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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妻饲养实录-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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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临霄露出歉意的表情; 同冀祥匆匆而去。
临上车前; 夏舞雩追了过来,原是去卧房提了她的老榆木箱子。她提着箱子挤进马车; 自然而然握住冀临霄的手,将他蜷缩颤抖的十指慢慢抚平。
车夫快马加鞭,抄近道冲到了冀明鹤的宅院后门。
冀临霄携着夏舞雩快速跑进去。
他们先撞见冀夫人; 冀夫人两眼通红,脸颊上挂着泪珠,一看见他们俩,顿时泪如泉涌,说道:“临霄你可来了,你义父一直在念叨你,就怕没来得及把想说的事说给你。你快、快和我来!”
冀临霄忙跟上冀夫人,劝道:“义母,别太悲痛,义父他……会逢凶化吉。”
冀夫人哭着摇头,“我也想你义父能逢凶化吉啊,可他是胸口正中一刀,郎中说回天乏术,能多撑一刻都是阎王爷手下留情……”
冀临霄和夏舞雩齐齐一惊。
义父是被利器所伤!
“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啊,挑在天亮前动手!刺了你义父后被巧巧撞见,又给了巧巧一刀!还好巧巧伤的不在要害,只是也如去了半条命啊!”
冀临霄紧握拳头,心口直冒寒意,他匆匆赶到冀明鹤的房间,当看清楚义父的样子时,寒意侵占了全身。
冀明鹤躺在床上,干净的脸白的像雪,嘴唇已经浅淡的快要没有颜色。
他胸口的利器已经去拔。去,打着厚厚的绷带,全是血,染红了被子和床褥。
仿佛是知道冀临霄来了,冀明鹤半抬起眼皮,唇角艰难的扯开慈祥的笑容,“临霄,你来了……”
“义父!”冀临霄大步上前,头也不回的问冀夫人和冀祥,“为义父拔刀的郎中呢?为何不留在这里?”
冀明鹤说:“是我让他走的……他是帝京有名的郎中,都说回天乏术,我也不奢求什么了,就让他去巧巧那儿了……”
冀临霄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唤道:“冀祥,去请太医来!”
“不必……”冀明鹤说着,开始挣扎,像是要抬起手。
冀祥已转身出去,冀临霄怕冀明鹤扯动伤口,忙握住他的手放下来,说道:“义父,孩儿不走,就在这儿陪着你,等太医过来,你定会逢凶化吉。”
冀明鹤叹了口气,无光的眼底却万般清明,他喃喃:“从前……你爹就说,生死有命,寿数天定,谁也不能逆天而为……义父今日若是死了,那就是命,若是侥幸没死,也就这样吧……重要的是,现在还有点力气,能和你讲讲你爹娘的事。临霄,义父知道,你心里始终有个疙瘩,怨恨他们……”
“义父,请静养!”
“不必了,这么多年,也该告诉你了,本想着就让你糊涂下去也好,因为知道了那些,你就会面临危险……”冀明鹤缓缓将脸转向冀临霄,“但是,义父在被捅了一刀后,突然觉得,还是得把真相告诉你……即便你会因此而陷入危险之地……你也有权知道,你有一个好父亲和一个好母亲……”
“义父……”
“临霄,你不小了,现在的你有能力了,能保住自己,不用义父再提心吊胆。”冀明鹤欣慰的一笑,“靠近点,我怕待会儿就没力气了。还有,你们……”看向冀夫人和夏舞雩,“你们出去吧。”
夏舞雩却道:“义父等等。”
她走到桌子旁,打开老榆木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块香饼,放置在床头的香炉中引燃。
“义父,这香饼有凝血提神的作用,对你会有些帮助。”
她说罢,收了东西,跟在冀夫人后面出去,关上了门。随着门板发出合上的响声,夏舞雩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布满了冷汗。
她问冀夫人:“义母,到底是谁袭击了义父?”
冀夫人说:“你义父怀疑,是以前在宫里当值时候惹得哪个眼红的,买凶来报复。”
夏舞雩关心的问:“那凶手可有抓到?”
冀夫人抹着眼泪叹气:“那人刺了巧巧之后就跑掉了,我让护院们都去追也没个结果,唉,快过年了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
夏舞雩沉吟片刻,说:“我去看看巧巧。”
房内,香饼的气息已经充斥了整间屋子,冀明鹤竟觉得神思轻快起来,胸口的伤也不是那么痛了。他有些吃惊夏舞雩这香饼的厉害,欣慰的一笑,对冀临霄道:“你娶了个好妻子啊……”
“义父……”冀临霄心如刀绞望着他。
“别露出这种表情,难得义父对你爹食言,非要把真相告诉你,你该庆幸才对啊……”
冀临霄实在无法做出庆幸的表情。
冀明鹤望着他,又缓缓偏移的目光,看向打着冰凌的窗花。他像是透过斑驳的岁月,看着他的故人。
“郑国公叛变,不过是被人当刀使了……真正坐收渔翁之利之人,整个家族步步高升,到今时今日,已如日中天,无人能撼动……”
冀临霄一惊,那场叛乱的始作俑者郑国公,竟然只是被人利用的?
冀明鹤的语调变冷,“不光是郑国公叛变,还有另一件事……蓬莱……实际也都是出自那人的策划。”
“那人……是谁?”冀临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答案呼之欲出,他却不敢相信。
他几乎是咬着字眼问:“是圣上?”
“说是他也不为过,纵然这些事并非他出谋划策,但却是为了他能将惠宗取而代之。”
是了,惠宗是圣上的兄长,膝下却有子嗣,即便突然倒台,第一继承人也轮不到当今圣上。若谋害惠宗,强行逼宫,哪怕成功也只会留下骂名,圣上仁德又注重美名,想要夺得皇位,必是要做的隐秘。
冀临霄从不怀疑皇子们对皇位的渴望,而圣上身边给他出谋划策的人,自然是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人,这样的人,无外乎外戚。
而当今外戚,又有哪个比得过柳国公一家如日中天?
冀临霄的心一寸寸寒下来。
柳国公的兄弟和儿子们在朝中均是要员,把控半个朝政,他的女儿柳莹前些年成了最受宠的淑媛,王小阮又不知怎么变成了柳良娣,大有成为太子妃的势头。而除了这些,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当今皇后是柳国公的表妹,因父母早逝,从小被养在柳家,当年皇后出嫁,柳家是以嫁女的礼节和仪式来办的,皇后也基本可以说是柳家的人了。
冀临霄沉然问道:“这些与我爹娘有关?”
冀明鹤冷笑,像是冬日里吹过残叶的一缕风,“如烟是病死的,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冀临霄从前也是这般听说的,此刻心中蓦地一颤。
冀明鹤说:“她是被害死的。”
冀临霄的一只手蓦然紧握成拳,眼底怒意浮现,“是谁?”
“这一任的柳国公,大概,还有上一任的……他们父子合谋。”
冀临霄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冀明鹤缓了口气,说道:“季樘是个受人爱戴的好官,不但医术超凡,统管都察院也是兢兢业业。有一次,他去青楼捉拿当时户部的尚书,那尚书正在为难如烟,季樘顺手替如烟解围……如烟是个刚烈又柔情的女子,打定了主意的事,就九匹马也拉不回来……她看上季樘了,不顾自己青楼女子的出身,主动去找季樘。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从季樘家,到都察院,甚至这路上,总有她的身影,季樘躲都躲不掉她。”
“我那时候在司礼监,总能碰上季樘,我们二人大概性格合得来,私底下聊得多了,就成了兄弟……季樘没少和我抱怨如烟,说他不想儿女私情,却偏被纠缠得这么紧……至于如烟,她嫉恶如仇的性子就和你这样,在她眼里,季樘这种正义道德的人,简直好到天上有地下无,她不仅和季樘说非他不嫁,还要季樘必须只娶她一个……”
“季樘到底是个男人,耐不住如烟百般纠缠撩。拨,最后啊,还是教如烟把心勾去了,欢欢喜喜将她娶进门,一年之后就有了你,夫妻两个也越发痴情……”
明明是亲生爹娘的事,可冀临霄却是第一次听说这些,恍然间觉得不像是个真实的故事。
他隐约记得,从自己开始记事起,爹娘对他还是很好的,他早已不记得娘的样子,却记得一双温柔的手,总是将他抱在怀里。
可是没过多久,娘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爹也一日日烦躁不安,对他越发冷淡,最后竟将他打得半死不活,扫地出门。
“临霄啊,你知道你爹为什么把你逐出家门吗?”冀明鹤静静的看着冀临霄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cp调查貌似支持三组的宝宝比较多,后续还真有三组的互动(剧情需要,不是耽美不是耽美不是耽美!)
☆、第52章 旧事大白
冀临霄摇摇头。
冀明鹤叹了口气:“那是你爹和我商量的,为了保住你……”
冀临霄倒抽一口气; 瞳孔骤然缩紧; 盯着冀明鹤那认真的表情。
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冀明鹤继续说道:“郑国公是个莽撞的武夫; 被人一怂恿,就冲到最前头。他手里有兵权; 在朝堂上拉帮结派; 充盈力量,对那些异党想要除之而后快; 又要做的隐秘,不能被人发现……于是; 他想到了季樘。”
“季樘医术出神入化,毒术也厉害; 想神不知鬼不觉将人弄死; 对他来说太容易了……柳家人躲在幕后,给郑国公出谋划策,他们把如烟骗走; 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关押起来; 隔几天就给季樘送如烟安好的书信; 逼季樘替他们做那腌脏事,毒害他们的异党……”
冀临霄颤抖着身子; 说道:“爹残害忠良之事的原委,便是这样?”
“……是。”
冀临霄咬牙道:“义父,你……继续。”
冀明鹤艰难的缓了口气; 说:“那些异党,也算不得什么忠良,各个身上都不干净……而真正干净的几个,季樘没有对他们动手,也因为如此,柳家人弄了只被砍掉的女人小指,寄给季樘……”
冀临霄咬牙切齿。
“季樘没办法,只好给他们下了昏迷不醒的药,留着他们的性命,也总算是给郑国公和柳家交待了过去……他一边做着这些事,一边和我商量,假意发狂将你打得半死不活,丢出家门,再由我找来些人将你辗转几次,带去我山东老家,交给我那边的族人抚养……”
“柳国公他们见季樘把你打成这样,也没多怀疑,后来见你流浪街头,被人牙子拿出去卖钱,又落到镖师手里带走,便没再管你了……其实那些人牙子和镖师都是季樘和我事先安排好的,为的就是让柳家和郑国公以为,他因为如烟而疯魔。毕竟,他对如烟的痴情,帝京皆知……”
冀临霄紧紧攥着拳头,掌心被指甲戳进的地方,大概是已经破了,有刺痛袭来。
他低哑的说道:“可是娘还是死了……”
冀明鹤唇角扯开苦笑,笑容在停留片刻后,尽数被冷却,冰冷如雪,“柳家拿如烟挟持季樘大半年的时间,逼他害死一个个异党,整个朝堂都快成他们的人。他们就是想将惠宗架空,再怂恿郑国公去当炮仗头,待郑国公与惠宗两败俱伤了,柳家便能扶持当今圣上以清君侧的名义诛了郑国公。这样的话,圣上和柳家拿到兵权,又平叛有功,惠宗的位置就危险了。只是,柳家没想到如烟性情太过刚烈,她知道季樘因她而受制于柳家时,便千方百计的寻找自尽的机会……”
冀临霄道:“娘是自尽的。”
“是……被抓去没十几天就吞簪自尽了,柳家丧心病狂,找人模仿如烟的笔迹写信,继续欺骗季樘,还砍了女人的小指,冒充是如烟的,以此威胁季樘……后来,季樘派出去刺探消息的人,探得了如烟的死讯,原来柳家早已将她悄悄埋了……季樘一直被监视着行踪,连去坟冢看如烟都不能,只好让人连夜找去,扒开了坟冢……呵,好狠心的柳家人啊,竟是连个棺材都没有,可怜如烟已经是一具白骨了……”
冀临霄再也握不住的拳头猛地张开,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扶手应声而碎,掌心的鲜血一滴滴流下。
这一刻他内心充斥起一股鲜血的味道,沸腾在胸臆间,猖獗的涌向全身。恨意席卷而来,他想,如果此刻柳国公和他已经传爵的父亲站在他面前,他怕是会不顾身为御史的公正,而用最直接最解气的方式私了了他们。
为一己之私,残害同僚,那样对待他的爹娘,欺君罔上,为何这等世家也和王小阮一样,还享受着荣华富贵?
人都道天理昭昭,可天理呢?在何处?
冀明鹤继续说道:“在那之后没过多久,郑国公兴兵叛乱,包围了帝京,与王师大战了三个月,眼看着就要攻入皇宫,却戛然而止……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原因,我却是知道的。是季樘费尽力气逃出他们的监视,铤而走险混进军营,把郑国公和他手下的副将全都毒死了。”
冀临霄一惊。
“带头的一死,这叛乱就闹不下去了。柳家人便祭出后招,扶持那时还是亲王的当今圣上,领兵清扫叛军……叛军很快被一网打尽,郑国公一家满门男丁被杀。柳家把罪名全甩到郑国公和季樘身上,自己脱得干干净净……”
“季樘害了那么多同僚,失去了如烟,还眼睁睁看着柳家人把黑的说成白的,始终逍遥法外,这对季樘那样正义廉洁的人而言,比杀了他还难受,他早就不想活了……到最后,他放弃了辩解,任由世人唾骂,稗官鞭挞,抱着如烟的白骨走上了刑场。季樘啊,他太无力,从如烟不在开始,他就想以死谢罪了……”
冀临霄说不出话,身体紧绷在椅子上,不断颤抖。
他还紧握冀明鹤的手,眼中猩红一片,眼底铺着水雾,只听见自己越发困难的呼吸声,一声一声喘的厉害。
这些腌脏的事情,像是一双恶毒的爪子掐住了他的喉咙,他感到愤怒,感到无力,他终于体会到爹当年为什么会那般平静的走上刑场,为什么那么多人用烂白菜和臭鸡蛋砸他,他都无动于衷。
只因渺小无力,万念俱灰!
身为太医院院史,毒杀朝臣,保不住妻子。
身为都察院御史,眼睁睁看着叛逆蒸蒸日上。
爹,九泉之下,你是如何熬过这二十多载春秋,仍看着柳家人逍遥横行、风华无两?
可怜娘红颜薄命,为了爹而死,却还是没能逃过被掣肘的命运,甚至留了祸水的恶名。
就连他冀临霄,他们的亲生骨肉,竟都记恨了他们二十年。
冀临霄闭上眼,强忍住要涌出眼眶的泪水,侧过头去,手握在破碎的扶手上,鲜血在木屑里流淌。
冀明鹤叹了口气,苦笑道:“你爹行刑那日,我本不想带你去看。可是,那毕竟是你爹,还是要让你见他最后一面……后来你竟然自己参加科考,做到都察院御史之位,这原是你爹自认为愧对的位子,临霄啊,你说,世间万事,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如今你长大了,能自保了,义父告诉你这些,也不怕你会卯上柳家而落个和你爹一样的下场。义父相信,不管你选择讨回公理,还是忍气吞声,你都能保住自己和家庭……”
冀临霄睁开眼,艰难的顺过呼吸,冷静下来,说道:“义父,孩儿还有一事不解。孩儿想知道,那时柳家既然想让当今圣上荣登大宝,其实大可不必走郑国公这步棋。爹是太医,常年接触惠宗和他的子嗣,柳家为何不让爹直接对他们动手,最后再把罪名全推到爹身上?”
冀明鹤神色怪异的一笑,说道:“大燕皇族百毒不侵,这秘密,你们不知道,皇亲国戚却是知道的……”言至此,他突然狠狠揪住冀临霄的手,一瞬不瞬看进他的眼底,唤道:“临霄,有一事,你听我说。”
“义父……请讲。”
“临霄啊,你听着,义父看着你从小长到大,对你是个什么脾性太清楚了。你和季樘一样,骨子里忠于婚姻和家庭,尤其是看上哪个女人了,便爱入骨髓,一生只为她一个痴情……”
冀临霄仿佛知道了冀明鹤要说什么。
冀明鹤缓缓问道:“临霄,你告诉我,你爱织艳吗?”
冀临霄沉默,并不知道他对夏舞雩的感情究竟是“喜欢”还是“爱”,但他清楚自己不可能再找别的女人,只会和她一起生活下去,长此以往,她在他心里的分量定会越来越重,他也定会越发舍不得她。
他对冀明鹤说:“孩儿爱她。”
“就知道是这样。”冀明鹤笑了笑,说道:“那你记住,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她,不要和你爹一样,让别人揪住自己的软肋。”
冀临霄认真道:“孩儿会保护好她,但凡腥风血雨,我来面对,不会让她成为他人要挟我的砝码!”
“嗯,这就好,这就好了……”
冀明鹤挪动视线,望向浅灰色的天花板。一股气说了这么多话,他很累,胸口的伤也很痛,总觉得快要撑不住了。
“义父。”冀临霄紧握冀明鹤的手,说道:“冀祥已经去找太医,义父,你坚持住。”
“好……”该说的都说了,冀明鹤已经放下心来,接下来是生是死,听天由命,他也愿意听冀临霄的,再撑一撑。
冀临霄忽然道:“义父,你适才说,灭了蓬莱古国的事也与柳家有关。”
“……是,正是他们联合同党,借着蓬莱圣女拒绝嫁入燕国的由头,怂恿惠宗兴兵灭之。他们怂恿的越狠,蓬莱遭受的屠戮就越凶残……当今圣上仁德,其实是不可多得的明君,他虽然渴望皇位,却极力反对柳家的损招。但是,外戚强权,圣上也只能被他们左右,且还有高弘那小子,当时年纪轻轻就野心重的很,亲自参与领兵,屠杀蓬莱之人,引得燕国内外对惠宗是怨声载道,当今圣上随即被柳家的党羽推上了台……”
冀临霄瞳孔紧缩,这一日之间得知的事太多,他需要时间让自己镇静。
而就在此时,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他们听见夏舞雩的声音:“大人,是敬王殿下来了,他说能医治义父。”
不知怎的,冀临霄觉得夏舞雩的声音颤抖的厉害。
☆、第53章 风雨同舟
房门被推开,先进来的是夏舞雩; 后头跟着沐沉音。
冀临霄诧异沐沉音会过来; 注意力却在夏舞雩身上,他察觉到她心绪不宁。
“艳艳。”他唤了声; 又冲沐沉音歉意的一笑,“敬王殿下。”
沐沉音简短的说:“御史大人若是信得过本王; 就让本王为令尊治伤。”
夏舞雩道:“敬王殿下说; 他擅长医术。”
冀临霄松开冀明鹤的手,起身; 将位置让给沐沉音,说道:“有劳了。”
“御史大人不必客气; 医者仁心。”
夏舞雩听着这话,心间一沉。
医者仁心; 这便是她的沐师兄。
沐沉音是犹豫了许久才过来的; 他在听到了冀明鹤被谋害时,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能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他当即就想跟着过来; 即便可能暴露自己的江湖身份。
可是; 暴露身份对他来说是小事; 但若是牵连到长安和雩儿,就是大事了。
昨晚上楼咏清见到他和长安走得近; 若是他“妙手佛医”的身份曝光,长安的身份便很好联想,这会影响长安在帝京要做的事。
同样的; 他怕自己对雩儿时不时流露的关心惹人生疑,要是他的身份暴露,也许也会有人猜想出雩儿的身份呢?
勾魂娘子是个杀人于无形的角色,先前帝京的几起案子,受害者可不就死的不明不白?一旦教人发现雩儿是“勾魂娘子”,楼咏清、冀临霄这些人就定能联想到那几起案子,这对雩儿是致命的打击。
所以,沐沉音起先没有跟过来,欲言又止的看着冀临霄带着夏舞雩匆匆过来。
可待两人走后,沐沉音却陷入了心理斗争。
悬壶济世,医者仁心。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些都是他从小到大所坚持的信念,是一个医者的准则。
他和应长安不同,应长安号称“辣手毒医”,比起治病,他更喜欢放毒,他会见死不救,只因看不惯病号,也会倾囊相救,只因对方合他眼缘。他不喜的人,哪怕捧着金山银山来求救也会被他踹走。可沐沉音不是。
妙手佛医,辣手毒医,一佛,一魔,他们原就无愧自己的名号。
沐沉音最后还是来了,冒着一切风险,也定要搭救一个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人,就如他在广阳殿里也是,随随便便就把稀有的百草丹给了柳淑媛。
给冀明鹤切脉,沐沉音神色稍凝,接着手一挥,一排银针飞出,准确的刺。入每一个穴位,封住了伤势的恶化。
这手法令冀临霄一惊。这般高妙,竟是他平生所见!
夏舞雩怕冀临霄再看下去,会看出更多破绽,便道:“大人,我们先出去吧,让敬王殿下专心给义父治伤。”
冀临霄有些诧异,打量夏舞雩,却仍是觉得她情绪不稳定的离奇。
接收到冀明鹤认同的眼神,冀临霄说:“敬王,本官和内子先出去了,不会走远,你随时可以叫我们。本官的义父……就拜托你了。”
“御史大人请放心,令尊伤的虽重,但不是不能痊愈,只是失血过多,才会令医者棘手无奈。”
“那敬王……”
沐沉音清朗的声音听不出一丝起伏,“御史大人,先熬些当归、红枣、枸杞和红糖,给令尊补血。后面的事,交给本王。”
尽管冀临霄心中存疑,但还是暂且听了沐沉音的话,带着夏舞雩出了房间。
房间外,有下人在待命。冀临霄吩咐他们去熬当归、红枣、枸杞和红糖,他回头望一眼冀明鹤的房间,下颌紧绷,神色肃然。
负手踱了几步,冀临霄驻足,说道:“敬王的医术……我虽不懂医术,但单看他施针的手法,也能判断出在如今的太医院院史之上,须知院史大人已经是不可多得的良医。”
夏舞雩说:“敬王殿下身为皇子,学一两门手艺傍身,不足为奇。”
冀临霄摇头道:“一般情况下,没有哪个皇子会去学医。艳艳,你不接触皇亲国戚,不知道这点。”
“我……”她怎会不知道?昔日她是尊贵的公主,当然知道皇族并不注重手艺活。
夏舞雩道:“左右是敬王殿下自己的事,要是他能治好义父,那就是我们的恩人。”
冀临霄沉然道:“你说的是。”
见他始终绷着脸,定是心里焦灼的不行,夏舞雩下意识想安慰,可又没办法扯出宽慰的笑容来。
刚刚,在她告诉冀临霄沐师兄来了的时候,她刚好听到了冀明鹤的话。她听见冀明鹤对冀临霄说,蓬莱灭国是柳家人出的损招。原本惠宗没想将蓬莱举国拿下,却是柳家人为了扶持当今圣上,便拿蓬莱那么多条人命当他们的铺路石。
她恨,那一刻恨的眼泪都要夺眶而出。
从小到大,她记着的仇人,除了那些烧杀抢掠的士卒,就是主战派和亲自下达屠杀命令的那五个人。
那些士卒,在战争结束后,有的被分派到各地兵营,有的解除兵役回家,杳杳十几年,早就不知道散落在哪里。夏舞雩找不到他们。
而她虽然恨他们侮。辱了她的母后,恨他们杀了她的家人,却也清楚的知道,是将领专门给他们下了命令,他们才会这样做。
高弘、徐桂、裴将军,是他们命令将士们奸。淫杀戮,直到黎明!
她原以为事情只是这样而已。
却没想到,如果没有柳家从中作梗,或许惠宗根本不会向蓬莱兴兵!
这个事实,让夏舞雩在震惊过后,便愤怒难当,仇恨占据了身体。她艰难的控制着情绪,看着冀临霄,却见他专注的望着她的眼睛,皱了皱眉,朝她走过来,问道:“艳艳,你怎么了?”
“大人,我……没什么。”
冀临霄关切的说:“你情绪不好,是因为义父,还是……”
夏舞雩费力的扯出点笑意,“我真的没事,大人。”
冀临霄一怔,只觉得她的笑太过艰难,竟是比哭还要让人心疼。他握住夏舞雩的双肩,低声哄道:“不管你是担心义父还是心里有别的事,不要憋坏自己的身子。我……我是你夫君,你可以依靠我,不必自己硬撑。”
夏舞雩心里又酸又暖,眼睛有些发烫,微微低头避开冀临霄温柔关怀的视线。她就这样伫立片刻,感受到冀临霄双手下移,环抱住她,她忽然就觉得撑不住了,身子倒进他怀中,寻求这份支撑。
她语带哭腔的说:“我不知义父都和你说了什么,但是你手心都是血,我看见了,你一定是因为难过才把自己手心都弄破了还不觉得疼。你都这样了,还来安慰我……”
冀临霄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的血都抹到夏舞雩身上了,他尴尬道:“艳艳,本官不是故意的,这件衣服不要了,回去我再给你买新的。”
他这么一说,反把夏舞雩逗笑了。这个人啊,怎么突然就搞不清重点了?
她道:“大人快别抱了,让我给你包扎下伤口。”
冀临霄听话的放开她。
看着她撕下衣服,一圈圈缠在他掌心,冀临霄闭眼,脑海里浮现冀明鹤所说的种种。
关于爹娘的事,无一不让他悲痛气愤。他努力的控制情绪,唯恐会在人前失控,却没想到一旦看见她难过的样子,他心里那些翻江倒海的情绪就全变得微不足道了。仿佛他再怎么心如刀割都不要紧,只要夏舞雩能平安快乐。
冀临霄定定道:“艳艳,我会保护好你的。”
夏舞雩动作一僵,“大人何出此言?”
“只是……心里这么想的。”
“还是义父和你说了什么吧。”夏舞雩敏锐的猜了出来。
冀临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他想两个人能走得更近,能走入彼此的心。他想要知道她的一切过往,也想在适合的时候告诉她,自己的爹娘不是别人,正是季樘和如烟。
冀临霄受伤的手团起,把夏舞雩正包扎伤口的一对小手握住。夏舞雩不知他在做什么,抬眼嗔怪的瞪他一下,却见他另一只手也覆上来了,一起将她的双手握着。
“艳艳。”他问:“你愿不愿意与我做最亲的人?”
夏舞雩说:“我们之间不就是最亲之人的关系吗?”
冀临霄道:“我是说,能和你彼此共享心里最深处的东西。”
心里最深处的东西……夏舞雩的心一抖,她想,冀临霄该不会怀疑她了吧?
冀临霄没料到夏舞雩会是这种有点惊恐的反应,他以为是自己操之过急,吓到她了,不免懊恼,“艳艳,是本官的错,不该这么逼你……”
夏舞雩这才明白自己会错意了,沉吟片刻,笑道:“不,是我给大人添麻烦了。有些事情,我还没有办法告诉你,但我能承诺大人一件事。”
她如立誓般说道:“冀临霄,往后不论发生什么,我都和你风雨同舟。”
冀临霄太过惊喜,倒吸一口气,接着猛地把夏舞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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