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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天下_李歆-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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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哥!东哥!”他反反复复喊我的名字,焦急中透着深刻的痛楚,他的唇像雨点般落在我的额头、眼皮、鼻梁、双颊……我心里一惊,意识到他的疯狂举动后开始拼命挣扎,他却突然哑声说:“东哥!嫁给我!你只属于我……”
我惊缩,头顶撞到他的下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他低头牢牢的看着我,眼神灼热且带着股疯狂,这让我不由的感到害怕,手掌撑着他胸口往后退,“我很清醒,我是认真的……”
我害怕听到他嘴里再吐出一些更加让我不安与惊恐的话语。
“不要说了!”
“东哥……”
我从他怀里使劲挣脱出来,呼吸紊乱,脸色煞白:“今天的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什么都没听过!”
“东哥!”
“难道你想找死不成?”心慌意乱间,我甩手给了他一耳光,他被我打得怔住,“你救得了我吗?就像上次在议事厅,你可曾救得了我?”我冷笑,“仅凭你一个阿哥,又能和努尔哈赤争什么?最好还是赶紧将你那点可笑的妄想从心里连根拔掉,否则,你我今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褚英眼眸中原本热烈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我撇下他离开。
“东哥!”他突然喊,“你并不喜欢我阿玛,是不是?”
我顿住,吸了口气,斩钉截铁的回答:“是。”
“那你……”
“可那也并不代表我会喜欢你!”我快速丢下这句话,狼狈的从他身边逃开。
暖风吹在我脸上,感觉脸颊烫烫的。
褚英他……居然存了这样的心思!我从没认真考虑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或许我心里隐约是有些知道的,但却一直麻痹自己,告诉自己这种事情实在太过荒谬,潜意识里,我只想一直把他当作一个小弟弟,他最好永远都不会长大!
无奈的被牵扯进这个乱世中的我,不愿去涉及过多的男女私情,姑且不论这里的男人对于爱情的价值观与我大相悖离,仅仅只要想到我在这个时空里不过是个过客,我为之坚持的信念是期待回到我原本存在的世界中去。
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这里。我只是个陌生的过客……匆匆而来,而后,也会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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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差错
欣月小产后下红不止,因为她没名没分,加上褚英对她的态度决定了当家主母郭络罗噶禄代对其的重视程度,结果可想而知,大阿哥府里的奴才个个都惯于见风使舵,所以全府上下都对她的存在非常漠视。这种情况自从我上回怒斥褚英后得到很大改善,他总算还有点良心,第二天让福晋请了大夫给欣月瞧病。
这之后我偶然听一个老嬷嬷说起小产体虚的人需要大补,也不知道真不真,反正改善伙食吃些好的总是没错,于是私下里便将自己攒下的月钱叫阿济娜去买了些补品炖了,时不时的给她送去。
这一日,我才打发阿济娜去厨房看着炖盅,忽听廊上有人报,说是八阿哥来了。我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着皇太极,差点都快把他给忘了——之前和孟古姐姐同住时,这孩子特别黏我,有时候晚上还不肯回孟古姐姐房里睡,非跟我一起挤在明间的炕上,但是自打我与努尔哈赤订下婚约后搬了出来,他反倒不来找我玩了。
正纳闷着,皇太极的身影已一脚跨进门来。
因为天热,我仅着一件中衣,懒洋洋的在软榻上歪着,手里轻轻摇扇纳凉。他前脚进门,目光在我身上掠了一眼,倏地脸色一黑,脸拉得老长。
我奇道:“怎么了?”
他站着不动,面无表情,目光死死地盯着我的胸前,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把衣襟扣上。”
我低头一看,因为贪凉,我把前襟扣子解了,领口的肌肤袒露出来,这搁现代也不过就是裸了个V领低胸的程度。
我忍不住大笑:“小鬼头!之前还和我挤一头睡,这会儿倒又矫情起来了……”边笑边把衣襟系好,从软榻上翻身下来。“今儿个不用去练箭么?”
“早练完了……扈尔汉夸我射得不赖。”漂亮的小脸上发出骄傲的光芒,我赞许的拍了拍他的额头,脑门上凝着冰冷的珠子,一摸一手的汗。
“怎么个不赖法?”
“我今天射到了一只狐。”他眼睛有意无意的瞄了瞄我,我一怔,倒有些吃惊了。五岁大的小孩儿居然能射到奔跑迅疾的狐狸,这可真不简单。
“你到我这儿来,可是为了让我也夸夸你?”
“我本来是想把那狐的毛皮送你的——那可是只火狐狸!”他微微蹙起眉头,“不过……你大概不会稀罕,我还是把它送给额涅好了。”
“我不稀罕?你都没跟我提,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不会稀罕了?”这孩子到底是什么逻辑思维?
“你喜欢?”他斜睨着眼瞅我,“那我改天有空再给你带过来吧……”
“格格。”阿济娜这时候小心翼翼的踱了进来,手里端着那只青花瓷的炖盅。
皇太极嗅了嗅鼻子:“什么东西,这么香?”
我轻笑:“是女人吃的好东西……小孩子是不能吃的。”见他不悦的拉下脸,我拿扇子拍他的头,笑,“回去歇着吧,我这会子要换衣裳出门了。”才轻移脚步,忽然脑后头皮一紧,竟是被皇太极揪住了小辫,“你还有什么事?”
“你是不是又要去大哥家?”
我一怔,这事他怎么会知道?
皇太极不吭声,突然伸手一挥,只听“啪”地声,那只炖盅竟被他一掌扫落地上,摔成七八片,滚烫的汤汁溢满一室的香甜。阿济娜措手不及的张着手傻傻的站在碎瓷面前,呐呐的说:“这……这……”
“皇太极——”我勃然大怒,他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不许去!”稚嫩的嗓音里居然有种迫人的强硬,虽然个子只到我的腹部,但是他仰着头,却无比坚定的威胁我,“不许再去那里!”
“小鬼……”
“你出去!”他毫不犹豫的回手一指,阿济娜竟被他惊人的气势吓住,呆呆的瞟了我一眼后,当真依着他的话走了出去。
我气得连话都不会说了,我一个大人居然被五岁的小娃娃颐指气使,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就连我的丫头居然也惧于他的“淫威”,识时务的抛下我跑路了。
“皇太极!八阿哥……”我喘了口气,差点没气晕了,“闹够没?耍小性也得有个限度!”最讨厌这种胡搅蛮缠又淘气骄横的小孩子。
“耍小性的人是你!”他拿靴尖踢了踢地上的碎瓷片,迈过残羹汤汁,冷然道,“你接连七天都往大阿哥府里跑,自以为做得私密,谁知偏更让人觉着你行径鬼祟……阿玛去了明国不假,但阿玛不在家,不等于你和大哥就能眉来眼去没个体统!”
“你……你胡说什么?”
“看来你笨得超出我的想象。现如今连我这个啥事都不管的人都知晓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是旁人?你自个儿已经一脚踩在悬崖边了,却还蒙着眼继续往前走。大福晋不过是被暂时夺了权,你该庆幸这个家现如今她管不着了,所以才没法抓着这件事来趁机治你的罪,但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当没事了,你真当木栅内的上下人等都是瞎子,看不到你进进出出?”
我耳朵里嗡嗡的像是有许多小虫子在飞,皇太极的声音稚嫩娇气,但每一句话背后都透着犀利,令我震骇。我偏还嘴倔,慌张的自我辩解道:“我……我只是去送补药给……”
“谁会知道你只是去送补品给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真正有心的人,谁又会管你到底是将补品送到哪个人的手上了?你和大哥来往频繁是事实!等阿玛回来,你是想找死不成?死你一个笨蛋不要紧,但是拖累死了别人,你心里就爽快了么?”他冷笑,脸上有着一种陌生得令我心悸的残酷。
他才多大?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五岁大的孩子竟有如此的深沉心机?我恐怖至极的惶然后退,撞上身后的软榻,竟无力的跌坐在榻上,一股森冷的寒意从我的脚趾一路漫延到手指。
可是……偏偏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真正有心的人,哪里又会管我到底是把补品送去给谁?只要……我进的那个门,是通往大阿哥的府邸就行!
有心人……其他的有心人会怎么想我是不知道,可是同住在费阿拉城木栅内的那些“有心人”,却无时无刻不瞪着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在背后注视我的一举一动。每天都在等着看我的行差踏错……
我打了个寒颤。
“唉。”皇太极轻轻叹了口气,“笨女人,目光竟然如此短浅,说的好听点是叫天真无邪,难听点就叫愚不可及。你这样的女人竟然会是我的采生人,真不知是我这辈子的幸亦或是不幸了。”他自嘲的摇了摇头,“我走了,你自己好自为之……还有,扈尔汉人不错,你那丫头也该嫁人了。”
他意有所指的留下这句话后自行离开,剩下我一个人,默然的在这满室浓香的屋子里陷入前所未有的沉思。
十天后,我把阿济娜许给了扈尔汉。
在建州,努尔哈赤手下有五位极受重用的部下,分别是额驸何和礼、巴图鲁额亦都、扎尔固齐费英东,硕翁科罗巴图鲁安费扬古、侍卫扈尔汉。
扈尔汉就是那天在接见明朝使臣的议事厅内,努尔哈赤打发他到暖阁来叫我的侍卫,他给我的印象是憨憨的,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今年才二十一岁,因为骁勇善战,屡建奇功,是以努尔哈赤收了他做义子,格外器重。
扈尔汉无论人品年龄、身份地位都无可挑剔,皇太极的眼光果然不差。
虽然阿济娜嫁过去只是做小福晋,但因为是我的人,扈尔汉便给足了颜面,成亲当日竟是吹吹打打按着娶福晋的排场将阿济娜接了去。
临上花轿,阿济娜含着眼泪,只对我说了五个字:“对不起……谢谢。”
我当然知道她真正想要说些什么,却也并不点破,仍是装作无知的只是笑着祝她幸福。
那晚婚礼,不只众多部将出席酒宴,就连许久不见的代善竟也被邀了来,我找了个空档想找他说说霁月的事情——他虽然把她留在了府里,却没名没分的把个大美人空置在那儿,不仅可惜了,也可怜了霁月对他的一片痴心。
然而整场婚宴我都觉得他像是故意在躲着我,最后还不顾我跟他频频打眼色,竟是借不胜酒力的烂借口提前离开了。
六月底,当盛夏终于来临时,努尔哈赤从大明回到建州。
他来送那些汉人小玩意给我时,我借着闲聊的话题,若有若无的将欣月小产,我去送补药的事淡淡然的带了出来。
当时,我虽然故作轻松,却能真切的感受到努尔哈赤凝望着我的灼热目光,他嘴角噙着慵懒的微笑,更加让我确信,这其实已经是他听过的不知道第几个版本的故事了。
也好!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歪,但是这事毕竟是我挑起的,那便得由我来结束它!
那一日努尔哈赤的心情似乎很好,他也没跟我提成亲的事,在亲昵程度上也只是亲了亲我的手背和额头。我突然发觉这样的努尔哈赤多少带了点突兀的陌生感,仿佛一个流氓突然不知怎么的,就一下子变成了个绅士!
这种几乎是不可能的变化却当真发生在了努尔哈赤的身上!
无法解释,我只能把这种罕见的现象归纳为——见鬼了!
七月初秋,舒尔哈齐刚刚动身带着人参、貂皮、海东青、马匹、珍珠等贡品前往开原,努尔哈赤便突然病倒了,经大夫诊治,得的竟是会传染的疠疫。消息一经确实,木栅内的女眷都慌了神,有人悄悄的溜出去到舒尔哈齐的栅内去借住或是带着孩子回娘家,也有人提议把努尔哈赤迁出栅内到城外去养病,总之人心惶惶,偏这个时候衮代也没有个交代,就这么看着各屋的人乱成一团。我倒也是有心离开栅内的,可惜在这个城里我一没娘家可以投奔,二来除了栅内住着的孟古姐姐之外,我的人缘也实在好不到哪去。第三点,也是最关键的,我知道按照历史进程,在努尔哈赤没成为袁崇焕手下败将前,他不会那么早死。
正当大夫说努尔哈赤病得快死的时候,正当我开始对我所知晓的历史结果产生怀疑时,叶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金台石悔婚了,居然把聘给代善的女儿嫁给了蒙古喀尔喀的介赛贝勒。
我无从知晓代善得知这消息后会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努尔哈赤听到后会不会真的气得直接两脚一蹬。但是很明显,原本憋了一肚子气的女眷们终于找到了愤怒的发泄口,不论是我还是孟古姐姐,沦为了努尔哈赤疠疫背后的炮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被悔婚的代善站了出来,带着满脸恐惧的霁月,两个人就这么住进了努尔哈赤养病的屋子里,一日三餐伺候,甚至连晚上也不出来。
就这样把生死置之度外的照顾了努尔哈赤七天七夜,第八天,面色苍白的代善从屋里走了出来,可是霁月却没能跟他一起走出来。又过了三天,我得知努尔哈赤病情好转,正在迅速恢复健康,而霁月却被抬出了木栅,不知去向。
七月中,为庆贺努尔哈赤病愈,栅内举办了一次家宴。宴会上,我再次看到了褚英和代善。
褚英仍是老样子,自视甚高,只有在努尔哈赤询问他时,他才会显出恭顺的模样,但那也仅限于表面,我总觉得他眼眸深处悄然隐藏了一些以前没有的晦涩光泽。
那日宴罢,散去的人群中,代善无声无息的走到了我身边。
“霁月去哪了?你之前为什么躲开我?”我直白的问他,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你到底在想什么?是害怕跟我走得太近,会连累到你?还是……连你也讨厌我了?”我想释怀的大笑,可偏生凝在嘴角的笑容是如此的苦涩。
他静静的望着我,脸色苍白,容颜憔悴,眼眸一如温润的白玉,温柔和哀伤的气息在他眼底无声的流淌。
“对不起……东哥。”最后,他只说了这么一句,随即黯然离开。
我的心莫名的揪结起来,似乎心口上裂了一道口子,冷风呼呼的从伤口处灌了进去,撕扯般的痛。
那天他孤独而又无奈的背影,将会永远刻在我的心上,就犹如那道裂开的口子,永远永远无法磨平。
因为,自那天起,代表着我们几个人之间的关系真正的画下了一个休止符。
从此,再也无法回到以前。
纯真的童年记忆,在那一年的夏天正式被残忍的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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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喜娅玛拉】第四章
第21章 习字
戊戌年正月,努尔哈赤派其五弟巴雅喇、长子褚英和将领噶盖、费英东等,领兵马一千人,征讨安褚拉库路。此役大捷,获人畜万余,努尔哈赤遂赐巴雅喇为卓扎克图,赐褚英为洪巴图鲁,噶盖、费英东等均有赏赐。
“洪”字在满语中是“大”的意思,“巴图鲁”是“勇士”的意思,合起来即为大勇士之意,褚英以年仅十八岁之龄获此殊荣,在建州的地位由此拔上一个更高层台阶。
之后努尔哈赤赐大阿哥府中设庆功宴,邀函也曾送到我的手上,我却未曾赴宴,说不上是为什么,倒也不是因为惧怕流言而刻意去避嫌,只是觉得实在是提不起兴致,所以宁可窝在炕上蒙头睡觉。
代善也在年后完了婚,新娘是达褚祜巴晏的女儿李佳氏。成亲后代善搬出了木栅,在内城安置了房子。
转眼便到十月,努尔哈赤第四次赴京朝贡。这一年他东奔西走顾着掠并扩充地盘,倒也没来烦过我几次,有时稍有亲昵之举,我便退缩暗加回绝,他倒也不用强,只是淡淡的望着我笑,每次都笑得我头皮发麻才会收回目光。
日子过得实在无聊兼乏闷,好在皇太极时常过来黏我,只是我自从上次见识过他不同凡响的心智后,早不敢再把他当成普通小孩那般小觑,他有时朝我天真无邪的粲然微笑,我却觉得那笑容像极了努尔哈赤,阳光背后总像是隐藏了阴暗的一角。
“东哥,今天你仍是教我写汉字吧。”
皇太极的个子已长到我胸口,骑马弯弓的本事也愈发的娴熟,时常会在围猎时打回一些体型庞大的獐子野猪之类的动物。
我有时常常想他在人前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会不会觉得很累,可是我却又是想错了,他收敛起他的睿智,他的城府,他的早熟,却并没有刻意的把自己装扮成巴布泰、德格类、巴布海那些年龄相仿的阿哥们一样无知无能。在努尔哈赤这个建州统治者面前,皇太极将自己的文韬武略,聪颖机灵表现得恰到好处,以致努尔哈赤常常在众人面前夸赞这个儿子,甚至还大胆的让这个年幼的儿子参与管理内栅家政。
然而……一切也仅限于此,精明如努尔哈赤这样的大人物也没有察觉出,其实他的这个八阿哥,远远不止他看到的那样敷浅。
就连我,这个早就料知到未来皇太极终会继承努尔哈赤大统,开创满清皇朝的穿越先知,也无法摸清眼前这个稚龄的孩童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嗒!”额头上被弹了一下,我捂着痛处哇地叫出声。
“又走神了!你怎么老爱这样?明明刚才还说着话,一会儿就两眼发直,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了。”皇太极挨着我坐在边上,将手里的毛笔硬塞到我手里,“教我写字。”
“你都说我写的字很丑了,干嘛还来烦我?”天一冷,我身上就开始发懒,虽然在北方也住了好些年了,可还是住不惯啊。
一时间不由又神魂出窍,怀念起江南水乡的和煦冬日……
“刷!”脸上一凉,我愣了下,却发现皇太极的脸贴得我很近,正不怀好意的笑着。
“你做什么……”瞥眼见到他手里的毛笔,我心里一惊,伸手往脸颊上一摸,果然湿了手,手指上冰凉一片,全是乌黑的墨汁。
“哈哈!”他放声笑倒。我还是第一次看他如此毫无遮拦的大笑,不禁心里一动,像是被某种尖锐的东西刺到了。我端正起身子,小丫头葛戴拧了帕子来给我拭脸,我左手轻摆,她愣了愣,尴尬的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皇太极见我紧绷着脸,不苟言笑,也倒诧异了:“当真生气啦?”他推了推我的手肘,我正专心在纸上写字,被他一推,一个“一”字收尾处拉出老长一条尾巴。
我瞪了他一眼:“坐好!”
他眨了下眼,果真不敢再动,乖乖的在杌子上坐端正了。
我指着白纸黑字命令他:“念出来听听。”
他漫不经心的只扫了一眼,嘀咕:“字可真丑……”我举手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他脸扑到桌面上,险些啃到砚台。
葛戴在一旁见了,竟克制不住“噗嗤”笑出来。
这小丫头才不过九岁,在我眼里仍是个孩子,虽然我如今已不大敢瞧不起这个时代的稚龄儿童,但我宁可相信小孩子毕竟都是纯真的。于是平庸笨拙的葛戴被我从一群小丫头里挑到了身边服侍,说是服侍,其实也不过就是作个伴而已,我哪能真的要一个才九岁的小孩子来伺候我这个有手有脚的大人?良心上可实在过意不去,我会感觉自己像是个非法雇佣童工的黑心老板。
我对葛戴放心,更主要的一个原因,还在于皇太极对待葛戴的态度上。天晓得从什么时候起,我的一举一动竟然会以这个人小鬼大的八阿哥为衡量标准了,基本上他默认的人或物,我才敢放胆去接近——我可真是越活越没自信,越活越没出息了!
葛戴也知自己失态了,忙捂着嘴傻愣的退后一步,脸上怯怯的,似乎接下来只要皇太极一个眼神杀过去,她马上就会放声哭出来。
我正怜惜不已,皇太极已低声吩咐:“下去端两碗莲子羹来,记得一碗要多加糖。”他没抬眼看任何人,只是专注的看着我写的字。
葛戴仍是傻站着,眼睛只是盯着我,询问着我的示下。我轻轻点头后,她方才露出一抹腼腆的笑容,恭身退下了。
“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待葛戴出去后,皇太极忽然指着纸上的字问我,“满汉一家——我知道这个‘汉’字指的是大明国住在关内的那些百姓,这个‘满’字又是什么意思?‘一家’……是一家人的意思吗?”
我万万想不到他四个汉字居然都会认识,我原以为还要像以前那样从头教起的。
“你汉文识字大有进步啊,是谁教你的?”
“我找巴克什额尔德尼教我的。”“巴克什”这个称号在女真语中是称那些读书识文有学问的人,就好像勇士称“巴图鲁”一样。
“额尔德尼是谁?”在这个时代,舞刀弄枪,善于上马弯弓,行军打仗的人我见多了,可是精通文墨的人还真是不多见。
“额尔德尼会蒙古文,汉文,学识渊博,阿玛很是器重他。不过他并非像汉人的读书人那般软弱无用,他打起仗来也很厉害。”
乖乖!还是个文武全才!这种人可真是稀有品种,我惊喜得两眼放光。
“其实东哥你也很厉害……”皇太极忽然沉沉的笑,眼底深邃,黑得如同一团化不开的浓墨,“一个叶赫部的格格,不仅会说大明的话,还能流畅的写出一手汉字……这不是让人觉得很奇怪吗?”
我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的眼神又开始像X光线那样恐怖了。
“那个……”我低下头,绞尽脑汁的想给自己编个合理的谎言。
皇太极嘴角上扬,上身前倾,用笔在砚方上蘸足了墨,提笔在我写的四个字边上,依样画葫的也写了“满汉一家”四个大字。只不过他写的是字体骨架有力,字正气挺,即便我这个外行人也一眼就看出,他写的要比我鬼画的实在强出十倍不止。
“幸好没跟你学。”他收笔,轻轻吹气,将湿润的墨迹吹干,拿起纸来细细的品味。
我不屑的扭头哼哼。
“东哥。”他忽然喊我的名字。我大感有山雨欲来前的紧张,皇太极一般都不会以这种口吻叫我的名字,他跟我讲话随便的就像我是阿猫阿狗一样。果然,他顿了顿,又道,“以后记得别在其他人面前显露出你会汉字,汉人的话以后也少说,还有,尽量和那些汉人保持距离……阿玛不喜欢汉人!”
阿玛不喜欢汉人!
虽然是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可是我却马上听出隐藏在这七个字背后的分量。
换作别人也许不明白,但是我却是深知努尔哈赤日后必将反明,自立为王,这件事情虽然还没有发生,但是必然已深刻在努尔哈赤的心里。每年规规矩矩的依例向朝廷纳贡,这一切不过是维持的表面臣服,努尔哈赤是必然会反的,只是我这个历史超烂的人无法预知到底是在哪一年。
再次惊惧的望向皇太极——我是依靠已知的讯息推断出这一切,那么他又是靠的什么?小小年纪的他凭借了什么,竟然能够如此敏锐的洞察到努尔哈赤刻意隐藏的内心?
他……真是太可怕了!
“东哥其实也很厉害,真的……”他望着我笑,笑容里透着纯真烂漫,而我却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
以后,绝对不能与他为敌!做谁的敌人都不能做他的敌人!我微微喘息,试图让自己紊乱的心跳平静下来。
“去洗把脸,一会儿吃莲子羹。”他笑着收起桌上的纸砚,方才老成的模样在霎那间消褪得一干二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转眼,我看见葛戴已小心翼翼的端着两碗羹汤跨进门来。
将脸浸在温热的水里,我渐渐恢复冷静。看多了这样的皇太极,早已见怪不怪,我应该能够适应了,可为什么每次听他说出这些话来,仍会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思维混乱?
葛戴将干净的帕子递到我手上,我随手抹了脸,便坐下喝莲子羹。
皇太极用调羹舀了两勺,便皱着眉头放下了:“不是让你多放糖了吗?”
“啊。是,回八阿哥话,奴才确实这样吩咐的,许是厨房里的人没听清楚……”葛戴见皇太极面色不佳,吓得话越说越低。
我扬了扬眉,调羹伸到皇太极的碗里去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尝了下,味道甜得竟是发腻了,忍不住叫道:“你还嫌不够甜啊?小孩子吃太多糖没好处,你正在换牙对不对?小心得蛀牙哦……还有糖多吃了,体型会发胖,将来容易得三高……”
倏地闭嘴,我脸色刷地白了!皇太极若有所思的瞅着我。
要死了!我心底抽筋的哀嚎——怎么一时嘴快,竟然会口不择言的蹦出一连串的现代专有名词。
我噌地站起身,拔腿就想往外跑,屋内的炭炉薰坏了我的脑子,我要到外头雪地里挖个坑,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去冷静冷静。
皇太极伸手阻拦我,却只抓住了我的一只袖子,我一个趔趄,险些撞在门柱上。
葛戴惊呼:“格格!”赶紧跑过来扶住我。
身后,皇太极仍是执拗的扯着我袖子,我一瞥眼,看见袖管处已被他扯开了线,他却浑然不顾,只是盯着我瞧。
我全身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天哪!怎么又是那种恐怖的眼神?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喃喃的问。
咕咚,我表情痛苦的吞了口唾沫。
他却眼神一变,几乎是带着自嘲的意味哂笑道:“我昨晚上一定没睡好……借你的床躺一会儿可好?”
我松了口气,只要他不以那种凌厉的眼神咄咄逼人就什么都好。
“葛戴,替八阿哥铺被褥去,记得熏笼上不要点香,八阿哥不爱闻那味……”
皇太极微微一笑:“睡之前还想问你件事呢,那个‘满’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心里若是存了疑惑,怕睡不着觉呢。”
“不就是满清的意思呗!”我随口答他。见葛戴忙着铺床褥,又不愿找外屋的嬷嬷进来添手脚,便亲自动手替他解衣扣,脱去鞋袜。他先还有些避让,但只肩膀略为一缩,便仍是坐着没动,任由我替他宽衣。
“满清是什么意思?”
我正脱下他的袄裤,听他这么一问,也猛地僵住了。好半天才哈地一笑,将他抱起放到床上。
“睡吧,睡吧……没啥意思,我胡乱写的,哪里就有特别的意思了。”我打诨胡说,只是将他塞进被窝,强迫他把眼睛闭上。
今天真是状态不佳,居然频频失误,要知道“满清”这个称号现在除了我,可是谁都没听过的。就连满州现在也不叫满州,只是建州的女真部落而已。
我今天可真是犯浑了!
失笑的轻拍皇太极的背,我低声哼哼曲子,哄他睡觉。可谁知过了半个小时后我低头一瞧,他却涨红着脸,睁着一双黑如点墨般的眸子定定的瞅着我。
“怎么还不睡?睁着眼睛能睡得着吗?赶紧把眼闭上。”我小声恫吓,这个时候的皇太极看起来和寻常的小孩无甚分别。
“嗤——”他轻蔑的嗤笑,困顿的打了个哈欠,“别把我当小孩子,你明明也知道我不像个小孩子。”
我一怔。这话听着好耳熟啊,好像在很久之前,有个人也曾对我说过——
“……东哥,我会长大的……所以,不要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
心口剧痛,我缓缓闭上眼,往事历历在目,代善的话清晰得犹如仍在耳边。
他终于还是长大了!只是物是人非,什么都已经不一样了!
若干年后,此刻窝在我怀里说着同样话语的孩子,也会长大,也会……离我而去。
我的手不禁一抖,随后紧紧的搂住了皇太极。
“怎么了?”他支起身子问我,声音已经带着明显的困意,可是在看到我脸上挂着的泪水后,猛然惊醒,“好好的干嘛哭啊?”
我摇头,再摇头,眼泪却像断线的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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