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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欢-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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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徽察觉到他强忍笑意的样子,斜睇他一眼,随后,意态恢复如常。
  蒋老太爷又艰难地转向董飞卿,“请董公子高抬贵手,留下我与犬子的性命。”语毕,俯身磕了个头。
  董飞卿示意蒋徽做决定。
  蒋徽道:“蒋老太爷,今日您不登门的话,什么事都没有,对不对?”
  蒋老太爷无力地点一点头。
  蒋徽继续道:“您若能说到做到,我们自然乐得省些力气。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今后如何,我静观其变。您若反悔,我喜闻乐见。”
  “不会、不会了……”蒋老太爷慢慢地摇了摇头,“我们会告诉外人,是我们对不起你……你被逐出家门,全因我们的贪念而起。”
  蒋徽不置可否,只是道:“您起来,请回吧。”
  蒋老太爷艰难地起身,出门时,身形佝偻着,步履蹒跚。
  等人走远了,董飞卿问蒋徽:“不过是给你磕个头,你那是什么反应?”说着话,就想起了她当时那小模样,笑开来。
  蒋徽如实相告:“蒋老太爷一向认为,长辈给晚辈磕头,晚辈定会折寿猝死。那会儿我怀疑他不安好心,后来转过弯儿来了:他那是认头了,遂了我的心思,与我是陌路人。”停一停,嗔怪地剜了他一眼,“谁让你跑进来掺和的?害得我脑筋打结了。”他在场,且摆明了是帮她的态度,让她心神松弛,没了该有的敏锐。
  “我饿了。”董飞卿走到她近前,携了她的手,往外走,“眼巴巴地等着你一起吃饭,你却跟他磨烦这么久。有的话我听着也实在上火,就进来快刀斩乱麻了。”
  “谁要你等我吃饭了?”
  “自己吃饭,没滋没味的。”他说。
  蒋徽侧头,笑看着他。
  他凤眼微眯,“好看么?”
  “好看。”蒋徽反手握了握他的手,“谁敢说你不好看,我第一个不答应。”
  董飞卿哈哈大笑。
  早饭是八宝粥、几色酱菜和灌汤包。
  灌汤包是蒋徽和郭妈妈做的。厨娘的厨艺不错,但这一样做的实在是差强人意:汤汁不是太多就是太少,而且馅儿和汤汁的配料不对,味道就也不够好。蒋徽索性亲手做,郭妈妈打下手,让厨娘在一旁边看边学,也省得董飞卿每次边吃边皱眉。
  今早这一餐,董飞卿吃得心满意足。
  饭后,刘全为夫妻二人雇了一辆马车,因与车夫相熟,索性让对方清闲一日,自己充当车夫。
  路上,董飞卿细细地把玩着她的手,惑道:“总做那些粗活,手上竟也没生茧子。”
  蒋徽反过头来细细检视他的手,“你不也一样么?”
  两人都是自幼习武,打好根基之后,外家工夫与内家工夫兼修,学成之前,几乎每日都要碰兵器,按理说,手上不可能不生茧子。
  董飞卿道:“有人告诉过我一个方子,在热水中加些药材,每隔几日浸手一刻钟,双手就不会生茧。”
  “差不多。我是听明师傅说的。”
  她这双手,要拿弓箭刀剑,也要拿毛笔和绣花针,更要避免外人发觉她是习武之人——习武之人手上生出的茧子,与寻常人的位置不同。
  至于董飞卿,涉猎的旁门左道,都需要双手保持绝对的稳定、灵敏,双手粗糙生茧的话,耽误事。
  董飞卿问起蒋老太爷的事:“他到底做过怎样上不得台面的事?——确切地说,我不是好奇这个,好奇的是以你的辈分,怎么会知晓他房里的秘辛。”
  蒋徽就笑,“跟你说说原委也无妨,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敲打老太爷的话,指的是他和老太太以前的事。
  “老太太最早定亲之人,是个秀才,当时是两情相悦。后来,老太爷看中了她——彼时长辈有做官的,虽是芝麻官,但家底很丰厚,老太爷就仗着银钱上的优势,收买了老太太的双亲,也打动了意中人。
  “老太太那边退亲之后,与老太爷定亲,三个月之后成亲。”
  听到这儿,董飞卿不解:“既然那样看重意中人,怎么会仓促成亲?就算他们迫不及待,家中长辈也不会认可。”三个月的时间,真不够走完寻常门第讲究的三书六礼。两家结亲,绝不可能像他和她一样,随心情定婚期。
  蒋徽好笑地告诉他原由:“因为他们的确是迫不及待,也的确是不能等——老太太有了喜脉。
  “这件事倒是不打紧,横竖夫妻两个打死也不会承认,只要说不足月生子就行,而且,蒋国槐的样貌酷似老太爷,这是谁都得承认的。
  “老太爷怕的,是外人知晓之后的事。
  “蒋国槐十来岁的时候,老太爷的父亲已然故去,他却是一事无成,长辈费尽心思给他谋到的差事,没三个月就被上峰罢职;考取功名就不要想了,他不是读书的料。
  “老太太因为境遇越来越差,时常与老太爷置气、争执,后来索性带着嫁妆离开了婆家。
  “她并没回娘家,而是去做了最初定亲的那个秀才的外室——十来年间,秀才金榜题名,虽然名次在末尾,几经周旋,总算是得到了外放做父母官的际遇。此事,知情人自然少之又少。就连她的娘家,都不知她下落。
  “但是,老太爷知道——当初的穷秀才得了势,抢了人的结发之妻,迫不及待地派人向老太爷示威。
  “到了那地步,老太爷都不认为结发之妻是水性杨花、贪图富贵之人,一次次前去哀求她尽释前嫌、回家去。
  “这样的日子,过了小一年。当初那秀才也不是品行端正之人,做父母官期间屡屡断错案子、贪赃受贿,最终获罪,锒铛入狱。若不是养的这外室实在见不得光,知情人甚少,老太太都要受牵连。
  “之后,老太太回到了蒋家。
  “老太爷若无其事地与她过日子,对外只说她之前与自己置气,躲到了外地。
  “那件事之后,挺让人费解的是,老太太越发地有恃无恐,一步一步,把当家的权利拿到手中。
  “蒋家门风败坏到唯利是图的地步,老太爷是罪魁祸首,她也功不可没。
  “所以我说,不知道老太爷到底是痴情人,还是窝囊废——结发之妻叛逃,不是不可以原谅,但在容忍之后,他仍旧没有挺起脊梁。栽到一个女子手里的同时,他丧失了尊严,从不能堂堂正正地为人处世,由着那贪财的夫人做张做乔——我最不齿的,是这一点。当然,他在意的,是别的。”
  饶是见多识广的董飞卿也想不到,蒋老太爷的姻缘,会是这般情形。斟酌片刻,对那件事得出结论:“三个混帐东西撞一块儿了。一对儿混帐夫妻,把蒋家的门风毁了。”
  蒋徽逸出愉悦的笑声,“我也是这么想。”停一停,给他释疑:“当初我决意离开蒋家,自然不能全然指望谭家,便开始查老太爷、蒋国槐上不得台面的事。若谭家那边生变,行径于我无益,我也能如愿离开。
  “查到那件事,找到人证并收拾服帖,费了些功夫。但后来诸事顺利,我便把那件事长久地搁置。蒋老太爷不招惹我的话,我不会点出来。”
  董飞卿专注地看着她,“既然掐着他们的软肋,你离开时,境遇明明可以好上十倍百倍。”
  蒋徽笑着摇头,娓娓解释:“不,离开时才是最好的情形。你没明白,我要的是离开那个所谓的家,再无一丝牵扯。想达到这目的,只能是他们把我赶出来。
  “他们总不可能与我分家各过。
  “只有事态闹到沸沸扬扬、无可转圜的地步,人们才不会再把我当蒋家人。
  “他们给我的忤逆不孝的罪名,也是我可以接受的。
  “达到目的最重要。
  “就像丁杨与谭庭芝的事,在当时我也不能捅出去,那样的话,丁家也会对我起杀机。
  “那样一来,我离京定会险象环生,只能留在京城,让程家叔父、婶婶庇护。如果始终需要他们护着,我又何必拼命地习文练武,费尽心思地寻找那些小人的把柄。
  “恩情不能报答,还要一直做他们的负担,活着就真多余了。他们不在乎是一回事,我要不要做窝囊废是另一回事。”
  董飞卿眼中现出欣赏之色,抚了抚她修长的颈子,问起一切是非的症结:“就那么厌烦蒋家?从小时候就开始了?”
  “嗯。”蒋徽轻轻点头,“在庄子上的日子……我耿耿于怀的,不是下人欺负我和奶娘,是庄子上所有下人对我的态度。”想到那段日子,她明眸中的光彩黯淡下去。
  “跟我说说。”董飞卿把她搂到怀里,柔声道,“越是不愿谈及的事,越是不该闷在心里——会闷出心疾。说出来之后,会轻松很多。”
  蒋徽犹豫片刻,轻声道:“那时候,他们看我的眼神,或是嫌弃,或是厌恶,有几个人,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样子丑陋的怪物,又怕又嫌恶。
  “他们都相信我八字不吉利,以讹传讹,认定我周围的人都会因为我走霉运,也清楚,蒋家不再管我的死活——连我和奶娘的月例都不给了。
  “他们只要遇到不顺心的事,便把罪责推给我,说是沾了我这个丧门星的晦气。
  “我那时还小,在那样的环境里过久了,有时候,自己都会厌恶自己——那种滋味,太难受了。
  “如果不是奶娘一直守着我,一再告诉我,他们弄错了,我可能会遂了他们的心愿,成为罕见的五岁就想不开、投河自尽的人。
  “——他们总在无声地告诉我:你死了,我们就解脱了,你也解脱了。
  “而那种日子,是我当时的祖父、祖母、父亲带给我的。
  “他们,不要我了,甚至比那些下人更嫌弃我。”
  董飞卿听了,又是恼火,又是心疼怀里的她。他拍抚着她的背,除此之外,不知如何宽慰。
  蒋徽知道,在这些是非上,这男人为她做了很多,愿意让她依靠。她展臂环住他,把下巴搁在他肩头,“你刚刚说到心疾,其实早就有了。先生、叔父、婶婶何等睿智,一早看出,一直悉心开解、潜移默化,可我年幼、年少时,仍是性情古怪,阴晴不定。
  “及笄之后,好了很多。但是很多事情上,路数仍是奇怪:折磨别人的同时,也折磨自己。一直知道这一点,可我改不了。
  “董飞卿,你娶了个小怪物。”
  末一句,声音特别低。
  “不。”董飞卿在她耳边低语,“我娶到的,是独一无二的瑰宝。”
  蒋徽无声地笑了,和他离开距离,看着他。
  他笑着啄了啄她的唇,由衷道:“蒋徽,过往一切,没有任何女孩子能比你做得更好。”
  蒋徽现出孩童般单纯、开心的笑靥,“今儿也是奇了,你居然说了好几句中听的话。”
  董飞卿低低地笑起来,“我真不是故意的。”
  到了什刹海,刘全把马车停在人迹少至的僻静之处,坐在一棵大树下打瞌睡。夫妻两个信步走在湖光山色之中,恢复到游玩期间鲜少交谈的状态:她走在前面,他落后几步。
  他没有心疾,但有被她吓出来的心病:今时今日,完全不需再担心与她失散,仍是怕她平白消失在自己视线之中。
  其实他总觉得,她是依赖自己的,且不是一点点:有些时候,他在她身边,她那小脑瓜就真是摆设,会笨的或是可爱的出奇。
  但是,她从不肯承认,或许是并没意识到,又或许,是他自作多情,想多了。
  没关系,不论她是何态度,他都要护着、守着这个倒霉孩子。不论何时、何事,都会守在她身后,她想找他,只需一个转身回眸。
  没法子,心疼了。
  太心疼了。
  。
  回家时,蒋老太爷没坐马车,步行回去的。
  蒋凌没法子,只能跟在他身后,累得要死,却不敢抱怨。他已有预感:蒋家就要没落,锦衣玉食的日子,再不会有。而这一切,是因蒋家对蒋徽的亏欠而起。
  他开始后悔,年幼懵懂的时候,不应该仗着祖父祖母、父亲母亲的宠爱,对他们漠然视之的蒋徽甩脸色、使绊子——虽然,使绊子从没成功过,但她对自己,一定没有姐弟情分,甚至打心底厌烦。
  除此之外,蒋徽说过的痴情人、窝囊废的言辞萦绕在他心头。
  他一次次凝视着祖父步履蹒跚的背影,生出种种猜测,都与女子相关,都不是好事。
  对即将到来的灾难,他害怕,但是,有什么法子呢?他年岁小,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也想不出应对的法子,只能逆来顺受了。
  终于,祖孙两个回到了家里。
  蒋凌耐着性子随祖父走到外院,立刻撒腿跑回自己住的小院儿,进到室内,便开始搜寻值钱的金银物件儿,找了一圈儿,只找到了几个银锞子和两个银杯。
  原来,家里的情形,早就不好了。但他迟钝,到今日才知。
  他瘫坐在太师椅上。
  蒋老太爷走进垂花门,神色茫然,眼神涣散。回到家,只是凭借着直觉。
  蒋老太太迎上前来,焦虑地询问:“怎样?那个孽障怎么说的?”
  蒋老太爷充耳不闻,继续往内宅走。
  蒋老太太愈发心焦,扯住他衣袖,“你倒是说话啊!那孽障到底怎么说的?!是不是要与我们玉石俱焚?”
  拉扯之下,蒋老太爷站定身形,定定地凝视着她,“玉石俱焚?”他轻声重复这四个字。
  “我猜对了,是么?”蒋老太太急切地道,“若如此,也不怕,我们去程府,再去四房——那些凭据已经做好了,我们让程家的人和四房看看,他们一定会担心蒋徽身败名裂,拿银钱给我们,我们可以趁机多要些……”
  心头所有的怒火、屈辱、痛苦,在这一刻,有了宣泄口。蒋老太爷深深地吸进一口气,扬起手来,用尽全身的力气,给了她一巴掌。
  蒋老太太全无防备,被他这一巴掌掴得身形倒地,眼前直冒金星。
  蒋老太爷漠然地观望女人此刻的狼狈。
  他对这女人,多少年来,都有着不可理喻的痴迷——他是清楚的,也知道不对,但一直放纵那份痴迷,淡漠因她而起的诸多是非。
  他在她面前,从来没有尊严,任由她掌控家事、摆布儿孙,只要她留在自己身边,让他每日心安乐、享淫/欲。
  打心底来讲,他看重子嗣,却从不在意女孩子,关于蒋徽的那些事,重视的时候,是蒋徽无论如何都要退亲。
  他觉得自己被孙女肆无忌惮地蔑视、顶撞,动怒了,发妻又一直在一旁喊打喊杀,便毫不犹豫地选择接受谭家的条件,放弃孙女。
  但是,之后呢?如今呢?
  事实证明,赶出去的那个孩子,是蒋家兴衰的关键。
  如今,但凡他出一点点差错,他和儿子就要生不如死——董飞卿不是会随意对谁放话的做派。
  到了暮年,对女人已无贪/欲,对她的那点儿情分,早已淡了。他若想给蒋徽、董飞卿像样的交代,惩处这个女人是首要之事。
  为她糊涂了大半生,到如今,他该为儿孙做些事了。
  蒋老太爷看着嘴角淌出鲜血的发妻,一字一顿地道:“贱妇,我要休妻!”
  。
  此时的谭振亨,正在邱老板面前赔着笑脸讨饶:“犬子糊涂,竟然壹夜之间便借了九万两的赌债,这可真是要了我的命。……”
  邱老板那张对谁都和善的笑脸板了起来,与平时在人前的面孔判若两人,“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你谭家近日对蒋家长房屡次出手,打量谁没耳闻么?蒋家长房都把家底掏给你们了,你也好意思说手头拮据?”
  谭振亨忙解释道:“您也知道,最近不少言官上折子弹劾,有些跟着凑热闹起哄的,我总要把一些没必要的闲话压下去,不论是怎样的手法,都需要花费大笔银钱。”
  邱老板神色漠然,“那些与我无关。三日内,你拿不出赎人的银子,我就亲手砍断谭孝文双手、双脚——这是他借钱的时候立下的字据。而且,这种字据,早在三年前,他就立过一次,那次他走运,翻本儿了。这次,就不需我多说了。
  “我们这个行当,一向是与官宦、百姓、江湖都挂钩,讲的自来是江湖规矩,官府亦默认这是愿打愿挨的事儿,从不干涉。”
  谭振亨嘴角翕翕,斟酌着应对之辞。
  邱老板也不着急,闲闲地啜了一口茶。
  他是半个江湖人,对蒋徽的安危,以前并不关情。但到今早,他已通过种种门路探明局中人都没参透的全部内情。
  他不是好人,从不是。但这并不妨碍他与董飞卿结交,更不妨碍他为董飞卿的发妻出一口恶气。
  “没有转圜的余地。”邱老板放下茶盏,目光冷酷,“说白了,你谭家当初不把人单势孤的蒋徽的性命当回事,如今,我又怎么会把你的败家子的安危当回事。”


第29章 疑问(2)
  谭振亨的心沉到了谷底;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儿子在福寿堂出事; 于他而言; 最坏的结果; 便是与蒋徽、董飞卿相关。
  他强笑着讨准话:“邱老板这言下之意——”
  邱老板说道:“我这儿打开门做生意,宾客鱼龙混杂; 一向消息灵通。近日谭家那些事情; 不但我瞧不起; 三教九流的朋友都瞧不起你们。而董公子的品行、才情,我辈一向仰慕。谭孝文撞到了我手里; 我不会手软。至于别人,亦是如此。”停一停; 他牵出一抹阴冷的笑容,“我们这种人; 最乐得管这种闲事。谭大人,日后千万当心。”
  谭振亨听完; 愈发地心惊胆战,沉吟好一会儿,道:“犬子欠的赌债,我不论如何都会如期还上。邱老板; 您手里有字据; 我也绝没有赖账的胆子; 如此; 能否通融一下; 让我今日把犬子带回家中?”
  邱老板摇头; “不能。你担心什么,我也想得到,而且我给你个准话:担心的对。我绝不会把谭孝文像大爷似的供着,能担保的是,还给你的时候,人一定是活的。”
  活着,唐徛现在也算是活着。谭振亨脸色又苍白了一些,急匆匆道辞离开,回家筹集银两。
  的确,谭家这三二年都在生意上拿捏着蒋家长房,家底自然要比蒋家丰厚太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随时拿出大笔现银。
  十多年了,杀伐果决、做派彪悍的皇帝和首辅程询齐心协力肃清官场,军民的处境越来越好,官员的胆子则越来越小,不是祖业颇丰的世家,都不敢做太惹眼、进项太丰厚的营生,怕落个贪图钱财、人心不足的名声。
  更何况,这几年,家中里里外外的事,谭振亨交给一双儿女打理,谭庭芝、谭孝文赚钱的本事一般,花钱的本事却不可小觑,年底结账时,一年净赚的也就大几千两银子。
  到这上下,蒋家拿不出现银给谭家,用铺面、别院、田产抵债,不可能当即转手卖出去。
  谭振亨回到家中,先到账房,询问有多少可以拿出手的银子。
  账房管事迅速盘算一下,道:“现银有七千两,银票有四万多两。小的再想想法子,能凑齐五万两的整数。”
  还差将近一半。谭振亨焦虑地来回踱步,迅速做出决定:“快些去找牙行的人。能迅速兑换成现银的宅子、铺面、田产,一概出手。这一两日就要办到,不然,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就要成为废人。”
  管事不敢含糊,立刻称是而去。
  付氏神色焦虑地寻过来,“老爷,孝文他怎么样了?”
  谭振亨无力地坐到椅子上,长叹一声,把情形照实说了,末了道:“突如其来的事,实在凑不齐银子。如今不需想,没人肯借银钱给我们,只能从速变卖产业。我只盼着,那些人落井下石的时候,手不要太黑。”越是这种时候,外面那些人越会拼命压价,家当势必要以特别低廉的价格出手。
  付氏跌坐到椅子上,低低地哭了起来。
  谭振亨却牵了牵唇,笑意凄凉,“有的人,真是不该惹。惹上了,就别想得着好。搬起来的那些石头,都要砸到自己头上。”
  他不是抱怨,只是在说实情。到此时,哭泣、抱怨、懊悔,于事无补。
  付氏很快拭去泪水,道:“我手里有一万两左右的积蓄,等会儿命人送过来。我回趟娘家,求我兄长帮一把。”
  谭振亨苦笑,“没用。他在官场上做了一辈子的老好人,为的不过是落个好名声,眼下我们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哪一件都是让他跟着丢人现眼,他没责难,已是难得。”
  “不管怎样,我去试试。”付氏凄然道,“总得把孝文赎出来吧?”
  她神思恍惚、面容憔悴地上了马车,来到付大学士的府邸。
  付家的管家迎出来,双手奉上一张银票,道:“您的来意,老太爷已经知晓。老太爷说,如今儿孙满堂,顾得上这个,就顾不上那个,家难当。他只能帮您到这儿。”
  付氏接过,看清楚面额:一千两。
  付家这是刻意敷衍她。
  她一路哭着回到家中。
  这天和随后两日,蒋家长房与谭家的情形大同小异,只是,前者更热闹些:
  蒋老太爷、蒋老太太这对儿一把年纪的夫妻,在这当口闹着分道扬镳。蒋老太爷要发妻净身出户,蒋老太太要和他到顺天府打官司。
  争吵了一整日,蒋老太爷清醒过来:如今当家的蒋国槐被扣押在福寿堂,在家里,他说了算——他为什么要和她争执不下找气生?
  他唤人把蒋老太太关到了家庙。把蒋国槐赎出来是当务之急,别的事情,不妨押后。
  到晚间,董飞卿面容、言语入了蒋老太爷的梦,就此成了梦魇,让他一次次满身冷汗地惊醒。
  。
  同样的时日,董飞卿和蒋徽过得十分惬意。
  到什刹海尽兴而返第二日,蒋徽要他带自己去钓鱼。他说好,和她一起准备好渔具,一大早策马出门。
  氛围幽静、景致怡人的河岸上,两匹骏马分别拴在树干上,低头吃着近前的绿草,间或甩一甩尾巴、抖一抖鬃毛。
  倾斜的河畔上,董飞卿看着蒋徽把备好的鱼饵穿到鱼钩上,熟练地抛出鱼线,末了坐到铺着薄毯的草地上。
  “行啊你,”董飞卿讶然道,“这也会?”他从不知道。
  蒋徽眉飞色舞的,“我会的多着呢。”
  董飞卿笑着摸了摸她的额头,鱼线入水之后,架好鱼竿,坐到她身边。
  过了一阵子,他身形向后,倚着斜坡,枕着手臂,望着绿树蓝天,“帮我看着点儿。”
  “我才不管。”蒋徽四下环顾,见附近没有人家,这里定是人迹罕至之处,便也放松一些,盘膝坐着,“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的?”
  “小时候找到的。”董飞卿道,“经常自己过来。带薇珑来过两回。”
  蒋徽莞尔,“烤鱼给她吃?”薇珑在他和修衡哥面前,是可爱的小馋猫。
  董飞卿嗯了一声,也笑,“那个小丫头,第二回 过来的时候,跟我说,不如在这儿建个宅子。”
  蒋徽笑出声来,“薇珑是那样的。到什么地方,都忘不了盖房子的事儿。”
  “能有个特别喜欢的行当,是好事。”董飞卿语气更为和缓,“更难得的是,做出了名堂,眼下不少造园名家都对她甘拜下风。”
  “对啊。”蒋徽点头,“是去年的事儿吧,皇上把舞阳公主、柔嘉公主的公主府的事儿交给了她。是真的吧?我在茶楼听说书先生讲的,没仔细打听过。”
  “真的。那两件事,她是乐在其中,特别细致,修衡哥却最怕她较真儿,没少帮她忙活。”董飞卿很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真是一物降一物,大名鼎鼎地唐意航,就这么栽到了一个小女孩儿手里。”
  意航是唐修衡的字。
  “我一点儿都不意外。”蒋徽笑说,“总觉着,他们两个真是天生的一对儿,换了任何人和他们定亲,都会觉着不般配。”
  董飞卿想一想,“也是。”他抚着蒋徽的背,想到一事,坐起来,问道,“不说他们,说说我们吧。”
  “又怎么了?”蒋徽瞥他一眼。
  “离开沧州之后——不,从准备启程开始,你就跟我越来越远了,到底因为什么?”
  蒋徽又瞥他一眼,“你想不出?”
  “打死我都想不出。”董飞卿展臂搂她,“说来听听。今儿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个说法。”
  她立时抬手推他。这动作很是有趣:绵软的手五指分开,力道也不大,每当她如此,若再恰好是爱理不理、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就会想到摊开小爪子推人的手的猫,笑意如何都忍不住。
  这次亦是,他故意和她这样闹了几回,便耍赖似的把她抱到了怀里,显得老大委屈似的说,“冷落我这么久,该说道说道了。”
  “我冷落你?”蒋徽转头,认真地看着他,过了片刻,撑不住了,笑出声来。
  “本来就是。”董飞卿算账给她听,“而且你特别擅长这档子事儿:不冷不热的,把我惹得一肚子火气,又不能发作。”说到这儿,理亏地笑一下,“主要我也是没底气,正是新婚,就带着你赶路回京。但我不是跟你说了么,的确是有不得不进京的理由。你是为这些生气么?我怎么品,都觉得不是。”
  蒋徽拍一下他的额头,“打住。再说下去,你就跟受气的小媳妇儿一个德行了。董公子,您是一家之主,别这么抬举妾身,成么?”
  董飞卿哈哈地笑。
  蒋徽问他:“你自己真想不出个由头?”
  “废话。”
  “那好。”蒋徽低头,从薄底小靴子的夹层里取出一封信,“我一直看你不顺眼,是因为收到了这封信。我没法儿替你找到合情理的解释,但也不知道跟你从何说起。”
  董飞卿连忙接过,从皱巴巴地信封中取出信纸,敛目阅读。看过之后,匪夷所思。


第30章 虐渣
  信纸上行云流水的一手行楷; 不论怎么看,都是出自董飞卿之手。
  但这封信,绝不是他写的。
  董飞卿反复寻找,也无法找到旁人冒充他笔迹的端倪。
  百思不得其解之后; 他皱着眉; 黑了脸; 盯着信纸运气。
  信的内容; 是引用乐婉的《卜算子·相思似海深》表露情伤: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
  要见无因见; 拚了终难拚。
  若是前生未有缘; 待重结、来生愿。
  董飞卿弹了弹信首的“婺华”二字; 浓眉打了结; 问:“这人是谁?你知道这是谁的闺名、小字么?”
  蒋徽面无表情,“我怎么会知道。”
  “这是哪个黑心东西祸害我?”董飞卿需要竭力克制; 才能按下把信纸揉碎的冲动。
  “不是你写的?”蒋徽小心翼翼地从他手中取回信件; 照原样收起来。
  “废话。”董飞卿一脑门子火气; “你瞧着我像是说得出那种话的人?还什么‘泪滴千千万万行’,诶呦……”他牙疼似的吸着气。
  “跟我抠字眼儿没用; 这首词的意思摆着呢; 谁看了也不会以为你总哭鼻子,放心。”蒋徽瞧着他那个恼火至极的样子; 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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