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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未央-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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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蘅芜忙捧来一个两寸高,一尺来长的四蝙如意描金填漆盒搁在冯氏面前,玉娘虚点了道:“里头三套头面是我赏母亲与两个嫂子的,嫂子带回去罢。”冯氏忙站起谢恩,看着玉娘端了茶,便磕头告退,双手捧了漆盒倒退出去。
  看着冯氏出去,玉娘将茶盏搁在手边,向着垂手站在一边的金盛道:“这两日刘美人与宋才人都来回我,说是他们跟前服侍的太监很不像话,请陈奉。”金盛想了想,倒是记得刘美人前几日就在昭贤妃跟前提过,说她殿中的太监扫地扫得不干净,屡说不改,闹着要昭贤妃为她做主,昭贤妃当日恍若未闻一般,今日怎么忽然提起转念倒也明白了,当日不搭理,无非看刘美人小题大做,不能叫她轻易如愿。今日忽然指着这事发作,想是陈奉有什么事儿不顺昭贤妃的心了,故此指着这事敲打陈奉。
  到底金盛也在陈奉手下领过教训,有些香火情,故此到掖庭宣了昭贤妃口谕之后,又含蓄地道:“娘娘从来宽厚,内侍也是知道的,只老实答话便了。”陈奉听着玉娘特遣了金盛来宣他,知道是有要事,也就顺着金盛的口吻叹道:“只望娘娘记得奉从前谨慎。”金盛看着陈奉富家翁一般的脸上带些轻愁,又安慰了几句,陈奉诺诺。
  两个到得合欢殿,先叫陈奉在外等候,金盛正要进去回报,一脚才踏进合欢殿正门,秀云含笑接过来:“金内侍回来了,陈内侍呢?圣上来了,娘娘不能见陈内侍,叫奴婢替她问陈内侍两句话。”
  金盛听说也不以为意,向着殿外一指,秀云顺着金盛的手势看过去,就见陈奉立在合欢树下,忙走下去。金盛看着秀云走在陈奉面前说了几句,陈奉就做出了领命的姿态,便头也不抬地缓步走了开去。金盛看着秀云回来,脸上露了些笑容:“娘娘倒是信重你。”秀云嫣然道:“不过是娘娘与陈内侍从前有些香火情,故此趁着如今还没惹出事来,提点几句。不然真有了什么事儿,咱们娘娘也难做。”金盛知道昭贤妃才进宫时在掖庭住过,想是那时受过陈奉照拂,倒也信了。
  说来因春风得意楼的缘故,宋柯这承恩候内宠之兄是在人前挂了号的,此番先是仗着承恩候的名头纳了两个小官的女儿为妾,而后逼死侍妾,紧接着自家又被冤魂索命而死,一出接一出的大戏,这样的新闻本就引人关注,更何况转弯抹角地与宠冠后宫的昭贤妃连上,自然有人惦记着拿这个做把柄:虽死鬼宋柯在奉天府正堂自证之所以与成枚闹崩都是为着承恩候不肯徇私的缘故,可宋柯那样胆大,敢纳官宦人家的女孩子为妾,焉知其中没有仗着承恩候的势威逼的缘故?
  到底乾元帝对昭贤妃的偏宠有目共睹,哪个叫昭贤妃不痛快,乾元帝就能叫他加倍不痛快,护国公便是前车之鉴。护国公有功劳在身尚且如此,其余人自问自家的底气不能与百年国公府相比,叫他们直接对上昭贤妃自然胆怯。昭贤妃不能参,那承恩候总可以参了吧?一则,乾元帝偏向昭贤妃,未必连着“便宜老丈人”一起偏,何况还是个屡屡惹事的;二则,这本章上去,若是昭贤妃一力偏护承恩候,在乾元帝眼中只怕也要减些分数;再来,便是昭贤妃乖觉,不肯为着她父亲伤了贤名,也能叫她不痛快。
  最后,要晓得从大殷朝立朝起,只有承恩公而无承恩候,而承恩公按例是赐与皇后之父的。本朝之所以没有承恩公,都是因为皇后李媛的生父李源本就有护国公的爵位。如今乾元帝却将昭贤妃的父亲封做了承恩候,未免隆宠太过。因此这回是事一出,便都存了万一之心,万一乾元帝允了本章,削了承恩候爵位呢?
  是以乾元帝这里接着了几封弹劾承恩候的奏章,都是参承恩候私德不修,不堪配侯爵之爵。
  乾元帝只消没对着玉娘,便好算个明君,如何不明白这些本章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看着是参承恩候谢逢春,却是冲着玉娘去的,若是自家削了承恩候的爵位,便是在玉娘脸上打了一掌。这样的事,乾元帝如何肯答应,一面将奏章留中不发,又怕玉娘见内外命妇时,有不长眼的到她跟前生事,故此亲自同玉娘说了,又怕闹鬼的事将玉娘吓着,说时斟字酌句,又道是:“我不过告诉你知道,叫你有个提防。若是哪个不长眼的到你跟前提这事,凭是谁,只管打回去,有我呢。”
  玉娘就颦眉叹道:“怨不得妾的嫂子进宫时脸上有些忧色,妾问着还不说,妾还以为是妾的母亲身上不好,哪里知道是这样。想是妾的父母嫂子不肯叫妾忧心,故此才瞒着妾。”说着眼圈儿就是一红,连忙将脸转过去,做个拭泪的模样。
  乾元帝看着玉娘强忍委屈的模样,愈发恼了那些人,冷笑道:“我知道你家里人本分,从不曾到你跟前开口要恩典,这样都有人瞧不惯。真当我糊涂吗?不过是瞧不惯我疼爱你罢了。”又将玉娘抱在怀中哄了回,看着玉娘眉宇渐渐舒展才罢。
  又说,陈奉从合欢殿回去,自家关在房中吃了盏茶,这才开门出来,叫了掖庭丞们进来,训诫了回,只说是宫中那些才人美人们处也要仔细服侍,不可落人话柄,免得这些主子闹在昭贤妃处,搅得大伙儿都没脸,将玉娘特宣召他的事圆了过去。之后信步踱了出去,七转八绕地到了双林殿前。
  双林殿在沧池边的渐台后,房舍窄小,是神武营在未央宫中的驻处。陈奉信步走到殿边,就听着一声招呼,道是:“陈内侍。”陈奉转头看去,却是赵腾的副手壮武将军宁峤,脸上就是一笑,微微一颌首:“宁将军,今儿当值?”
  宁峤笑道:“原是休沐,不想赵将军前几日感染风寒,怕过了病气与贵人们,因此与标下调了个班儿。陈内侍如何到了此处?倒是难得。”
  陈奉听着这句,眉头动了动,富家翁一般的脸上依旧带了笑,道是:“咱家看着赵将军壮得牛一般,什么也压不倒一般,不想也是会生病的。”宁峤也笑道:“据说是吃醉了,倒在门外睡了的缘故,这一病倒也来势汹汹,还说着胡话,什么虎,虎的,莫不是梦中也念着打虎呢。”
  陈奉听着这话,自是知道此虎实在是嫮,赵腾口口声声唤的是阿嫮,脸上的笑不由自主地淡了些,片刻如常,笑道:“从前圣上行猎,赵将军随扈,倒是猎着过老虎。一箭从眼中穿过,虎皮毫发未伤。”
  
  第175章 惊情
  
  宁峤倒也知道,陈奉是乾元帝东宫时的老人,赵腾又是乾元帝心腹爱将,故此有些交情,听着这话,便笑道:“将军神射,军中是有名的。“陈奉扯了唇角一笑,又与宁峤说了几句,这才踱开。虽陈奉看来闲庭信步一般,心上却是惊涛骇浪。
  原是玉娘这里决意除去宋柯,因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尤其陈淑妃母子,前回叫自家先下手为强以李代桃僵之计废了陈淑妃母子一番谋划,如今只要宋柯一死,他们必定不肯干休。玉娘以己度人,若她是陈淑妃母子,便好使人赶往东阳城,将宋柯一家除尽。
  宋柯与他的家人前后脚地都死于非命,要说是个巧合,只怕三岁孩童也哄不过,那时莫说陈淑妃母子,便是护国公,高鸿兄弟等也不能放她过去,必定咬死不放。到时便是乾元帝依旧护着她,她也未必能能全身而退。是以玉娘叫武勇扮鬼吓死宋柯的同时,又叫赵腾遣了心腹赶往东阳城,若是有人要动宋柯家人,务必要将人护下。
  今日玉娘请陈奉过去,便是要问一问东阳城可有动作,不想却从宁峤口中听着这样要命的话,要是赵腾口口声声喊的阿嫮叫乾元帝听着,说不定就有灭顶之灾。陈奉愈想愈怕,好容易熬过一日,料理完掖庭的事务,换了身衣裳,指着一事就出宫去了。
  陈奉生得肥胖高壮,这些年在宫中又身居高位,养出了一身的气派,若不知道他身份的,打眼看着只以为是个富家翁,哪里想得到是个内宦。出得未央宫之后,雇了一顶小轿先往一处茶楼坐了回,看着无人跟随,方下了茶楼,七转八弯地绕了回,才到了赵腾家。
  来应门的是赵腾的老家人,看着是陈奉,脸上先是一笑,眼中亮光一闪,本已有些驼的腰弯得更低了些,一面将陈奉让进去,一面把袖子举起来擦了擦眼,颤声道:“苏老爷,您可来了,您去看看我们少爷。老奴说句胆大的,沈姑娘再好也已死了这么年了,少爷守着不肯娶妻也就罢了,还这么糟践自己身子,可怎么好。”
  陈奉听着老家人这话,只以为赵腾不好,抬脚就往正房去,到得门前伸手才将门推开里头就卷出一股子酒气来,便是陈奉也擅饮,闻着这股子味道也皱了眉,就朝房内看去,却看赵腾坐在窗边,脸上已瘦得脱了相,听着动静,双眼通红地看过来,见是陈奉,脸上露了些笑容道:“可是她有话说?”
  陈奉反手将门关上,在赵腾面前一坐,将他上下打量两眼,慢慢地道:“可是你不甘她如今在别人怀里,要害死她才喜欢?”
  赵腾听着这话,霍地站了起来,撑着桌子逼到陈奉眼前,咬牙道:“我若要害她,只消把她是谁往外一说,你以为那人放得过她?”说着一滴泪落在桌面上,跌得粉碎。
  陈奉将赵腾面前的酒壶拿在手上,替自家斟了一杯,慢慢地喝尽:“你不想害死她,为何嚷着她的名字还叫人听着了?”赵腾听着这句,身上没了力气一般跌坐下来:“若是有那一日,我不忘恩情。”脸上却是凄然一笑。
  却是赵腾比陈奉与乾元帝都明白些阿嫮,阿嫮是沈如兰捧在手心长大的,打小儿都是要一奉十,从无违拗,娇惯异常;偏阿嫮又极聪明,说过目不忘,入耳成颂也不为过,是以养成了骄傲脾性,比寻常男子更有决断,不然也不能在乾元帝初要她时,说出了那句“他就不怕睡着了我给他一刀吗?”赴死的话。可说出这等话的阿嫮也不知经了什么,竟是转过头来混进了宫成了乾元帝身边唯一得意的人。如今从她口中吐出的话,只怕每一句都是她的谋划计算。她叫陈奉转告自己的那句话,无非拿着旧情引诱,是要他卖命罢了。
  赵腾清清楚楚地知道,阿嫮,洁白骄傲得天鹅一般的阿嫮,看人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矜傲的阿嫮是真不在了。如今宫里的那个是谢玉娘,是昭贤妃,她的笑,她的泪,她每一句话都是为着沈家一百六十余条性命,全是虚情假意。赵腾一想着这个,心上就疼得透不出气来,这才会去买醉。
  陈奉看着赵腾这幅模样,原本要说的话也开不出口来,只瞧着手上的酒盏发怔。赵腾笑完,看着陈奉沉默,也慢慢地静了下来,半晌才道:“可是为着东阳城的事?”陈奉抬头看了赵腾眼,赵腾倒又似从前模样,脸上一片冷肃,仿佛方才笑中含泪的不是他一般。
  “若是晚到半日,怕是只能收尸了。”赵腾说着这话时,心上也不知什么滋味:阿嫮这样聪明机警,几乎好说是运筹帷幄,她这是女子,若是身为男子,凭着她的心机手腕,怕也能封侯拜相。可这样的心机手腕,却是用在了这些地方,说是明珠暗投也不为过。
  陈奉听着,慢慢点了头,轻声道:“事已至此,你且看开些,未必没有日后。”赵腾听说,将陈奉看了眼,倒是真笑了,摇了摇头:“来生罢。”来生他定然从头就护着她,不叫她有一些委屈烦恼,许还能相守,今生是无望的了,阿嫮从来不是肯回头的人。
  陈奉微微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转身走了出去,待得出了赵腾家门,原本富家翁一般的脸上,也现出了一丝怅然:“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高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你总还能见着人。”语声中遗憾深深。
  赵腾这里次日就消了假,依旧回来当值,乾元帝看着赵腾人瘦得脸上骨头都突了出来,只以为他是真病了,他待着赵腾倒也有几分关切,还道:“你如何瘦成这样?要不要叫太医瞧瞧?”赵腾单膝下跪,推道:“臣谢圣上隆恩,臣已然大好。”乾元帝听着这,也不相强,还笑道:“不要就不要罢,朕与你,君臣相得,很不用这样。”赵腾又道:“是,臣惶恐。”乾元帝道:“起罢。”看着赵腾起身才道:“朕下个月与昭贤妃要往西山大营,你预备着。”在西山大营不比在宫中是咫尺天涯,若是运气好些许能见上一见,赵腾心上忽然跳快了,亏得他沉着头,到底没叫乾元帝看出异常来。
  赵腾从温室殿出来往双林殿去,路上必经过沧池渐台,无意间一抬头,却见渐台的蓬莱亭中坐着个女子,云鬟雾髻,广袖披帛,叫风一吹,衣袂飘飘,宛若起舞,又似飞仙,正是阿嫮。
  赵腾的眼内一痛,心中虽知他身为外臣,不好盯着宫妃瞧,正强逼着自己移开眼去时,却见亭中不知何时多了个高冠搏带的少年,身形还未长足,行止间却已是萧萧肃肃,仿佛是皇次子景和。
  却说景和是接着他派往东阳城的手下临死前的飞鸽传信,道是宋家不知哪里来了几个高手,在他们潜入宋家要动手时忽然出现。他们一行三人,当时就折了两个,他也身受重伤,多半儿捱不过去。只恨辜负了皇子的信任,虽死有憾云云。笔迹潦草,最后几个字,行笔软弱无力几乎不成形,纸上尤沾了血迹,想是临死前匆匆写就。
  景和倒是叫玉娘料准了的,一听着宋柯出事,立时就派人赶往东阳城,要将宋柯父母扣在手上,不想还是晚了些,叫人抢了先。这人除着那位昭贤妃还能有哪个?这时景和看着信,即怒且笑,怒的是自家又落在了昭贤妃后头,他一个男人却不如一个女儿家,岂不可笑?笑的却是,那样娇滴滴软绵绵一个美人,却生就这般玲珑心肠,也不知道他那个父皇可知道不知道他眼中一日也离不得他护佑的好孩子,竟有这等手腕气魄,若是叫她做得太后,再出个则天女帝也未为可知。
  景和想在这里,女孩子一般秀美的脸上带了笑容,心中竟是有些期盼快活,忽然就想见昭贤妃一面,好说几句话。
  也是巧,今日景宁闹着要到沧池玩,玉娘看着左右无事,带了近身几个太监宫娥并金盛,到了沧池,只叫保姆们看着景宁不叫他靠近沧池,自家往渐台的蓬莱阁上歇息。蓬莱阁是整个未央宫最高处,坐在蓬莱阁上,不独烟波荡漾的沧池就在眼下,便是整个未央宫也尽入眼中,叫人心神激荡。
  不想玉娘才坐下不久,景和正从渐台下过,与赵腾一般瞥见了玉娘。赵腾身为外臣,与玉娘有君臣之分,景和与玉娘虽是利益相悖,却是庶子庶母,在人前说说话也使得。景和便上了渐台,与玉娘见了礼,不待玉娘答允就在玉娘面前坐下,轻声道:“昭贤妃好闲心。”
  玉娘知道景和面和心狠,对他素有戒心,听着他开这个口,脸上就沉了:“二皇子见着我,连母妃也不称,这是哪里来的规矩道理。莫不是大儒们的夸赞,都是虚言?”
  景和眉间一动,微微笑道:“儿臣是来瞧瞧昭母妃。儿臣素知昭母妃聪慧过人,今日才知,聪慧过人实不足褒扬。虽昭母妃是女子,可才智决断许多男人都远远不及。”
  玉娘听着这话,便知景和是接着他在东阳城失手的信了,一时坐不住也是有的,脸上也现出笑容来,缓缓道:“不知我做了什么,能使二皇子这样夸赞?说来我听听。”
  景和在玉娘脸上看了会,叹了口气道:“昭母妃,景宁还小呢。”
  
  第176章 自荐
  
  玉娘听着这句,忽然来了些兴致,螓首微侧将景和看着,似笑非笑地道:“凌才人难产没了,景宁又极小。”
  景和明白玉娘话中意思,无非是因着景宁小,又没了生母,从小儿带在身边,养大了和亲生的也没多少差别了。也是,以她的心机手腕,都能将他那无情专横的父皇拢得牢牢的只守着她一个,还收不服个幼儿?若是她日后有子,景宁自然就是她儿子的臂膀,便是她无子,景宁是她打小抚养的,推到那个位置上去,还能不敬着她吗?
  景和垂下眼,昭贤妃搁在紫檀雕云龙纹桌上的素手,玉指纤纤,指甲上干干净净并无染着蔻丹,反倒更显着纤柔秀美,犹如玉雕雪砌一般,偏这样的手能翻云覆雨。“这样小年纪,是贤是愚,是善是恶,您知道么?便是凌才人之死,若是有人生了恶意,昭母妃又待如何?”说着景和抬起了眼盯着玉娘双眼。
  玉娘自知,景和这无非是说,景宁还小,且看不出心性如何,若是愚笨还好些,只怕是个狠心的,日后有人在他面前将凌才人之死栽在她头上,景宁做出恩将仇报的事也未为可知。陈淑妃是个机敏多变的,她这儿子果然肖似她,还不上十五岁,就这样深谙人心,若她是从前的沈昭华,只怕就要叫他说得心动。可如今,她自家已满心计算,还怕哪个?左不过一条命罢了。只景和都这般讲了,若不顺着一二,岂不是辜负了这位二皇子特特过来说这些?是以玉娘眉尖微蹙地道:“依着二皇子的意思,倒是我不该教养这孩子了?”
  这话景和如何敢接。乾元帝起先将景宁从广明殿挪出来,是为着景宁伤了腿粘着昭贤妃不肯放,后头便是叫昭贤妃养熟了,“母子”两个离不开,乾元帝也就顺势将景宁留在了合欢殿,又有意无意地在外朝格外夸赞了昭贤妃的慈母风范,将丧母的皇五子视如己出。这会他若是敢说出昭贤妃不该教养景宁这话,只消把这话往乾元帝跟前一递,多半立时招来乾元帝厌恶。
  景和那等机变,自然不能接这个话,反笑道:“昭母妃这是说哪里话来。儿臣虽愚钝,却也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以昭母妃的性情,五弟的心性自然是无疑问的。”这便是说,景宁年纪极小,心性还未长成,如白纸一般,养在哪个的身边自然随着哪个的性子多些,以昭贤妃是心计手腕,景宁耳濡目染,哪能有纯良性情。
  玉娘听着这话,不独不怒,反抚掌而笑,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说得极好,二皇子果然深有感悟。”她身上的宫装是新制的,袖阔数尺,这一抬手袖子顺着手臂就滑了下去,露出一截玉臂来,腕上悬着一只白玉镯。以乾元帝对玉娘的宠爱,能到玉娘面前的都是极品,这只玉镯有如凝脂一般,正是最上品的羊脂玉,可叫她肌肤一称,竟显着玉色微微泛黄起来。她笑罢便站起了身,她这一起身,景宁自然不能再坐,一样起身。玉娘素指虚虚撑在桌面上,流眄双眸在景和脸上一扫:“承二皇子吉言。”景和叫玉娘一看,脚下不由自主地退了步。
  玉娘看着景和退开,转身就往蓬莱阁外走,景和便道:“儿臣恭送昭母妃。儿臣祝昭母妃日后事事顺遂。”这话儿是指着玉娘从前计算周全,凡事能抢在他的前头,日后未必了,是以玉娘便站住脚回首看了景和眼,微微颌首,只道个好字便回身去了。一旁服侍的宫娥太监们捧着拂尘、香炉、漱盂、罗帕、茶具等急忙跟上,不过片刻,蓬莱阁中只余景和与他的随身内侍两个。
  景和扶窗看下去,却见昭贤妃一行人逶迤下得渐台,才一到地面,景宁便跑了过来双手一张将昭贤妃的腿抱着,扬起了脸说了几句,昭贤妃脸上隐约可见笑容,轻轻在景宁头上抚了抚,这才携了景宁上得软舆,摇摇晃晃地去远了。景和叹息了声:“昭贤妃如今将五弟视如己出,若是五弟有个万一,可不要伤心坏了。”他身后的内侍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低声道:“殿下说得是。”
  是么?未必。这女子,貌若梨花,心如蛇蝎,又肯临机应变,再是猝不及防的事,也能叫她顺势而为谋些好处去,这份聪明可是难得的很了。只不知她养了这些日子的景宁忽然没了,她是不是也能得些好处去,还是会为着这个讨人厌的孩子伤心流泪?景和微微地叹了口气,他不是个蠢人,她又这样聪明,若是联手而为,什么后位,什么太子,探囊取物尔,到时各取所需,岂不美哉。
  又说玉娘携景宁回在合欢殿,软舆还未停稳,就看珊瑚急匆匆迎出来,看着玉娘就道:“阿弥陀佛,娘娘,您可回来了,公主看着您不在,哭了好一会子呢,保姆们都哄不住。”
  原是玉娘要带景宁出去时,景琰正睡,自然不好带出去。他们去了不久,景琰醒了,遍寻玉娘不见,她是叫乾元帝纵出来的性子,哪里肯答应,也是她还不足一岁,说不来自家意思,却会把小手指着殿外,意思是要出去。保姆与宫人们都知乾元帝爱重这个女儿,连着皇子们都要靠后,略有个差池,一家子都活不成,昭贤妃不在,哪个敢出头带她出去。是以只肯围着哄,只景琰到底极小,虽已能开口喊爹娘,正是不懂事的时候,又是叫乾元帝捧在手心的,性子上来哪里肯答应,正闹得服侍的人头痛,昭贤妃恰回来了。
  景宁在玉娘身边住了这些日子,因玉娘容貌即美,行止又温柔,景宁早将玉娘看得仿佛亲生母亲一般,只喊“母妃”,连着景琰也视做亲妹,这会子听着景琰哭,忙拉了玉娘道:“母妃,快点儿,妹妹哭呢。”
  到底景和才说过那话,玉娘垂目看了景宁眼,蹲下身道:“妹妹哭了,你要怎么样呢?”景宁想了想,道是:“儿臣把这个给妹妹,花好看,妹妹也好看。”玉娘垂眼看着景宁手上从未央宫中摘得的那朵白玉珠帘,脸上便现出了一丝笑容来,道:“那阿宁亲手给妹妹好不好?”景宁握着花枝点了点头,玉娘这才起身,携了景宁款步回殿。
  景琰正叫保姆们围着哄,看着自家母亲从殿外进来,眼中还含着泪就就笑了开,叫着娘,张了手朝着玉娘扑。这也是玉娘与景琰母女得乾元帝偏爱,只叫景琰如民间一般,管玉娘叫娘,管他叫爹,仿佛民间夫妻父女一般。
  又说景琰出生时就看得出容貌极似乾元帝,唯有双眼似玉娘,可养了这些日子,连着眼睛也渐渐地似了乾元帝去。乾元帝的样貌生得颇俊雅,年轻时更好赞一句丰姿秀逸,生在女孩子身上,更是柔和,景琰生得肖似他,自然也是粉团儿一个。便是玉娘对着乾元帝依旧心结深深,看着景琰这样,也自心软,探手将她抱了过来。
  景琰因张眼不见母亲,自觉委屈已极,是以一到玉娘怀中,两只小胳膊就将玉娘的脖子紧紧抱着。玉娘身边的景宁将手举得高高地,要将花递给景琰。不想景琰虽还不足一岁,却是天分聪明,看着这个哥哥是和母亲一起从门外进来的,知道他们两是个一块儿出去,的便将脸扭了开去,嘟了小嘴,手却抱得更紧了些。殿中服侍的诸人险些笑出来,只碍着玉娘,到底不敢。
  景宁听着景琰不理他,倒是锲而不舍,转到另一边又将花往上递:“妹妹给。”景琰看了会,到底还是伸出手将花接了,依旧不肯放松玉娘,将个小脑袋搁在玉娘肩上。她虽是才醒不久,却是闹到现在,这会子呆在母亲怀里,倦意便不可抵挡地涌了上来,双眼渐渐阖上,不过片刻便睡熟了,就有保姆过来轻手轻脚地从玉娘手上接过景琰抱到景琰自家的寝宫去了,景宁依旧缠在玉娘脚边,也是玩了一会,到底年幼体弱,静下来就觉着倦,头一点一点的。也是景宁身边的人叫玉娘敲打过几回,又看景宁虽没了亲娘,母族又不显,却得昭贤妃的心,再不敢怠慢,不待玉娘招呼已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将景宁抱走了。
  看着两个孩子都出去了,玉娘方回内殿沐浴更衣,梳洗毕,这才靠在美人榻上,金盛已捧了桂圆金橘蜜茶来,玉娘接过喝了口,问道:“你瞧着二皇子这是想做什么?”好端端地来说那些话,几乎就有摊牌的意思,陈淑妃母子的处事从来谨慎,不然也不能叫自家吃了次暗亏,虽那回自家顺水推舟,将高氏踩了下去,又借此算计了李氏一把,到底亏还是吃了,到如今也没找回来。这样的人,哪里是肯轻易破脸的。
  渐台上,金盛也是服侍在侧的,将昭贤妃与皇次子景和的话都听在耳中,早有话说,这时听着玉娘开口,小心地向前一步道:“依着奴婢浅见,娘娘不妨细想想,二殿下那句这样小年纪,是贤是愚,是善是恶,您知道么?便是凌才人之死,若是有人生了恶意,昭母妃又待如何?”
  玉娘听着这话,原本歪着的身子坐直了些,冲着金盛微微一抬下颌,意思便是叫他说。金盛又把腰弯低了些,轻声道:“奴婢以为这是二殿下在毛遂自荐。”
  
  第177章 下绊
  
  玉娘听着这话,转眸将金盛看看看,嫣然道:“若不是我知道你的忠心,还要以为你是二皇子的人。”金盛哪当得起这句,当时就跪倒在地,叩首道:“奴婢对娘娘一片忠心,再无二意。”玉娘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忠心,不然也不能与你说这句。”却不叫金盛起身,自己侧了螓首将景和今日那番做派又仔细想了回,眉尖细细蹙起。
  景和若真是自荐,必是她推景和做得太子,景和那头出力,帮着她登上后位。说来以景和的才智,做个太子也是值当的,若是推他上去,倒也不难。可推了他上去,陈淑妃岂肯再居妃位?便是陈淑妃能忍一时之气,等着景和践祚,还能放过她这个站着太后位的不成?这等计较明明白白地放在眼前,她便是再蠢十倍,也不能信这个。景和年纪虽小,却是计较过人,哪会不知她不能相信他,为何还来说这话?
  金盛说得那番话,看着昭贤妃皱眉思忖,心中惴惴,却是不敢开言,只将头低得愈发深了。
  玉娘正想,就看珠帘一掀,绣出云龙的石青袍角闪动,却是乾元帝走了进来。乾元帝看着金盛战战惊惊地跪在玉娘榻前,一面道:“你这奴才做了什么惹得你们娘娘生气?”一面走到玉娘身边坐下,将要起身的玉娘按着,笑嘻嘻地道,“我听着你今儿带着皇五子出去了,惹得阿琰哭了场”
  玉娘听着说话才惊觉乾元帝到了,忙站起身接驾,又瞥了眼金盛道:“你下去罢,日后仔细当差就是。”看着金盛跪安,方向乾元帝道:“圣上还说呢,这孩子真是。妾出去时,她才睡下,妾以为不要紧,哪知道妾一走,她倒是醒了,保姆们都哄不住,妾回来了才算完。倒象知道妾带了阿宁不带她一般,都不理阿宁了。”
  乾元帝听着玉娘含笑带嗔地说话,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了些笑,握着玉娘手道:“咱们的孩子,自然是聪明的,只可惜是个公主。”玉娘听着这话就斜睇了乾元帝眼:“妾才知道,您从前都是哄妾的。”乾元帝听着这话,又气又笑,咬牙道:“好没良心的孩子!我对你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倒说我哄你。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哄你了,若是有理还则罢了,若是没理,看我怎么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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