麒麟儿的下场呢,丧身汨罗江,连尸骨都没找回来,那位要是还活着,恐怕圣上都不能安寝。
  “孙儿明白的,孟家的时代已经过去,有些事有些东西还是让它沉默着好。只是,老太爷给了我一块玉佩,换,换一桩联姻……”
  “哦?你身上兼祧两房,确还能再娶一房,可我记得孟家没有适龄的女子啊?”
  赵秉安回想起那天深夜他见到的那位睿智的老人,心里忍不住发寒,头一次,他感觉被人从里到外看了个通透,所有隐秘无所遁形。
  “不,他要我的长子娶孟家女为妇!”
  老爷子倒抽一口气,整个人都怔愣了,随后他轻轻吐出一点,忍不住整个人往后缩,呵,那位还真是法眼如炬,小十唯一的缺点摆的很清楚,重情!他能为了一个隔房堂弟的母家大费周章,能舍出泰半家产给姐姐陪嫁,小六作天作地他也能一忍再忍,这都说明他极重家人,那他将来所出长子所占的分量,不言而喻啊!
  “你应了?”
  “我没有退路,老太爷既然开口,就没有给我第二种选择。”赵家前些年首鼠两端,已被太子厌弃,其他诸王在赵秉安看来机会委实渺茫,况且,良臣不侍二主,赵家改投他人,不仅恶了圣上东宫,恐也不会得新主看重。
  可要在东宫有一席之地,总要人引荐吧,孟家是最好的人选,当初孟家长孙孟守德找上他的时候,他就知道孟家的心还没有死,不管他们瞧中的是他背后邵家沈家的势力也好,还是纯粹看上他这个人也罢,他都不能放过这个绝好的梯子,有了孟家,他就能体面的爬上东宫这条船。
  老爷子靠在椅子上沉默良久,神色渐变,“呵,呵呵,哈哈哈……好,好,好啊!”声色暮沉,老爷子压抑不住的笑,笑他老眼昏花,误以为自家养了头幼虎,熟料这是只更可怕的海东青,此等枭雄,绝不是秉宣可以驾驭的。
  “好孩子,过来,让祖父好好看看你,看看,我赵家的麒麟儿……”
  老爷子神态悲凉,让赵秉安无法拒绝,一手侧立,他朝着书桌又跨了一步。
  “祖父,我……”
  “不必多说,拿着吧,这算是我仅能给你的了。”
  一块精铁令牌从袖中应声而出,扣在了书案上。赵秉安只思虑了一秒,便伸手接了过来。
  背面纯黑一片,瞧不出什么不同来,只入手确有些份量,翻过身来,只雕着一个“棣”字,这是?
  “这上面刻的是第一代永安侯的名讳,世代交由长子嫡孙传承,拿着它,可以敲开一半京中军门。另外,你可以凭此令牌调动府中暗卫,这些人或隐于各宅府,或藏于京中街头巷尾,若有需要,你可以在华厦后河放一道竹筒,它会沿着京中河道秘制的通路,飘向四面八方,很快便会有消息传来,这,才是咱们永安侯府数百年在京中立足的根基,不是你那点小打小闹所能比拟的。”
  “这,这是该由大伯传承的东西,孙儿不能拿。”说不动心是假的,这可是永安侯府数百年的积累,可是,老爷子既没有废世子的打算,又不是什么慈爱心爆棚的长辈,突然来这么一手,真的很惹人生疑啊。
  “呵,小兔崽子心眼真多,连祖宗都防着,行了,你大伯不知道这个,他以后,或许也不会知道了……”老爷子对府中这局面也是无可奈何,长孙身边就剩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二,其他的早就被小十架空了他都还不知道。自己手下这些利刃,可都是会噬主的,秉宣,他握不起来啊,交给小十这也是为了保他的无奈之举,要不然,终有一日,这兄弟俩必刀枪相见,到时,以小十的心性谋断,老大这一房说不定就绝了。
  赵秉安踌躇了片刻,终究还是收下了。
  “你在府里那些动作,我都可以视而不见,只一个底线,”老爷子深吸一口气,轻轻吐出,“别伤了你大伯,他对你无坏心的。”
  “孙儿无意永安侯!”这是赵秉安对老爷子的承诺,只要大伯不对他指手画脚,他也不会打府中爵位的主意。
  到底是年轻人,老爷子从不信什么承诺,人在红尘,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小十现在还留着一丝良善,待到他将来在官场里滚上几遭,要还能说出这话,他倒是愿意勉力一信。
  “你手下那个叫沈林的,到底是外姓人,时候到了,就料理了吧。赵康不错,府中老几辈的家奴了,信得过。你要是施展不开,我这还有些人手,待会让赵忠交给你。秉安,你记住,你姓赵,你的子子孙孙传承的都是这个姓氏,千万,不能忘了。”
  赵秉安心里对老爷子的某些想法不能苟同,但当此情境,他也不会傻乎乎的反驳难得软化的老爷子。“是,孙儿记下了。”
  老爷子挥手送走了这个孙子,在昏黄的夕阳下望着他跨过门槛的身影,在心里和自己说,“我给了你大伯永安侯,却给了你永安侯府,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怀珩,怀珺,都是我的儿啊……”


第82章 出京
  “非去不可吗,老四就是把天都捅破了; 那不还有你大伯和秉宣吗; 凭什么让你一个小儿家的去啊; 咱们一家欠他们父子的吗; 毁了大郎还不够,又来祸祸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玉涵院内,蒋氏哭的死哩哗啦的,拉着小儿子的手就是不答允。
  她才不管大房死活,这些年她早就看透了,那一家子就没个好人; 当初明知道苏州是个火坑还面不改色的想骗大郎进去; 后来见诱骗不成就恼羞成怒; 生生毁了大郎前程,逼的她大儿最后沉沦到那个境地。要不是老爷再三拦着,她早就和大房撕破脸了。现在可倒好,居然还敢把主意打到她唯一剩下的小儿子的身上;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什么呢; 苏州这次事关重大,咱们府上要是过不了这一劫,说不准就没日后了,安儿再怎么说也是赵家子孙,这个时候出力也是应当应分的。”三爷就算心里也不舍得放小儿子去苏州,但大势所迫; 也只能妥协了。
  “老爷!老爷,咱们眼前就剩这么一个了,他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蒋氏色厉内荏的开口,声泪俱下的收尾,儿行千里母担忧,蒋氏连赵秉安去河北应试都不放心,更别提放人去苏州那地界了。
  “唉,你放心吧,这次给咱们孩子带上的人手都是最好的,再说,老四才是苏州的主官,万事有他在前头顶着,只要安儿不强出头,就不会有什么事的,对不对,安儿?”三爷这句也算是无奈了,儿子太精明,说他也不见得能听进去,多余这一句,也就是希望他能顾及家里老父母,在外多小心吧。
  “是是是,娘你放心,我多聪明啊,遇事肯定躲得远远的,等到了苏州,把祖父大伯他们的意思和四哥一交代,我立马跑路,苏州就是藏个天仙都留不住我。”
  “你这孩子哟……”蒋氏苦笑着戳开儿子的脑袋,她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呢,小儿子这语气,就是笃定了要去苏州,她就这个命,生出来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犟种。
  “你在外面可不能和你四叔学,哪些不正经的女子不能去招惹,别人来找你的也不能搭理,那都是吃人的妖精知道吗?”
  “是,我都记住了,母亲大人。”
  “你别贫,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人邵家的姑娘可都等你好几年了,要不是你今年要科闱,这门婚事早就该提上日程了。你这一走,又是大半年的行程,怎么说也得去邵府上递个信儿,别让人牵挂着。”蒋氏很满意邵家的姑娘,经常和沈氏过府相见,这小儿女之间的心思早就看得分明,只可惜自家这儿子就是不开窍,见天忙,让他去回邵府都得三催四请,这天长日久,将来再把人家女郎的心给冷了可怎么好。
  蒋氏一说,赵秉安的脑子里也立即冒出了一道清丽的身影,他从未去过邵家内宅,那不合规矩,只是每年元宵端午节庆的时候,他在邵府做客,能在后花园“偶遇”一回佳人,每回只能隔着杏花树说上几句,聊聊诗书,谈谈他在国子监求学的趣事。印象里是个安静腼腆的女子,每次他稍稍走近一些,都能羞红了粉颈,女工也很好,上次还送了他一个锦囊,绣的很是精致。
  以前,赵秉安对于他未来的妻子并没有什么感觉,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本质上是一个有些冷情甚至可以说冷酷的人,于他而言,长久的陪伴比一见倾心来得更为可靠。那个杏花树下的女子,虽然很少抬头,但每次眸中溢出的欢喜都让赵秉安有些心虚,他的心里揣着太多东西,能给这个女子留的余地太少了,就算将来,他也绝不敢保证自己会爱上她,对于赵秉安来说,爱太难,保持在喜欢的程度让他最有安全感。
  “呃,事态紧急,儿子明日午后就要出发,邵府,恐怕赶不上了。要不我手书一封,您去邵府的时候捎上吧。”
  “怎么那么急,那你东西都预备好了?出门在外可不比家里 。”
  “田二早就在回文阁里收拾了,您不用惦记,倒是您自己,这几年好不容易调理好的身体,可得好好注意,早睡早起,太医的医嘱不能忘了,我会让人看着您的,您要是不配合,那我就不成亲,您就抱不着孙子了……”
  “哎呦,好了,好了,我还用你啰嗦,你姐见面就念叨这个,忘不了。”
  ……
  赵秉安坐在小书房里,整个人隐在烛光下,神色平静冷淡,让底下一屋人都琢磨不透。
  “苏州之行,准备的怎么样了?”
  “万事具备,五爷发出的信件已经先行一步,咱们的人马按时日算也该到了地方,前站没什么问题。”沈林这些年早就磨练出来了,当初苏州那件事刚露出风声,他就加派谍卫赶了过去,这会儿应答起来自是利落的很。
  “随行五十人,都是府上的好手。不过里面逾半是世子掺进去的沙子,依主子看,要不要……”虽说这些年因为主子的吩咐,赵康一直对大房采取避让之策,但真要动起手来,他还真不怵大房那几个人。
  “不必,让他们跟着吧,翻不出大浪来。”大伯近些年愈发多疑,不带走明面上这些人,暗地里恐怕也少不了。
  “兵马司怎么样了,那五百人都握在手里了?”
  “是,除了七少身边一些亲卫,其他两位偏将现如今也都是咱们的人,这些兵马按您的吩咐都严格训练装备精良,现在就差见血了。”
  周四早就不是当初的商贾了,三年兵马司的磨砺让他身上沾染了不少行伍之气,冷静自持,倒真的是在把自己磨成一把刀。
  赵秉安眸光暗敛,声色平常,“不忙,以后有的是机会,这五百人手你给我看好了,不许招摇过市。待我出京后,常服暗甲,一天十二个时辰给我守住了侯府,些许宵小若敢放肆,当场格杀!”
  “是!”周续昌对他头上这位主子算是有三分了解,既然开口就绝不会是无的放矢,看来回去后得在永安侯府外多加几圈布防,不然真出了事,那就是万死莫赎啊。
  沈林听到这,眉头也忍不住皱起,自古北地出豪侠,南江多细客。特别是苏杭,盐绸茶三行,哪户成名的人家暗地里不养些飘亡人,这些家伙心狠手黑,没有下限,真要豁出命往永安侯府闯,那还真是一件麻烦事。
  “主子,要不再从外庄调一批人手入府,以策万全。”
  今天以前,赵秉安或许对这个提议还会犹豫一二,但现在嘛,掂量着袖子里的那块令牌,呵,那群人要真敢来,老爷子会教教他们何为规矩的,“用不着,兵马司布防意在震慑,府上的事自有府上人去收拾,咱们不必多次一举。”
  赵秉安刚打算试着往湖心草庐放人,田二推开门进来了,低着头弓着腰,“主子,二房的五少爷,四房的八少爷来了。”
  逢这个时候,两位在府中向来低调的堂兄到访,莫不是有什么变动自己不知道?赵秉安微疑,以眼神示问赵康,也没得着什么有用的消息。这会儿人都快到房外了,没有闭门不见的道理,赵秉安只能让这几个人先避避,自己迎了出去。
  “五哥,八哥,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回文阁来了,也没提前打个招呼,我什么都没预备……”
  “咱们自家兄弟,客气什么。”赵五跟在二爷身边三四年了,对这位堂弟也算是有些底了,别看面上笑的亲切,要真发起狠来,那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的住的。来之前,父亲交代了,千万不要拿乔他兄长的身份,机会只有这一次,要是把握不住,他只能和三哥一样一辈子做个应声虫了。
  赵八也不是什么端着的人,他这次来也是四爷的意思,跟着小十打下手,若能像十一那样抱稳大腿就更好了。四爷也是一片慈父心,他膝下三子,十一打小跟着赵秉安长大,前程被安排的妥妥的,没什么可担心的。可剩下两个儿子呢,要没人拉扯一把,等将来分家,他们立马就从凤凰落成鸡。偏偏小九早年糊涂,对十一有不大好的心思,让小十连削带打,收拾的现在还不敢大喘气,让他来向小十投诚,那是不指望了,还剩下的也就一个老八了,虽然小心眼也不少,但起码还算老实,盼着小十能念在他四叔这张老脸的份上再看顾一次吧。
  赵秉安瞧着两位堂兄的态度心里就明白了几分,只是,他去苏州是要办正事,带上这样两位不知人间世事的公子哥,不大方便吧。
  “咳,两位堂兄也说咱们是自家人,不讲客气,有什么话不妨直言。”要是被二伯四叔他们逼过来的那怎么说也得忽悠回去,没得带两个累赘,但要是……
  “好,既然十弟这么痛快,那我们两个也就不扭捏了,这次苏州之行,我们也想去见识见识。当然,事情自然还是十弟做主,不过父亲言及,十弟马上就要科举,此时不宜显露人前,尤其此事涉及官场贪墨禁忌,让人知道你涉入太深恐遭后算,所以让为兄伴行,至少也能混淆视听,帮你遮掩一二。”
  “然也,然也。”人五少爷好歹在大理寺待了三年,见识还是有的,说话也能提到点子上,可八少爷就不行了,他还未出书阁,平时有点小聪明也就能应付内宅里那点事,现在冷不丁要他出来现,他也拿不出干货来啊,只能在旁边尴尬的附和老五了。
  赵秉安笑了,二伯这话一听就是拿来搪塞大房的,不过五哥这次来也算是诚意满满了。罢了,多一个兄弟总比多一个敌人强,二伯既然敢用他唯一剩下的儿子来试水,那他就赵秉安为什么不敢接着。
  “既如此,五哥便准备行李吧,咱们明日午后便出发。”
  “哎,那,那我呢,我也想去。”八少爷急了,这还没问他呢就定了,不公平啊。
  赵五忍不住在旁边叹口气,真傻,不提你就是默许,老实跟上来就是了,偏还要多问一句,显得你很蠢知不知道。老觉得站他身边会不会拉低自己水平啊,五少爷脑子里涌出这个念头,身子就不自觉往旁边挪了挪。
  “八哥当然也可以去,只是丑话说在前头,苏州之行,前途莫测,谁也不敢保证中途会出现什么样的波折,我们到那去是为了解家族危局,不是游玩赏乐,四哥现在已是自顾不暇,我们要是在苏州出了纰漏,到时候恐怕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两位兄长可都想好了真要去?”
  此话一出,屋里的气氛又回复到刚才肃穆的样子。赵五拧着眉头,终是坚定的点了头。他自是明白这番话的,苏州情势之凶险,父亲早有交代,可富贵险中求,不是没道理的,这次去,若能表现好的话,父亲答允会正经调他进大理寺入职,再不是那不入流的司吏旁佐,就这一点,就值得他冒回险。
  “八哥还没考虑好?”
  八少爷心里有些慌,刚才提起老四他才想起四哥堂堂苏州主官都能被人“坠马”,就他们三个从没出过京的少爷,去苏州真的可以吗?
  “我,我不知道……”
  “人之常情,这么大的事确实得好好思量,八哥莫不如回去再想想。”赵秉安早就有心里准备,也不是很失望。四叔膝下这两位堂兄啊,是一个比一个心眼多,偏偏就爱在自家那点碗里争,往外蹦跶一步就容易怂,眼界真是,窄的很。
  送走了面色迥异的两位堂兄,赵秉安又敲定了剩下的一点事就去休息了,现在再多筹谋都是纸上谈兵,要做决定还得到了苏州再说啊。
  开年初四,永安侯府五、十两位少爷携数十护卫快马出城,直奔苏州方向去了,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国朝旧例,正月十五之前,不谈晦事,御史台督察院大理寺天大的事也得压后到十六,要不然正月前头就见血,是大凶兆,开年不利。这为赵秉安他们争取了一点时间,要不然就他们府上这么折腾,老四在苏州说不得早就撑不住了。
  就在这一行人刚出京关的时候,东宫内苑就接到了孟家传进来的消息,“永安已出,苏州大变在即。”


第83章 定狠计
  一路疾驰,赵秉安一行人只用五天就赶到了苏州城; 路上算不得餐风露宿; 但也绝不轻松。原想着; 等到了苏州; 再不济也可以好好休息一阵儿,哪成想,刚到城门口就被摆了个好大的威风,他们那位四哥从头到尾面都没露,借口伤势未愈,便打发了一个管事把他们领到官衙后院就置之不理了。
  赵五瞧着十弟不怒反笑,心头都发麻; 老四; 你这不是作死吗……
  “主子……”沈林疾步入房; 手里还捏着刚取到的信儿,顾忌着眼前的五少爷,不大好张口。
  “十弟有要紧事,我就先回房收拾行礼去; 你们忙吧。”五少爷的眼力见不缺; 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回避。
  “不必,五哥不是外人,有什么话直说无妨。”既然已经决定把这位堂兄拉到自己的阵营,那赵秉安也不吝先展现一番自己的善意,还有力量!
  “是,四少两天前就接到了五爷的信件; 但迟迟未与巡盐御史接洽,不仅如此,四少还,还连发两封书信回京,希望世子能重新考虑来苏人选。”
  赵五忍不住心头一跳,老四这是什么意思,是信不过他们二房三房还是他自己又有了什么打算,这人,唉,怎么就不能老实一回呢。
  赵秉安右手拇指揉搓着掌心,面上不起一丝波澜,只嘴角一抿,冷淡平静的话语便说出了口,“看来诚王那边开得价码够高啊,四哥这风向转得还真是时候儿。”
  屋里除了赵秉安和五少爷之外只剩沈林一个,他再得主子信重也只是个奴才,听了这话赶紧把头低得紧紧的,一点神色都不敢表露出来,赵五一听十弟这语气就知道是真恼了,其实他心里也腻歪,明明长辈们都安排好的事,规规矩矩的照办就是了,非要卖弄自己那点小聪明,就老四这脾性,早晚吃大亏。
  “算了,这件事先暂且不提,田文镜和他那个女人查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查到背后是什么人的手笔?”
  “属下无能,田府早就被人里里外外扫了个干净,蛛丝马迹都没留下,那个雯娘就更可疑了,只能查到早年来历,至于其他,一无所获。”
  赵秉安早就料到了,田文镜是织造局推出来的替罪羊,虽然他三年前利索的自尽了,可毕竟他当了半辈子苏州地头蛇,谁知道他会不会藏什么后手,这田家,估计早不剩什么东西了。
  瞧着旁边五哥面有不解又不好意思打断他的模样,赵秉安干脆示意沈林把这个人的背景身份交代一遍,自己也可以顺势再捋一次,说不准会有什么发现。
  “田文镜此人不是清白出身,他原只不过是苏州同里田家一个不得宠的庶子,其母乃青楼雅妓出身,偶被田家二爷田哲贡看中,遂纳做了外室,可惜为宗族不容,在田文镜不足三岁之时就被田家二夫人给灌了药,早早去了。田二爷早前对这个儿子还算看重,一直带在身边护着,要不然恐怕也早就遭了毒手。可惜后来,随着田文镜渐长,容貌愈发显露,竟和田家二爷长得南辕北辙,这流言也闻风而起,说什么的都有,时间一长,田二爷也将信将疑,待这个儿子就不复往昔了。
  田文镜不过十三便被赶出田府自力更生,做过码头的帮工,客栈的小二,传闻甚至还当过青楼的龟公,也因为这点他被田家宗族以寡廉鲜耻、辱没宗嗣之名除去宗籍,甚至宗审之时被打断了一条腿,扔到了嘉实街上,也就是在那,他遇上了前届苏州织造局总管太监王振,自此踏上了青云路。
  仅仅十年,田文镜便在苏州开了十六家织行,坐拥万亩桑田,苏州场面上的人物都要给他三分颜面。宫中上供的丝绸三成都是经由他手流出去的,私底下的贸易往来那更是了不得。
  可惜,后来王振因为波及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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