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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太子扒了我的小马甲-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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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元宝点了点头,伸手拉着溶溶的手,“姑姑,我们去看皮影吧。”
溶溶自是答应,跟元宝一块儿手牵手地往外走。
他去看他的梁慕尘,她去看他们的皮影戏,两不相干。
桌子旁只剩下太子一个人。
福全硬着头皮问:“爷还去如意阁吗?要不,也去看皮影戏?”
太子侧过脸,狠狠瞪了福全一眼,吓得福全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他“砰”地一声将碗扔在食案上,“去如意阁。”
……
太子走进如意阁的时候,威远侯夫人和梁慕云都在梁慕尘的榻前垂泪。
听到外头通传太子驾到,母女二人并未出阁迎接,只是站在榻前公爷。
“千岁爷。”威远侯夫人和梁慕云一起朝太子行礼。
太子颔首,将目光移到榻上的梁慕尘身上。
她身上搭着锦被,白皙的脸庞像是刚刚出过大汗,看起来有些憔悴。
明明早上来的时候,那般惊艳,不到一日的功夫,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殿下。”梁慕尘望见太子来了,哑着嗓子喊了一声,似乎想挣扎着起来迎驾,但终究徒劳。
太子瞥了一眼威远侯夫人和梁慕云,道:“福全,带侯夫人和二姑娘下去用膳吧。”
“是,”福全躬身上前,朝侯夫人道,“晚膳已经备好了,两位这边请。”
威远侯夫人看了一眼榻上的梁慕尘,终究无奈地拉着梁慕云往如意阁的后厅去了。
太监给太子搬了一把椅子,放在梁慕尘的榻边。
屋子里一时之间只剩下太子和梁慕尘两个人。
梁慕尘美丽的眼睛一动,竟笑了起来。
“也不知算不算因祸得福,今日躺在这里动弹不得,殿下竟离我这样近了。”
太子眉目微敛,“袭击你的刺客尚未抓到,不过你放心,此事我会追查到底,务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梁慕尘恍若没有听到太子的话一般,“我娘说,今日我落水之后,是庆王殿下救的我,很多人都看见了,连皇后娘娘也看见庆王殿下抱着我,我娘……我娘说,我不可能再嫁给太子殿下了。我不相信,所以我想请殿下过来问问,是不是这样的?”
“我的确,不会娶你。”太子道。
眼泪从梁慕尘的眼睛里悄无声息的流了下来,然而她反是笑了。
“原来这世上真有自作自受这种说法。”
太子本欲开口,旋即又决定沉默。
恻隐之心这种东西,多多少少他还是有一些。
“今日我在倚翠阁,看到殿下往外去了,我就想着我一定要去找殿下说清楚。我不是故意穿那身衣服想跟溶溶姑娘比美的。那料子是皇后娘娘赐的,我很喜欢,才让母亲帮我做了那一身。我只是想出去,告诉殿下,我……我不嫉妒溶溶姑娘,如果……如果我以后进了东宫,我会对元宝殿下很好,我也会对溶溶姑娘很好……我……”梁慕尘越说,哭得越厉害,说到最后竟泣不成声了。
太子轻轻舒了口气,终究还是决定对梁慕尘说实话,哪怕有些话,此刻在她听来太过残忍:“其实,你不必太过自责悔恨。若你要恨,可以恨我。今日你落水一事,于我而言没有分别。方才我说不会娶你,并不是因为五弟把你从水里救了出来,而是我至始至终从来没有打算过要娶你。”
第73章
梁慕尘的神情在刹那间凝滞,眼睛愣愣看着太子,甚至显出了几分呆滞。
她听懂了太子的每一句话,可又听不懂他每一句话的意思。
他说,他从来就没打算过要娶她?
可是皇上,还有皇后,他们……
“殿下……殿下从……”梁慕尘想说点什么,可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的确如此。不过,此事我从未同人说过,今日与你说,已是破例。”
梁慕尘心中苦涩,如鲠在喉,只是凭着一点点的自尊回话。
“殿下放心,我……我不会将殿下的话外传。”
太子淡淡道:“不传,自是好,传了也无妨。”
大局已定,等待的不过是时机,便是传了出去,于他也无碍。他说这话,并不在意梁慕尘是否外传。
梁慕尘望向太子,见他目光沉凝,容色泰然,苦笑道:“殿下是觉得我可怜,所以告知真相,叫我不必自欺欺人么?”
“太医说你后脑勺的伤不重,只是肺呛了不少水,性命无忧,只需静养,一会儿我会命人送你们母女三人回府。”太子没有回答梁慕尘的话,又说起旁的事来,“今日你在东宫做客受伤,总归是我这个主人有失,一应药物补品,皆有东宫出。”
“多谢殿下。”梁慕尘心知方才那两句话已是耗尽了太子对她的同情,终是作罢,不再言语。
太子起身,走出了如意阁。
回到玉华宫的时候,元宝点的皮影戏还没有唱完,太子没有回小书房,径直进了寝殿。
等了快半个时辰,在听到外头一大一小的说笑声。
太子的脸上情不自禁的就挂了笑,然而外头的一大一小推门见着他,脸上的神情一下就滞住了。
“父王,你怎么在这里?”元宝的语气并不算好,甚至还有一点点责怪,“我和姑姑马上要就寝了。”
太子正欲说话,却在溶溶的眉宇间捕捉到了一丝窃喜。
哼,以为他不会哄孩子么?
“父王是过来告诉你,这几日尚乘局新到了一批蒙古马,里头还有七八匹小马驹。”太子说着就站起身,假意往外走去,“既然你们要就寝了,那就改日再说。”
“不改日,不改日。”元宝一听到小马驹,眼睛里立马有了光彩,松开溶溶的手像只小鸟一样扑腾到太子的怀里,“父王,明日我们就去尚乘局选马好吗?”
元宝早就想学骑马了,可是父王说他太小,宫中暂时没有合适的马给他。
宫中小马驹不少,但太子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圣人喜欢骑烈马,尚乘局饲养的马多为烈性马,这样的马培育出来后代并不适宜初学者骑马。这次这批蒙古马,是太子特意要求尚乘局饲养的。
蒙古马体型矮小,头大颈短,其貌不扬,看着不如西域马威武雄壮,但胜在性格温顺,不会一惊一乍,非常适宜初学者学乘。
“元宝,你还这么小,骑马是不是太早了。”溶溶有些不放心,“骑马,怎么也得七八岁的时候再说吧?”
“不早,父王小时候也是五岁就学会骑马了。”元宝说着,摇了摇太子的袖子,示意父王帮自己作证。
太子颔首,“父王确实是五岁就学会骑马了。不过,姑姑说得有道理,骑马是一件很需要胆量的事,元宝,你现在还没准备好。”
“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元宝不服气,“我胆子可大了,上回在宫里,我还伸手喂皇爷爷的马吃草料。皇爷爷的马我都不怕,更别提小马驹了!”
虽他这般理直气壮,溶溶哪里能被他说服,只是她不知道,既然太子都说自己有道理,干嘛还非要跟元宝提小马驹的事,便道:“要不然,元宝跟父王一样,等五岁的时候再学?”
等他兴致一过,往后再慢慢劝说也好。
溶溶一边说着,一边朝太子使眼色,盼着他能帮忙说两句话。
“可是现在就有小马驹了,万一我喜欢的小马驹被刘钰他们牵走了怎么办?”元宝没想到这回居然是姑姑不帮他说话,小脸全都皱到了一起,使劲摇了摇太子的袖子。
太子蹲下身,摸了摸元宝的脑袋:“等你跟真正长大了,父王会给你挑一匹最好的马,先教你骑马,再教你射箭,之后你可以跟刘钰、刘琳他们一起打马球。”
骑马已经是元宝很想做的事了,再加上射箭和马球……
“父王,我已经长大了,明天我们就去选马,好不好?”元宝的眼睛里全是渴望。
“你真的长大了?”太子质疑道。
“真的真的。”
“可父王怎么觉得,刘钰比你还勇敢一些。”
“才没有!”元宝立马否认,“刘钰胆子可小了。皇爷爷问他问题,他都不敢回答,每次都要我帮着他说。”
太子皱了皱眉,很疑惑的模样,“是吗?可是我听说,现在刘钰在王府都是自己睡在自己的房间,连奶嬷嬷都没跟他一个屋呢!”
元宝闻言,张着的小嘴渐渐闭上,圆脸蛋涨得通红。
刘钰晚上自己一个人睡的事,还是元宝跟太子说的呢!
前阵子秦侧妃生产完,小王子就安置在秦侧妃的屋里,再加上两个奶嬷嬷,屋子就很挤,便将刘钰和他的奶娘挪到了后屋。刘钰从前跟秦侧妃一块儿住的时候,其实也是自己跟奶嬷嬷一处睡,这回要挪出去,不巧奶嬷嬷家里媳妇生孩子,便向王府辞工不做。恭王想着刘钰已经不小了,就自己一屋自个儿睡了,也没跟他安排新的奶娘。
刘钰那会儿心里有些不乐意。他从小没娘,跟自己的奶嬷嬷最亲,奶嬷嬷说要回家,父王也不挽留,直接就答应了。
元宝知道他的心事,生气在太子跟前告了恭王一状。
没想到父王居然拿这事来说他。
“我……”饶是元宝机敏,这会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溶溶见状,安慰道:“听父王的话,等你长大了,个子再高些,骑马会骑得更稳当。姑姑去给你看看你的浴汤好了没有,咱们洗了澡就睡觉了,好吗?”
元宝闷着脑袋不说话,等溶溶走了,才委屈巴巴地看向太子。
“父王,我想学骑马。”
若是平时,太子瞧见他这可怜模样一定马上松口,但不是今日。
太子意味深长道,“那你得做一件证明自己胆量的事给父王看看。”
“父王要我做什么?”元宝想也不想,立即脱口而出。他太想拥有自己的小马驹了。
太子看了一眼屏风后忙碌的溶溶,压低了声音。
“如果你能像刘钰一样,自个儿睡一个房间,父王就相信你长大了。”
元宝刚才已经想好了,不管父王说什么他都会办到,可是要自己睡……
“父王,我一个人睡,晚上会做噩梦的。我有点害怕。”
“别害怕,父王只是要你学着自己一个人睡。”太子柔声道,“等你睡着之后,父王和姑姑会去陪你。”
“真的?”元宝的眼睛忽闪忽闪的。
“父王不会骗你,去吧,今晚你睡小书房,让王安伺候你就寝。”见元宝还有些犹豫,太子又道,“今晚你做到了,明儿一早我们就去尚乘局挑马,听说有一匹纯黑的马驹很精神,若是合适,咱们就把他牵到东宫来养。”
还可以把小马驹牵到东宫来养?
元宝一狠心,咬牙道:“父王,我今晚一个人睡。”
说罢,也不等太子答应,就雄赳赳地往小书房那边去了。
太子目送着元宝进了小书房,轻轻把寝殿的门关上。
溶溶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太子在关门,顿时咯噔一下:“元宝呢?”
太子慢条斯理地转过头,悠悠道:“元宝今晚想一个人睡。”
这话一出,溶溶忽然反应过来,先前他说什么胆量啊、男子汉啊都是有目的的,就是为着哄元宝一个人去小书房睡觉!
有意思吗?
刚刚才去如意阁看望了美貌的未婚妻,回到玉华宫就玩这一手。
溶溶垂着头走到门口,“那我把元宝的寝衣拿过去。”
太子宛如一堵墙一般挡在那里,他不动,她根本别想走。
“用不着,王安自会准备。”
溶溶仰头瞪他,知道他是不会让自己出去的了。面上虽还恼着,心里却很怕。
元宝叫他给哄走了,这寝殿只剩下他们俩,他要做什么,想都想得到。
果然,下一瞬,他两只手就伸了过来,将溶溶圈在怀里。
“反正浴汤备好了,要不,你帮我洗洗?”
洗你的头!
溶溶抬手就想撞他,两只手却一下就被他捏住了,元宝的寝衣一下就落到了地上。
“你……你不是说不拿我宫女看吗?我在你眼里,就是个伺候人的玩意儿!”
这样的叱骂落在太子耳中自是毫无用处。
“那,我帮你洗洗?”
这人真够不要脸的。
“放开我!”溶溶怒骂道。
他依言松开了溶溶的手,溶溶知道他不会真的放开,转身就跑,谁知还是他更快,伸手便揽住了她的腰,溶溶的后背贴着他胸膛,看起来亲昵极了。
“你……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感受到他两只手的小动作,溶溶忍不住低喝道。
“说说,我怎么没良心了?”
“你未婚妻今日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躺在东宫养病,你探完病就回来寻欢作乐,你……你简直就是狼心狗肺!”
太子闻言一愣,旋即低低笑起来,“我去探病,你吃醋了?”
“你是我什么人?我才懒得吃醋!我只是……只是看不惯你这样。”
“哪样?”
听着他风轻云淡的问话,溶溶忽然来了勇气,将埋在心底的话脱口说了出来。
“你……你总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不拿别人的真心当回事。”
太子微微一愣,揽着她的手亦随之松了几分。
溶溶趁机从他怀里溜出来,她并未往前躲去,反是转过身直视着他。
“你是太子,又聪明又厉害,所以别人怎么待你你都觉得理所应当,你想要女人身边就有女人,可你什么时候珍惜过她……她们待你的心意。”
太子定定看着她,待她说完,方才道:“你觉得我不珍惜你的心意?”
溶溶被他目光刺得气势若了几分,“我说的……不是我。”
“那你说的是谁?”
“我说的是……我说的是梁小姐。”溶溶咬唇,狡辩道。
她其实没那么伟大,她可怜的,只是前世的景溶。
梁慕尘是高贵的侯府嫡女,哪里轮得到她来抱不平。只是说到这里,有些淡淡的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
在刘祯心里,哪怕是侯府嫡女,也只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我怎么不珍惜她的心意了?”太子的声音明显凉了下来。
溶溶知道今日将他得罪了,索性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口:“你与她大婚在即,还整日想着同我……这般,我……”
“同你哪般?”太子狠狠打断溶溶的话。
“你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
溶溶听着他的霸道无理的话语,知道他是在逼自己说些羞人的话,好得些乐子,哪里又会让他得逞。
“你清楚也好,不清楚也好,我只想告诉你,你跟梁小姐马上就要大婚了,你还天天堵我,无非就是想让我陪你风流。你是太子,你是风流快活了,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溶溶说着说着,眼里就流下泪来,“你总说没拿我当宫女看,不需要我做伺候人的事。那我问你,你到底拿我当什么看?东宫里其他人怎么看我?今日来东宫那些贵人怎么看我?”
说到最后,溶溶竟是泣不成声了。
太子慢慢地舒了口气,伸手去替她抚泪,却被溶溶反手推开。
“你想要的名分,我会给你的。”
“我不是问你要名分,”溶溶啜泣道,“我只是告诉你,别看轻别人待你的心意。你都要大婚了,就别再日日纠缠我,好好待你的太子妃。”
“好,我答应你,好好待我的太子妃,行了么?”
溶溶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容易就顺着他的话应了下来。
听到他说要好好待梁慕尘,心底又泛起了酸涩。
她真是没用,竟真如他说的那般醋了起来。
不过,他能答应下来,至少,她在皇后那里领的差事完成了,不用担心自己的脑袋。
太子一直审视着她的表情,见她垂着头,便问:“满意了吗?”
“殿下与太子妃的事,我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
“那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别碰你么?”太子又道。
溶溶闻言,既想哭,又想笑。
跟他说那么多关于尊重、关于珍惜的话,没想到落在他这里,还是睡与不睡的问题。
他那么聪明,她什么意思,他怎么可能听不懂?无非是认为她的想法可笑罢了。
然而这还不算,太子忽然凑近,附在她耳边说:“你放心,等我娶了太子妃,我天天晚上折腾,弄到她想活活不成,想死死不了。”
溶溶的身子猛然一僵。
太子显然很满意她的反应,轻笑了一声“傻子”,转身开门往小书房去了。
第74章
他一走,“砰”地一声将门带上。
饶是殿中只剩下溶溶一人,仍是牙关咬紧、心跳不已。刘祯就是有那本事,随随便便一句话便能叫她气血翻腾。
独自呆呆站了许久,因他而起的怔松方渐渐消失,回过神来。
那句“傻子”是什么意思?
是在笑话她没脑子吗?
有什么可笑话的,她实在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回想起来,方才刘祯那神情那语气,总觉得不像是认真说话,倒像是在故意激她一般。
激也好,不激也罢,等他娶了太子妃怎么做都是自然的事。
什么死不死活不活的,以他的手段当然能办到,毕竟,他在景溶身上学到的本事可不少,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溶溶脸一红,不再细想,左右今天是让他放弃了,可以清静过一晚。
身上乏得厉害,她转身去换了衣裳自行洗漱睡下了。
因着这一晚元宝没同她睡,早上贪懒多睡了会儿,等她起身梳头的时候,素昕告诉她,太子一早带着元宝进宫选马驹了。
还真去了!溶溶残存的睡意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恼怒。
明明昨日说的好好的,元宝才四岁,不必急着让他学骑马,怎么过了一晚上就变卦了?
溶溶不会骑马,只上回跟着谢元初出城去找太子的时候骑过一次,一路风呼呼从脸上刮过,眼睛和嘴巴灌满了风不说,还给她颠得受不了。
元宝若要骑马,等到七八岁时也不迟。
可是元宝兴头那么足,有他的首肯,肯定不会放弃骑马的。
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法子让元宝放弃,只得暂且作罢,且看他们父子俩预备把马牵回来怎么闹。
溶溶把素昕打发下去,自己梳了简单的坠马髻,用了一点朝食,去小书房把自己的书稿取了出来。
昨天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她把寡妇和公子的结局想好了。他们俩原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是机缘巧合,一个是高高在上的树叶,一个是平静流淌的溪水。只是偶尔的一阵大风把树叶刮低,压到了水面,才让树叶碰到了水。可一旦风停,树叶又回到高高的枝杈上,与溪水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见。
溶溶如此想着,下笔有如神助般,一口气写了十几页,直到素昕敲门,方才放下毛笔。
桌上的宣纸墨迹未干,不好马上盖上,便扯了一张薄纱盖在桌上。
“素昕,进来说话吧。”
听到溶溶答话,素昕方才推门进来,笑着福了一福:“姑娘忙了一上午,想是忘了时辰,这会儿都午时三刻了。”
已经那么晚了吗?方才还不觉得,听素昕这么一说,忽然觉得手腕有些酸涩。
写了大半日的字,的确有些累了。
溶溶问:“厨房里还剩了什么东西,拿来给我填填肚子,在这边用就好。”
“早就备好了。”素昕一挥手,外头小太监就端着食案进来了。
菜色不多,胜在精致,两荤两素,外加一盅汤一碟糕,都是厨房比照着素日给太子和元宝做菜的水准出的菜。
溶溶坐到食案旁,端起碗吃起来。
素昕在旁边恭恭敬敬地候着,等到溶溶用过了,便捧着水盆过来让溶溶净手洁面。
自打素昕进了东宫,溶溶活得如同半个主子一般,除却照顾元宝,其余饮食起居都由素昕打理。素昕生了一张笑脸,溶溶算不得十分喜欢她,但有素昕在旁边,总觉得不冷清。
“姑娘这会儿可要去歇着?”素昕问。
“无妨,我今儿不睡了,在这边喝点茶缓一会儿就好。”今儿她文思如泉涌,正写到寡妇向公子告别的精彩处,本来想吃过饭立时就写,可惜手腕和手臂提笔太久酸得很,得多歇一会儿再说。
素昕起身走到溶溶身后,“我替姑娘捏捏吧。”也不等溶溶答应,便替她揉肩捏颈。
素昕手法得到,最初那几下难受过后,关节和肩颈都得到了舒缓。
“姑娘今日一直在屋里歇着,还不知道外头的事吧?”
溶溶眯着眼睛,尽情享受素昕的推拿。
“嗯?外头什么事?”
“千岁爷差人把如意阁那三位送出了东宫。”
既然把人送走,料想梁慕尘已无大碍。不过,他既等着大婚之后折腾人家梁小姐,该把人家留在东宫里,好吃好喝伺候着,身子养好些才是,何必急吼吼地把人送走。
素昕瞅着溶溶面色,见她蹙眉似有不悦,便不再多言。
溶溶本来因为写了十几页的书稿高兴,现下提起梁慕尘的事,心绪又乱了。
梁慕尘嫁进东宫在即,很快会成为这玉华宫乃至东宫的女主人。如今自己坐在这小书房里,熏着香炉写写书稿的日子也所剩无几。在梁慕尘看来,自己这是鸠占鹊巢吧?
溶溶心里苦涩,想起上回皇后说要把元宝交给自己抚养的话,又微微不安。
元宝是太子的庶长子,这身份落在梁慕尘眼中怕是如芒在刺。
梁慕尘肯定不乐意抚养元宝的,就跟恭王妃不愿意抚养刘钰一般,刘钰和元宝已经占了一个庶子,别人哪里能容他们再沾一点嫡,就是要养废了才好。溶溶不能离开东宫,甚至不能离开太子,她必须在东宫有一个位置,才能名正言顺地照顾元宝。
她给不了元宝最好的出身,唯一能弥补的,就是最多最好的母爱。
梁慕尘瞧着不是心思重的人,但她如今只是个没出嫁的姑娘,将来嫁进东宫,成为太子妃,岂会一直如这般单纯,指不定哪一天就修炼成皇后娘娘那样的女人了。
到那时候,元宝在梁慕尘手底下,可会讨得好?元宝是刘祯的孩子,他必会保护元宝,可若是梁慕尘也有了孩子,刘祯的心会不会偏就很难说了。
溶溶一时又泛起愁。
素昕见自己的话惹她不快,只默默替她捏肩,不敢再多言。
等到素昕捏完,溶溶还是心神不宁。
顺着想下去又想起昨日的事。太医说梁慕尘的后脑勺遭到重击,那绝不可能是意外落水。何况,木栈道的栏杆并不低,若非特意翻出去,绝不可能意外落水。
莫非是有人砸晕了梁慕尘,再把她扔进水里?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溶溶就吓了一跳。
有人要害梁慕尘。
会是谁呢?
溶溶下意识地琢磨了起来,却是细思极恐,顷刻间就出了一身冷汗。梁慕尘作为未来的太子妃,要害她的人肯定是觊觎太子的人。刘祯自来仰慕者众,譬如谢元蕤,然而今日在东宫之中,跟梁慕尘争风头的人不二人选就是溶溶自己。
至少,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
之前溶溶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回想起来倒想出了许多疑点。
昨天出玉华宫的时候,跟自己说话的那个太监确实是眼熟的,但那小太监素日都在草场做事,只有陪元宝过去玩蹴鞠的时候才会碰到。东宫里各宫各处的人寻常不会轻易走动,为何那小太监昨日会出现玉华宫外,还告诉她元宝在凤池边玩水,如今想起来,元宝既没有玩水,也没有在凤池边,分明是那小太监有意要把自己引到凤池边去。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引去凤池边?
莫非幕后黑手要砸的人不是梁慕尘,而是自己?又或许,幕后黑手是想弄死梁慕尘,故意把自己引去凤池想要嫁祸给自己?
想想,若不是因为自己碰着了谢元初,停在那里同他争执,一直朝前走,发现水中梁慕尘的人就会是自己。
她自然不可能见死不救,一定会找人把梁慕尘救上来,然而当所有人过来知道是自己先发现梁慕尘的时候,所有的嫌疑便会尽数聚集到自己身上。
哪怕是现在,她有谢元初这个人证,旁人未必不会疑心到自己身上来。
哪怕是梁慕尘自己,指不定也在心里唾骂这个头号情敌呢!
心神一乱,拿起笔也写不出什么字了。
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写完,正心绪混乱的时候,素昕又在外头敲门。
“姑娘,外头传话进来,说静宁侯府的蓁蓁姑娘来找您了。”
蓁蓁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溶溶有些诧异,迟疑了一下,心里欢喜起来:“把蓁蓁姑娘带到玉华宫来。”
吩咐完这句话溶溶心里就后悔了,玉华宫里从来不让外人涉足,何况是蓁蓁这样侯府的下人。
然则外头的素昕并无异议,恭敬称“是”便退了下去。
溶溶松了一口气,心头浮起丝丝窃喜,将小书房的东西收拾妥当便往茶室那边去了。
太子和元宝的茶具她都收了起来,叫人另取了一套精美的景德镇茶具上来,这套茶具素净,白色的瓷面上没有一丝瑕疵,溶溶一眼就瞧中了,留在了玉华宫里,一直没机会拿出来用,正好拿来招待蓁蓁。
刚点上茶,蓁蓁就到了。
若说上一回,蓁蓁就见识过溶溶在东宫的体面,这一回她被宫人带到玉华宫,见溶溶端坐在蒲团上,专注地对着鎏金小炉,拿着茶匙撇去茶汤上的浮沫,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说。
点茶是京城公子和贵女的必修课,当初静宁侯府专门延请点茶大师到侯府教导三位姑娘学习点茶。谢元初原想着让蓁蓁和溶溶跟着三位姑娘学学,好在书房伺候他喝茶,但溶溶是个很没耐心的人,学了十几日因着挨先生的骂就没学了,蓁蓁没她那般急躁,跟着学两个多月。
但此刻看溶溶点茶的姿态熟络优雅,别说胜过蓁蓁许多,就连侯府三位姑娘也比不上溶溶。
她这手法,怕跟那教导的老师差也只那么一点点。
溶溶……她什么时候学的点茶?在东宫学的么?可她来东宫的日子不长,平日里要照顾元宝,还能分神学习点茶么?
溶溶跪坐在蒲团上,处理完茶汤上的浮沫,抬头才见蓁蓁,忙喜着朝她招手:“愣着干嘛,快进来坐下说话。”
蓁蓁这才回过神,走进了茶室。
溶溶伸手拉了一个蒲团,“坐啊。”
蓁蓁虽瞅着那蒲团上绣工繁复精致,不像是给下人用的,因溶溶这般热络地招呼着,心情复杂地坐了下去。
“溶溶,这里是太子殿下的寝宫吗?”蓁蓁问。
溶溶点头。
蓁蓁斟酌了一下,又问:“那你……素日也住这里?”
溶溶仍是点头,刚点完,这才意识到蓁蓁想的是什么,忙解释道:“元宝夜里离不得人,我素日都是跟他一块儿住的。太子殿下另住一屋。”
“如此。”溶溶这解释实在无法令蓁蓁完全信服。
看东宫下人对溶溶毕恭毕敬的模样,看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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