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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策-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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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查过?”十二低笑,却不感意外,“当年我被捉回去,受尽□□,猪狗不如,这样非人非鬼的活着,就是为了想知道,那些人将我们逼到如此地步,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惜我历经千辛,仍无法接触背后的主使,唯一的线索,仅有那枚鸾玉。”豪迈地饮下一口酒,十二望向他,“你就不奇怪?代国的传国墨玉,怎就会在那种地方。”
莫钰的神情凝肃起来,“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算是有一些。”脸上的笑容没了,十二瞳光凝缩,“七十一,你可知,凉国?”
他微愕,“凉国?”
“嗯。”十二道:“是数百年前的事了……不过一个寥寥小国,都郡是而今的凉北地带。不过当时诸国战乱,建国未久便被灭国。”
那些陈年旧史莫钰知晓不多,但在郡主府久了,总归有些许了解。传说北地苦寒,天下动乱时期,那些无人管辖的北荒南蛮之地确实兴起过一些小国。凉国居北,便是而今凉城荆阳那一带,只是立国仅数十年,便被当初国力鼎盛的魏国所灭。
这两者间表面看似毫无干系,一同提起想来只有一种可能,“你是觉得,墨玉同凉国有关?”
“十有八九。”十二十指紧蜷,目光飘得很远,“我自不受暗厂监管之后,查遍了史册,可查探数年,皆只说当年代国国力薄弱,代文帝昏庸无常,致使宫廷贼人遍横,墨玉因此失窃。直至两年前,偶然一次时机,我才在一本野史内发现端倪。你猜如何?”
定定地望着他,十二继续道:“那册中言,宝玉失窃本就是借言,其真正的下落,实则是在北陵五年,与凉国的一战中消隐。那一次凉国一举攻下代国三座城池,代文帝是怕祸及陵都,无奈之下才提出以传国宝玉奉和,至此休兵。想来那代文帝是怕此事传出有辱国尊,这才编了个失窃的由头。”
这一言背后映射的讯息复杂且惊人,但传言终归不可查辩,莫钰心下狐疑,“你相信?”
“不知道。”他摇了摇头,“不过我后来有探证过,确凿了北陵五年,代凉在北地确有过一场交战。暗厂的大本营驻扎在北地,又有那枚玉,若说完全没关系,也是不大可能。”
这番推析亦不无道理,莫钰思索了一阵,“可是那凉国不过一介小国,又怎能与代国的国力兵力所匹敌?”
“这也是我一直犹疑的。”十二叹了口气,“不过恰此,我倒是发现了另一件事。”
“什么?”
口中轻翕,十二缓缓吐出两个字,“蛛网。”
蛛网——
平平的两个字,莫钰的神情乍地一悚,“什么……”
“那才是真正的暗厂。”默了一刻,十二眼色深沉,“暗厂不过是为蛛蛾二网淘汰砺土的筛网,而蛛网,才是真正的大本营。”
滞涩了半晌,莫钰心底暗惊,“你是说,当初我们……”
“没错。”浓眉紧皱,十二道出详情,“那些人遍地买卖孩童,不过是寻找幼苗,目的,便是为蛛蛾二网培养傀儡。蛛网主杀,其中杀手数百,一人可敌数十。而蛾网主士,其间死间死士无数。”
暗厂、蛛网、蛾网……层层的筛择之下是用无数生命堆砌的残酷,若想活着,必然历经了艰辛。莫钰喉中微涩,“那你……”
十二苦笑了一下,“不入虎穴,又焉得虎子?你想的不错。”
他顿时哑了一瞬,许久没说出话来。
“目的呢?”隔了片刻,莫钰重新开口。
如他所述这般,这般庞大的□□,若非庞大的财力人力,有怎是轻易支撑得起来的?
“我不知道。”十二叹了一声,语气遗憾,“我本以为,入了蛛网,总归有机会见到那个主使人。不想那人的警惕性却极高,从未以真面目示过人。入蛛网十余年,我见他的次数寥寥可数,更加无从接触。”
此前寻索令所寻到的讯息中言蛛网已灭,如今十二仍在,想来灭亡只是幌言,实则只是转至暗中方便行事。莫钰心头骇冷,“那蛛蛾二网究竟隶属何处?会否是何江湖组织自背后操纵?”
“起先我本也以为是那个黑帮野教在暗行□□的买卖,但隐约又觉得不想。若是江湖人,又怎会有代国墨玉?而且我发现,我们任务所杀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共通点。”
“什么?”
“家缠万贯,却毫无权贵背景的商贾。或是一些帮队马贼的领头人。”他侧下眼,静静盯住莫钰,目光幽暗无波,“而你,就是我这一次的任务。”
平淡的话音落耳,莫钰耸然一惊。
“七十一。”静了少顷,十二换了话题,“脱离暗厂多年,你可有了新的名字?”
他顿了顿,终于轻声吐了一个名字,“莫钰。”
“莫钰……”十二念了念,渐渐轻扯出一个笑来,“我不知你与那人有何交系,而今你身处皇室,他针对你,想来目的已与皇室脱不开干系,你万事小心。”
“那你呢?”他怔了怔,探出对方要走的意思。
“你不必担心我。”侧了下石板地上的长剑,十二利落起身,“还有,虽然你我当年仅见栖鸾墨玉,可栖鸾盘螭本为一体。若有朝一日,你遇见身坠墨玉之人,无论栖鸾还是盘螭……”
一线冷光自眸中闪过,“记住,一定要多加防备此人。”
第51章 真相
清晨,天方蒙亮。
书阁的木门吱呀一声,一身翠色的少女只身走入,方一入门便觉异常——
室内有灯,一向干净整洁的书阁此刻却是凌乱的,无数书卷散落,大大小小铺了一地。如豆的灯火映出室内深处一道隐隐绰绰的身影,一身墨色的少年似在焦急地翻找着什么。
“莫护卫?”君灵吓了一跳,缓缓放下了险些砸下的灯盏,“你在找什么?”
“君灵,你来的正好。”瞥眼望见一侧的少女,莫钰手中没停,“帮我找一些东西。”
“什么?”
“凉国。”
如若十二种种所言确凿,代国墨玉自北陵五年流入凉国,那么昔日位处凉北地界的暗厂,许久前乞巧节上的截杀,以及神秘莫测的蛛网,显然,都同凉国脱不开干系。
十二让他提防身随墨玉之人,此次被下杀令的目标又是他,足以证明,一切种种皆与李复瑾有关。那个往来如迷的男子,又恰巧源自凉地,真的是巧合?
若不是,凉国覆灭已久,他自其中又扮演的什么角色?
他曾说自己家中所行的是古董行当,偶然时机得此螭佩。那么盘螭墨玉在此,栖鸾而今又于何处?
凉国,墨玉,暗厂……又都是什么关系?
……
种种不解的问题迷乱如藤,搅得莫钰心思纷乱,不由蹙了眉。
·
整整三日,有关凉国的寻索逐渐传回,无日或断。
随着所得到的讯息愈来愈多,那些尘封许久的史料也逐渐完整,细入微处。
然而所探知的讯情愈多,事态反而愈加扑朔迷离。
数百年前,天下分裂混乱,战乱灾祸恒天,诸大国连年起战,为供战给,沉重的赋税几乎压死国民,哀怨滔天,民不聊生。一些恶山穷水之地的族民为着生计,便自诸国周遭兴起一些小国,多是些村族联合起义。这些小国乱世存活并非易事,只能依附大国夹缝生存,或是联盟相倚。
凉国便是此时建立。
凉国位处地北,终年寒风冰雪,条件异常艰苦,无疑不是块宝地。在当时大国吞并小国的处境下,苦寒地貌与恶劣天气反而利于了生存。传闻凉国的开国国君李晗行事铁血,手腕狠辣,立国未久便兴练出一支披靡威勇的铁骑军,百战不殆。
仅靠着这只铁骑,凉国大兴侵并,竟在区区数十年内一举吞戮了周遭数十余小国,武力威慑几乎可同而今的代国相及。
直到百年前,前魏君主南宫敖发兵北伐,立时数十年,平定战乱,陆续吞并周遭各国。凉国铁骑虽勇,但终不敌久年攻克,终自怀瑾十六年春灭国,至此,凉北一带地域尽数归为魏国版图。
……
信息事无巨细,可有关代国墨玉的传闻却没分毫记载,唯有的两处提及也不过是坊间的传闻野史,没有任何证据可证属实。
所查无果,转变思路自蛛网查询,却也没有任何突破。蛛网虽位处北地,可探知起点却是荆阳,荆阳数百年前便已不属凉国领地,且蛛网起于数十年前。彼时凉国已没,推敲时间又不对……
莫钰彻底陷入迷茫。
“莫护卫。”室外传来一声呼唤,一个侍从闪身而入,“方才府中有人来,要我递您一封信。”
“信?”飞快地略了一眼,淡褐的信封上仅潦草写了他的名字,显然随手写就,他心上生疑,“是什么人?”
“不知道。”侍从恭敬答:“那人蒙着面,问着什么都不答,只让我将信给您。”
心中升起某种预感,他启开信封。
果然是十二。素白的纸上密密麻麻,竟是他这数年来所行任务的总汇,他颇有些惊讶。
“下去吧。”
“是。”
名单很长,一眼掠去足有上百个。沿着顺序一路望下去,一直看不出端倪。正要撂罢放弃时,一个名字倏地跃进视线。
李氏古记——李逸。
呼吸猛然一滞。
……
老一辈的凉城人说,李崇明确有一独子,名唤李逸,只是其子在六岁时便不知踪迹。故李复瑾的凭空出现无疑不惹李家人的疑忌,只是后来证实他的年岁特征各方均于李逸相符,甚至还身配李逸幼时随身的嵌名金锁,这才消了众人的疑虑,以李家少主的身份继承了‘李氏古记’。
……
昔日的所得的讯息刹那涌过来,他胸臆紧抽,完全不可置信。
李氏古记,李逸……
如此说来,李逸已死,李复瑾并非李逸,只是顶替了李逸的身份……
那么,李复瑾……又是谁?!
心跳飞快,莫钰平复下心绪,步至案前摊开纸墨,一点一点从头思索。
……
凉国位处凉北,有数万铁骑所向披靡,手段阴狠凌厉。暗厂蛛网数十年前起于荆阳。两者毫不相关,唯一共通的,唯有训练手段之残酷严苛。
十二曾说,他所杀的人,或是家缠万贯,却毫无权贵背景的商贾;或是帮队马贼的领头者。
商贾,金钱。
帮队马贼,人手。
那么是什么目的?需要金钱的同时,又要人力自背后支撑?
凉城李逸已死,说明李复瑾并非李逸,却以李逸的身份出现,那他真实的身份是什么?又为何不可示人?
代国墨玉自北陵五年流落凉国,可得墨玉之人,绝非凉国常人。如今盘螭墨玉在李复瑾手中,栖鸾又曾现于暗厂。凉国、暗厂、李复瑾,几厢是何牵连?
若他真与凉国有关,又是什么关系?
无数个疑问凌乱萦绕,似乎个中关联紧密。答案呼之欲出,又全然没有头绪。
……
睁开眼,视线慢慢落向一地的史卷。
凉国怀瑾十六年春灭,彼时凉元帝当政。而今可探到的凉国血脉,仅余元帝的两位曾孙,祁晟,祁景。
李祁景生于临安七年,算及至今仅双八之年。而李祁晟稍长,如今业有二十余岁。
二十余……
莫钰心神一晃。
凉国怀瑾十六年春灭,怀瑾年……
李祁晟,李复瑾。
复瑾……
……
我姓李,名复瑾。
“余辉复燃”的复,“握瑜怀瑾”的瑾。
……
复瑾……
复兴……怀瑾。
——复国?!
一线思绪方才闪过,莫钰悚然一惊。
几乎怀疑起推断的正确性,他望着一案凌乱的推测反复推敲,一切种种却愈加佐证真实,几乎确凿无疑。
他心口蓦然狂跳,手都不自觉颤起来。
门外君灵的身影这时一闪,“莫护卫,广常求见。”
“广常?”
“嗯。”君灵点点头,“广常说,公主自驸马祭祖离宫后一直未曾归回,如今婚期时促,汝坟殿宫人不敢擅扰陛下,只能来求助莫护卫。”
“她没回宫?”莫钰只觉得耳中骤然轰鸣,声音都瞬时涩了。
“是。”
落下的话语破了所有的希望,一丝前所未有过的恐惧攀爬背脊,莫钰的面色刹时苍白,心如死灰。
·
笔直的官道上,一骑烈马奔蹄疾驰,灰尘飞扬。
疯了般的赶向皇城,莫钰心急如焚,几乎恨不得能够长翅而飞。
如若他所推析的一切均属真实,那实在难想李复瑾所行这一切的真实目的。数年来的种种,此刻看来权成了别有用心,诡意显而易见。
这样大肆训养杀手死士,究竟何意?数年前出宫偶遇的伏袭,几次三番的营救,现在回想,确实不像一场巧合。此前的宴刺案、棠氏之谋皆与凉北脱不开干系,又是否同他有所关联?
婚期近在眉睫,他却在此时制挟了公主……
越往深处细究愈加极恐。恐惧如一条些刺的枝蔓,将他整颗心密密匝住,他不敢再想下去。
策马疾蹄,这一段曾行过无数次的路此刻却格外漫长。前处的道口刹时一闪,突然一道荧色身影冒出,正立中央。他猛地悬住缰绳,将将勒住马。
“莫护卫。”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声如莺燕袅袅婉转,笑语嫣然。只是沉暗的夜色笼住四周,看不清面容。
她轻轻执了下手,行的是江湖礼,“久仰。”
莫钰定神凝视半晌,终于淡淡开口,“你是?”
“你不认识我。”女子微微一笑,“不过你的主人认识。”
“公主?”他怔了一下,心起纳异的同时,立即泛起警惕。
“我叫淇玥。”她并不否认,大方送出自己的本名,“家父久仰莫护卫高名,特命小女请莫护卫至陋室一叙,不知莫护卫可否赏面应请?”
来者不善。
他默默望了一眼,悄无声息地引缰退后数步,右手扣住了刀,“若我不去?”
淇玥轻笑,“那淇玥别无他法,只望莫护卫勿怪淇玥失了礼数。”
一声鸟哨轻响。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动静,道旁一侧的屋顶竟忽然亮起一道光。火光微弱,一闪即隐,接着却有越来越多的光亮累上来,逐渐绵延成一条灼人光带。黑夜中四周竟有无数利箭蓄势待发,只待一声令下——
淇玥立在光亮中央,美丽的面庞笑容如花,“早听闻莫护卫刀法精绝诡妙,只是不知,以一战百,究竟是莫护卫的刀快,还是我的箭队更胜一筹?”
极致得压力逼得人几乎透不过气,□□的马不安地踏步擤鼻。莫钰静静地望。片刻空中蓦然一铮,他翻腕拔刀,横刃当胸——
淇玥唇角微勾。
随着素手相击,一道命令缓缓落下,“杀。”
·
慕容素独自一人在房中来续踱步,心焦如焚坐立难安。
已经是第二十日,三日后,便是大婚的日子。无论此前是何缘由滞在宫外不肯归回,此刻都到了该回的时候。婚礼上诸多的礼仪流程都未曾落定,此事回宫都未必来及,更不敢再拖延下去。
今日一早,她便去寻过李复瑾,得来的结果却是外出未归。此时都已近戌时,那个外出的人还依旧不见踪影,愈加叫她心急如焚。
她想不透,究竟是何事?比婚礼来的还叫他匆忙。
也不知现在汝坟殿内是和状况。时在当头,事尖上的人却分毫不见身影,想来如笑广常他们也必是急得发疯了。
身后的木门吱呀一响,慕容素惊了一下,几乎是扑身奔过去,口中同时喊道:“复瑾,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去!”
来人却并非李复瑾。
面目威肃的男人立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淇伯父?”她讶了一瞬,迅速忆起这个仅有过数面的中年男人。
淇啸天微微颔首,即便微笑,依旧掩不住深刻入纹的冷厉,“公主可是寻我那世侄复瑾?他今晨便离了云州,今日怕是回不来了。”
慕容素一怔,“回不来了?”
“是。”
欢喜如石坠井般迅速落下去,慕容素眸光黯了,失望显而易见。
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淇啸天稍一瞬开口,“不过复瑾方才已派人传话,婚期临近,他担忧你心焦,故让我着人先送你回去。”
“真的?”她顿时惊喜,坠下的心情蓦地又飘起来,突然思索到什么,“那他……”
“公主放心,仅是琐事颇急,最迟后日,复瑾必会归回。”
他稍一侧身,现出院中两匹棕毛骏马,马鞍缰绳齐具,显然是早已备好。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牵马立在一侧,毕恭毕敬地颔首。
慕容素终于放下心,“多谢淇伯父费心,那我先走了。另外麻烦伯父在复瑾归来后,叫他尽快回宫入殿,我有事寻他。”
淇啸天点头。
简单敛了行装包裹,慕容素径直跃上马背,轻一打马,马儿唏律低鸣,扬蹄奔去。
两骑骏马错落而行,纵蹄行出驿站。浅碧的淡影逐渐奔远,隐在深黛的夜色中,缈淡得不复真实。
淇啸天静静长久地望着。
头顶的墨空不见月色,浓郁的灰云淡卷,似乎能吞噬得去世间一切,不见踪迹。
第52章 宫变
“莫钰——”
慕容素猛地睁开眼,一时竟分不清身在何处。她望着黑暗中的床幔,呆呆怔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忆起自己已回到了皇宫。
夜静如死,整座皇城尚在深眠,窗外夜浓似墨。一线微光忽然在室内飘起,映出少女微讶的面庞,“公主醒了?怎么醒的这样早?”
“如笑……”她迷茫地望了望,许久定住神,“莫钰呢?”
方才,她好像梦见了……
“莫护卫?”如笑愣了一下,旋即道:“莫护卫早前便调到了郡主府,至今业已两月,公主忘了?”
“……调走了?”目光明显涣散了一瞬,慕容素闭了闭眼睛,抬袖拭去额上的薄汗,“现在是什么时候?”
“丑时。”如笑低声答:“时辰还早,公主可再睡一会儿?明日的婚礼可要辛苦好一阵呢。”
“不了。”她摇摇头,瞥眼望向一侧。殿中央的木桁挂着一袭艳红的嫁衣,如一团云霞堆曳及地,烛火辉映,竟有种血一般的凄滟之色。
静坐了片刻,她随手扯下压在肩上,赤足走出去,“我出去走走。”
·
时辰尚早,屋外的天色仍是暗的。
浓云笼罩,云影沉沉,空气闷得透不过气,仿若一场暴烈的急雨飘摇将至。
慕容素在院中静坐了少晌,不禁轻轻以手抚住了胸口。不知为何,这种渗人的安寂使她心中莫名有些发慌,以及一种说不出的空荡。
遥远的天际闪烁着星点幽暗的光亮,是异样的荧黄色,她怔怔地望,神色逐渐迷离,“那是什么?”
点点微亮不似晨曦的天色,反类似与夜里忽隐忽现的烛火,逐渐蔓盖了半座城廓。
如笑顺声望过去,瞳眸却刹那骤地放大——
最初的迷茫逐渐化为一片惊骇之色,视线中的光芒越来越盛,那些光亮似乎是以一种迅捷的速度飞驰而来的,慢慢的,耳侧也仿佛渐起了喧嚣之声。
她猛地推起慕容素,声嘶似裂,“公主!快跑!”
“什么?”
“快跑——”
骤然的轰鸣就是这一瞬响起的。
当那枚巨大的火石落入汝坟殿,震天的巨响几乎击穿了头脑,周遭仿若掀起一股巨大的气浪,将她们的身体迅速弹了出去。火舌迅速蔓延,断壁残垣从天而降,突如其来骤变猝不及防。
如死的寂静就在这一刻被尽数打破。殿外喧哗杂蹋声忽起,哭喊尖叫声声不绝。兵刃破风之声连连响起,嘶喊尖利,风声呼啸,片刻前的宁静恍若梦境。
“公主!”
如笑的眼泪坠了下来,上前拖着慕容素的身躯奔向殿外。更多的火石飞箭连连坠下,破碎的墙石瓦砺漫天倾砸,偌大的屋宇遥遥似坠,转眼已成废墟。
……
奔出汝坟殿,殿外的情形更加惨不忍睹,入眼一片恐慌可怕。
冗长的宫道上尸首遍布,鲜血四处流淌,空中利箭与火焰翻飞,无数宫人惊叫逃窜,无形的恐惧如瘟蔓延。
随着如笑奔逃许久,直至在一处宫口遇见一人,慕容素蓦然停步。
袒腹露足的女子披头散发,身上血迹漫漫。四下的惊慌窜乱似与她截然无关,只是一直紧紧地怀抱着什么,怔然地坐地发呆。
“宋姐姐!”
她径直奔赴她身侧,呆怔的女子扬起一张泪迹斑斑的脸,口中喃喃轻念,“川儿……”顺着视线望下去,幼小的孩童双目紧闭,头上碗大的伤迹阴森骇人,早已没了生息。
“宋姐姐……”张了张口,喉间却异常的喑涩。
慕容素的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甚至不知这一切究竟是怎样发生的。眼前这一幕慕哗变好似梦境。而她此刻只想带着如笑与宋婕妤两人离开这仿若地狱的处境。
然而当她出手想要握住宋婕妤的手,却意外的扑了空了。神色恍惚的女子闪开了她的触碰,缓缓抬起一双无神的眼。
宋婕妤猛地立起身,粘着枯稠的血迹使慕容素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她抱紧了怀中的婴孩,却蓦地转身,朝着已是火海的长秋宫内奔去——
“宋姐姐——”慕容素几乎吓晕了,撕心裂肺地厉喊。入眼只见宋婕妤素白的衣帛轻飘淡卷,火色潋滟,雪白的身影一飘,顷刻便被大火淹没——
前所未有的恐惧终于漫上来,包裹了一切希冀。她讷了一瞬,恍然发觉到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迟来的眼泪终于簌簌掉下来。
宫道的镜头,一队陌生兵队突然出现,数道火箭破弦,夹杂着疾风迅捷而来。身侧数个身影瞬间倾倒,人群骤然杂乱起来,尖叫着拼命奔逃。
空中忽地闪过一道火亮的抛物线,巨大的火石自天而降,似乎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将整个宫道蓦地截开。两侧的宫苑瞬间颠轻,无数断垣残瓦簌簌砸落,卷着众人朝地面坠去。
“公主——”
一记火箭蓦然飞过,贯透了慕容素的左肩,如笑惊声哭喊。火苗倾舔上慕容素的衣角,鲜红的血与火焰交相辉映,竟有种奇异的斑斓。
她慌乱地拍灭火苗。踉跄着起身想逃,然而却有越来越多的利箭雨火石飞坠而下,如同一场漫无边际的火雨,将她整个身子骤然震倒。
当宫苑的远处传来宽宏的钟声,慕容素的泪水突然停了,她猛地抬头,望向远处安然静立的阁楼。天边晨阳初生,漫天云霞红的灿艳凄丽,似是沾染了血色。
慕容素的心中有着奇异的感觉——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不见了,天地间只余下她自己,那些呼啸与厮杀仿若成了另一个世界。她脑中轰鸣,胸口如被千金巨石所擂,疼痛攫住了每一份感知,呼吸滞涩而困难,仿若无限绵长。
她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生命里的一些东西顷刻永远失去了。譬如那个远在明日,却永不会到来了的婚礼。譬如那一袭燃成了灰烬的嫁衣,亦或是这座巍峨壮阔、却毁于一夕的大燕皇城……全部,倾毁得丝毫不留痕迹。
……
·
一夜之间,云州巍然辉煌的大燕皇城半数被焚,繁华鼎盛的燕朝皇室骤然陨落,直教人唏嘘不已。
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朝变实在突然,即使是十几年前的前魏宫变,所达程度尚不能及。无人知晓此番逆谋的主使所谓何人,仅有少数人言在当晚宫城的兵队中看出有厉焰军的影子,想来同代国脱不开干系。
无论如何,昙花一现般的一代盛世,这般迅速兴起又迅速坠落,实在使人倍感遗憾。然而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君家之事远如神坛,即便心存憾意,谈议许久也便淡了,除了逐渐接受改朝的事实,也别无他选。
下了一场秋雨。
不过数日,整座皇城在经历了彻底的清洗修缮后,再无一丝谋逆的迹象可寻。
不同于其他宫殿的焕然一新,汝坟殿内依旧一片零瓦残垣。除却旁侧几间尚且残存的屋室,在废墟间孤零伫立,整个宫殿已然塌尽,烧毁得完全不复曾经的痕迹。
废墟间有一男子长留矗立,雨水濡透衣衫尤若未知。他默然望着掌中一把浅金短剑,神思怔然而恍惚,似乎飘得极远。
“公子……”守在一侧的侯平悄无声息地靠近,斟酌着主人脸上的每一丝神情,“淇先生求见。”
“不见!”猝然一片碎瓦摔落坠地,犹如冰珠骤地崩碎,声音同样的冷漠至极。
侯平吓了一跳,碎瓦裂在足边,愕得他退了一步。身后沉着的步履轻响,一道声音已经率先飘过来,“你闹够了没有?”
阴戾无常的声线分外熟悉,此刻入耳,却激起心底无穷泛滥的恨意。李复瑾眸光一凝,下一瞬锵地一道寒响,手中的短剑刹那出鞘,笔直地指向他。
淇啸天顿住脚步。
尖刻的利刃含着杀气,距离颈脉仅有微毫,稍一纵力即可毙命。
“你要杀我?”一丝意外迅速闪过,淇啸天的面色寒下来。
李复瑾的双目猩红得可怕,冰冷的气息如坠寒渊。他面色阴青,僵滞了片刻,握着短剑的手抖了,声色喑哑晦涩,“我不杀你……我陪她一起死!”
他素腕一翻,短剑架颈,竟真的有种玉石俱焚的意味。“公子!”侯平大惊失色,想要制止已然晚了,锋利的剑刃划过,一丝血色已然隐露,淡青的衣襟立时洇上一片绯色。
电光火石间,淇啸天眉目一鸷,猝然一脚踢开了剑。“啪”地一声脆响,重重的一掌掴上他的脸,直掴得他跌退一步。
那是极短的一瞬,四周猛然静寂。侯平几乎傻了,怔在原地忘了上前。
“你疯了?!”胸臆的怒火再也隐藏不住,淇啸天几乎是吼出口,“大凉国政方复,就为了一个敌国女子,你便要弃这天下于不顾,可对得起你的父亲和祖父?!”
李复瑾的面庞灼红,唇角渗了一丝血。他思绪似是被抽空了,定怔了许久,有冷泪倾坠而下,“不是还有祁景……”
“荒唐!”淇啸天怒斥,“祁景年少,心思单纯不全,如若临位,届时只会为人所控,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傀儡!这般,你真能放心的下?”
平静的一句话却如重雷击膛,李复瑾猛地怔住。
“你的祖父与你父亲筹谋近百年,才终于换得你今日之就。从凉城到云州,自一介低微侍从到这天下君主,这其中的路究竟多么艰难,你比谁都清楚!而今你却要为了那个女子寻死觅活。日后倘若见你祖辈,你可有颜面对?!”
诛心的话语仿若无形的巨网,当头倾罩,笼住了他所有肆意的念头,亦破了最后的希冀。
李复瑾目光涣散,指尖虚垂,蓦地惨然涩笑。难以言喻的涩痛挤满了胸膛,几乎心痛似裂。
他觉得自己仿佛被绑束住,如压了万斤重的巨石脱不开身。无法自抑的绝望与无力相互交缠,痛的几欲穿透胸扉。
不远处的短剑静躺在地上,泛着雨水的清泓光泽。望着那剑,他似乎还可见她执剑虚划,笑颜焕发,足踏巨鼓翩然起舞,仿若永远不知愁为何物。
那个明眸灵动的女子……终于还是被他亲手毁了。从此再不会有那样的一人,与他一同看花练剑,煮酒烹茶,向往着仗剑策马的无忧生活。
巨大的悲恸压在胸口,仿佛痛不欲生。李复瑾猝然跪地,泪水喷迸,撕心裂肺地嚎啕痛哭……
·
一个月后,云州城内挂彩庆贺,举国上下万民同兴,共迎凉朝新君即位。
过去数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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