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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妻无度之腹黑世子妃-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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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妈妈答“是”。
    水玲溪忙起身行了一礼,泪珠子吧嗒吧嗒掉了下来,砸到地上仿佛声声可闻,她本就生得极美,如今一哭,更是三分柔醉、五分仙魅,寻常人观之恻隐。
    老夫人花白的眉毛一拧:“你哭什么?”
    水玲溪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阳光打在上面,像泄了一湖珍珠的光芒:“玲溪是太高兴了!玲溪……玲溪犯了不可饶恕的错,不奢望祖母的原谅……可玲溪怕祖母因此而恼怒伤身,所以玲溪的心……每天都是惶恐的……现在祖母不计前嫌,对玲溪这么好……玲溪无地自容……”语无伦次,更显情真意切。
    好歹这是她真心疼过的孩子,又是丞相府的外孙女,几时这样放低过姿态?别说,老夫人心里是有些虚荣的,老夫人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水玲溪吸了吸鼻子,走向老夫人,裙裾如云,缓缓拂过光洁如新的地板,行动间不见丝毫拖曳或飘荡,端的是仪态万方、梳云掠月。
    老夫人又想起水玲溪终究是要做太子妃的,她两腿一蹬埋入尘土再不理凡间事,可她的敏辉还在世上活着,权当为敏辉积德,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对水玲溪稍微好点儿。老夫人拉过水玲溪的手,嗔了一句:“可算是懂事了!”
    水敏辉坐在老夫人身边,眉眼含笑地看着他们,却并不说话,他向来腼腆,众人见怪不怪。
    突然,翡翠在门口禀报道:“老夫人,大小姐来了。”
    水玲溪回了自己的座位,听到“大小姐”三个字不由地眸光一暗,给水敏玉使了个眼色,水敏玉站起身,一屁股坐到老夫人身旁,占了平时水玲珑坐的地方,并惊讶地道:“大姐什么时候回的庄子?我怎么不知道?”
    水玲珑进门时正好听到这句话,心中冷笑,你都唆使书童欺负叶茂和福儿了,还大言不惭地说你不知道我?这对兄妹,果然非一般地厚颜无耻!
    “这位是敏玉弟弟吧?”说话间,水玲珑已换上一副无懈可击的笑容,“给祖母请安,敏玉弟弟好,敏辉弟弟好。”
    长得也不怎么好看嘛!水敏玉不屑地哼了哼,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大姐好。”
    老夫人怜爱地摸了摸水敏玉的脸,并无责怪。
    水敏辉微笑颔首,彬彬有礼。
    水玲珑扫了一眼,好似没发现自己的位置被水敏玉给占了,她径直走到水玲溪下首处坐好,笑容可掬道:“二位弟弟舟车劳顿,可是辛苦?”
    水敏玉懒得回答。
    水敏辉腼腆一笑:“本该早两日回府,大雪封山耽误了路程,苦的是马匹和下人,我们还好。”
    水敏玉果断岔开话题:“祖母,妹妹写信给我说您得了一对朱砂剑,但没合适的鱼缸,我特地从锡山买了一个白玉鱼缸,很美的!请王妈妈走一趟,把鱼缸拿过来吧。”
    这件事一直是老夫人心头的刺儿,旁人不敢提,提了恐惹老夫人不快,水敏玉不同,他提了只会让老夫人觉得他当真在乎这个祖母,而他三言两语间也分了点儿功劳给水玲溪,老夫人不由地又多看了水玲溪一眼。
    水玲溪含羞一笑,端的是美丽不可方物。
    王妈妈躬身退出院子,不多时,空手而归,脸色也不大好看:“大少爷的书童说……鱼缸被大小姐的丫鬟……摔碎了。”
    “什么?”水敏玉面露惊讶,“我买的鱼缸怎么会被大姐的丫鬟摔碎?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吧?把长风和长安叫进来!我看是不是他们两个泼皮,弄坏了鱼缸却栽赃到别人的头上!”
    水玲珑用帕子擦了擦嘴,她终于明白水玲溪的伪善是怎么来的了。
    须臾,长风和长安躬身走了进来,长风按着腰、一脸痛苦,长安一瘸一拐、也难掩痛色,二人跪下,给老夫人磕了头:“奴才长风/长安见过老夫人!”
    这两人是丞相府选给水敏玉的书童,老夫人尚是头一回见,老夫人眉头一皱:“你们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跟人打架了不成?”
    长风眼眶一红,呜呜咽咽道:“被……被……被……”
    老夫人指向长安:“你来说!”
    长安抹了泪,又吸了吸鼻子,“娓娓道来”:“是这样的老夫人,我们俩抱着鱼缸打算回院子,半路跟一丫鬟撞了个正着,我们三人同时倒地,她包袱里的东西被压断,她便破口大骂,嚷着叫我们赔!我们也没说不赔,只说让她等等,让我们先把鱼缸送回院子,毕竟这鱼缸是大少爷专程从锡山带回来给老夫人的礼物。她不依不饶,说院子里谁不知道老夫人最疼大小姐?谁不知道大小姐是要嫁入镇北王府做世子妃的?她说把鱼缸留下,拿钱来赎。我们自然不肯了,这是大少爷的一片孝心,万一被弄坏了怎么好?争吵间,她一把扛起长风摔了下去,连带着鱼缸也摔碎了。然后……我们……就……就打起来了……但那丫鬟力气大,我们是读书人,根本打不过她,于是变成了如此这副模样……呜呜……”
    老夫人的脸色在长安声情并茂的演说里越变越黑,如果书童所言不虚,那么,这个恃宠而骄的孙女儿就有些讨厌了!世子妃又如何?水玲溪还是未来的太子妃,都不敢这般嚣张!给她几分颜色她就开起了染房?当然,也不排除书童撒谎的可能:“玲珑,他们说的可是真话?”
    水玲溪出言调和道:“这……祖母,有些丫鬟肆意妄为、狐假虎威也是有的,我相信大姐不会做出这种无理取闹的事。”
    福儿是唯一的第三方证人,却被送出了府,任叶茂道出实话也不足以取信于老夫人,老夫人重男轻女,潜意识里自然偏颇水敏玉多些。水玲珑“感激”地看向水玲溪:“二妹,难为你愿意相信我。”
    水玲溪嫣然地笑道:“姊妹之间就该彼此信任的。”
    出了这种事,水玲珑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水敏玉稍稍侧目,指向长安,严肃地问道:“你可知撒谎欺主会有什么下场?”
    长安磕了个响头,信誓旦旦:“奴才绝对不敢有所隐瞒!要是奴才撒谎,请老夫人将奴才逐出府去!”
    老夫人的神色有了松动,她看向水玲珑,似乎在等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鱼缸……的确是破了。”水玲珑沉默了半天,终于开口,“把叶茂叫来吧。”
    两刻钟后,叶茂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福寿院的明厅,她的脸高高肿起,额角裂开,双眼血一般的红,看起来像个夺魂的恶魔,随着她进入的一瞬间,屋子里弥漫起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
    叶茂跪下,长风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地辩驳道:“我们……可没把你打成这样!你……你该不会为了污蔑我们……故意弄的苦肉计吧?”
    叶茂垂眸不语。
    长安附和道:“她力大如牛,我们……我们真没把她怎么着,都是她在打我们!”反正无人指证,他们爱怎么污蔑就怎么污蔑。
    王妈妈在老夫人的示意下把长安的供词复述了一遍:“……叶茂,事情是不是跟他们说的一样?”
    叶茂愤恨地瞪了瞪长风和长安,却是一句辩驳的话也没说。
    这是……默认?水敏玉的心咯噔一下,原本以为她会反驳,但长风二人死不改口,自己再撒撒娇、卖卖萌,祖母仍会站在他这边,可不知为何,叶茂突然默认,反而他心里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也许,水玲珑知难而退了?对!一定是这样!庶女与嫡子斗,不是以卵击石么?
    思及此处,水敏玉身心舒畅,挤出一副惋惜的神情:“大姐,这奴婢心术不正,仗着是你的贴身丫鬟在外面作威作福,今儿冲撞我的书童是小,万一将来跋扈成性,冲撞了府里的贵人……毁掉的可不是你一人的声誉,连带着整个尚书府都会被嘲笑不懂规矩。依我看,这样的奴婢还是趁早发卖的好,省得惑主害人!”
    叶茂拽紧了拳头,牙齿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来。
    老夫人喝了一口茶,若果真如此,这丫鬟断然留不得。
    水玲珑笑了笑:“多谢敏玉关心,这丫鬟若真犯了不可饶恕的罪,祖母该怎么处罚怎么处罚便是,我不会有半句不赞同。”
    这话一出,老夫人眸中的冷意少了一分。
    水敏玉和水玲溪俱是有些惊愕,叶茂是水玲珑最器重的丫鬟,水玲珑舍得?
    水玲珑不理会二人的诧异,接着说,“叶茂回来告诉我敏玉送给老夫人的鱼缸破了,她也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我心中着实不安,不愿因奴才们的几句口角坏了我和敏玉的姐弟情分,更不愿敏玉因此落个不敬祖母的罪名,是以,我让人送了一个琉璃鱼缸给敏玉,原是想让这件事就此揭过,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叶茂再厉害也只是个丫鬟,两名书童年纪不小,对付她绰绰有余。若实在不行,你们是读书人嘛,一个拿鱼缸在那等着,另一个跑回去拿钱或告状,这种法子不难想出吧。别告诉我,你们的书都读到牛肚子里去了!”
    老夫人看向长风和长安,眉头又蹙紧了些。
    两名书童的脸一白,头垂得更低了。
    水玲珑徐徐一叹:“你们不愿意私了,非要把事情闹到祖母跟前,我也无话可说,借用二妹的一句话,姊妹之间就该彼此信任,我和敏玉又何尝不应如此?”
    水玲溪一怔,该死,被下套了!
    “我相信敏玉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他若知我诚心赔礼道歉,必会接受,断不愿以此扰了祖母清静。”水玲珑含笑的目光投向水敏玉,“敏玉,大姐说的对不对?”
    水敏玉根本不知道水玲珑不仅咽下这口气,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送了赔礼上门,玲溪不是说她从不服输的吗?
    而他本想将水玲珑身边最衷心的丫鬟给清理了,狠狠地挫一挫水玲珑的锐气,谁料水玲珑巧舌如簧,言辞犀利,将所有不利因素变为致胜奇招。她默认长风二人强加给叶茂的错,也同时把他们踩进了漩涡。真要问责,谁也逃不掉!水敏玉清了清嗓子,道:“大姐说的是,我方才一直在福寿院,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甚清楚,都是奴才们犯的错,你我切不可因此失了姐弟情谊。”
    一句话含糊盖过,算是保下了长风和长安。
    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云卷云舒地笑了:“那么,请大哥把鱼缸献给祖母,这件事就此揭过吧!”
    长风和长安勃然变色,像喉头梗了块大石头,涨得脸红脖子粗。
    “没听到我大姐的话吗?还不快回院子取东西?”水敏玉厉声喝道。
    长风结结巴巴地道:“琉璃缸……琉璃缸……它……”
    “琉璃缸怎么了?你倒是说呀!”水玲珑催促道,“该不会你们把它弄破了吧?”
    长风和长安像被雷劈了似的愣在了原地!
    水敏玉眉头一皱,难道真是这俩奴才擅作主张对琉璃缸动了手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真是气煞他也!他正欲开口搪塞,老夫人眯了眯眼,沉声道:“王妈妈你去。”
    “是!”王妈妈是个精明人,知道该怎么调查真相,她去水敏玉的院子门口转悠了一圈,问了守门的婆子,枝繁可有送一个漂亮的鱼缸来,守门的婆子未得上级指令,也不清楚王妈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如实作答。枝繁递给丫鬟的是完好无损的鱼缸,大家有目共睹,至于鱼缸碎裂也好,磕破也罢,那都与枝繁无关了。
    “奴才……奴才……一时……手滑……”长风支支吾吾,词不成句。
    水玲珑不以为然地道:“明明已经破了一个,还这么大意?要知道,这是大少爷对老夫人的一片孝心呀!你们……你们就是这么糟践大少爷的孝心的?”
    二人被水玲珑问得哑口无言,这明明是他们污蔑叶茂的话,怎生回到了自个儿身上?
    水玲珑声线一冷,字字如冰:“既然是破了,为何一开始不说?刚刚是谁信誓旦旦说绝对不敢有所隐瞒,否则宁愿被赶出尚书府的?”
    “啊——”长风和长安大惊失色!
    长安狠瞪长风一眼,叫你别冲动,现在好了,吃不了兜着走了吧?
    长风哪里晓得一个琉璃缸也能惹出这种祸事?平日里别说一个琉璃缸,便是十个、八个少爷也是任由他摔着好玩儿的!长风扑倒在水敏玉脚边,哭得我见犹怜:“少爷!奴才真不是有心的!您救救奴才,奴才不想离开您啊!”
    水敏玉的心头一软,下意识地想替他求情,水玲珑却不给他机会了:“敏玉,这俩奴才心术不正,仗着是丞相府送来的书童便不将你对老夫人的孝心放在眼里,往小了说,他们是妄自尊大,往大了说,他们则是挑拨祖母、你和我三人的关系。今儿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下个封口令这事儿也算揭过,可万一哪天府里来了贵人,听到我们祖孙不合的言论……毁掉的也不是我们三人的声誉!正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父亲连基本的子女教育都抓不起来,又怎么让皇上相信父亲能帮他安邦定国?”
    奴才做错了事,可以说是主子管教不力,可祖孙三人不合,轻则是水航歌教子无方,重则是水航歌教唆子女不敬生母,皇上最讨厌不孝顺的人……老夫人的脊背冒了一层冷汗,水玲珑自始至终想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这俩书童偏隐瞒并毁了水玲珑的赔礼,还闹得鸡飞狗跳,哼!丞相府把这种奴才送到水敏玉身边究竟是何居心?
    “赶出府!刻不容缓!”她种了一片稻田,儿子和孙子是稻田里最好的苗,她决不允许任何杂草阻碍好苗的生长!
    “叶茂也犯了错,也要受到惩罚!”水敏玉的语气里俨然含了一分威胁,他看得出水玲珑对这个丫鬟的维护,他把三人绑在一起,要么都罚,要么都不罚!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水玲珑点头:“敏玉说的很对,叶茂虽然罪孽不如他们深重,可以豁免出府,但该受的惩罚坚决不能少!所以,我命人对她用了刑,毒打一顿不说,还给她眼里撒了不少辣椒粉!”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往眼睛里撒辣椒粉,好、好、好残酷的惩罚!
    长风和长安快要气死了!叶茂哪里受了惩罚?叶茂是被他们俩弄的,好不好?但这个时候他们不敢改口啊,改口只能罪加一等……
    呜呜……怎么会变成这样?
    水敏玉看着哭成泪人的长风和长安,心里难过得要命,他走上前,小声道:“你们先回丞相府,我会拜托舅舅厚待你们的,等时机成熟,我再接你们回身边儿伺候,明白吗?”
    回府的第一天,他最得力的两个下人被水玲珑赶出了府,这到底是谁给谁下马威?水敏玉的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连呼吸都不顺畅!
    水敏辉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他就那么静静地观察着水玲珑,看她一步步作茧,却不是缚住自己而是困住别人,他忽然觉得……这个姐姐很有意思。
    后面,水玲月和水玲清依次前来见礼,福儿受伤出府,水玲清的眼睛都哭红了。水玲月兀自沉浸在秦芳仪的温柔陷阱里,笑得春光灿烂,丝毫没察觉一场灾祸即将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出了福寿院,水玲溪挽着水敏玉的胳膊往长乐轩走去:“大哥,我早说过水玲珑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她想讨好谁轻而易举,不仅祖母,连太子都被她迷得团团转,那日我晕倒,太子明明来了尚书府却只跟她见了一面,连问候我一声都不曾。”
    水敏玉的脚步一顿:“什么?她不是在跟诸葛世子议亲吗?怎么跑去勾引太子了?”
    水玲溪柳眉紧蹙:“谁知道呢?他和诸葛世子的亲事成不成还不好说,庚帖合了一个多月也没结果,不知是八字不合呢,还是王妃又瞧不上她了,反正镇北王府迟迟不上门纳吉。”
    水敏玉面色一冷:“哼!她要是敢跟你抢太子妃之位,我一定宰了她!”
    妹妹他只认水玲溪,其他人,包括庶弟水敏辉在他眼里都只是一群蝼蚁!敢不安分?捏死!
    水玲溪靠上水敏玉的肩头,软软地道:“就知道哥哥是我的靠山!有哥哥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水敏玉的虚荣心和英雄主义无限膨胀:“你放心!哥哥这回是小试牛刀,输在不知己知彼,不就是一个巧言令色的丫头吗?对付她多的是法子!”
    水玲溪绝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她绕到水敏玉身后:“哥哥,背我!”
    ……
    水敏辉没急着回自己的院子,老夫人留他用了午膳,他顺便在福寿院睡了个午觉,像从前那样窝在老夫人怀里,与老夫人盖一床被子,赶路累了,他睡得深沉。老夫人一遍一遍摸着他眉眼,她患病的那几年,这个孙子也没嫌弃过她,放假归来,吃喝睡都在她身边,她不疼他,疼谁?
    晚上,福寿院再次热闹了一把,老夫人将子孙们都宣了过来,包括被禁足的秦芳仪,和卧病在床的水玲语,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年夜饭,就好像彼此之间从没有过间隙,也从没有过伤害。
    这是水玲珑在尚书府过的第一个年,和董佳雪在庄子里包饺子、吃饺子的日子似乎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她偶尔会想,既然让她重生,为何不重生在她娘亲过世之前?起码,让她带着一颗虔诚的心再尽一回孝。
    水敏辉出福寿院时已经月上半空,他的院子与福寿院仅一个梅园之隔,他走进梅园,一阵冷风吹过,花瓣和飞雪点点落在他头上、肩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了那个笑得温柔,却笑意清冷的女子。
    突然,一名身穿褐色长袄的女子从一旁的梅树后走出,水敏辉被吓了一跳:“谁?”
    女子福了福身子,压低音量道:“婢子给二少爷请安。”
    水敏辉定睛一看,长吁一口气:“是冯姨娘啊,吓死我了。”
    冯姨娘抬起头,定定地凝视了他许久,直到热泪模糊了眼眶,才慌忙低头,不着痕迹地擦了泪,语气如常道:“二少爷又长高了,在书院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
    水敏辉笑着道:“我挺好的,书院纪律严明,滋事者一律被取消学籍,没人敢欺负我。”
    “这样啊,真好,真好。”冯姨娘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
    冯姨娘每年见他都这样,水敏辉习以为常了,水敏辉的眼眸一睁,从怀里摸出一根银簪子递到她面前,“这个给你,京城没有的款式哦。”
    冯姨娘先是一愣,随后喉咙有些发痛,她颤颤巍巍地接过,眼底闪动起激动的光芒:“这……这真的……是给我的?”
    “嗯!”水敏辉点头,笑容如阳光般灿烂,“谢谢你代替佟姨娘关照我这么多年。”他虽是养在老夫人膝下,可儿时顽皮,没少遭水敏玉的欺负,好几回差点儿没了小命,都是冯姨娘帮他脱离危险的,冯姨娘说佟姨娘生前帮过她,所以她要报答佟姨娘。不论如何,她的好,他记住了。
    冯姨娘笑得热泪盈眶,像捧着一个至宝,多一分力度怕断了,少一分力度怕掉了:“多谢二少爷!婢子……婢子会好好保管的!”
    水敏辉谦和有礼地笑了笑,迈步离开了梅园。
    望着他渐渐远离的背影,冯姨娘破涕为笑,为你粉身碎骨又如何?
    长乐轩。
    水航歌应水敏玉的邀请前来下棋,一年不见,水敏玉的棋艺突飞猛进,直杀得水航歌热血沸腾,几个回合下来,已是深夜。水航歌摸了摸水敏玉的脑袋,满意地勾起唇角:“虎父无犬子!”
    水敏玉打了个呵欠:“时辰不早了,我先回院子,父亲就在这里歇着吧,明早我再过来给父亲请安。”
    水航歌心中想着兰姨娘的风情万种,可也不忍拂了儿子希望他们夫妻和睦的心愿。就一个晚上,他暗暗告诫自己!
    浴室中,已备好热水。
    水航歌正要宽衣解带,一名身穿薄纱、能看到胸前的两点粉色和下面迷雾森林的妙龄女子绕过屏风,从背后抱住了他:“老爷——”
    水航歌转身,瞬间被眼前撩人的美色惑乱了心神,他下腹一紧,抱起她一起跳进浴桶,在水里狠狠地要了她!
    几轮云雨后,水航歌餍足,独自躺回了床上,赵妈妈则命人将已经晕厥的诗情抬了出来,纵然晕厥,一碗避子汤仍是少不了的。
    偏房内,秦芳仪用力捻着手里的佛珠,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息心底的妒火!听着诗情因受不住他大开大阖的冲击而发出的叫声和求饶声,她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她从来不知道他一个晚上可以折腾这么多回,可笑,她使出浑身解数也比不过一个不谙此道的处子!
    岁月未曾催人老,君恩已是秋日蒿。
    男人的宠爱果真是镜中花、水中月,董佳雪,我辛辛苦苦把他从你身边抢了过来,但为何现在我除了疲惫,心里已经没有一丝喜悦了呢?
    赵妈妈推门而入时就看见秦芳仪一脸倦态地靠在贵妃榻上发呆,烛火轻晃,她容色苍白,赵妈妈微微一叹:“夫人,若是觉着难受,就把诗情送出府吧。老爷喜欢兰姨娘也就是一阵,等新鲜劲儿过了,老爷会想起夫人您的好的,毕竟府里的女人来来去去,只有夫人您长伴老爷枕边啊。”
    秦芳仪的双指捏了捏眉心,道:“不了,就这样吧!原本说好了要把诗情许给你儿子的,但既然她跟了老爷,你把画意领回去吧。”
    画意那贱丫头平时看着中规中矩,自己一动给老爷找通房的念头她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打扮,好似生怕自己看不见她多有姿色似的,这种有野心的丫鬟,自己怎会放心让她与老爷有首尾?
    诗情也好,画意也罢,赵妈妈都喜欢,她儿子天生痴傻,能取个媳妇儿就不错了!夫人跟前的一等丫鬟,便是配给百姓家的公子哥儿做嫡妻也没二话的,这是大夫人的恩典啊!
    寒风呼啸,吹得廊下八角玲珑灯旋转起舞,烛光透过画了美人面的纸,在墙壁上映出斑驳的暗影。
    屋子里只剩水玲珑和钟妈妈二人,钟妈妈打开柜子,拿出董佳雪的牌位摆在案桌上,夫人明明死在大年三十,怕不吉利累及小姐,临死前命令她们拖到初五才准发丧。他们便都以为夫人的忌日是初九,不,他们根本不会记得。
    水玲珑将断裂的香烛用火烤了之后一点一点接好,又把破碎的纸钱一片一片丢进火盆,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滴进火焰中,“咝咝”作响。
    钟妈妈给董佳雪上完香,又磕了个头,哽咽道:“奴婢去给大小姐烧水。”
    水玲珑看着残破的香烛和纸钱,心里一阵一阵发酸,也一阵一阵抽痛。
    她小时候其实埋怨过董佳雪,觉得她为什么要挣个面子不回府?她无数次哭着闹着要爹爹,甚至还躲在草垛里三天三夜,看董佳雪东奔西走、焦头烂额,她竟有种作恶的快感,她想让董佳雪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好逼董佳雪妥协,哪怕是回府做妾。那一次,董佳雪差点儿没哭瞎眼睛。后来,她才明白董佳雪不愿回府都是为了她,可她还没弥补董佳雪几年,董佳雪就撒手人寰了。
    而这个她曾经千盼万盼的爹,前世仅送给她一封断绝父女关系的书信而已。
    “想哭就哭出来!憋着不难受吗?”
    水玲珑兀自沉静在回忆中时,诸葛钰的声音陡然在窗外响起,水玲珑的身子一颤,诸葛钰已跃窗而入,同时进来的还有一股刀子般冰冷的夜风,将火盆里的纸屑忽吹入了水玲珑的眸子,水玲珑吃痛,歪过脑袋,开始用手去揉。
    “笨丫头!”诸葛钰又气又急地呵斥了一句,走到水玲珑身边,水玲珑本能地后退,却被他一把拽进怀里,“别动!”
    他的怀抱,宽厚而温暖,没有其它女人的味道,干净得像只为她一人敞开,她讨厌与人亲近却也不得不承认此时忽觉安定:“你来做什么?”
    “陪你守岁,你来这里的第一个新年,必须跟我一起过!”霸道地宣布完毕,诸葛钰一手抬起她的脸,一手撑开她的右眼皮,轻轻地吹了起来。她肌肤嫩滑,触感微凉,像从水里捞起来的豆腐,吹出她眼底的灰屑后,诸葛钰鬼使神差地在她满是泪痕的脸蛋上啄了一口。
    水玲珑勃然变色,狠踹他一脚:“混蛋!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诸葛钰后退一步躲开,脸色有些发红,刚刚真不是故意的……
    他按耐住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的紧张感,鼻子哼哼道:“你是我媳妇儿!亲一口怎么了?”
    水玲珑瞪了他一眼,姐我今天没心思跟你吵!
    水玲珑默默地走到火盆旁边,捡起尚未烧完的纸钱,往火盆里投放。
    诸葛钰像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袱,里面有厚厚一沓子纸钱和完好无损的香烛。他把旧香烛取下,点上新的,又燃了几支香,神色肃然地祭拜了董佳雪。
    水玲珑深邃的眼底略过一丝愕然,不明白他怎么会带这些东西过来,其实诸葛钰一直有留意她身边之人的动静,当叶茂在街上买了香烛和纸钱时,他隐隐猜到她打算祭奠亡母,但他并不知道她的东西被毁,手头这一份是他的心意。
    “嗯……谢谢你。”水玲珑不咸不淡地道。
    我祭拜我未来的岳母,你谢什么?诸葛钰恼火地看了她一眼,最讨厌她这副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的样子,他蹲下身,和她一起为董佳雪烧了纸钱。
    做完这些,诸葛钰忽而开口:“该不会……今天才是你娘亲的忌日吧?”
    “怎么?觉得晦气?”
    诸葛钰弱弱地吸一口凉气:“你这丫头,说话不带刺儿不行,是吧?”
    水玲珑拿起断裂的香烛,比了个攻击的手势:“是啊,所以你离我远点,免得刺得你浑身不舒服。”
    对叶茂不会这样,对枝繁不会这样,对钟妈妈也不会这样,因为她们都知道她的雷区,从不越雷池一步,但诸葛钰,总算盲目地靠进,她不习惯也不想要习惯。
    诸葛钰斜睨着她:“你就不能改改?女人还是温顺点好。”
    温顺有屁用?前世的她对荀枫不够温顺吗?结果他还是纳了一个又一个新妃!
    水玲珑没好气地道:“我就这样,你爱娶不娶,不,或者你想娶,我也不一定想嫁了。”
    “竟说胡话!你不嫁爷嫁给谁?就你这性子……”
    “我这性子怎么了?”
    诸葛钰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招惹她了,或者……她干嘛总是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仿佛天底下的人都要害她似的?算了,他是男人,不跟一个女娃娃一般见识,何况她是庶女,本就过得不好,他不包容她谁包容她?
    诸葛钰赔上一个笑脸:“不改就不改,我又不是受不了。”
    水玲珑挑了挑眉:“说得好像你有多勉为其难似的。”
    诸葛钰觉得女人一旦纠结起来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他随手拿起一块椒盐酥饼放入唇中,刚咬了一口便骇然失色:“好辣好辣!呼呼……好辣!”
    水玲珑失笑,倒了一杯凉水给他:“活该!”
    诸葛钰啊诸葛钰,你也沦落到哗众取宠的地步了。
    诸葛钰看着她笑,心里微微发暖,良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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