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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天下_李歆-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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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姐,别说了,赶紧过来帮我一把!”红衣女孩儿举起马鞭刷刷两鞭,小白咴地嘶鸣一声。
这一鞭子好似抽在我身上似的,心疼得我直龇牙吸气。
眼瞅着绛衣女孩儿已跳下马去拉小白的辔头,姊妹俩手忙脚乱的和小白较着劲,谁也不肯服输,我随即撮唇打了个响亮的唿哨。
小白尖尖的耳朵动了两下,脑袋晃动,猛地抬起前蹄,马上那红衣女孩惊呼一声,险险的倒向马侧。
我又是一声唿哨,小白放下前蹄,等那红衣女孩儿抓稳了缰绳,它甩开面前绛衣女孩的束缚,飞快的向我奔来。
嘚嘚嘚,小白在我跟前停住脚步,我笑着伸出手去,任它凑过嘴亲昵的舔着我的手指。
小女孩坐在马背上惊魂未定,我偷偷那余光瞟她,不觉一愣。
红艳艳的衣裳映得她肤白胜雪,眉目如画,绝丽动人,脸上还挂着惊悸的惧色,但转眼却听她咯咯笑起,银铃般的声音清脆悦耳:“你怎么做到的呀?它怎么就这么听你的话呢?”
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歌玲泽斥道:“还不下来!这马是我家主子的,岂容你随便乱骑乱打?”
也不知道哪小女孩听不听得懂歌玲泽的女真话,她没作理会,眼珠滴溜溜的一转,目光落到我腰上,见我佩挂的腰刀,不禁露出一抹惊羡诧异之色:“这马是你的么?”
那头绛衣女孩儿也跑了过来,小脸煞白,拍着胸口直嚷:“以后再不听你的了,在这城里遛马再怎么也比不得在草原上来得畅快……”话讲到这里,瞥眼瞧见一旁的我,顿时收口。
红衣女孩已乖乖从马背上下来,我漫不经心的将马缰拢了,也只作听不懂她说什么,把缰绳递给歌玲泽:“带到马厩去……另外告诉管事的,养马的奴才办事不力,问问他平日里是怎么教底下人的?”
歌玲泽急忙应了,牵着小白进了府邸。我冷眼睃着这两小丫头片子,论容貌长相那都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甚至可以与当年的阿巴亥一较高下。
过生日啊……我冷哼,哲哲打的什么主意,我总算是完全弄明白了。
晚上大屋那边又唱又跳,着实热闹。
哲哲派人来请了我两回,我仔细打听着皇太极仍是在八旗衙门办公,并不在家便也推托没去。等到戌时末,忽然敦达里急匆匆的来找我,在门外禀告说贝勒爷前脚刚到家,便被一个穿红衣裳的小姑娘硬给拖去了大屋。
这个时候我已经脱了外衣,散了头发准备熄灯就寝,听了这话后不由腾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红衣裳的小姑娘——又是她!
“歌玲泽!”口气生硬的唤来歌玲泽,我匆匆绾了头发,因为再要梳起把子头极为费时,便只是在脑后编了两股辫子,草草的盘在了头上。,也顾不得敷粉整妆,穿起大袍子就走了出去。
敦达里恭身在外候着,萨尔玛见我一副砸场子的吃人表情,唬了一跳。看她呆了半天后我拿眼瞪她:“做什么?你又不是没见过我不整妆的样子。”
萨尔玛惶然的问:“您这就要去大屋吗?”
“是啊。”我冷冷一笑,“大福晋诚心诚意的邀我去,我总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
萨尔玛别扭的垂下了头,瞟了眼歌玲泽,歌玲泽对她打了个眼色,微微摇头。
“我又不是去找茬,只是去给大福晋贺寿。”我暗自好笑,看她们的表情好像我是捋了袖子,准备过去砸场。
其实科尔沁会送俩小女孩过来,本在情理之中,不难理解。想想哲哲嫁给皇太极后整整十年无所出,科尔沁只是蒙古的一个小部落,努尔哈赤之所以这般器重,不过是为了给笼络蒙古各部做个先驱楷模,以期日后集结更多的蒙古势力,除了共同对付蒙古最大也是最难应付的察哈尔部落,更主要的是为日后对付大明做好铺垫。
科尔沁等着这桩政治联姻开花结果的大家长们只怕早急疯了,哲哲不太会好意思将不得宠的家丑泄露半点,但是她不能生下一男半女总是事实。
换个角度讲,在她心里,现在是又喜又涩吧。科尔沁弄两小丫头过来,虽然一方面她可以借此压制我专宠的势头,可另一方面她却也不得不面对着姑侄同嫁一夫的悲哀。
姑侄同嫁……
没来由的,我忽然想起了孟古姐姐,想起了当年许婚于努尔哈赤时的情景……若是那时我当真嫁给了努尔哈赤,是否我也能这般去理解孟古姐姐的悲哀呢?不知道孟古姐姐最后抬举海真做通房丫头又是怎样的心情?
大屋前的空地上燃着一堆篝火,熊熊火光中一团红艳艳的娇俏身影在鼓点声中转动着,跳跃着。那般载歌载舞的灵动气息,让我一个恍神,仿佛又回到了扎鲁特草原上。
是的,这就是蒙古人特有的味道!
热情,奔放……甚至是毫不掩饰的喜爱之情,都随着马头琴悠扬的琴音声声泻出。
哲哲端坐在皇太极身边,脸上淡淡的挂着微笑,皇太极看着场中的舞蹈,表情若有所思。那个绛衣女孩就坐在他俩对面,动情的吹着口琴伴奏……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喜庆热闹。
“主子。”歌玲泽见我停了脚步,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我轻轻吁了口气:“你过去通禀吧。”
歌玲泽这才踮着脚尖穿过长廊。
在接触到皇太极急遽抬头朝门外投来的急切目光后,我微微一笑,昂首走了过去。
“我给大福晋道贺来了。”
哲哲惊愕的呆住,但转瞬已笑着起身招呼。一时寒暄客套,我见那两小女孩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我,不由笑说:“早晨见过两位格格了,科尔沁草原果然是出美人的好地方。瞧瞧她们长得多水灵啊……”我把目光收了回来,瞟向哲哲,抿嘴含笑,“说句实话,大福晋可别恼我,这两位格格的品貌姿色可在大福晋之上呢,将来谁能娶了她俩,可真真是有福气的人呢。”
哲哲面色一僵,尴尬的笑了下,指着那绛衣女孩说道:“这是乌云珊丹,是我堂兄桑阿尔寨的女儿。”又指着那红衣女孩,声音不禁放柔了,满是爱怜的说,“她可就是个野丫头了——我兄长寨桑的宝贝女儿布木布泰……”
“哎呀,姑姑!”布木布泰娇嗔着跺脚,刚跳完舞的脸孔红扑扑的,额上沁着微小的汗珠子,越发显得俏丽可人,“你和她到底说的什么话呀,尽欺负人家听不懂。”
哲哲便又用蒙语简单叙述了遍,末了说:“别‘她’‘她’的说话没礼貌,小福晋来自喀尔喀扎鲁特,她可是我们蒙古女子。”
布木布泰瞪大了眼:“哎呀,原来你会说蒙语呀!”顿了顿,突然想起刚才哲哲的那番话,嗔道,“姑姑你怎么可以在四贝勒面前这般说我,我哪里是什么野丫头了?”
乌云珊丹放下口琴,楚楚动人的脸上充满好奇:“小福晋是喀尔喀扎鲁特部族的人?隶属哪一位贝勒旗下?”
我懒洋洋的眨眼,用蒙语避重就轻的回她:“扎鲁特可没有科尔沁的水土养人啊,尽出美人了。”
乌云珊丹小脸一红,娇羞的低下了头。
我拉起了她的小手,柔声问:“你多大了?”
“十三了。”
才十三岁啊,我不禁朝皇太极剜了一眼。他正面无表情,状似无心的玩弄着手里的酒杯,对于我的目光假装无视。
我这时却是好奇得好死,面对一个比自己儿子还小两岁的女孩儿,皇太极心里会是如何想法。
“小福晋,小福晋,我十一了!”布木布泰笑着挽起我的胳膊,一副天真活泼的模样,着实惹人爱怜。
十一岁啊,再过得一年,我的兰豁尔也是这般大了。
忽然间,我心生感慨,颇有那种沧桑消沉的触动。
年轻的生命在一步步的成长着,可我……却在一天天的老去。
“小福晋,听姑姑说你曾跟随四贝勒一同征战……”布木布泰撒娇的扯着我的衣袖,噘着红嘟嘟的小嘴,回眸埋怨的看向皇太极,“我都问四贝勒好几回了,他总不肯跟我说他打仗的事。小福晋,你跟我说说吧……我都好奇死了,在科尔沁的时候我就听人说四贝勒打仗可厉害了……”
正当我被她缠得一个头比两个大时,皇太极慢吞吞的站了起来:“悠然,回去了。”边说边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我趁机摆脱掉布木布泰的纠缠,伸手装腔作势的扶起了皇太极,憋气说道:“爷饮酒了?那我等会儿让歌玲泽给你煮醒酒汤吧。”
皇太极暗地里在我手背上掐了一把,我强忍住笑意,这才没当场笑出声来。
“不必,这一整天审查旗下事务乏了,想早些睡。”顿了顿,回身向哲哲说道,“今儿你生日,且和侄女们玩得尽兴些吧,不必拘于时辰……明儿个早起我还得赶着去衙门……”
哲哲无奈的屈膝行礼:“恭送爷。”
乌云珊丹也跟着肃了肃身,只有布木布泰不甘心的追过来喊道:“四贝勒!四贝勒!明儿你陪不陪我们出城狩猎啊?”
“布木布泰!别胡闹。你姑父乏了……”
我懒得管她们的闹剧,自顾自的拥着皇太极,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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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交易
乌云珊丹和布木布泰姐妹俩在哲哲屋里竟然住了半月之久,我原还担心这场政治联姻会很快就被两家当政的大家长敲定,然而指婚的汗谕却迟迟未曾下达。
思忖哲哲的算计,我心里除了无奈的抽疼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些日子临睡前和皇太极闲聊,每次看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我都会故意将话题远远扯开。
五月中,指婚的谕令终于还是下来了,然而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这并非是让皇太极迎娶她们姐妹过门——努尔哈赤的汗谕竟然是将乌云珊丹聘给了十四阿哥多尔衮。
在大厅听到谕令的那一刹那,我整个人仿佛虚脱一般。
无法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复杂情绪。
哲哲忙着打赏传令的使者,乌云珊丹害羞的躲进了房里,倒是布木布泰闪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捉摸的淡淡失落之情。
我慢慢直起身,皇太极的手及时出现在我眼前,牢牢的握紧了我的手,将从地上我拉了起来。
他淡定的冲我微微一笑。
忽然间,我什么都明白了。
眼眶里酸酸的,我吸了吸鼻子,别开头。
违逆大家长的意思,执意不肯娶科尔沁的女人……皇太极啊!你可知道这样子要付出多惨痛的代价吗?
我心疼得揪结起来,他盯着我,手指温柔的摩挲着我的手背,轻声说:“汗阿玛指派我操办十四弟的婚事,这几天我会很忙……你也知道,汗阿玛很疼十四,更何况这是他的初次大婚……”
提起多尔衮,我不禁想起那年遇见他时,他谈起娶妻的那番言论。如今不过才三年时光,他这个不满十二岁的半大孩子,居然果真要娶亲成家了。
“那个……十四弟的年纪会否太小了些?”我呐呐的询问。
要命啊,一个十三岁的新娘和一个实际只有十一岁半的新郎……让这样两个小孩子结婚,还不跟过家家一个样?真是没法想像!
皇太极哧的一笑,意有所指的说:“不小了。”
我瞧他目光火辣,猛地记起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已经成人,而我还曾经把他的某种行为误解为“尿床”。
我的脸霎时烧了起来,染得耳根脖子通红。
“是十四自己要娶的,说是娶妻要趁早,还立志说什么一定要娶到满意为止……也亏得他这般胡闹,倒是替我解了围。”
我一愣,想起多尔衮三年前说过的话,愈发觉得这孩子脑子不太正常,委实异于常人。
多尔衮和乌云珊丹的婚礼在紧锣密鼓的布置着,布木布泰却在这几日以好奇为名,逮到机会就黏在皇太极身边,她不会说女真语,府里的除了我们几个会说蒙语的,没几个人能跟她说得上话的。府里的奴才知道她是大福晋的侄女,不管听不听得懂都先敬让她三分,我却越来越看她不顺眼。
这一日,我正在出门骑马,在马厩前看到布木布泰的丫头正在和马夫比手画脚的说话。
“苏麻喇?”
她摇头,指了指马厩边上挂着的一只毛制口袋:“这个,这个,我的名字。”
“苏喇喇?”
她继续摇头,指着自己:“苏墨尔!”
马夫大笑:“你不是说自己名字是毛口袋吗?”
她挠头,急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在边上看得莞尔,这个小丫头,年纪不大,悟性倒是真不错,才短短几日,竟是学了不少女真语的词句。
我在她背后轻咳了声,小丫头猛然回头:“啊,小福晋,您要出门骑马吗?”
“是呀。”我微笑点头,顿了顿,说道,“你要真想学女真话,回头我托四贝勒给你找个巴克什吧。”
苏墨尔眼睛一亮:“真的吗?小福晋你太好了。”
“等你学会了说话,再学文字,我房里有书,你若想看也可以跟我借……”
她兴奋得不行,但转眼又沮丧的垂下头:“不成的,等乌云珊丹格格成亲后,我就要跟着我们格格回科尔沁去了。”
马夫替我牵来马,我翻身上马,回头看到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心念突然一动。
“苏……苏……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苏墨尔。”讨好的小脸仰起着,她替我牵住了辔头,冲着我直笑,露出整齐的牙齿,“我叫苏墨尔,小福晋,麻烦你跟他们解释一下,他们老把我的名字念成苏麻喇。我原以为女真语和蒙语差不太多的,没想到学起来真的好难呀……”
苏墨尔……
苏麻喇……
苏墨尔!
苏麻喇!
那个……传说中的苏麻喇姑?!
脚上一滑,我没踩实马镫,身子一侧,从马背上栽了下来,幸亏苏墨尔眼明手快扶住了我:“小……小福晋。”
苏麻喇!康熙朝站在孝庄太皇太后身边的那个……苏麻喇姑!
孝庄的陪嫁丫头!
孝庄的……
布木布泰!科尔沁的……布木布泰。
难不成……难不成……布木布泰竟是孝庄?
我的天哪!
那岂不是……岂不是……
按着历史发展会如何?孝庄应该会替皇太极生下顺治皇帝的吧?
实在不敢再想下去了,我后脑勺抽抽的疼。现在我该怎么办才好?是该顺应历史的发展,还是该阻扰破坏掉这种必然趋势?
可是,如果那样做,皇太极的皇位……是否会被扭曲的历史改写?
多尔衮的婚事操办的异常热闹,皇太极却为此忙了整整十日。婚礼过后,布木布泰终于随送亲队伍一块回了科尔沁,四贝勒府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然而我却清楚的知道,其实有些东西却是没办法和以前一样了。
一日午后,我在花园里碰着了哲哲,她刻意躲避我已经有个把月。那张沉静稳重的脸孔下带着屈辱似的创痛,我并不避讳她略带恼恨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她。片刻之后,我终于长长的吐了口气:“来做笔交易吧。”
哲哲震撼莫名的看着我。
“你知道我不会生养……这辈子我无儿无女,但我却拥有你最最奢求的恩宠。可是……贝勒爷不能无子,或者确切点说白了,金蒙联姻不能无后……”
哲哲眼睛一亮,白皙的脸上透出异常深远的神情。
我苦涩一笑,继续说道:“你如今是四贝勒爷唯一的妻子,若是让其他女人进门做了福晋,对你可没什么好处。具有金蒙血统的子嗣,还是由你来孕育吧,以后你的孩子我亦会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以你的地位,加上我的影响力,这个孩子将来的成就一定会超越大阿哥。”我顿了顿,留心观测着哲哲不断变幻的神色,“这笔交易,大福晋认为可还做得?”
哲哲眼神闪烁不定,过了好久,她才犹犹豫豫的小声问道:“这可是爷的意思?”
我嘴角抽了抽,心里感到一阵尖锐的痛楚:“爷那里自由我去说和,你不必管那许多,我只问这交易你做还是不做?你一日无出,科尔沁便会不断送你的子侄过来顶替你的位置,你仔细掂量着,虽然她们是你的亲人,可以壮大你的声势,但你也别忘了,她们都比你年轻,比你美貌,指不定哪一天就会顶了你大福晋的位置。到时候……你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你后半辈子就只能冷清清的待着,若是爷不要你,你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哲哲微微动容,愣忡过后,慢慢回复神智,笃定的一笑:“你其实也是在担心你自己吧?只怕她们进门后,首先会威胁到的人,是你。若是因此分了你的宠,最后冷冷清清,孤独终老的那个人,只会是你。”
“随你怎么想吧。”我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且让她想当然的自以为是吧。
我不清楚到底能否去改变历史,改变的后果又究竟会是什么。我只能在不影响皇太极争夺皇权的形势允许下,小小的去争取一下……
毕竟,掌握哲哲的心性,比掌握那个传说中辅佐了两代君王的孝庄太后,似乎要显得简单容易得多。
孝庄……只怕是我这种智商平平的人,穷其一生也无法应付得来的。
那一晚我破例没有早睡,一直守在灯下看书,只可惜满篇白底黑字晃眼,竟是一个字都认不得。
亥时末,身后才窣窣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我才合上书页,耳后便传来一声轻悠的叹息,皇太极熟悉的味道拥了上来。
我将身子慢慢的往后靠倒,好一会儿我俩谁都不曾说话,只是静静的依偎在一处,守着那点晕黄的烛光,默默的感受着彼此真实的存在。
“以后……多往大屋走动……”终于,我无力的打破了宁静。
皇太极拢在我肩上的十指一点点收拢,我忍着痛没吱声,过了片刻他终于放开手,却猛地紧紧将我搂在怀里。
“悠然……我负你太多。”
我心里一痛,却故作平淡的说:“不用这么说,你只需认定你的目标永不气馁就好……”
“悠然啊!”他哑声怅然低呼,双手微微发颤,“你是最懂我的,这世上再没人比你更懂我……”
我凄然一笑,勉强扯出一线微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又何尝不是?”抓过他的右手,五指牢牢与他的手指交错纠缠在一起,“只要你懂我的心就行,只要你仍然爱我……”
“爱你!”他吸气,语音有丝哽咽,“至死不渝……”
是年秋八月壬辰,总兵官、一等大臣何和礼身故,自此创业五大臣全部殁世。努尔哈赤痛心疾首,恸呼:“天何不遗一人送我老矣!”
秋末的某一天,哲哲开始出现呕吐不适等症状,我心知肚明,一面打发人延医诊治,一面叫人去八旗衙门通禀皇太极。
那日医官得出诊断,哲哲果然有喜,一时消息传到衙门。没过半个时辰,皇太极先赶了回来,一进府便直奔我的屋里。
四目相对,我冲他无声的一笑,他走过来牵了我的手,柔声说:“好了,一切都结束了。”
“不,那还得看这一胎是否是个儿子。”
他亲了亲我:“那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我眼光一掠,轻笑:“不对啊,生男生女关键在你,可不关女人什么事啊。”
皇太极挑眉,我忙捂嘴偷笑。
他搂着我的腰,固执的问道:“这次又是什么古怪道理?你跟我讲个清楚……”
“讲不清楚!讲不清楚……”我一闪身,从他怀里挣脱开去,笑不可抑,“真的没法子讲清楚……”
“讲不清楚,我便要重重罚你。”他嘿嘿怪笑两声,张开双臂奸笑着扑了过来。
傍晚时分木栅内便打发人送来贺礼,不过是一堆绫罗绸缎外加金银玉器。哲哲命人将这些东西原封不动的全部送到我的屋里,我晓得她的用意,看着这一堆无用的死物,只是淡淡的说:“都退回去吧,告诉大福晋,心意我领了,让她好生养胎,家里的事暂时就不用操心了。”
皇太极一边用着莲子羹,一边抬头不时睨我,脸上似笑非笑,我瞅着别扭,伸手在他脸上拧了一把:“怎么着,见不得我摆架子么?”
他摇头,过了会儿,又摇了下头。
“说!不许一个劲摇头。”
“那你先告诉我,满清何解……”
“呃……”这人,怎么还惦记着呀,他怎么就一辈子不忘了呢?我抬脚走人,“我去外头练刀了……”
“咣!”他飞快的扔下调羹,追了上来,“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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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孝庄
天命十年正月,正当合府热热闹闹的过着新年,哲哲突然收到一封来自科尔沁的家书,没过多久,她略显臃肿的身影便行色匆忙的出现在了我的屋里。
“跑什么?”我眉头微微一皱,颇感不悦的斥责。
她难道以为这孩子来得容易么?万一有个闪失,我可不保证还能有这个肚量容忍她再怀一次。
哲哲面色雪白,我从没见她有过如此惊慌之色,即便是天大的事落到她头上,她也绝不会半分失态之举。
我心中一懔,惊问:“出了什么事?”
哲哲哆嗦着:“布木布泰她……”
不祥的预感伴随着冷气咝咝渗入我的五脏六腑,我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
“布木布泰那丫头胡闹任性,唉……她居然请我阿玛出面,主动向大金汗提出配婚贝勒爷……”
咣啷!
手上一松,手炉掉落在地,滚出老远。
我踉跄着跌后一步,撑着桌沿颤颤的站住。
“怎么办?大汗已经允了,聘礼都下了,下个月布木布泰就由我侄儿吴克善护送来辽阳……”
“够了!”我厉声大喝,哲哲被我吓了一跳,怯怯的退开一步,我指着她冷笑,“你狠!算你狠——你背信弃义,以为这个算计我,便能一石二鸟?你以为你就一定能生下儿子,保你荣华富贵了吗?”
“不是的!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我气得浑身发抖,看着她的脸,觉得自己当真蠢如白痴,以为能改变历史,其实无论我如何挣扎,不过还是历史潮流里的一枚小卒子。面对历史洪流,我能做的恰恰是推波助澜。我好恨我自己,恨自己蠢,恨自己傻,“你现在很得意吧?可是我要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你姑侄二人休想称心如意!你们……你们实在……欺人太甚!难道……我的心,就活该要被你们算计,被你们践踏么?”
“不是的,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真的完全不知情……”
“滚出去——戴着你虚伪的面具,从我这里滚出去!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哲哲掩面哭泣:“我真的……”
“悠然!”门口人影一闪,皇太极冲了进来,焦急的喊,“怎么了?”
我只觉得胸口郁闷,头晕目眩,一时抓住他的胳膊喘吁着说不出话来,捱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手指,指向哲哲,气噎:“叫……叫她出去……我、我再如何不堪,也无需她来羞辱我……”
“滚——”皇太极面色铁青,眼眸凌厉如刃的杀向哲哲,怒气锋芒万丈,“再敢到这里撒泼胡来,管他有谁替你撑腰,我照样杀了你!”
哲哲骇然失色,吓得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浑身哆嗦着,羞愤难当的转身,踉跄离去。
“悠然……悠然……”皇太极拍着我的胸口替我顺气,我闭了闭眼,欲哭无泪,刚才的愤怒仿佛耗尽了我全部心力。
“她要来了……一切都是注定的,我必然争不过命运……”我喃喃自语,心里倍感憋屈。
“不怕!不怕……谁来都不用怕。”他柔声哄我,“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二月,科尔沁贝勒寨桑之子吴克善带着送亲队浩浩荡荡入了辽阳城。
努尔哈赤亲自主持婚礼,给足了科尔沁面子。那晚行过礼后,皇太极草草应付了宾客,借着不胜酒力,回到了我的房里。
新婚之夜,迎接布木布泰的不是期盼中的洞房花烛,而是形单影只,在窗外阿査布密的唱词声中独守了一夜空房。
三月,大金国再次迁都,定都沈阳。
迁了新居后,皇太极除非在正白旗王亭里熬夜通宵,必当留宿在我住的东屋。对于哲哲居住的大屋和布木布泰居住的西屋,他甚至连门槛都未曾踩踏进去。
而每逢一月一次的家宴,我总推托不去,皇太极极为细心体谅,每次在大屋用完餐后即刻回转,绝不拖延滞留。
一晃半年过去,妻妾之间相安无事,虽然同处一个大宅门,却颇有那种老死不相往来的味道。
哲哲终于临近产期,一朝分娩,诞下一女,这是皇太极继大格格格佛贺之后的第二女,取名马喀塔。
哲哲没能一举得男,恐怕心里会为此怄个半死。
其实那日事后想想,布木布泰嫁给皇太极也许当真并非出于她本意,不过如今她没能如愿生下阿哥,迫于目前失宠的形势,只怕会当真和侄女联合起来一齐对付我这个外人。
十一月,蒙古察哈尔可汗林丹不满科尔沁与大金结盟,遂乘河水未结、草未枯之际,率蒙古精兵进击科尔沁部,首领奥巴向努尔哈赤告急,请求大金履行盟约,派兵支援。
于是努尔哈赤派皇太极和莽古尔泰二人,率精骑五千驰援。林丹围攻奥巴所居之格勒朱尔根城数日不下,在听闻皇太极前往支援后,竟仓惶夜遁,丢下驼马无算,科尔沁由此解围。
消息传回沈阳,举国震惊。
蒙古察哈尔的首领林丹威名赫赫,打个不恰当却还算贴切的比方,察哈尔在蒙古各部中的地位,就相当于以前女真各部中的建州部,而林丹的威名足可比拟努尔哈赤。其时,林丹虽未统一蒙古,然而在实际地位上却是蒙古各部的领军人物,蒙古各部犹如分封四处的诸侯小国,每年需向中央集权的察哈尔部纳俸献供。
这么厉害的一个传奇人物,居然就此在皇太极的追击下望风而逃、不战自溃,怎不令人振奋惊叹?!
我满心欢喜,替皇太极倍感骄傲自豪。虽然早就知道他会成为一代君王,可是却不清楚这位清太宗的生平作为竟能如此厉害。
这日皇太极凯旋回城,按例先赴宫城拜见汗阿玛,这当口哲哲亦在家中精心张罗,准备大肆庆祝一番。
我让厨房另外开灶,点了一些皇太极爱吃的菜色,又让歌玲泽去门口候着,皇太极一回来就告诉我,我好让厨房及时上菜。
一切布置妥当,巳时末,歌玲泽喘吁吁的跑了回来:“主子!爷回来了……”
我闻言大喜,正要出门迎接,她又叫道:“可是……西屋的福晋拦在门口,把爷硬拖走了!”
我心里一沉,拂袖直接冲出了门,才刚走到西屋廊下,就听皇太极用蒙语沉声斥道:“撒手!”
“爷!你为何这般狠心绝情?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了?”语音楚楚娇柔,惹人怜惜。
我脚步一顿,急忙闪到墙角,一颗心怦怦乱跳。
皇太极不吱声,布木布泰嗔道:“难道……我的心意爷当真不领情么?”
“你的心意?”皇太极缓缓低下头去,因是侧身背向于我,我瞧不见他脸上是何表情。
布木布泰着急的扯着他的衣袖,如花般娇艳的脸上赧颜羞涩。她咬了咬唇,星目流转,猛地拧腰跺脚:“我……我就是崇拜你,爱慕你。从第一眼见到你,我便喜欢上了你,所以才不管不顾的求玛法和阿玛让我嫁了给你。”
“喜欢……”皇太极哧地一笑,声音低迷,“你懂得什么叫喜欢么?”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无奈的笑道,“你还只是个孩子。”
“爷!我不是孩子!我、我已经是你的妻子……我可以替你生孩子,生很多很多孩子……”
“我没有孩子,一个都没有。”皇太极冷笑,“那些个是血脉延续,却都不是我的孩子。”
他用力挣开布木布泰的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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