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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锦衣卫大人-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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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铭山合了信,心情复杂,良久不能平静。
    他之前有猜测岳翎的出现不寻常,岳翎当然是他的爱人,但毕竟她消失了那么久。多年来,他早已不抱希望,以为岳翎早已死亡,不然何以人间蒸发了般,一点痕迹也没有?他当然也想过是父亲不想自己找到岳翎……无论什么样的猜测,岳翎再不会出现这个讯息,他已经默认了很多年。然后忽然间,时光又重叠,岳翎又再次出现了。
    她变得很不一样,但偏偏都能看出旧时的影子来。
    他不忍心问她这些年过得如何,他也不想知道。他同样不忍心查她,不想知道她为什么重新出现。
    他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岳翎了。那是他尚未铁石心肠前,心中残留的最温暖所在。
    所以他不在乎她已经嫁人,不在乎她为别人生儿育女。
    他只想护她余生,让她和自己的丈夫平安康顺地度过余生。
    他已经面目全非,而她,却还可以有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孩子,自己的……
    陆铭山提笔,缓缓给父亲回信:我会留下岳翎,看看徐时锦要她做什么。如果不妥,我再除掉她。
    他希望岳翎不要让他失望,他会关爱她,会照看她的家庭,会……
    “陆公子,不好了!岳姑娘流产了!”
    啪。
    陆铭山手中的笔掉落。
    他再次想:她果然所谋非小。
    可是她到底在谋什么?
    这有什么意义吗?
    他的旧时爱人,让他念念不忘这么多年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无关岳翎是什么样的人,面对失去的孩子,她都是一个凄惨到无处可诉的可怜母亲。
    流了产,身体尚虚弱着,大夫说不能下床,但她硬是扛着,在长乐郡主房前大闹,非要人尽皆知。
    害她流产的,虽非郡主,却是郡主的贴身侍女灵璧。
    之前岳翎在下楼时,和灵璧有几句争执。灵璧一手打在岳翎肚子上,岳翎惨叫一声,就从楼上滚了下去,将一旁跟着的灵犀也吓得手脚冰凉,更罔论已经吓傻的灵璧。
    岳翎要在刘泠这里,为自己无辜的孩儿讨个说法。
    陆铭山赶去,在临时大厅中,见到了跪在地上、声声泣血的白衣姑娘,还有一旁瑟瑟发抖的灵璧。他还看到了沈宴与刘泠,沈宴和锦衣卫坐在一处,刘泠坐在上座,正听着下面岳翎的哭诉——
    “我的孩子没了!只是叫凶手来陪葬,我很过分吗?”
    刘泠淡声,“不过分。”
    “那请郡主杀了灵璧!”
    “不可能。”
    “郡主,你……”
    “事情未有定夺,谁知你是不是故意摔下去的。”
    “……故意摔下去?郡主,你从未生育过儿女,你不知道母亲和孩子之间的那种灵魂相通的契约般的感觉。虎毒不食子,天下怎么可能有害死自己孩儿的母亲?郡主,你不能偏袒至此!”
    电光乍亮,人心叵测,刘泠苍白着脸,说的话却漠然得好不讲理。
    “此事还要再查。”
    “……郡主,你……”岳翎哇得吐出一口血,刘泠扶住椅背的手一僵,身子前倾,似一个站起的动作。直到她看到门帘掀开,堂风穿过,陆铭山进来,将岳翎抱在怀中。
    “翎妹妹,翎妹妹!你别急,别伤心……我会为你讨个公道。事情不会这么算……”温柔地抱着岳翎,陆铭山为她擦去泪水和血水,将安慰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等着岳翎平复情绪。
    刘泠僵硬着神情,敛去焦灼难受,又稳稳地坐了回去。她灵魂好像已经抽离,看着陆铭山怀抱爱人,安抚情绪。
    这让她想起她救陆铭山的那年。
    他奄奄一息,她生无可恋,正好把他当宠物一样养着。
    好多人都来劝她:这个人身份敏感,陆家都还没承认,你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但她实实在在救了陆铭山。
    明明是他亲口说,他的命是她的。
    陆铭山此时,却对另一个女人说,要找她讨公道。
    世上哪有什么公道可言?
    若真有公道,她早该死了,广平王府那些人也都该死。
    若真有公道,现在的陆铭山就该挨一道天雷,而不是站在她面前,为岳翎和她开战。
    “杀人者偿命,阿泠,你是铁心要包庇你的侍女了?”陆铭山站了起来,肃声问她。
    刘泠平声,“对。灵璧是我的人,她有没有推岳翎另说。就算她推了,要罚,那也是我来罚。而不是你。”
    “……你是郡主,她只是一个可怜的无处申冤的民女。你要霸道至此,她除了哭,无话可说。但是你要知道,”陆铭山的眼睛不放过刘泠的一点儿表情,“你要知道,阿泠,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如你母亲一般。”
    刘泠的目光瞬时缩起,那是一个细微的眼神,空洞颓然在此一眼。和刘泠相交多年,陆铭山太了解她的软处。
    沈宴却不知道。
    沈宴不知道刘泠虽然一点儿动作都没有,她的心却被陆铭山握在手中碾。
    所以,陆铭山想,他还是赢了沈宴的。
    也怕沈大人火眼金睛,察觉到不寻常,陆铭山低了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作疲累状,拱手退场,“阿泠,你这样做,很是对不起翎妹妹。我忍了你许久,却没法再昧着良心帮你说话了。阿泠,你我之间,如你所说,确实该做个了断了。'
    刘泠声音空茫,“如我所愿。”
    他深深看着她,“明日,我们去爬山,将一切了结。从此后,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好。”刘泠低声,说话的力气快要没了。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她记得的。
    但是她又不能任他处罚灵璧。
    她对不起那个没有机会出世的孩子。
    可灵璧被陷害的可能性太大了。总是她对不起的人多了,又何必多说。
    陆铭山告退,他目光与沈宴在空中对峙了片刻,就不动声色地移开。离去寻岳翎的路上,他无情绪地想着:阿泠不能再活了。
    既然和锦衣卫一条心,既然铁心不与陆家合作,既然……翎妹妹给了他这么好的借口,何必当作不知道?
    阿泠不能再活下去了。
    对他没有益处,就不该再活着阻挠他的大计了。

  第39章 和沈大人去爬山

傍晚的时候,刘泠又去找了沈宴。
    这几乎已经成为她每天雷打不动的习惯。
    不管一整天下来,跟沈宴说了几句话,沈宴对她态度好坏,每到晚上休息时,刘泠都会换新衣贴花黄梳新发,打扮得明艳动人,花孔雀般,去锦衣卫那里摇曳生姿,跟沈大人眉目传情。
    一开始锦衣卫总要拦一拦,怕郡主刺探机密、影响正务什么的。时间长了,沈大人都习惯了,他们自然也习惯了。
    沈宴忙锦衣卫这边的事,将近两个时辰。刘泠一点儿也不急躁地等着他,拂一拂秀发,整整被风吹得皱如清池的衣衫,跟上沈宴的步子。
    沈宴进自己的屋子,刘泠跟进去。他并不看她,从桌上果盘中捞起一颗桃子,扔向身后。刘泠接得手忙脚乱,幸好对方扔的方向和力道太准,桃子正好落在她怀里。她惊喜,“给我的?”
    沈宴道,“当然不是,只是手抖了一下。”
    刘泠抱紧怀中桃子,看沈大人把厚色帘幔放下,转去屏风后换药了。
    多骚的一个人啊。
    她无声地低头笑。
    刘泠跟着走了进去,从怀中摸出上好的疗伤药给他,“我帮你上药。”
    她看到他立在衣架前,正在褪衣,手臂上绑着的绷带血迹渗出。她颤一下,血迹斑斑的情况只是看一下,就让她心惊,沈宴却一点表情都没有,像在揭一块不属于自己的皮一样,轻描淡写地把和血肉黏在一处的绷带扯了下来。
    刘泠沉静地帮他,把水酒和药棉翻了出来。
    两人一时无言。
    刘泠心绪纷乱,她想她下午的言行,伤害到了沈宴。
    在面对陆铭山的事情时,她尽量冷静,却也难免冲动。沈宴就在那里,她却答应跟陆铭山走去爬山。沈宴当时一言不发,他像陌生人一样,根本没有介入她、陆铭山、岳翎三个人的爱恨纠缠中。戏一结束,他转身就走了。
    刘泠是必须要跟陆铭山谈清楚的。她一直没勇气跟陆铭山当面把所有谈开,谈妥。当事情逼到跟前,她得压下自己那见不得人的坏脾气,跟陆铭山讲清楚一切。她也不能就在这里谈——这边的情况,完全在锦衣卫的掌控中。刘泠不想沈宴更难堪。
    沈宴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参与其中。
    就是一开始岳翎歇斯底里,要刘泠交出灵璧,沈宴也只是旁观,一点儿都没有替刘泠做主的打算。
    但是就算心里什么都清楚,难受、不舒服、恼怒,这样的情绪还是藏不住的。
    刘泠又一次自我嘲笑:在一切事情没有处理干净前,就把沈大人扯进来,果然是她的错。
    有风从窗口小缝进来,晃得灯烛飘摇,室内二人各怀心思,气氛有些僵硬。
    “我错了,对不起。”刘泠开口。
    沈宴面色突地一变,猛推开刘泠,起身往外走,但他还没有走出去,就忍不住弯身捂住嘴,一口血吐了出来。让身后紧跟的刘泠,看得清清楚楚。
    “……”刘泠脸色发白,她知道她很糟糕,但她已经糟糕到这种程度,让沈大人光是听她说话,就恶心得想吐?
    沈宴回头看到刘泠的表情,就明白她想多了。他踟蹰一下,正想开口,刘泠比他更快些。
    她向前一步,将自己洁净的素色帕子递给沈大人擦去血迹。她垂着头,眼睫上挂着泪珠,喃声,“是我的错,让你受伤至此。我不知道我这么坏,把你气成这样……沈宴,不如、不如,我们还是……”
    断了吧。
    她让沈宴这么难受。
    他对她那么好。
    她虽然自私,却也知道不应该伤害他,一遍遍地伤害他。
    她和沈宴相交至今,她并没有为沈宴做什么,沈宴却忍了她许多次。
    他应该骄傲,应该冷情,应该不屑一顾。可为了她,沈宴已经退了很多步。
    而她是个被命运抛弃的人。
    和她在一起,总是厄运缠身,艰难苦涩。就算她对沈宴没好感,她也不应该拉沈宴陪她堕下去,更何况她是对沈宴有好感的。
    那么断了,也许沈大人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为难了。
    可是刘泠喉咙干哑,那几个字重如千斤,她难以说出口。
    另一种想法在低声诉说:如果沈宴也走了,也不陪她了,也许她真的没办法再往下坚持了。
    刘泠的泪水往下砸。
    她哭得无声无息,脸上的眉目没有一丁点儿变化。沈宴不低头看她,真的看不出她在默默流泪。
    他看她半天,终是叹口气,将她搂在怀里。他手臂受了伤,抱着她有点累,干脆走向床边坐下,让姑娘坐在他腿上,“不如我们怎样?明明不愿意,为什么还想说出来?你连哭都没有声音……你,我,”他无奈一笑,伸出指腹,轻轻揩去她脸上的泪水,“我该说些什么?”
    刘泠想:我怎么知道你该说些什么?
    沈宴沉吟一下,“刘泠,不要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碎了,让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浑身鸡皮疙瘩颤巍巍,全都冒出来了。那么情意绵绵的一句话,被沈大人念得起伏平平,跟催魂咒似的。
    刘泠受到惊吓,眼泪一下子缩回去,悲伤的情绪被感染得有点荡然无存。她湿漉漉的眼眸瞪着沈宴,再找不到心情去哭了。
    她不常哭,而他也不常安慰人。刘泠却极适应,沈宴也平淡无比。好像冥冥中,没什么是值得惊讶的。他们两个在一起,便没什么非要计较。他不提她的软弱点,她也不扮演可怜的必须用心哄、拿糖哄才会破涕而笑的小姑娘。
    “不哭了?”沈宴了然。
    刘泠拥住他脖颈,没有吭气。摆惯了一张傲慢冰山脸,她不愿意以弱小虚弱的形象去面对沈宴。
    沈宴这才慢悠悠道,“你刚才实在哭得太急,我没来得及说,其实我吐血,是因为吃食不妥,胃出血导致的。”
    刘泠愕然,眨眨眼,在沈大人看透一切的眼神中,做恍然大悟状。她又想说点什么,然后听到沈宴继续悠声,“当然,也不是说你哭得完全没道理——毕竟这不能说明我吐血和你完全无关。”
    “……”刘泠感觉沈宴又在耍她玩了。
    真真假假,她总是弄不清沈美人的真实意图。
    但是这一次,她并不急着去猜。
    刘泠湿润的泪水打湿了沈宴脖颈,温热的呼吸喷在他颈上。她蹙着春山眉,忧虑又平静,“沈宴,我可以每天做饭给你,你不能总是不吃饭。”也许只有她这么无所谓他揶揄的脸皮,才能逼得沈大人纡尊降贵。
    沈宴一时惊讶看她。
    刘泠是很不喜欢多话、很厌恶多管闲事的一个人。
    她知道沈宴的坏习惯,他吃饭很挑剔,挑剔的结果就是随意得什么也不碰,反正外面也很少找到适合他吃的。她跟沈宴提过两次,沈宴敷衍两遍后,刘泠就再也不说了。这个问题像是不存在一样,既然沈宴不当回事,刘泠也懒得管他。
    但是现在,刘泠居然为他改变了她常年来死气沉沉的习惯——灵犀灵璧跟沈宴提过,这么多年下来,刘泠唯一替别人考虑过的事,也就是当年脑子抽风,把陆铭山救回了家中。
    她活得像潭死水,不希望人对她有所期望,她也从不对别人有指望。
    现在,她却在改她这个习惯。为了谁,不言而喻。
    沈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刘泠总觉得她没有为他付出一点东西,什么也没为他做过。她总是跟他道歉,但她已经付出了很多,她自己却不知道,不在意。
    毫无征兆,他转了话题,“刘泠,你喜欢我吧?”
    “我不喜欢你,每天找你,是为了谈人生理想?你觉得你配吗?”刘泠的语气一贯不怎么动听。
    “那你想过下午时,你和陆铭山当着我的面约定,我是什么心情吗?”
    “……我错了。”
    “不,你没有错。你是不想我总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你要跟他彻底结束这段关系。但是你并不对我解释,你不解释,我就会误会,以为你还在放不下。误会一旦产生,我不舒服,你也会陷入痛苦。而你要知道,一切悲剧,往往是从误会开始的……”
    “嗯,你说得对。”刘泠愣神,在他低头看她时,摆出一副了然支持状,心里却在想:他在讲什么废话?长篇大论的,好困,听不太懂,还听得有点想睡觉了……
    “所以,我和你的感情观是不同的,我们需要重新交流一下。”沈宴作了总结,然后拉快被催眠的刘泠起来,送客,“天晚了,咱们有时间再继续讨论,你先回去吧。”
    继续讨论?什么时候再继续?
    “……”被人推向门边,刘泠沉默半天,面无表情地抬头,“说来说去,其实沈大人就是建议我明天不要跟陆铭山‘相约’。就算有约,我也应该跟沈大人先约,再轮到他。”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前,开了门,两人的谈话也被外面等候的侍女听到。侍女彼此对望,皆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迷茫表情来:沈大人和郡主的强大脑回路,和她们不在一个世界。完全不明白郡主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沈大人还露出默认表情的。
    沈宴不在意道,“我没有这么说。”他关上了门。
    刘泠后退得快,没有被沈大人的门给撞了鼻子。想到沈美人云淡风轻的面孔,刘泠挑着眉转身回去。
    她想她知道该怎么让沈美人高兴了。
    至于陆铭山?
    爽约就爽约。
    谁关心他是不是生气呢。
    后半夜,一切都安静无比,沈宴也在入睡。他睡得并不沉,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就睁开眼,如夜猫般灵敏地起了身。再听了几声,他的睡意彻底消散,去开了门,正见刘泠女鬼造型,伸手准备敲他门。看到他主动开门,刘泠也没有表现得特别惊讶。
    “新任女鬼,你这是打算出门吓死谁?”沈宴感叹,将她拉了进来。不怪沈宴调侃,实在是刘泠这乌发白衣,怀抱锦盒,又面如银霜。她太冷,目光又暗黑幽凉。夜间起雾,她走在路上,白衣飞拂,跟飘没两样。
    沈宴说她是“女鬼”,是很贴切的说法。
    刘泠道,“我让人去询问,岳翎流产后,他们只顾着给岳翎养身子。岳翎和陆铭山两个人,一直在哭哭啼啼。那被流掉的……被他们随意当垃圾扔掉了。灵犀找到时,已经脏污的不成样子。他们既然不要,我就让人捡回来,找个妥帖的地方,把那个和他们无缘的孩子埋掉。”
    “……你知不知道你在多管闲事?别人父母都不在乎的,你反而更在乎。”没有点烛火,借着外面那点儿清光,沈宴靠着门,与刘泠面对面说话。他摸一摸她的小脸,还带着室外的潮凉。
    “我梦到那个惨死的孩子,”刘泠没有把话题扯开,反而接着说了下去,“他死得很无辜,在灰蒙蒙的天地间,一直看着我哭。”
    “这不是你的错,”沈宴低声,“岳翎才是他的母亲,她明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却跟灵璧争执。灵璧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有力气,一挥手就可以把人推下楼去?灵犀也在场,她又是怎么说的?刘泠,这不过是岳翎的坏心思,你不必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我知道,”刘泠情绪仍然不高,“但我睡不着,只好把孩子带出来,想给他找个归宿。他被生母所抛,又恰好遇上我这个包庇罪人的主子,是他倒霉。我无所谓,让他安息就好。”
    “所以你来找我?”沈宴手揽着她,心口被按压得软和。
    她总是表现得不近人情,实际又有意无意地心软。
    这方面的刘泠,也许只有离她特别近的人,才会知道。
    如果刘泠真像那些人说的那么可恶、罪该万死,灵犀、灵璧这些心性简单的姑娘,又怎么会对她忠心耿耿?没有人会眼瞎得无法明辨是非,只看你肯不肯去用心。
    “你是个好姑娘,别难过。”沈宴拂开她发,在她额上亲了一亲。
    他从她怀中抱过那锦盒,知道这里面定是那个可悲的孩子。沈宴静一瞬,在刘泠“你告诉我怎么办”的目光中,抬头对她一展眉,“刘泠,我们爬山,去给他找个地方安睡,顺便看个日出吧?”
    仍是凌晨时分,这两人脑子有毛病般,一个跟鬼似的飘过来,另一个兴致勃勃提议去看日出。像鬼的那个就扬了眉,也不怕被日光照出原型来,“好,我们走吧。”
    沈宴提醒般地揉揉她的发,“你跟陆铭山的约定……”
    “并没有约定具体时辰。”刘泠根本不放在心上。
    沈宴便看着她笑。
    刘泠就放肆又直接地看着他,看得沈宴淡了脸色,没法笑下去了,“走。”
    他们两人都是行动派,说去爬山,就准备了水囊干饼。其余什么也不要,爬山图的本就是气氛。
    而这一切无人得知,锦衣卫无法探知沈宴的行踪,被长乐郡主抛弃的众侍女还并不着急地坐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喝水打哈欠:郡主不要她们跟,按郡主的毛病,定是去找沈大人,嫌她们打扰她和沈大人独处。沈大人那么稳重的人,肯定会把郡主平安送回来的。
    她们就是没想到,沈宴这么值得信赖的人,会主动拐走她们家郡主,去爬山!
    刘泠跟着沈宴上了山路。
    路不太平顺,坑洼坎坷,常需要沈宴扶着,刘泠才能走下一步。时而只有一条窄道,路盘旋而上,踩在云上般飘忽,下一步不知哪里是落脚点。
    他们走得并不快,都在打量着四周环境。刘泠是为了给锦盒中的孩子找一个安身之所,沈宴是为了……她猜他是侦查惯了,看到没来过的地方,就习惯性想弄个清楚。
    实际上沈宴是在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陷阱埋伏之类的地方。
    陆铭山要带刘泠去爬山,他并不放心陆铭山。但陆铭山和刘泠两人间的事,沈宴不想管。他不发表意见,是他对刘泠的尊重。但同样,他也想保障刘泠的安全。
    沈宴是一直有自己提前上山来一趟的打算,带刘泠来,只是临时的突发奇想。
    到了半山腰,刘泠终于找到一处妥当的地方,要把锦盒埋了。到这时才傻眼发现,他们根本没带铲子之类挖土的东西。刘泠的目光自然而然望向沈宴腰间的绣春刀。
    沈宴脸黑如墨:有拿绣春刀来挖土的吗?
    刘泠叹口气,蹲下去,自己挖土。她蹲了没多久,手才沾上土,沈宴就拉开她,自己蹲了下去,他那绣春刀也派上了用场。
    站在青年身后,刘泠眼眸弯一弯,感情自然流露,让她飞扑向他后背。亏得沈宴下盘稳,没被她的神来一笔给撞倒。
    沈宴凉凉,“你又疯了?”
    “没有,”刘泠探头亲他,唇落在他面颊上,对沈大人的难听话不以为意,“我是觉得你真好。”
    “我向来很好。”沈宴对她的拍马屁不是很感动。
    刘泠忍不住更想亲他,趴在他背上,捧着他的脸一通乱亲,并故意把口水沾人一脸。
    沈宴手上全是土,忍无可忍,“你再这样,我就把你扔下去。”
    “你舍不得。”刘泠笑,抱他抱得更紧。
    将那个孩子安顿好,刘泠心中仿佛松了一口气,沈宴能明显感觉到她整个人轻松不少。天幕已经没有方才那么黑了,开始有淡淡的辰光,隔着辽远的天和地的距离,惊动这片绿海。
    迷雾重重,穿梭在无边无际的绿海中,听不知名的虫鸟叫,看说不出名的花开叶落。一切都是蓬勃清凉的颜色,吸口气,五脏六腑也觉得清润温和,很是舒服。他们走在这里,走在这片绿色和灰色交替的地方。微茫清光洒下,星星和月亮被远远抛弃,沈宴拉着她的手,度风穿帘,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一直走下去。
    让人忍不住想到“永恒”这样美好的字眼。
    刘泠不相信“永恒”,可是这样的字眼,仍然让她心中潮热。
    “沈大人,从现在开始,每转一个弯,我们就谈谈我们的感情观,好不好?”
    她不等沈宴拒绝,就向前快了一步,转上了刚出现的那条小路。她回头看他,神情茫然又宁静,“沈宴,我相信每次相遇,都是命中注定的。”
    “一见钟情?”沈宴跟上她,“你对我一见钟情?”
    “不是,我不相信一见钟情。一见钟情看的都是脸,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沈宴不想说她:你不够肤浅?
    刘泠当作没发现他的不以为意,“爱情不是靠美好的相遇来维持的。”
    沈宴不笑了,他听她往下说。刘泠不是在开玩笑,她是认真地跟他说她的感情世界,她的世界从来没有人真正走进去过,她现在愿意说给他听。
    她跟他说了很多。
    她觉得相遇已经注定,爱情却是要经营的。相遇只是说明上天给了你这个机会,之后要不要,愿不愿意走下去,靠的是你自己。一直等着爱情降临,不去争一把,是很可怜的。
    沈宴没说话,静静地听她说。偶路有不顺,她被绊住,他伸手去扶她。虽则如此,她只需要他扶一把,并不喜欢他手把手教她怎么走路,怎么爬山。沈宴想,刘泠本该是很自信的一个人,她本该对人生充满希望,本该意气风发。事实上她却是一个灰蒙蒙的人,抖一抖,一身风霜与尘埃。
    他还想听她多说,却已经到了下一个拐弯。刘泠闭嘴,听沈宴说。
    沈宴想了下,“感情观么?我想,在两人相处中,一个人不应该一直付出。永远在付出,这是不平等的。”
    刘泠怔然,“一直付出不好吗?喜欢他,愿意为他做所有事,帮他扛下所有,无怨无悔地付出,为什么不平等?不好?”
    “我像你这样大的时候,也这么想。付出,牺牲,好像是值得称颂的品质。但我现在觉得,只有一方如此,不过是偏执,对爱情,对感情,这才是最大的伤害。”
    沈宴神色淡淡。
    刘泠却初探知他世界的冰山一角。
    “你爱过谁?”她问。
    沈宴笑,“没有。”
    “有谁爱过你?”
    “没有。”
    “……那你就是为谁这样付出过,却让对方受了伤害。”刘泠若有所思。
    沈宴并没否认,却在刘泠还要询问前打住她,“我们要讨论我的感情史?”
    刘泠就不再说话。他不跟他讨论她和陆铭山的过去,她也不跟他讨论他的过去。这是对对方的尊重。许多事情不适合当面谈,让人难堪。
    刘泠有些明白了,她在想为沈宴付出,沈宴看出这一点,便跟她讲清楚。
    这样很好。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他们应该开诚布公。
    如沈宴所说,她和沈宴不是一路人,两个人的世界好像完全没交合的地方。沈宴似乎是打算在锦衣卫中长期发展,如此的话,他的人事关系便需要简单清楚,一望见底。任何有关利益纠葛的事,他最好都不要沾手。而刘泠这边的人事纠缠,偏偏是很复杂的。
    前面其实一片黑暗,刘泠硬着头皮走下去,她并看不到什么所谓的希望。
    但看着身旁的沈宴,看他平静的侧脸,刘泠又想:算了,能和他在一起,已经是奢望,我不要更多的希望了。
    就在一团黑暗中,一直走下去吧。
    终有登峰临顶的那一刻,总有太阳喷薄而出的那一瞬。
    沈宴和刘泠站在山峰最高处,往前一步,云海滔滔,飞雾弥漫。滚滚而来,如时光洪潮,一望无底。
    红色的太阳,就淹在云海的边缘。它被巨大的能量推上去,辰光渐渐染红整片天。火红,焰红,浓烈的红,包裹着那轮红日,破云而出。
    刘泠入神地望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沈宴,相遇是命中注定,相爱却不是。它是我的努力。”
    云雾在她脚边翻涌,底下什么也看不到,她耐不住那种诱惑,想向前走。
    沈宴道,“这种脚下什么也没有的魅力,让你着迷么?”
    刘泠没说话。他们都知道答案。
    她等着沈宴批判她,如所有人那般。但沈宴吸引她的,恰恰是他的与众不同,语无伦次的美。
    沈宴拉住她手腕,带着她往前走,“跟我来。”
    “沈宴?”
    “跟着我。”
    前面是万丈深渊,他引着她往前走。他拉着她的手,让她忘记死亡的着迷。他好像要带她堕落,她又无条件地去信任他。
    他带着她,从万丈深渊,走向一个未知的世界那里有云飞,有日升,有她喜欢的一切。即便是脚下无底的万里虚空,他也带她走过——
    两人相挨着坐在悬崖边,这里风很大。她被他握着的手指尖生暖,胸口不觉砰砰直跳。他们坐着眺望前方,看云滚日起,任脚垂晃在悬崖口。
    太阳从那片云中完全飞出,壮丽无比。霎时,金光照亮天地,整片山云都笼罩在它的浩瀚中,肃穆得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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