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倾国策-第3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第109章 争执
寒冬临至,一则消息轰动了整座云州。

消息起源于云州城内最大的古董行——集雅轩。集雅轩自开店起至今五年,为回报新老顾客,特决定于此月三十日晚酉时,邀约众宾举办竞拍场。此次竞拍不同往常,欲将竞拍集雅轩自开店这五年来,所得的最名贵的一件至宝。而那件轰动了整座帝城的宝物不是其他,正是曾经名贯大燕的北狄贡物——九曲琉璃樽。

若说起这九曲琉璃樽,民间可谓流传甚广。

建燕八年,北狄与燕交好,特将本族尝制数年的镇国之宝九曲琉璃樽进献大燕,以示狄族之诚。都说那樽盏玲珑华美,光彩如虹,技艺之精,便是连中原最好的技者都无法比及分毫,真乃是当世绝顶之作。狄族地广人稀,炼璃技术十分纯属,即便如此,这十余年来也仅造出这样一盏完美无瑕的奇樽,更是托显了此樽的名贵,可谓倾世难求。

然而几年前大燕陨落,宝物失陷,传说曾经燕国的那一盏琉璃樽,现今已供奉至敬北王府中的凤凰台上。可凤凰台又并非寻常之所,寻常平民即便心之向往,也无缘亲自一见。此次集雅轩花耗重金,宣称自北地商人手上得来此物。而这一盏,几乎可同敬北王府所供奉的那一盏有八分无二,更是令人无限好奇。

故还未至三十,集雅轩竞拍场的门票已被抢购一空,剩余的票更是重金难求,又有黄牛从中混水炒作,未待多久,已达到了千金一票的地步。云州向来繁盛,这般炙热的竞拍会还是首次,口口相传,于是便轰动了整座帝州。

然而即便得了望票,许多人也心下肚晓,此次竞拍,自己想来必是与宝物无缘的。云州城谁人不知,集雅轩之所以能有今日的盛况,全悉开张起便有两位大金主临顾。而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左相淇家二公子,淇琰,以及右相乔家的大公子,乔泽。而此番若无意外,集雅轩这一盏九曲琉璃樽,必是会落到这二者其一的手上。

可即便得宝无望,也依旧无法抵挡民众们高涨的心情。又经过数日的发酵,多数人的目光,已逐渐从琉璃樽转至淇琰与乔泽身上。人们纷纷猜测,此番奇珍之争,这琉璃樽究竟会被收入谁的囊中。一些酒肆赌坊甚至以此为注,吆喝着众人下注猜赌,将整个局面更是推到神秘旺盛的高潮。
极致三十日夜,集雅轩准时开场,场面非凡——

五十里铺人声鼎沸,子央街百里开外灯火通明,场面之繁,几乎可同盛节比拟。未到酉时,集雅轩外已聚集了观众,纷纷探着脖子等候开宝。集雅轩内更是热络,整个一层人聚如云,嘈杂顶天。二楼本是雅座,相较一层人少了许多,却依旧联袂成荫。内内外网喧嚣一片,堪比春宵佳节。

等候良久,一辆精致的轿辇从街头行来,停在集雅轩的门口。从轿中踏出的男子长相骏雅,神明爽俊,方一下轿便引起不小的波澜。无视周遭的喧哗,他径直步至二楼雅座,挥着手命小厮上茶侍候,正是乔大公子乔泽。

未过多时,另一座乘辇亦慢慢行过来,无疑是淇琰临至,更是一瞬喧沸了观众。两个最着瞩目的主角皆已到场,观众兴致勃勃,立即叫嚷着令小厮掌柜赶快展宝,以快些一饱眼福,共同观赏这惊世闻名的奇樽。

气氛愈来愈热烈,集雅轩掌柜无可奈何,敲打着铜锣勉强镇静场面。他翩翩出场,客套着叙了些微贺词,旋即命数个小厮小心奉上了一樽蒙了红缎的器物。

整个集雅轩内顿时静了一般,所有人一瞬定下目光,纷纷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生怕眨眼错漏了宝贝。随着红缎被掀开——一件晶莹剔透的樽盏静静立于台上,薄若蝶翼,万彩流转,犹如凝了日华月光——

屋内刹时一阵哗叹。

流云漓彩,美轮美奂。尤若冰华散落,水晶映月,熠熠而纷呈。

这当真是件至极的贵宝,静了片刹,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五十两!”

周围一阵哄笑。如此绝世珍宝,怎是区区五十两便能可得的?立即遭人驳斥,“一百两!”

“二百两!”

“三百五十两!”

“五百两!”

……

随着报价节节升高,气氛愈加热烈繁闹。许久,二层左侧的雅座淡淡传来一声,“八千两。”

一层的人海瞬时惊哗一片,放目一望,那开价者哪是别人,不正是左相之子淇琰?只见他报过价还未完,旋即又翩然起身,补充道:“黄金。”

掌柜大喜过望,忙恭维着报谢,旋即向众人宣告,若无更高价这,此物便为淇公子所得。堂下议论纷纷,惊叹着这淇公子果真出手阔绰。静滞间二层右侧雅间中乔泽不屑一哂,漫声道:“一万两。”

又补充,“黄金。”

众人哗然!

然而淇琰怎能轻易甘休,淡淡瞥来一眼,冷笑道:“一万五千两。”

乔泽面目一森,心道淇琰此番是定了心要与自己一争高下不成?他深敛了口气,又出口报:“两万两!”

堂下众人更是惊叹不已。

正在此时,一层中忽然有一人起身开言,声称以己之见,左相淇家无论家世、财权,都比右相乔家丰厚盛烈,这绝世樽盏当属淇公子所得,方可显其尊贵。这言辞一出便引起众人追捧,更是将局面推至顶峰。人群纷纷喧嚷,此樽当为淇公子所有。

乔泽当即大怒,再怎般言,他总算贵族之子,又何尝受过这等意气?他愤怒起身,当即直指淇琰贿赂民众,拼财不过便妖言惑众,可谓小人宵小。

淇琰却并不理睬,径直下了雅间,抛下三万里金票便欲取了琉璃樽离去。淇家的随从见主人得势,不免作威作福,明嘲暗讽对乔泽一顿嗤贬。眼见淇琰夺了樽盏,乔泽怒火冲天,再无法忍受,冲上前当头便是一拳。

那一拳的力量虽不大,然而却来得猝不及防。淇琰脚下一跌,被随从小厮围护着才不曾摔倒。然而他怀中的琉璃樽却未曾救住,骤然一声脆响,转瞬化作晶莹的一片。

“……”

整个集雅轩顿时鸦雀无声。

短暂的沉寂之后,整个殿内立即彻响一阵轰然!

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人争相躁动起来。怔怔望着一地的碎片,淇琰怒不可遏。他几欲杀人,然而奈何此次并未佩剑,眉眼一厉,一把冲上前便与乔泽厮打起来。

淇乔两家的侍从本自一旁拉扯,眼见主人扭打,顿时再无法保持理智,亦纷纷前去助战,人越集越多,亦越打越乱。转眼间,集雅轩内已是混乱不堪。

……

一片嘈乱之中,二楼的一处角落却格外寂静。座中的清寂与堂下的喧潮形成格外的反差。室内的人静静啜茶,目光掠过室外的庞杂,唇边不禁轻勾了一抹笑,转瞬不见踪迹。

·

事情很快传开了。

原本惊动云城的竞拍会,怎料最终竟会是如此结果。淇琰与乔泽名声太大,况且人多口杂,事方一起便立即风一般漫传。无人再关注琉璃樽几何,所有人的目光皆已投至淇乔两家身上,纷纷料测着此番势态,两相又当如何收场。

消息传到宫中已是几个时辰之后,彼时披兰殿烛火半歇,乔虞卸尽珠钗,本已着备就寝。直到宫人匆匆禀报,惊醒了大半睡意。

“什么?你说大哥打了人?”

“是。”静静跪伏在乔虞面前,宫人毕恭毕敬地解答,“是两个时辰前了,在集雅轩,被打的是淇家的淇琰公子。”

淇琰?乔虞眉头蹙起,对前因后果依旧不大了解,“到底怎么回事?”

宫人颔首回答道:“具体的奴婢也不知,只听人说,集雅轩今日公开献宝拍卖,所拍之物正是少爷一直向往的九曲琉璃樽,然而淇家公子一直加价竞择,少爷气怒不过,就……打了淇公子。”

“胡闹!”乔虞疾言厉色,手中蓦地一震,将一枚方才卸下的玉钗拂落在地。

“娘娘息怒。”

沉了一口气,乔虞心绪稍微一平,又问:“那现下境况如何了?”

“少爷并无大碍,早在一个时辰前已经回府。倒是淇公子,听闻额上落了寸长的一道疤。半刻前淇公子业已打道回府,目前,想来左相与右相大人都已知晓了。”

乔虞默默听着,心头更加觉得烦躁。静默一思,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是。”

宫人乖顺地退了出去。

殿内寂静似水,默了很久,乔虞望烛沉思。

乔家不同于淇家这般乃权势贵族,乔氏虽位高名贵,然而靠的不过是乔家世代积淀的巨厚财力。普通财权之族盘桓仕途,极易惹得权贵一流倾轧清洗。乔家自父亲乔邕封立左相起,一直以财拉拢贵势,倚靠淇家助力,才勉强像如今一般在朝中立足。淇乔两家关系微妙,但却一直持衡,而今大哥这一举,岂不打破了淇乔两家这数年来所粉饰的平衡景象?

眉目深深凝蹙,乔虞渐渐揪紧了被单。

无论淇家此前怎般看待乔氏,如此一来,恐怕不免心生嫌隙。父亲数年经营才勉强至此地步,本以为只消过了年关,淇乔成功联亲便可略松一口气,竟不料现今竟会突发这般意外。大哥这一次,真的——太过莽撞了!

·

与乔虞的纷扰焦灼不同,央华宫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淇玥漫不经心地听完碧儿的话语,细白盈盈的皓腕搭在扶手边,任由宫人在粉嫩的指甲上着上鲜红蔻丹。殿内萦弥着花汁浓重的香气,入鼻微熏婉转。

待到碧儿说完,她懒懒地抬了下眼,“你说,淇琰被打了?”

“是。”

顿了顿,妩媚的娇颜上略浮出一抹笑,不仅丝毫不意外,反而平生的些许幸灾乐祸的意味,道:“他成日不务正业,被打便被打了,有什么可怪的。这种小事你还来烦我。”

碧儿自小侍在淇家,素知淇玥与淇琰之间的恩怨,更加不敢随便出言。她仔细斟酌了下言语,小心开口,“娘娘说的是,只是此番,打了琰少爷的那个人,不是寻常人。”

“是谁?”

“乔家大公子,乔泽。”

淇玥闻言果然讶了讶。

“乔泽?”她略一回思,心下不免有些生诧,“怎么会是他?”

碧儿道:“听闻起因是因为集雅轩的九曲琉璃樽,乔泽不满琰少爷抢拍得手,恼羞成怒才动了手,不仅摔碎了琉璃樽,还打了琰少爷。”

乔家自立朝起便一直依附淇氏,这般逾越的举动还前所未有过。淇玥仔细嚼了嚼碧儿的话,一声讽笑,“真是奇了,乔泽此举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要与我淇家划清界限不成么?”

摇了摇头,漫然的神情流出几许不屑,她又道:“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少爷半个时辰前已经回府,听说伤的不轻不重,其他地方倒还好,都只是些不打紧的擦伤。只是额上有一道寸长的口子略深了一些。左相大人已经夜请太医为少爷诊治,想来是无恙的。”

“谁问他了。”淇玥柳眉稍拧,情绪开始有了些不耐烦。在她看来,淇琰那小杂碎死在外面都与她无干。

碧儿自知失了言,立即敛了声气,没再开口。

“父亲是什么反应?可有传什么话过来?”

“府中的人并未告知左相大人有话传递娘娘,央华宫派去的人还未归回,目前尚且还不知。”

既无带话,那边说明父亲已有安排,淇玥心中稍有安虞。她转念一思,吩咐碧儿道:“告诉去府上的人,有什么动向立即禀报,本宫要第一个知晓。”

“是。”

“至于乔氏……”言语间略微一停,淇玥的目光倏然冷了一冷,自顾低语,“乔虞那个贱人,表面屈服本宫,其实早有异心。现在她还安顺,倘若哪天陛下欲要封后,恐怕她会反咬我一口。若非她还有点用处,我何必还留着她这个障碍!”

一抹狠厉闪过,她冷声一哼,低声下了命令,“替我带个话给父亲,一定要密切注意乔家的动静。此次若是巧合也便罢了,若是刻意,挑个合适的时机,除了乔氏也无妨!”

“是。”





第110章 法则
下了一场微雪,整座宫城皑皑素裹,入目淡渺迷蒙。

慕容素这几日的心情似乎不错,踏雪寻梅,煮酒温茗,乐得舒缓自在。

这一日私下暗邀了沈妙逸,一同自宫苑的温水之畔游赏。周侧雪梅天香,古枝盘绕,温气氤氲着冰雪奇景,铺天盖地的浓香。

“你在高兴什么?”一路行来慕容素一直不曾言语,只暗自浅笑。沈妙逸不禁有些怪异,腕间轻拗,自道旁折下一枝雪梅,绕玩在指尖。

慕容素看了看她,伸手弹去枝条上的冰雪,道:“为什么这么问?”

又默默察辩了她的神色少顷,她依然有些迷惑,“看你的样子,似乎在等待什么。”

言语间琉画自一侧的小道远远跑来,略一施礼,而后伏在慕容素的耳边低声禀报什么。慕容素闻言轻笑,很快点头,“好,我知道了。”

琉画颔首,稍作停顿,低语道:“另外王爷带了话,叫奴婢告知娘娘,可以动作了。”

指尖停了停,沈妙逸轻扯下一片雪白梅瓣,侧眸看过来一眼。

慕容素眼眸稍垂,“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目视着小宫婢渐行渐远,沈妙逸依然不解,“你等待的好消息到了?”

“算是好消息吧。”慕容素似笑非笑,伸手接了一片火色红梅,“不过,不是我的。”

黛眉微挑,沈妙逸等着她的下文。

“乔邕今日一晨带了乔泽去淇府赔罪,可惜,吃了闭门羹。”红梅萦落在玉一般的指尖,分外鲜艳,“乔泽这一次惹出的事端不小,淇家与乔家之间,已经有了嫌隙。”

略一沉思,沈妙逸恍然顿悟,“集雅轩那次,是你做的?”

“我可没那个本事。”她嗤了一声,望着梅瓣上的冰雪渐渐消融,“是王爷。”

心下仔细忖度,沈妙逸倏地笑了,“我就说集雅轩那晚事发怪异,却是不像是巧合,原来竟是王爷的手笔。”丢开了残枝雪瓣,沈妙逸又问出另一个问题,“王爷,要对淇乔两家动手了?”

慕容素不曾点头,目光微微凝起,“确切的说,是利用淇氏,对乔氏动手。”

淇乔两家的情形便势同一汪浊湖,湖面风平浪静,其实湖底早已暗流涌动。而今只要有第三人在期间轻轻一搅,便可徒生波澜。挑拨离间借刀杀人,这的确是王爷惯用的手法。

沈妙逸道:“你觉得可行?”

慕容素淡然轻笑,“乔氏狂妄,淇啸天疑心重,这两方的力量无论你、我,还是王爷都无法轻易撼动。敌明我暗,就是最大的优势。”

静静看着她,沈妙逸的心绪莫名有些复杂。

“你……”她方才说出一个字,一侧的枝丫从中忽起一阵细碎的微响。稍一对视,两人的脸色同时一变。

猛地一道厉响,一声破空之音顿时响起,似是稀薄的空气被疾迅刺裂。淡蓝的长鞭瞬时袭过来,瞬时卷落了慕容素手中的淡梅花枝。

这一鞭来的又迅又猛,慕容素与沈妙逸同时怔住。侧目一瞥,遍身劲装的少女正立在一侧,回手收了长鞭,神情得意而冷傲。

拓跋茗轻巧笑道:“昭仪娘娘,好久不见。”

慕容素唇角一抿,没有说话,拉着沈妙逸转身便走。

“喂!”这一次反令拓跋茗愣住了,立即拔腿追上去,“你们怎么走了?”

“公主殿下又想做什么?”看了看她,慕容素语气没什么起伏。

拓跋茗唇角轻扬,面容透出少女独有的恣意神采,“上次殿上是我莽撞,我向你赔个不是。但是我要与你比舞,望白昭仪赐教!”

“我不和你比。”

“为什么?”拓跋茗顿时眉眼一厉。

她本就性急,况且慕容素又两次三番不给面子,意气不过,下意识举起鞭,但方抬起手又硬生生忍住了,“世间皆传你那斩雀乃当世绝作,但我不服,是势要与你一较这高下的。你几番拒绝我,可是看不起本公主?!”

慕容素没有回答。

静立在原地定了片刻,慕容素沉敛了一口气,直直回视向她,“昭阳公主。”

“……怎么?”拓跋茗怔了怔。她的神情严肃如冰,此刻蓦然相对,不由令己的气势弱下了几分。

慕容素面目凝重,忽地微笑,道:“本宫不才,有几个问题想问公主,还请公主赏面应答。”

“什么?”拓跋茗不解。

顿了顿,慕容素定声开口,“第一,敢问公主,除却长鞭剑舞,可还有其他所长?”

一问脱口,拓跋茗瞬时诧异了一下。

“第二,敢问公主,每日几时用膳?几时入寝?几时玩乐?又有几时功课?”

“你……”

“第三,敢问公主,可知你代国几座城池?几汪胡海?几里国土?几万臣民?”

“……”

“第四,敢问公主,可知这天下共几族几国?几与你代国合纵?几与你代国连横?各国中何国兴盛?何族势衰?又何国最为你代国忌惮?各国国势又当如何?”

“你什么意思!”拓跋茗的脸色涨红了,怒气不断上涌。她向来喜爱玩闹,在功课上不爱用功,这些问题此刻听来,无疑满满含透了讽刺。手中的长鞭险些呼出,直指慕容素,“你在嘲笑我?!”

“我自然不敢。”慕容素淡定自若,望着她的神色,轻缈一哂,“也对,公主金贵之躯,自小养尊处优,不知些朝政国事自然无可厚非。然而公主可曾想过,如若公主没有了代国的倚靠,公主又当如何?”

“你究竟什么意思?”拓跋茗冷冷地看着她。

“这世上千万臣民,谁无困苦?只有不断勤恳,方能在这世间得到寸隅生存之地。然而皇家与普通民众不同。皇家生来尊贵无忧,生活娇奢,即便蹉跎岁月,仍可居于人上之人。但这些所倚的,说来都不过是皇家的身份罢了。若没了这身份,凭靠公主这般扬鞭剑舞,可是能生存的?”

拓跋茗面目一拧,刹然甩鞭,落在地面卷起一层雪土,“你竟敢出言咒我代国时日无多?!”她的容色愈加狠厉,“你可知道,凭你这一言,本公主便可要求凉帝赐你死罪!令你即便是死,亦无葬身之地!”

“公主可是觉得我这一言实在荒谬至极?”慕容素却毫无畏惧,眼神无波平静,“公主自小生在金摇篮,长在锦玉乡,怎能知这世上的诡变?不错,代国的确国力强悍,然而这世间万物,否泰循环物极必反,烈火烹油之下,便是枯败之源。当年的大燕国占领中原,何尝不是如日中天?也终抵不过一场流火。代国立国百年,表面繁盛,内里怕是早已腐迹斑斑。我就问公主一句,公主以为你代国强盛鼎力,那么可知你父皇是怎般忌惮你兄长的?怎般忌惮你引以为傲的厉焰军的?又是怎般背里暗算你最敬重的厉皇后和太子殿下的?这一箭而今是还不曾指向你,但倘若有一天,这一箭对你蓄势待发时,你当如何?!”

“你——”拓跋茗却一瞬惊忡,心口反复回味她的话语,逐渐意识到什么,“你说什么?你说母后她的死……”

“我可什么都没说。”轻飘飘掩去话里的隐意,慕容素神容平淡,“公主今日觉得我这一语荒谬无妨,只愿在公主这一生,代国不会衰落。否则目今日之繁华却不思后日,等到那荒谬的一日当真来临,恐怕公主即便折断了鞭,也哭求无望了。”

虽并未做声,但拓跋茗的神情已然有了些颤动。她握鞭的手松动了,惊疑不定的容色有了变化,怔怔呆了半晌,逐渐抿住了唇。

“收起来吧,毫无意义。”瞥了眼缓缓吹落的长鞭,慕容素叹息,“练舞习艺本就不是为了逞能较量,就算你今日比过了我,那又能怎样?我今日之言全出自肺腑,还望公主好生琢磨。”

·

“你在想什么?”一走出梅园,沈妙逸立即开了口。

慕容素轻轻一笑,“没有什么。”

“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了你。”目光一直凝定在她的脸上,沈妙逸的心情有些驳杂,又分外说不出是什么。

那一番话震慑的大抵不仅有拓跋茗,还有她。望着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孔,她却有种古怪的错觉,仿佛自己从未和她认识过。

慕容素却只是淡笑,听不出她话里的涵义,轻哂,“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略一沉默,沈妙逸换了话题,“罢了。这公主刚刚距离你我这般近,定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你打算怎么办?”

她轻垂眸睫,微微思吟,抬头望向天际,“当年陛下借厉焰军攻城,因为同谋,淇家与拓跋冶的确同仇敌忾。但目前代与凉已是对立之态,目前还尚且不知这位太子属哪一派,倒先不必忌惮。”

“那你为什么要和那公主说那些?”她蹙了蹙眉,始终想不透,“你是故意的?”

“这些公主贵族,骄纵过度,从不知人间疾苦。让她了解了解这世上的法则也好,免得她以为世间之事平安万好,成日只知纵性玩闹,不恤他人。”

虽这般说,她的神色却一直忧郁重重,静仰着深蓝天色,轻云映眸,如丝网交浓,情绪不可捉摸。

是了……这世上法则,本就是这般。只有强者方能留存。依赖大树而生的枝蔓,即便生得再怎般繁盛,待大树枯死,终将也会萎去,存不下一点生息。

可惜她那是安虞度乐,从来不会懂。

·

拓跋茗步履匆匆回到甘泉殿,脸色一直阴沉。

迈入室内,两侧的宫人还未行礼,便被她心思繁乱地喝退。她胡乱踢开椅子,大咧咧翘腿一坐,呼吸又闷又气。

正在一旁安静读卷的拓跋冶闻声看过来一眼,不禁心生诧异,问道:“是谁惹了你?动这般大的气。”

“别提了!”拓跋冶气哼哼道:“那白昭仪真是不知好歹!拒绝了我便罢,竟还出口教训我。若不是看在这是凉国,我定抽她个爽快!”

言语间她腕上顿转,掌中的鞭迅捷行出,蓦然劈碎了门口一盆花坛。

拓跋冶微微一讶,听她此言,心下大抵猜到了大概,目光平静转回书页,“我还以为是谁,原来竟是她。早提醒过你不要惹她,你干嘛自己找不痛快。”

“哥哥!”拓跋茗懊恼地一跺脚。

“你斗不过她的。”拓跋冶忍着笑,漫不经心摇了摇头,“她像你这般大的时候,明知我是代国太子仍敢拔剑相向,又怎会惧你这个半大的公主。”

“她真是那大燕国的定国公主?”拓跋茗心有戚戚,虽然一直不信哥哥所说,但心里不免还是好奇,“不是说而今的凉帝曾是那公主的未婚夫婿?还使计灭了她的国。倘若真是,她怎会甘心成他的宫妃?”

“应该不会错。”拓跋冶道。想起那天的夹道相逢,眉目暗暗凝起,“一个人的容貌姓名或许会变,但神容却不会。不过说起她,我倒是更佩服这凉帝更多一些,竟敢在自己的身边放置这样一根暗箭。”

“可是我今天听她与那沈充容说,要用淇家对付乔家呀……”拓跋茗暗自嘟囔,“那左相不是正为凉帝深忌?这一举不就是间接帮了他?她若真是那公主,没道理这么做啊……”

她说者无心,拓跋冶却闻言怔住了,“你说什么?”

“我是亲耳听见的,绝不会有错!”拓跋茗信誓旦旦道:“她真的在挑拨淇乔两家,还说什么,王爷手笔……”

挑拨……离间?

拓跋冶神思暗凝。

近来淇乔两家的势态的确诡妙,个中局面,令他都不禁心有诧异。而最近以来,影响淇乔两家最深的当属集雅轩琉璃樽一事,既然如此,那集雅轩……

心思电转,拓跋冶一瞬恍惚明白了什么,唇边勾了抹冷讽的笑,他重新望回了书页。





第111章 嫌隙
乔泽的死,来的迅速而令人猝不及防。

事情起于一年一度的皇家冬猎。天子行猎,朝中百官皆有参与,正是一国男儿一呈英武的大好时机。李复瑾特此下旨,于元月初六班师出城,着备行狩。念在代国太子在此,此次行猎,特择地与云州城南外的南夕岭进行,场面隆重而浩大。

南夕岭地势复杂,山林沟谷交错,数年来本就是为皇族亲设的行猎场。其中飞禽鸟兽无数,山丘深崖皆俱,狩猎场设于此地,可谓刺激而惊险重重。

慕容素不知事情具体是如何发生的。此次狩猎,李复瑾不曾带领任何一位宫妃随扈。猎队开拔的头两日,一切本都风平浪静,哪知直到第三日,事态徒生变化——

那截精短的利箭,直侵心肺,准确得未有片寸的偏差,力道厉而狠绝,摆明的要当场致人于死地。乔泽当场毙命,被人发现时已无了半生生气。而最令人深讳的却是那根箭镞上一枚精致的翎羽花纹——正是淇家翎箭的标志。

据闻出事当天,李复瑾本想在猎营内设宴,又想着出题对各世家公子的武艺箭技考量一二,遂下令自猎场设了比试。当天参与猎试的,皆是乔泽、淇琰等年轻才俊,而此次行猎,淇家亦仅有淇啸天与淇琰跟随。如此一来,所有的证据,无疑全部指向淇琰一人。

事情出的太急,行猎时日尚未过半,李复瑾便匆匆下旨回朝。行猎本是兴事,谁想竟会生此意外,更何况尚还有拓跋冶、拓跋茗等国宾在场。这一边的迷局还上不知何解,那一处右相乔邕目睹亲子身亡,心急攻心当场晕厥,更是令情形愈加混乱。

事情传回皇城,乔虞仅闻数句,便险着瞬时倒过去。乔泽虽为人纨绔,却是乔家唯一的独子兼长子,而今独子身亡,无论对乔家还是乔虞而言,都无异于一场惊天的打击。

“祈求陛下为大哥做主!”

御居殿内,乔虞痛哭着跪伏在地,哭声哀恳。

李复瑾轻糅眉心,俊朗的面庞掩不住浓重的疲惫。面前的人哭声哀凄,他望了她一眼,声线平的没有一点起幅,“你先起来。”

“臣妾祈求陛下!”乔虞的发丝早已乱了,妆容花的不成样子。她一直叩首,柔美的声音嘶哑难闻,“如若陛下不肯,臣妾必自御居殿长跪不起。”

沉默少顷,他终于叹了一声,眉宇轻蹙,“那你让朕如何替你做主?”

问言脱口,乔虞一瞬怔了怔。

中伤乔泽那致命的一箭虽直指淇琰,但问审淇琰,淇琰对此却一直予以否认。南夕岭本就密林错杂,涉猎时不慎误伤也不无可能。他只言自己虽与乔泽隐有私怨,但猎场上却并无过涉,即便那一箭确实出自他手,也定是无意而为。

何况,以淇乔两家目前的关系……

咬了咬唇,乔虞坚声道:“求陛下处置杀人凶手,淇琰刻意行凶,枉顾人命,死不足惜!”

“以乔淑妃之意,可是要我淇家人都陪葬不成么?”她话音方落,另一道婉转冷媚的声音自殿口传来。

嫣红的流裙自光洁的石地上缓缓划过,正是淇玥定步而来。径直行于室中,向李复瑾躬身施礼,“臣妾参见陛下。”

“你来做什么?”李复瑾眉目的刻痕一瞬蹙得更深了。

她巧然一笑,目光轻轻瞥向一侧的乔虞,目光厉而冷,“臣妾听闻有人要取我淇家儿女的性命,所以特此过来一观。”

稍作停顿,她盈盈下跪,郑重叩了一扣道:“禀陛下,猎场一案尚有疑点,乔泽虽中我淇家翎箭身亡,但无人可证其箭乃琰弟所为。且猎场凶险,暗刀冷箭本就无眼,若当真是无意所致,偿命可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