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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未央-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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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看了,冷笑道:“谢采女倒是好运气。”将袖子一摔就要走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将盘中的珍珠扫了几颗下来。
朱德音见自己扫落了婕妤娘娘的赏赐,饶是胆大,也有些心慌,正要先发制人说是玉娘对婕妤娘娘不恭敬,将婕妤娘娘的赏赐乱扔。不想玉娘开口道:“朱姐姐请挪一挪步,你踩着婕妤娘娘赏的帕子了。”
朱德音一低头,果然见脚下踏着一方白粉色的绢帕,帕子颜色这样浅,上头的脚印子定是清清楚楚,凭是谁的帕子,上头只要是她的脚印,这谢玉娘只要叫嚷起来,对王婕妤不敬的罪名便在她头上扣实在了,虽说是小节,可传在宫里贵人们耳中,哪里还能喜欢她,顿时退了几步。
第33章 奉承
朱德音见自己踩着了王婕妤赏的帕子,又听玉娘出声提醒,以为玉娘要用这个拿捏她,想了想,先抢白到道:“好你个谢采女,不料你心胸这样狭窄,我不过看了眼你的珠子,你就将帕子扔下来陷害我,我定要告诉陈公公。”
玉娘脸上有些茫然之色,缓缓道:“朱姐姐何出此言?我若是存心陷害姐姐,哪里还出言提醒?姐姐是个聪慧的,请姐姐细想想便知。”说了起身下榻,走到朱德音跟前,探出手要将帕子捡起来。
朱德音神色变换了几回,正叫玉娘的话说得有些心动,忽见玉娘过来捡帕子,便以为玉娘是要用帕子来拿捏自己,立时心慌,出手将玉娘一推,要去抢帕子。想玉娘是半蹲着身子的,叫她一推,哪里还站得稳,顺势摔到在地。
也实在巧得很,玉娘这一摔竟将左足崴了,一时疼痛难忍,额角都沁出了汗。朱德音哪里想着自己这一推会生出这样的事来,她也见机得快,先将帕子捡在手中,这才来扶玉娘,还笑嘻嘻地道:“谢妹妹怎么这样慌忙,居然自己摔了,可摔痛没有?”又附在玉娘耳边道,“好妹妹,帕子可在我手上了,妹妹还是慎言的好。”
玉娘脸上雪白,额角涔涔有汗,握着朱德音的胳膊道:“还请姐姐回了掖庭令陈公公,我脚疼得厉害,怕是扭着了。”朱德音抿着唇瞧了玉娘一会,想了想,倒也不怕她在掖庭令跟前说话,左右都没了凭证,她要是告状,还能反说她胡乱攀咬,再有,自己替她走了这一回,还能在几位大人跟前得个友爱宽厚的分数,倒是没坏处的。
计较得当,朱德音掰开玉娘握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笑道:“请什么请,我们同为采女,又住一个屋子,实是缘分呢。”说了就把玉娘搀起来,扶到床上坐了,这才出去寻人。
无品级的宫人们病了,是没御医瞧病的,无非是回了奚官令,遣人来瞧瞧,给些药,吃得好吃不好的,听天由命罢了。采女虽是为着预备充实后宫的,如今还没承宠,也与一般宫人无异常,一样是报知奚官局,由奚官令遣人来瞧瞧。玉娘这等崴了脚的就罢了,若是旁的病,还是要挪出去的。至于挪出去之后,自然是再进不来的,是生是死,也全凭天命罢了。
陈奉听着小黄门来说,有位朱采女来求,说是谢采女崴了脚,疼得厉害,怕不能走。陈奉听说,先是呵呵笑了两声,转头对身旁的掖庭右丞王朝恩道:“这朱采女倒是个有计较的。”
虽说这是乾元帝头一回选采女,可王朝恩是从延平帝,永兴帝两朝过来的,经过几届采女,自然知道这些瞧起来娇媚的美人儿私下的模样,真真是杀人不见血,老实蠢笨些的,早死得骨头都烂成了泥,便是有心眼的,也没几个能挣扎出头的。
所以听着陈奉的话,王朝恩也是了然,摸了摸左手拇指上的玉环,想了想朱德音的容貌,也是一笑:“怕是个有造化的。”那位谢采女有九成要做了这朱采女的垫脚石了,既然朱采女日后要有造化,倒不如成全她一回。王朝恩就道:“叫罢。叫奚官丞来瞧瞧谢采女的脚可碍事不碍事。”
圣上皇后等后宫的主子们病了自是有御医尽心伺候,然低等嫔妃们病了却是使不着御医的,又不好叫她们等死,所以供有奚官丞,寻常的病也看得,治不得大病罢了,崴了脚这样的小事倒是不碍的。
说完才想起顶头上司陈奉在一边儿,这位掖庭令瞧着笑呵呵的,却是乾元帝东宫带进宫的,自己这回自作主张别把他得罪了,又堆满了笑:“陈大人瞧属下这处置可对不对呢?”
陈奉垂眼瞧了瞧袖口,慢慢道:“王大人已做了主,那就这样罢。叫奚官丞上心些,别耽误了,指不定日后也是有前程的。”这便是与王朝恩的意思相悖了,王朝恩方才的言下之意若是谢采女的脚伤麻烦,就挪出去,左右有二十个采女呢,不少这一个。陈奉这话却是要奚官令仔细医治。
王朝恩听得明白,笑几声,道:“大人顾虑得是,谁知道哪片云彩会下雨呢。”陈奉这才抬头,嘴角一扯,似笑非笑:“咱们无根之人,有如今全赖圣上厚恩。这些采女们都是伺候圣上的,伺候得好,是她们自己有福,伺候得不好,也是她们祖上无德,与咱们有什么相干?”说完拢着袖子出去了。
王朝恩叫陈奉几句话说得脸上尴尬,对着陈奉的背影撇了下嘴,到底按着陈奉的意思吩咐了下去,就有小黄门跑了出去,因伤的是采女,一会子就来了个奚官令,年约三十来岁,生得圆圆一张脸,便是不说话时脸上也带着笑一般。一进掖庭先对着掖庭右丞王朝恩见礼:“王公公,敢问唤卑职来,可是有采女病了?”
因陈奉是乾元帝直接指了来掖庭,一来就压在了王朝恩头上,王朝恩心内自是不大服,只是碍着陈奉得乾元帝信重,不敢相争罢了。今儿叫陈奉下了面子,就把从前的不忿又勾了起来,听着奚官令问话,就不怎么肯搭理,慢吞吞地道:“有个采女崴了脚,你去瞧瞧,治得便用心治了,日后得意不得意的,左右我们不得罪人呢。”
奚官令倒是个精乖的,听着王朝恩口风,似有几分不耐烦,自以为得了主意,有意要奉承王朝恩,就笑道:“卑职知道了。”王朝恩睁眼把奚官令看看,叫近身伺候他的小黄门金英进来,言简意赅:“引她去。”金英恭恭敬敬答应了,躬身退出来,引着奚官令到了玉娘房前。
金英在王朝恩近前伺候,听着了陈奉同王朝恩那番说话,他见掖庭令同掖庭丞都说朱采女有前程,就有了盘算:趁如今朱采女才进宫,孤身一个人,先伺候好了。日后若是朱采女得了份位前程,自然需要贴心人在身边。到时自己这个在她微时就献了勤儿的,自然能得信重。
所以一进去,金英就对了朱德音笑道:“朱采女安,陈公公王公公都说您心善呢。原本采女病了也是使不着奚官令的,都是瞧您的面子,陈公公,王公公才点了头。”这才请奚官令进房。
朱德音听金英这样奉承,自然喜欢,看着奚官令道:“奚官令辛苦了,快瞧瞧谢采女罢,我瞧她脸都白了,想是疼得厉害,叫我瞧着也怪不忍的,可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她话音未落,就听得周蘅道:“呸。青天白日的,你倒是会说呢。什么不忍,我瞧你嫉妒谢家妹子生得可人怜,巴不得她不好呢。”一路说一路走进来,到了玉娘跟前,在榻上坐了,拉了玉娘的手问,“我知道你不是个轻狂的,绝不能无端把自己摔了,可是她推的你,这会子又来装好人。”
朱德音听周蘅这番话虽然有气,可真要驳嘴了,又怕叫小黄门同奚官令看了去,转头告诉了掖庭令他们,前头那番戏可是白作了,只得强忍,也走到玉娘榻前拉了玉娘另一只手道:“婕妤赏的珠子掉地上,你心急怕辜负了娘娘也是有的。可也该瞧瞧脚下。你看看踩着珠子可不要滑了脚。所幸奚官令来了,快叫瞧瞧。”说话时,却是把玉娘的手一捏。
这睁眼说的瞎话,玉娘不好当面拆穿,只向周蘅道:“原不关朱采女的事,都是我不防备,倒叫你担心了。” 若是自己摔得,哪里说得上防备两字,如今用上了防备,自然不是她自己摔的,若周蘅省事,自然明白。
果然周蘅一听说就明白了,就想问到朱德音脸上去,好叫她在人前丢脸,可无凭无据的,想来这朱德音也不能认的,平白吵起来,倒是自家吃亏。所以站起身来,扯住朱德音的袖子将她带到一边,笑道:“瞧我们,将奚官令都挡着了,可怎么瞧伤呢?”
奚官令到这个时候才得空,他是在宫里伺候久了的,也算得上耳聪目明,见玉娘这样,倒是把她高看一眼,瞧伤也仔细了。奚官令拿着玉娘的脚小心转了转,细细摸了伤处,这才笑道:“倒是没伤着筋骨,敷药歇几日便好,连药都不用吃的。”刚要松手,忽然手叫谢采女一拉,手上已多了薄薄一片纸。
奚官令心知是银票,这谢采女出手就是银票,自然是有所求了,就等着她说话,果然,这位娇怯怯的谢采女道:“劳烦奚官令费心了,今儿几位娘娘都给了赏下来,我们原该去磕头谢赏的,可我这脚动一下都疼得厉害,不知道要几日不能下地呢?”
奚官令张大了眼把玉娘打量了回,这谢采女话里意思分明是要借着脚伤歇几日,她到底是不想上前争先还是个糊涂爱娇怕吃苦的?转念又想:罢了,左右谢采女是真扭着了,她不肯向前争锋也是她的事,便是日后后悔也同我无关。所以笑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谢采女虽没伤着筋骨,也总要歇上个七八日,才牢靠些。”
奚官令吐了口,玉娘自是心满意足,周蘅不免替她可惜,朱德音也皱了眉道:“论理说,我们也该往皇后殿下,贵妃娘娘等处谢恩的,你伤得动不了,可怎么好?知道的,是你伤了脚,不知道的,只当你不恭敬呢。”
第34章 出头
周蘅听着朱德音的话,弦外有音一般,她素来瞧不惯朱德音,因冷笑道:“只怕是娘娘们没这么想,也有人要这般提醒呢。”
朱德音叫周蘅说中心事,脸上一红,反口道“我不过是替谢家妹妹惋惜,信口说说罢了。倒是有人,自己心中龌蹉,便把人也想龌蹉了。可真真是佛印说东坡了。”
周蘅叫朱德音说得脸上也涨红了,扯了玉娘袖子道:“你可别错认了人心,哪个对你好,哪个对你不好,你用心想清楚,别上了人的当。”朱德音也去扯玉娘另一只手道:“谢家妹妹,我可有哪里对你不好了?这会子当着人你倒是说清楚了。我若是对你不好,我就给你赔罪。”
玉娘虽知道进宫之后,再没个安生清静日子过的,只不想在掖庭就斗得乌眼鸡一般。朱德音同周蘅两个打着口舌官司,又都将玉娘扯进来说话,要她给个说道才肯罢,这哪里是为着她不平,分明两个争锋,拿她做伐罢了,就道:“两位少说一句罢,若是叫公公们听见了,就是玉娘的不是了。”
周蘅同朱德音两个到底不敢引人注目,只得偃旗息鼓,一个道:“罢了,我给谢家妹妹面子。”一个道是:“清者自清,我怕谁来。”各自丢开手,站了起来,周蘅自回房,朱德音却是把玉娘看了眼,掩唇笑道:“我只以为你是个木头,戳一下也不知哎呦,不想你倒是个乖觉的,不肯上当哩。”
玉娘心知周蘅处处同朱德音为难,怕不真是为着自己怯弱,生了扶助之心,而是瞧着自己怯弱,有了笼络之意。只是有人肯替自家出头,又有何不可,只没想着朱德音瞧着张扬肆意,不留心细物的,竟也明白,有意听朱德音说个仔细,脸上故意露些诧异之色,把朱德音看着。
朱德音见玉娘肯捧场,依旧坐回她身边,拢着玉娘的肩膀道:“你与她有什么交情,使得她处处护着你呢?这世上,便是骨肉也不一定靠得住,何况她人。不过是瞧着我同你不睦,故意和你交好。等你把她当个好人了,就有你的苦头吃了。她若待你真心,怎么早不来瞧你,晚不来瞧你,非要有人来了她才来?来了又不问你伤得如何,只抓着我说话,不对着呢!真当人都是傻的么?”说了又是嫣然一笑,她本就生得明艳,嫣然一笑之下,愈见风情:“你别瞧着我不肯让人,我倒是心直哩,不肯拿假话来哄你,比起她那样的,倒是我你还能放心些,你细想想可是不是呢?”
玉娘微微颌首,能走到最后二十名,固然是容貌身段上佳,可真要是个蠢的,早被人害了去了,哪还能如此肆意,说得果然有理。只是她那头踩着周蘅,这头又将自己夸耀了番,其用心昭然若揭。只朱德音说得这样明白,若是不给她个交代,也不能混过去,玉娘缓声道:“是,我知道了。”
朱德音要的可不是玉娘这句“知道了”,在朱德音瞧来,玉娘样貌娇怯婉转,性子柔糯,又有些怕了自己,这从玉娘要借伤躲在屋内可见一斑,若是能捏住了她,倒是个好助力。只是也不好强逼她,所以又抚慰了玉娘几句,无非是明儿要是有贵人来,她定然会在贵人跟前替玉娘分说,果然赢得玉娘几声感谢。
转眼到了次日,椒房殿中的黄女官来宣采女进见,玉娘就报了伤,黄女官倒也没想着会采女里会有伤遁的事儿,只道了句可惜,引着朱德音、周蘅等十来个人去了。
不想黄女官这头才走,高贵妃那里也遣了个陆女官来,说是高贵妃要召见采女,一样要见采女中出色的,听着人都叫皇后叫了去,脸上就没了笑模样,晒道:“采女们才进宫呢,殿下巴巴地就喊了人去,果然贤德。”
陆女官能说得这话,陈奉,王朝恩却不敢接口。凭高贵妃再得圣意,如今坐在凤位上的还是李皇后,说句大不敬的,日后无论哪个皇子即位,哪怕是高贵妃所出,李皇后总是皇太后之尊,哪里敢有不敬。
陈奉也就罢了,他是从东宫就跟着乾元帝的,论起圣眷来倒也不差,可连王朝恩也你不借口,陆女官是叫人奉承惯的,自然不大喜欢,也把脸拉了下来,道:“王公公,人都叫完了?娘娘赏了这些东西,她们总该去谢个恩的。余下的采女呢?”她这话一说,一旁的王朝恩立时接了口:“倒是有个出色的没去。”陈奉拦之不及。
陆女官听着还有个好的没去,脸上又有了些笑模样:“倒是个乖觉的,还请王公公叫了来我瞧瞧。”陈奉在一旁道:“陆女官要见人,怕是要亲自走一遭儿了,那采女昨儿扭了脚,如今走不得,总要养息个四五七八日的。倒是剩下的采女,陆女官要是想见,我这就让她们出来。”
陈奉这话说得不太客气,只他品级高过陆女官许多,陆女官便是听着不入耳,也不敢当面儿对他发作,只得道:“既如此,倒也不急,等那些采女回来了,再一起叫了去罢,娘娘宽厚,再不能为这个就恼了的。”心中到底对陈奉有怨气,回到昭阳殿,见着高贵妃,添油加醋地告了陈奉一回状,无非是陈奉这样冷淡,便是一心奉承椒房殿,不把昭阳殿放眼中。
高贵妃年轻时是个娇婉的美人儿,一把纤腰,体态轻盈,几乎可做掌上舞,如今年岁渐长,虽还是秾丽鲜艳,到底不复从前轻盈,是以衣裳都收着腰,又将下摆加大,好显得腰肢依旧纤秀来讨乾元帝喜欢,这样的人自然知道乾元帝心思,听着陆女官告陈奉的状,高贵妃就将脸沉了:“陈公公也是你说得的?”
莫说区区一个女官,就是高贵妃,在圣上跟前说陈奉也得加着小心。乾元帝还是皇三子时,陈奉就随侍在他身边。乾元帝立为太子前,曾有刺客行刺,是陈奉以身相护,挡了一剑,才保得乾元帝无恙,自此乾元帝看待陈奉便与旁人不同。陈奉也是个乖觉的,知道乾元帝多疑性窄,便不提此事,便是乾元帝继位后,也指着体弱,不肯任内侍监之职。乾元帝从前叫永兴帝压制狠了,一旦为帝颇有些任性使气,不喜臣下拿着从前的功劳说话,陈奉推却内侍监一职更叫乾元帝觉着他谨慎恭敬,只看他这掖庭令能秩五品衔就知道了。
陆女官只以为攀扯上椒房殿,自然能叫高贵妃不喜欢,瞧着高贵妃变色,哪里还敢再说,双膝跪在高贵妃跟前:“娘娘恕罪,都是奴婢糊涂,奴婢只想着娘娘委屈了,竟忘了从前的事,亏得娘娘点醒奴婢,奴婢日后再不敢了。”
不想高贵妃却道:“那个掖庭右丞叫什么来着?”听着高贵妃这话,陆女官立时就知道了,方才不是高贵妃不恼陈奉,不过是一时动他不得,这回提着王朝恩,自然是要抬举他一二,一样好叫陈奉脸上无光。
“回娘娘的话,掖庭右丞叫做王朝恩,原是宫中的老人了,年纪比陈公公还大着几岁,论资历,可是不差呢。”
到底是高贵妃跟前得用的女官,几句话就将王朝恩与陈奉之间的事交代了清楚,听得高贵妃掩唇微笑。
从前没新人也就罢了,掖庭不过是个养闲人的地方,如今有了新人,自家若是一无所知,岂不是如盲人一般,几时叫人暗算了去也不知道。王朝恩论资历不差,却叫陈奉生生压了一头,王朝恩必然不能情愿。
这世上别管是什么人,只要有不甘之心,就肯为着出头舍出许多。譬如从前的赵腾,若不是他不甘心,也就不会有如今的神武将军。
神武将军赵腾,原姓江,其父江若愚在永兴帝时曾官至五品御史中丞。江若愚,冀州人士,出身寒微,曾娶妻赵氏,所生一子便是赵腾。延平二十二年,赵腾三岁时,江若愚赴京会试,中得二榜头名,是个传胪。
当时的吏部侍郎郑同有个女儿,守着望门寡,有意招婿,见江若愚有仪容,就有招赘之心,请了中人旁敲侧击地询问江若愚在家乡可有妻室儿女。不想江若愚是个功利自私的,自觉中了进士,前程无量,不肯叫赵氏拖累了,竟说赵氏已故,暗中一封休书回乡,以赵氏不敬丈夫为由,将她休了,竟连儿子也不要了,就此做了郑同的女婿。
当年赵氏是三不去都全的:一是与更三年丧,江若愚之父亡故,赵氏戴过三年孝;二是先贫贱后富贵,赵氏嫁于江若愚时,江若愚不过是个童生;三是有所娶无所归,赵氏娘家人是死绝了的。江若愚休妻,依律赵氏是能告他的,且一告必准,可赵氏颇有志气,不屑纠缠,拿了休书就走,又叫赵腾跟了她的姓氏,竟是同江若愚一刀两断,倒也可敬。只可惜后来积劳成疾,在赵腾十岁上就故去了,赵腾自此成了孤儿。
又过得两年,赵腾因缘际会从了军,慢慢从军士升上来,做到了参将,后来入了乾元帝的眼,得了乾元帝信重,终于在二十二岁上就做到了二品的神武将军,比他的生父江若愚还高着几品。这还罢了,赵腾更为了给亡母赵氏出气,将江若愚的脸面剥了个干净。
第35章 不甘
两年前赵腾成了神武将军之后,就将当年江若愚当年休弃手握三不去的妻子另娶一事告在了京兆府前。
为人子女出首状告父母的,有个不孝罪,是遇赦不赦的十恶之一,虽是为生母告生父,可减等,还是个重罪。而江若愚的休妻另娶不过是“凡妻无七出义绝之状,而出之者,徒一年半,还追合。”偏赵腾又是乾元帝新提拔的神武将军,领着拱卫京畿的神武营,京兆尹不敢断案,又奏在御前。
当时恰好赵腾举发沈如兰串联齐王有功,乾元帝不好明着赏,倒叫人以为是他将赵腾安排在沈如兰麾下的,见赵腾状告生父,当即下旨,江若愚私行不谨,辜负圣恩,着即日降六级听用。
赵腾这一告,江若愚立时就从四品下实职的少府少监降为从六品上的奉议郎,偏又是个文散官,无实职的。这还罢了,圣上金口一开,贪图富贵,抛弃糟糠这一帽子就在江若愚头上扣实了,这一世也摘不下来,连带着郑氏也失尽颜面,连门也不敢出,只怕人指指戳戳。
说来郑氏也委屈,当年她父亲郑同瞧中江若愚时,并不晓得他家中妻子尚在,只以为是个鳏夫。她一个守着望门寡的寡妇能配个二榜头名的鳏夫,也不算委屈了,所以欣然下嫁,哪里知道江若愚竟是这样无耻之人。如今事情闹将出来,江若愚自是一个抛弃糟糠的陈世美,她郑氏也叫人看做了挟势逼嫁的贱妇。
若仅是如此还罢了,当时郑氏与江若愚的长女江盈正好十五岁,已说定了人家,眼看着就要过礼了,这事一出来,男家立时挽了媒人上门退亲,言语间虽还和气,却透着父母如此不堪,女儿不是良配的意思。江若愚同郑氏无言以对,只得答应退亲。便是江若愚次子江润原来在正在想看的的亲事也没了下文。
而江盈是个有气性的,知道被退亲之后,羞耻难忍,半夜里趁着丫头不防备,在拔步床里将自己吊死了,直到次日清晨丫头们才发现,尸首已然僵硬,而江润也留书出走。郑氏只得这么一子一女,自然痛彻心扉,一怒之下,与江若愚和离,带着嫁妆回了娘家。
当日江若愚一时贪念,造成如今妻离子散的结局,固然是自作孽,然而为人子的,讳言父母之过也是世人的共识。且前头还有赵腾举发沈如兰狂悖一事,从此赵腾在世人眼中便成了个无情冷酷的人。虽跟着赵腾的老家人在外头买菜时常说:“我们将军心善。”可这话配上赵腾那些作为,再没人肯信。
又说高贵妃虽得宠,手上却是没权的,李皇后这些年来一直将宫务牢牢地握在手上,几回她想伸手,都叫李皇后抽了回来,高贵妃怎么能甘心。有赵腾例子在前,高贵妃知道了不甘心三个字能叫人做出许多事来,就所以有意借王朝恩对陈奉有所不满,有意扶持他,至少这回新来的采女们,不能叫李皇后一个人掌握了去。
高贵妃这里正想借着王朝恩生事,那头黄女官已引着朱德音,周蘅等到了椒房殿前。黄女官令她们在殿下等候,自己先进去回了李皇后。李皇后听说谢玉娘扭着脚不能前来,就道:“谢采女好大的气派,莫不是走到我这里要千山万水,所以行不得路。”心上已对玉娘有所不满。
黄女官只怕李皇后怪着她没办好差事,忙赔笑道:“才十五岁呢,能懂什么事,只怕吃苦就是了。她不来见殿下,是她的过失,日后见着殿下宽厚仁爱又肯照拂人,管叫她后悔。”
李皇后这才微露笑意:“哪里来的这许多话,将人叫进来罢。”说了端正坐好。她比乾元帝要大上一岁,今年将将三十,鹅蛋脸面,长眉俊目,琼鼻樱唇,因没生育过,看着倒是比实际年龄小上几岁,只是嘴角略有些下垂,瞧着略有些严厉。
李皇后坐在凤座上瞧着朱德音,周蘅,凌蕙等采女们鱼贯而入,一个个绮年玉貌,行止婀娜,眉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略有些下垂的嘴角也垂得更厉害了些。
黄女官见着李皇后这样,知道她心中不喜欢,不敢插嘴,只等着李皇后自己动作。
李皇后把采女们看了会,才问黄女官:“朱采女是哪个?”接着李皇后的问话,黄女官忙走下几步,面向众人:“殿下问哪个是朱采女?”
朱德音匍匐在地上,双耳却仔细听着上头的动静,忽然听着皇后问“朱采女”,顿时喜心翻倒,忙向前爬了两步,依旧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回殿下话,正是奴婢。”
声音倒是不错。李皇后眼珠子动了动,对了黄女官微微点头。黄女官心领神会,又向朱德音道:“殿下叫你抬起头来。”朱德音的心跳得更快了,恭恭敬敬地答了声是,缓缓将脸抬起来。她生得五官秾丽,犹如画出来的一般,便是瞧惯了美人的李皇后也眼前一亮。
黄女官在一旁察言观色,见李皇后略有称许之色,就要奉承,还没开口,李皇后又问:“周蘅,凌蕙又是哪个?”
凌蕙还罢了,周蘅是同朱德音不对付的,李皇后抛了朱德音不理,立时却问周蘅,朱德音一时耐不住,脸上便有一丝恼色,尽管收敛得极快,还是叫李皇后瞧在了眼里,心下失望。李皇后自是不知道朱德音与周蘅的恩怨,她这一手也不过是想试探下朱德音的心性,不想倒是无心插柳了,试出了朱德音性子不沉稳:今儿才是个小小采女,自己一个皇后晾着她叫了别的采女,她就能露出不喜欢来,这样的人到了高氏面前,不是高氏的对手。
却说朱德音自恃容貌丰丽,李皇后又是第一个点她的名,自以为入了皇后的法眼,正得意间,皇后却又抛下了她问旁人话,她不是个藏得住事儿的,虽强自忍耐,脸上还是隐约带了些出来,李皇后瞧在眼里,更为不喜。
李皇后因对朱德音失望,又仔细把余下几个采女都打量了回:周蘅眉目灵动,眼神又亮,跪得也稳,看起来是个有盘算的,只可惜论起容色来,在这些采女中真是算不得拔尖的,怕乾元帝不喜欢。余下的几个采女,各有长处,比起朱德音来,总没一个能叫人眼前一亮。倒是那个凌蕙还罢了,眉目楚楚,身姿纤弱,虽比朱德音逊色,倒还过得去,重要的是,隐约与高氏年轻时有些相像。
让个与高氏有些像的人同高氏争宠,高氏的脸色想必好看得很。李皇后的脸上微微露出笑来:“凌采女。”凌蕙听着李皇后又点了她的名,恭恭敬敬地匍下了身子:“奴婢在。”李皇后一抬手,黄女官会意,将早准备好的一个锦盘送到凌蕙跟前,锦盘上头搁着一追云纹累丝烧蓝簪,簪头镶着指肚大一粒珊瑚,鲜红欲滴,显见得不是凡品。
凌蕙双手接过锦盘,双手举过头顶,又恭恭敬敬地拜下去:“奴婢谢殿下赏。”骤逢恩遇,凌蕙依旧言语镇定,举止合宜,瞧在李皇后眼里更满意了几分,脸上隐约露出笑意来,自从就将凌蕙留在了椒房殿。
却说朱德音等余下的采女从椒房殿退出来,旁人还罢了,朱德音只觉得脸上热拉辣得,便是旁人多瞧她一眼,也象是在嘲笑她,好容易忍着回了掖庭的住处,却见玉娘已从牀上下来,扶着墙立在窗边,眼儿红红的,象是才哭过一般。朱德音以己度人,只以为玉娘也知道了凌蕙叫皇后瞧中留下了,正后悔呢,就冷笑道: “你不是说脚疼吗怎么这会子倒是走过来了?你即能走得,又怎么不肯去殿下哪里?”
玉娘听到这会也就明白了,想是李皇后不喜欢朱德音的性子,凭是她容色过人,也不愿抬举她,反选了沉默纤秀的凌蕙。朱德音是个不甘人后的,自然有怨气,有这样的人顶在前头,引人注目,岂不是好。所以玉娘待得朱德音说完就细声细气地道:“我是个笨的,姐姐这样说话,我不明白,还请姐姐细细教我。”
就听着周蘅在门外笑道:“朱采女花容月貌的,竟不入殿下的眼,也是运数使然,这和谢家妹妹有什么干系?莫不是谢家妹妹去了,殿下就喜欢朱采女了?” 几句话说得朱德音脸上涨红,强辩道:“我哪里是为着自己,我也是为谢家妹妹,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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