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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未央-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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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奉从前不过是严勖身边的书童,身份与这些人不好比,时隔得这三十余年,陈奉在未央宫中已可算内侍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因着他与乾元帝有救命之恩,连着内侍监昌盛也不敢轻视他,是以早养出一身的气派,倒像诸人之首一般。他将袍子一分,大马金刀地坐下,把众人一瞧,慢条斯理地道:“你们使老蔡拦我,可是为了将军的事?”
  不意这些人中先开口的倒是那个读书人,他先咳几声才道:“如今外孙小姐做了太后,我们几时敲登闻鼓与将军鸣冤?”他身旁那个老者也开了口,道是:“是哩,趁着皇帝还小,还不能自家做主,太后且能说得上话,做得了儿子的主,若是等皇帝长大,未必肯听娘的话,给他父祖脸上抹黑。”在座人等都不住地点头,原来这些人俱都是当年严勖遗下的部属。
  若是在官场,还有个人走茶凉之说,后人嫌前人碍路,设计铲除的也不少。可军中从来最重袍泽,哪个将领带出的兵,多只肯听这个将领的指挥,若是在战场上厮杀血拼出来的,更是忠贞不二,不然也不会有某家军之说。在场诸人,都是与严勖当年一刀一枪在战场上厮杀过的,自然对严勖十分信服,更深信严勖不能扯入夺嫡中去,都为严勖不平。自严勖叫延平帝抄家灭门后,这些人都不肯再从军,都弃官而走。
  后来沈如兰娶了严勖长女佩珏为妻,这些人心中又生了指望,以为沈如兰终有一日能为岳家辩冤,哪成想,十八年前,沈家一般受了冤枉,亏得留下个沈昭华,倒是有骨气,是以这些人又苦苦忍耐,玉娘吩咐下的事,有许多都是经过了陈奉交在他们手上办妥的,便是董明河,也是受过严勖恩惠。
  好容易忍到今日,乾元帝驾崩,新帝年幼,严将军嫡亲的外甥女身为太后正是最有权柄之际,若是这时太后说声查,新帝也只有顺从母意的,底下臣子们便是反对,又怎么拗得过她们母子?
  陈奉听说,冷笑几声,将背往椅背上一靠,一字一字道:“这朝廷是你们说了算的罢!说得倒是容易!小皇帝屁股也未坐稳哩!他上头且有个大哥,儿子比之小皇帝也小不了几岁,可是站住了的。”说了又将众人都扫视一回,“若是当真容易,外孙小姐如今是太后,她能不提么?”
  提起玉娘来,陈奉也有几分怅然,乾元帝在时,玉娘虽是心上有恨,可还是一副花娇柳嫩的模样,整个人透着活泛,如今乾元帝一去,玉娘看着虽还是一副秀美佳人的模样,言谈举止差别也不甚大,可从前那双横波目,如今看着连泪也干了,也是太可怜了些。
  那些人却不知陈奉心上所想,那老蔡反冷笑道:“外孙小姐得意着呢,她是太后哩,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儿,富贵荣华享之不尽,还没人管束她,她还能想着哪个!还能将我们这些人瞧在眼中吗?”
  陈奉听说这句,脸上也有了怒气,霍然起身道:“放屁!你们道先帝是怎么去的?!”这话出了口,众人皆是一怔,陈奉冷笑道:“此事我自有计较,你们且等一等,必给你们一个交代。”说了站起身来,大步走在门前,将门拉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又过得五日,景晟使往光州查案的御史黄川与大理寺少卿裴阳已然折返。
  却是齐瑱较他们先到光州,与梅佳交接时,这位梅佳见陈裹言称进京告状,已久不见人影,而自家忽然被召入京,情知陈裹是告成了状,只是尚无实证定他罪罢了,是以梅佳就厚厚地把金银来贿赂齐瑱,又肯填补掉衙内账簿上的亏空,只求齐瑱高抬贵手,在京中来人查案时,略加美言,好超脱他一二。
  不想齐瑱实在是个不通世情的,看着梅佳这般,不独不肯收纳贿赂,反一状告到了黄川与裴阳处。又配合了黄川裴阳两个将衙内各种案卷都封存了起来,出了告示,许百姓告状。
  也是梅佳在任时贪得无厌,可说是刮地三尺,看着他叫急召入京,京中又仿佛来了大官儿查他,都蠢蠢欲动,想要伸冤,只唯恐官官相护,等他们出了头去告状,反把他们来入罪,是以观望不动。
  不想转机到是出在梅佳留下的两个师爷身上,梅佳做恶也少不了他们,,如今看着京中来人要查,且不是走过场的模样,唯恐连累了自家,倒是先出了头,出首告发了梅佳。
  因有了师爷的首告,光州百姓们信了朝廷是当真要办梅佳,这才纷纷出首,告发梅佳贪墨税赋、玩强占田地、勒索财物、霸占民女等罪,总计三十一条,条条事迹分明,又有两个师爷为人证,便是梅佳生得十张嘴,也是辩无可辩。
  二人返京来见景晟,先将梅佳罪证呈上,景晟看得条陈,勃然大怒,当时就命将梅佳下狱,交大理寺审问。梅佳虽是贪酷,到底是读书人出身,并未吃过甚苦头,都不需上刑,只把拶子、带刺的牛皮鞭,刑棍往他面前一扔,已将他吓得面色如土,抖衣而战,昔日那双寒潭目已化做了流泪泉。
  
  第372章 试探
  
  梅佳到了此时方后悔不迭,悔的倒不是不该贪墨强占,却是不该将两个师爷留在光州,合该带上京才是,再不然,即杀了张氏兄弟三个,他们家男丁再不该留着,一时因循心软,到底了害了自身,他即入了狱,又怎么肯放过旁人,说来,他之所以能在光州一呆就是三年,不升不降不迁,自然是有人肯周全他,这人便是吏部考功司的郎中钟德华。梅佳得了罪,自然将这位钟德华攀咬了出来,何年何月何时送了多少银子,笔笔写得明白,钟德华当即被夺职下狱。而当年谢怀德在吏部时与这位钟德华同事,也有些儿交情,如今钟德华有罪,就有位芮海御史将矛头指向了谢怀德。
  旁人要参本,总要有些儿凭据,若是诬告,还要反坐,唯有御史,有风闻言事之权,没收是有些儿联系的事,便是全无根据的,他张口说来,被他参的也只好认个倒霉。且这位芮御史是个有成算的,看着幼帝景晟即位这些日子,对外戚一丝封赏也无,便认做玉娘要做个贤后,是以故意压制外戚,自家这本奏来,不独无碍,反能得个不畏权贵的美名。
  虽谢显荣与谢怀德弟兄两个不大和睦,可看着谢怀德无辜被参,也要恼怒:现在参了怀德,日后岂不是要参他!心上又埋怨起玉娘来:你若是肯照拂家人一二,这些御史哪里敢这样轻易起衅。只他心上再埋怨,也得出列为谢怀德辩解,道是:若因谢尚书当日在考功司与钟德华同事就可能串联,那吏部上下哪个能得干净?芮御史这番攀咬,岂不是在说先帝无有识人之明,将一批官蠹都放在了吏部云云。
  芮御史叫谢显荣这几句气得脸上通红,不答谢显荣所说,先指了谢怀德道:“下官当场奏与圣上,便是请谢尚书自辩,谢尚书他这里默不作声,倒要您替他出头,难道他收来的贿赂也分您一半么!”谢显荣一贯文雅示人,叫芮御史喷了一脸,脸上也涨得红了,怒道:“有罪无罪,圣上且未开言,你倒一言而决,不意你倒比圣上更有权柄么!”
  芮御史冷笑几声道:“有罪不无罪的,你自家知道哩。下官请圣上下旨查问,谢怀德到底是尚书,国之忠臣,若当真有贪墨之事,更该绳之以法,以正纲纪。”
  说来,因谢怀德发奋前是个洒脱的,做得诗掷得壶划得拳喝得酒,又从不以皇后兄长自居,是以人缘儿颇好,站在朝上的大臣们,颇有几个与他交好,因看着芮御史实在蛮横,也肯出头替谢怀德分辨几句。
  御史们中也有些儿觉芮御史求名太甚,不肯与他一般见识,却也不好出来与芮御史变辩驳,只站在一旁不出声。倒也有些儿要争胜,不肯叫芮御史一个得了美名去,出来帮着芮御史一块儿争执,直说帮着谢怀德分辨的人是为着奉承谢怀德是太后兄长,这般谄媚,如何配做朝廷大臣,不如往承恩公府任职去,直吵得沸沸扬扬。也是景晟将将登基,年纪又太小,无有顾命大臣不说,连着垂帘的太后也从不出声,是以群臣们不免了少些顾忌,隐约也有拿着这事来试探景晟为人心胸的。
  景晟坐在御座上,看着底下乱纷纷模样,脸上早气得通红,又恐帘子后头的玉娘不自在,倒还觑着空儿问玉娘道:“母后,您别往心里去。谢御史不过求名尔。”玉娘在帘后道:“圣上放心,我无事。”景晟便转回头来,对如意道:“待得他们安静了再宣朕的口谕,退朝。”说了自家起身,亲自绕到帘后将玉娘扶起,母子俩个退出殿去。
  朝上大臣们吵得一回,不见景晟有甚动作,就有大臣朝着御座看去,御座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新帝的人影,唯有新帝身边的内侍少监如意抱着拂尘,似笑非笑地站在御座边,顿时住了口。一个停了声,便带动了另一个,不一会儿,朝上就是个鸦雀无声。
  如意将大臣们瞧了眼,笑嘻嘻地道:“诸位大人不辩了么?”新帝都不在了,还辩甚辩,辩与谁听!大臣们自然偃旗息鼓。如意又等得一会,看着大臣们果然不出声了,方才道:“圣上留下口谕,退朝。”言毕,将拂尘一甩,先走了下去。
  两边的大臣不想新帝竟使这等手段,都有些儿目瞪口呆。若是成年皇帝,做出这样事来,多少显得有些儿失了气派,只这皇帝还小哩,倒显出智慧来:他这一走,倒是没人瞧得出他心向哪边了。
  也有人以为皇帝尚小,未必是自家的主意,帘子后头的太后是他亲娘,今儿御史参的可是那位的亲哥哥,便是再想做个贤后,也不能眼瞅着自家哥哥叫人攻讦不出声的,皇帝又坐在她前头,将他叫回去,自是轻而易举。只不管是哪个的主意,能一回正是初露锋芒,叫大臣们不得不加了些儿小心,不敢再以母弱子幼来看这对母子。
  不说大臣们心思各异,只说景晟奉着玉娘回在椒房殿,玉娘先道:“与圣人上些细点来,再点一壶百花蜜。”又与景晟道,“圣人今儿早膳用的少,先填补些,只也别用多了,积了食,耽误了午膳就不好了。”
  景晟起立称是,看着玉娘回在内殿更衣,方才坐下,宫人们将细点与蜜水奉上,又退在一边。景晟才掂起玫瑰细沙核桃糕来吃了几口,就听着赵王景宁求见,便道:“宣。”自家自顾又用了块马蹄糕,喝了几口蜜水,就看着景宁脚步匆匆地进来。
  景宁原是怕谢怀德叫芮御史参了之后玉娘不喜欢,这才匆匆赶来,不想看着景晟也在。从前景晟便是太子,在两个兄长面前也少摆储君架势,只以弟兄相称。可如今景晟已是皇帝,自不能再以兄弟论,且景宁原本就是个安分守礼的,就要以君臣礼参见景晟。
  景晟笑道:“在母后这里,不讲这些。”说了使金盛将景宁扶起,又指着自家对面道:“你坐,母后这里的马蹄糕做得好,我记得你以前爱吃哩。”
  景宁谢了坐,方斜签了身子在景晟下手坐了,掂了块马蹄糕来用,早有宫人又取了杯子来,与景宁斟了盏蜜水。
  景晟看着景宁用了块糕,又喝了半盏蜜水方问:“五哥,你瞧今儿那芮御史是自家的主意,只为求名,还是受了人主使?”
  景宁听见景晟这句,将手上茶盏搁在茶几上,脸上有些红,轻声细气地道:“圣上,臣,臣以为芮御史起先是为个名。从来为官的,虽有一心为民的,可也有不少贪官哩,或是贪财,譬如那个梅佳;也有贪权的,从前的护国公便是,只在您出生前他就因罪被诛了;也有贪名的,眼前这个就是。只臣以为,贪名,比贪权贪钱更可恶些,贪钱贪权的,人都知道他们是赃官,圣上除了他,自是万民称善。而贪名的,倒还要做个为民请命的模样来哄人,只把难题都抛与了君上,可是刁钻。”
  景晟听说,点了点头,道是:“谢尚书从来官声清正,虽不好说是国之栋梁,却也是有些儿才干的。父皇生前夸过哩,说谢尚书比他兄长实干许多。芮御史咬他,无非是御史风闻言是,便是说错了,朕也不能治他的罪。倒是谢尚书是母后的嫡亲兄长,朕的亲舅舅呢,一个不畏权贵,不谄外戚的美名唾手可得。”
  景宁与景晟说话时,玉娘已换了常服正要出来,才到殿前,就听着弟兄两个说话,倒是有商有量,固然景宁与景晟说话十分恭敬,丝毫不以自家是景晟的兄长,就是景晟与景宁说话,也颇为和气,还唤着哥哥,就仿佛从前乾元帝带着两个孩子来椒房殿用膳,兄弟俩坐一旁闲话一般。
  玉娘陡然惊觉自家竟又将乾元帝想起,心上自是一沉,抬起手来将眼捂了,脸上颜色褪得干干净净。
  宫人们因知道新帝、赵王,越国长公主都是极孝顺的,是以侍奉玉娘比乾元帝在时更殷勤些,看着玉娘捂住双眼,只以为她头晕,都涌了上来将玉娘扶住,又一叠声地喊着:“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只玉娘不过一时情动,叫宫人们这一打岔,心上酸涩倒是过去了些,才道了声:“我无事哩。”就看着景晟与景宁两个几乎是肩并肩地走了进来,却是景晟与景宁两个听着宫人们唤太后,只以为玉娘如何了,齐齐抢入,因宫人们将玉娘夹在中间,景晟顿时大怒道:“糊涂东西!你们一个个地都围着母后,叫母后怎么透得出气来!还不散开些!”宫人们叫景晟骂得这句,忙散了开来,至于秀云秀莲两个扶着玉娘。
  景晟这才与景宁一块儿上前,从秀云等人手上将玉娘接过来,因看玉娘脸上雪白,景晟自是担忧,问道:“母后,您怎么了?您脸色苍白,可是哪里不舒服,儿子宣御医来与您瞧一瞧?”
  玉娘拍了拍景晟的胳膊道:“方才我走得略急,有些儿头晕,并不妨事。”说了又看另一侧的景宁,笑道:“阿宁也来了。”
  景宁只觉玉娘按在他臂上的纤手在微微发抖,直抖得他的的心也跟着抖了起来,待要劝玉娘几句,叫她肯答应景晟宣御医来,已听玉娘道:“你们兄弟两个方才在说甚?”
  虽景宁是做哥哥的,只君臣在兄弟之前,自由景晟答复,景晟一面扶住玉娘往外殿走,一面将方才兄弟两个的说话与玉娘说了,又道:“儿子与五哥本也觉得二舅舅是个好的,芮御史攀扯他,不过是为图名罢了。只唯恐自家年幼,见识得少,看错了,不敢定准。如今与五哥说了回话,倒是全明白了。”说了脸上竟是一笑。
  景晟面貌与玉娘像了个六七分,尤其那双眼,更是像了个十足,这一笑,眼中可说是春光明媚,口中却又说道:“他们真当儿子蠢哩。把个一心图名的芮御史堵在前头,自家在下头煽风点火,要看朕的手段!”
  
  第373章 用心
  
  景晟为太子监国时,因着乾元帝虽病倒,到底还活着,说不准哪一日就起了身,是以那些大臣们倒肯用心。那些大臣们不过是看景晟将将即位,先帝又去得突然,连个遗命也无有,虽有太师太傅在,到底不是正经的顾命大臣,是以有意要看他能耐。若他是个自家有成算的,大臣们便小心服侍,也肯出正经主意。若是当真年少无知,就此叫他们架空了也未可知。
  景晟今日看下头为个御史的一家之言争得面红耳赤,起先也有些儿不明白,只他不明白的事就肯细细分辨,就叫他瞧出了端倪,顿时有怒,想了想,索性抛下不理,由得他们去争个痛快,请了玉娘还宫。
  这时听玉娘问他,景晟一面扶着玉娘坐下,一面将这番计较合盘托出,又安慰玉娘道:“母后,您莫忧心,小事罢了。”恰好宫人们将温好的清水奉了上来,景晟亲手接过,奉与玉娘,却是自乾元帝去后,玉娘常夜不能寐,御医们都说是优思太过的缘故,请玉娘不要用茶。玉娘起先并未放在心上,还是三个孩子知道了,苦苦相劝,玉娘方才勉从。是以景晟便不肯叫玉娘操心,方有不过小事尔之语。
  玉娘瞧着景晟,依着她原先安排,总要景晟再大些才好,不想乾元帝忽然发难,逼得她不得不有所动作,使得景晟这样小年纪就与前朝那些大臣们勾心斗角,心上多少有些儿愧疚,故而摸了摸景晟的脸颊,叹息道:“娘信你。”说了又看一旁的景宁,将景宁的手握住,“你一心为你弟弟分忧,你父皇地下有知,还不知怎么欢喜呢。”
  景宁半垂了头,口角微微带些笑容,轻声道:“儿子只愿母后平安,弟弟顺遂,也就心满意足了。”玉娘含笑道:“这话说得,你妻子呢?她才是要与你过一世的人呢,你将她放哪里去!”说在这里,玉娘倒是发觉不见顾鹊,又一算时辰,分明是景宁一下了朝就往她这里赶,并未回过赵王府,是以顾鹊不知道,不免嗔怪道:“你这孩子,你来这里,可传信回去了?莫叫人等你。”
  景宁看着景晟扶着玉娘退出,原想就跟下来的,转念又想着朝廷上的动静,是以耽搁了会,待得如意传了散朝的口谕,景宁立时进了后宫,混忘了还有顾鹊在家中。
  说来倒也不好全怪得景宁,他与顾鹊成婚的次日,乾元帝便驾崩了。之后景宁与顾鹊两个身为儿子媳妇,自要哭灵守灵,夫妇两个虽能见面,却是连句有情些的话儿也不能说。才新婚的夫妇哪经得起这样是疏离,待得守灵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两个再见已如陌路人一般。更别说景宁身为人子,须得守孝三年。景宁更是个孝子,这三年中都要与顾鹊分房而居不说,因他自家只肯吃素,连着用膳也不与顾鹊在一处,是以景宁与顾鹊两个如今遇着,除着彼此问个好,几已无话可说,故而景宁进宫来,全然忘了顾鹊。
  这时叫玉娘提起,景宁方才觉悟,不禁赫然,唤了自家贴身的内侍连英过来,要使他回王府告诉王妃知道。玉娘还嗔道:“她嫁了你,一生荣辱都系在你身上,你也该念着人些。”景宁叫玉娘说得满面赤红,唯唯称是,连着头也不敢抬。还是景晟劝了几句,玉娘方才罢了。一时传膳,玉娘便使珊瑚装了两道菜,点了个小内侍赏去赵王府与顾鹊,晋王府那边一般有赏。
  景晟与景宁两个陪着玉娘用了膳,景晟因午后还要上课,先回宣政殿去了,景宁也不好再留,一样起身告退。他素来是个知机的,虽与景晟一块退出,却是落后景晟数步,到得椒房殿外,屈身行礼,看着景晟上了步辇去了,方才走开。
  就有宫人将他弟兄二人的举止看在眼中,回来禀了玉娘知道,玉娘正端了盏清水慢慢地喝,听着宫人们回报,将茶盏搁在几上,慢慢地点了点头,却不开口,只将双眼盯着手上瞧。便是此时内殿中传来哒哒哒几声轻响,玉娘霍然抬起头来,不过片刻就看着个宫人疾步而出,来在玉娘面前双膝跪倒请罪,却是内殿中悬的那挂珠帘,不知为甚忽然断了几条,玉娘听着的哒哒声,正是珠子落地之声。
  原是玉娘才迁入合欢殿时乾元帝就曾赏过一挂,当时叫凌蕙无意间扯断了。虽珠子并无遗失,将作那里自能修复得一丝不差,只乾元帝嫌上头沾着了凌蕙的血,以为不洁,不肯再用,又看玉娘喜欢,是以示意合浦再贡。只龙眼核般大小的珍珠产量原就不多,更要一般大小,一般色泽,更是稀少,是以合浦又积攒了两三年方才凑足了数,又贡了一挂。乾元帝得着之后,立时就使人送来椒房殿,一直挂到如今。
  是以玉娘听说珠帘忽然自己断了几条,一时心上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当时就站了起来,只立时又坐了下去,一手撑了头,半晌无声。椒房殿中服侍的众人只以为玉娘想起了先帝,是以心中悲痛,都跪倒在地,齐刷刷地道:“太后娘娘节哀,保重凤体要紧。”玉娘抬起头来,缓缓四顾,到底长长叹出一口气。
  又说景晟自将朝臣们撂下自家散朝,果然叫朝臣们警觉,一时倒也不敢再在朝堂上提及此事。不想景晟私下里已将新任的宫正司司正袁有方遣了往大理寺大牢走了回,将梅佳与钟德华盘问了回。这也是因着景晟年幼,便谢怀德是他嫡亲舅舅,见面也极少,不能知道谢怀德为人,这才心存疑惑,要问个明白方好决断。若是乾元帝还在世,芮御史还未必敢上这一本,便是上了这一本,多半也会叫乾元帝当场掷回。
  说来大理寺自有各种刑讯手段,便是铁齿钢牙到得刑部,也要胆寒。可真要比起阴私手段倒还是宫正司的强些,直能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梅佳与钟德华虽知招认必死,实是抗不过袁有方各种手段,是以俱都实情招认。
  两个都不曾把谢怀德提起,一个说是:“以前从未与谢大人有过交情,贸贸然地上门送礼,若谢大人收了,自是一双良好,可若谢大人不肯收用,他是什么人哩,顷刻就好上达天听。是以不敢。”钟德华也说是:“他是太后娘娘的亲哥哥,甚好地没见过?梅佳把来的这些,只怕还不能打动他哩,倒是叫自家招祸。”
  袁有方收拾了口供,回来承与景晟,景晟看过,心上有了底。到得次日上朝,景晟点了那芮御史来,倒是好言与他道:“你即参谢尚书,只无凭据,不若你亲自往刑部听审,明白了其中是非曲直,再来奏与我知道。”
  景晟使袁有方走那一遭,除着大理寺卿罗士信并大牢的牢头之外,并无人知道,芮御史又从哪里得知?他起先攀咬谢怀德确是为着自家美名,可新帝景晟竟是将此事晾下,不说个对错不说,还有人劝他道:“你何苦与太后母家做对?你又无凭证,这回若是叫谢尚书脱了身,日后有你的苦头吃,还不快快改了,再亲自往谢尚书的府上走一遭儿,与他赔个情,这事也就罢了。”
  这话儿听着是在劝解,细辩来,倒是句句恫吓。一个一心图名的,自然不甘壮志不遂,是以听着景晟许他同往大理寺听审,之后据实回奏,竟是以为在景晟心上不曾偏向谢怀德,不然不能叫他往刑部大堂上去,是以慨然领旨,又做出一副大义凛然地模样道:“臣必定秉公而断。”
  景晟听说,脸上露出微笑来,道是:“愿卿不负所言。”芮御史满腹踌躇地应诺。
  又说梅佳与钟德华两个在袁有方手上吃着不能为人说的苦头,早吓破了胆,只求速死,是以这回过审,刑也未上就肯招供,连着在袁有方面前不及招认的几桩不堪一提的小事也都尽数招承,且两回招供的说辞与细节处全无差别,便是曾疑心景晟是为着回护舅家故意使袁有方使手段来屈打成招的罗士信到了此时也再无疑问。
  不想芮御史见谢怀德无罪,想及从前人劝他的那些话,惊怒交集,竟是指了梅佳与钟德华两个道:“唞!尔等罪犯滔天,到了如今还不思悔改么?!这供状不尽不实,圣上虽是年幼然而天纵英明,岂能叫尔等瞒混过去!还不据实招来,也免得皮肉受苦!”
  他这一番话直叫罗士信发笑,竟是直问芮御史道:“御史可是疑心本官与谢尚书官官相护,是以不叫这俩犯官将谢尚书招认出来?芮御史即有此念,不妨连着本官一起参了。”芮御史叫罗士信这一激,顿时恼羞成怒,当时就道:“尔当本官不敢参吗?!”当时拂袖而去,竟真的具本,连着罗士信一块儿参了,直道他与犯官勾结,私相授受,贪赃枉法,圣上英明,合该换人另审云云。
  芮御史因看景晟听得用心,格外有神,施展平生所学,直将谢怀德与罗士信骂成了大殷朝立朝以来的巨贪大恶,可说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清宇内。
  景晟听得哈哈而笑,因问芮御史道:“照芮卿家所言,先皇委罗士信与谢怀德于重任,实是不知人,不善任,要芮卿家来拨乱反正了?”
  
  第374章 山涧
  
  芮御史便是再想得个不畏强权的美名,也不敢接这个话,伏地请罪道:“臣不敢。”景晟唔了声,点头道:“朕以为你为着公义不惜身家性命哩,原来也不过如此。你即不敢,且退在一边。”
  芮御史见景晟不肯再听他讲话,就有些发急,正要抬头再说几句慷慨激昂的话来打动景晟,却听着景晟已向大理寺卿罗士信道:“此案即已查明,卿且据实拟本奏来。”罗士信领旨,退下时朝芮御史瞥过一眼,眼中带些嘲讽,直羞得芮御史满面通红,待要再辩几句,又听景晟已与朝政们商议起明年赋税之事,只得住口。
  以大殷朝规矩,新帝即位必要减免赋税,看国库充盈、连年赋税、有无旱涝等,或是减免一两年、或是削减几成,只无一定之规。虽乾元帝初年曾用过兵,可因永兴帝与乾元帝父子都好说个英明君主,连年又无甚灾害,是以可说是“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因国库如此充盈,景晟欲减免赋税两年,以示朝廷爱民之心。
  有大臣称善,言景晟有父祖之风,也有劝导的,道是一年也就尽够了,虽是国库充足,可天有不测风云,多预备着钱粮总是好的。两下里各有道理,一时争论不休,倒是无人再记得芮御史还跪在地上,芮御史虽是跪得膝盖生疼,却是插不进口去,只得强忍。
  好一会景晟方道:“诸位卿家意思朕已明白,容朕再思。”方止了群臣争论。景晟这才看见芮御史依旧跪在地上,只做个不知道的模样,嗐一声道:“芮卿家,你跪着作甚?可是有本启奏?卿且奏来”
  芮御史脸上通红,额角也有些儿冷汗,心知自家是叫新帝作弄了,可这话又说不得,只得又把前头的话捡回来再说一遍,好显得他强项有风骨,方能挣回些体面,不意景晟竟就笑道:“原来芮卿家还是为着这事?可是朕不答应你,你就不起来了?”
  还不待芮御史说甚,景晟已与群臣道:“芮御史参谢尚书涉梅佳案,谢御史,朕之舅也。若纵,伤天下臣民之心;若枉,则伤太后之心。故而朕尝特遣宫正司宫正袁有方密审之,谢尚书果枉也。朕以为芮御史急公好义,故使他听审,以明道理,不意芮御史执意若此。”说着,叹息一声。芮御史听着这些话,方明白罗士信拿着嘲笑的眼光来看他,奥妙却是在这里哩,顿时羞得头也抬不起来。
  景晟又与芮御史道:“芮卿平身罢。”言毕,笑盈盈地将群臣看过一遍,问道,“众卿可还有本奏?”朝中诸大臣叫景晟这一手直搅得目瞪口呆,哪里还有话说,直看着景晟身边的如意公公说了退朝,这才醒过神来。
  有的大臣,只觉得新帝做的这些事太弄小巧,失了君王气度,倒像是妇人手笔,就有猜疑玉娘在其中有影子的。也有些以为,先帝去的突然,连辅政大臣也未及指定,太后又不管事儿,全靠新帝自家摸索,新君这才多大,明年改元时才十岁哩,能做到这样,又在事后将话说圆,已是殊为不易,若是太师太傅们细心教导,只有更好的。
  而怪着景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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