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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调-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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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宽阔,堪比清平宫面积大小,中有房屋七八座,想来便是各个办公场地。院子里数十位太医和吏目,身着官服,忙忙碌碌。各种药材分门别类地摊晒着,铺满了半个大院。那浓郁的药草香气便是由此而来。
      卿羽由树枝上小心翼翼地挪到一处花木茂盛的墙角,借着树叶的掩护悄悄落地。
      她的目的很明确,便是去药方记册备存房,查实这些年太子的用药记录,看是否有发现。
      可七八座房屋,若挨个一处处地去找,还要提防着被人发现,怕是就算找到也已天黑了。
      正急得抓耳挠腮之时,但听得一声命令:“你,过来把这些方子送去备存!”
      发号施令的是一名太医,立马有个吏目打扮的人一路小跑过来,恭敬接下那几张白纸黑字。
      卿羽眼看着那吏目拿着东西朝西边厢房去了,转过一道屏障,不见了踪影。
      她贴着墙根,一路避过几道人影,迅速闪到屏障处,确定四下无人了,一个转身进了去。
      面前两间屋子让她再次犯了难,没有门牌标注,哪个才是存放药方的房子呢?
      正发愁,但见其中一扇房门被人拉开,卿羽吓了一惊,倾身扑进了一旁的假山石里,但见方才的那个吏目走出门来,站在门口咕哝了一句:“我明明看到一个人影啊,怎么忽然就不见了?难道是幻觉?……”
      卿羽趴在洞里,大气不敢出。
      那吏目挠挠头,继续咕哝着走了。
      卿羽松了一口气,待他走远,方悄悄跳出来,偷偷摸摸地进了门。
      入眼便是一张大型书桌,上面摆满了笔墨纸砚,以及横陈着的几本医书,左右立了柜子,一人多高,皆是上了锁。
      再后面便是十几尊书架,册子本子码得整整齐齐,更多的是细心保存的卷纸,封在竹筒里,一摞一摞地堆着,每个书架上皆订了牌签,依稀可见撰着小字,可想便是名字,而对应着的,便是名字的主人用过的药方了。
      卿羽小心翼翼地合上门,轻手轻脚地溜到书架旁,连看了几个名字,都不认得,绕了两排架子,看那些名字仍是觉着眼生,以女子居多,想来是先帝时以及当今圣上后宫的美人与妃嫔们,她无心打听家务事,不认识很正常。
      翻了一会儿,见了江皇后和云妃还有清欢的,却也没找见太子萧远的。
      正疑惑着,但听见一声极轻的咳嗽,卿羽心头一紧,登时闪身躲进书架背后的墙角里。脚步声渐起,伴随着呼啦呼啦的声响,间或有低低的咳嗽声。
      卿羽探出半个头,隔着几层木架隐约望见一个老态的背影,抄一把笤帚,正慢吞吞地扫着地上散落的废纸。
      原来是个打扫卫生的老头。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偏此时一放松戒备蹭落了一本册子,啪嗒掉地,动静十分突出,偏那老头耳力极好,瞬间直起身子,四下望了几望,喊道:“谁?!”
      卿羽贴紧了墙壁大气不敢出。老头不光耳力好,眼力也十分厉害,瞅见那本掉落的书册,抄起笤帚大步流星奔了过来,指着那角落厉声道:“出来!”
      卿羽暗暗大呼倒霉,抓耳挠腮地想着怎么脱身,最大的念头是冲出去一拳头打晕他,趁机而逃。但见这老头瘦骨嶙峋胡子花白,她一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出手重伤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做法委实太禽兽。
      而这时那老头又嚷了起来:“擅闯太医院可是大罪,若是主动就擒或许能争得宽大处理,若是执迷不悟,哼哼,后果是什么,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

      第八十三章 扫地的老头

      卿羽一愣:“你怎知我是女的?”
      老头哈哈大笑,卿羽自知再躲不过,就灰溜溜地出来了。
      老头弯腰将那册子拾起来,眯眼望了望卿羽,笑道:“老夫也不知躲着的人是男是女,先唬出来,再看不就知道了?”
      卿羽只觉胸中一团火气,她堂堂一个机敏聪慧的成年女子,竟被一个扫地的老头耍了,简直难看至极。
      “反正不管是男是女,被唬出来都是要受罚的,你且说如何处置我吧!”
      似没料到面前这小丫头如此胆大,闯了太医院还这么理直气壮,老头愣了愣,又拈了胡须笑道:“要说这处罚,重不过抽筋扒皮拖出去鞭死,轻也轻不过相安无事让你囫囵个地走出去。”
      卿羽讶道:“此话怎讲?”
      老头却卖起了关子:“你且说你想哪种罚?”
      卿羽怕他有诈,又不敢乱说,哼唧道:“当然想相安无事囫囵个地走出去了……”
      老头横空将手里的笤帚扔过来:“把屋子扫了!”
      **********
      老头翘腿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握了个桃子,跐溜儿跐溜儿地啃着,还时不时地呜咽着指挥一下:“那儿、对,就是那儿,把灰扫干净……还有那儿,上边儿,蜘蛛网清了,笤帚举高点儿……”
      卿羽窝着一肚子火,又不能发作,按照他的指点将屋子打扫干净,已是日落西山,腰酸背痛,又累又饿,老头脚下却又堆了一堆果皮,脚尖朝她点点地。她瞪了他一眼,敢怒不敢言,拎着笤帚过去,将那果皮扫出门去。
      老头收起二郎腿,在太师椅上坐好,看着灰头土脸的卿羽,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卿羽忍住火气,道:“屋子也算扫干净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原先还想着潜进房里偷查药方,找得到算自己运气好,找不到就算了,大不了择机再来。可打死她也没想到药方没找到不说,还被逮住,替一个老头子扫了半天的地,吃了一肚子灰,又被恐吓又被取笑的,简直是奇耻大辱!
      老头笑道:“看你这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我还预想着你会千恩万谢道一句不杀之恩呢,看来是老夫想多了。”
      卿羽哼了一声:“呵呵呵,大爷您还真想多了,”又道,“您要是没其他吩咐的话,我就回去了。”
      老头叫住将欲转身的她:“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帮了我的忙,让我难得偷回懒。为表心意,你且说你此番来此目的为何,若老夫力所能及,说不定还会成全了你。”
      卿羽又惊讶了:“你的意思是要还我个人情?可不应该是我谢你一个不追究的恩情吗?”
      老头靠着太师椅,惬意笑道:“你偷闯大医院与我没关系,被我撞见是你运气不好,我们本就两无相欠。你既帮我扫了地,于情于理我也该还你一个人情。”
      卿羽心头一喜,凑近了问他:“你是太医院搞卫生的吧?”
      老头一愣,哈哈大笑,没有否认。
      卿羽压低声音道:“那你一定晓得宫里皇族的药方都是放在什么地方的吧?”
      老头虽心下有疑,但仍点头应了。
      卿羽狡黠一笑,凑他更近,声音也更低了:“我的目的,便是要太子的药方记录,你既力所能及,就请行个方便,成全了我吧。”
      老头自太师椅里跳起来:“你说什么?!”
      硬着头皮说出大胆想法,反倒不那么害怕了,卿羽耸耸肩膀,有点小失望:“不答应就算了,权当我没说……”说罢转身便走。
      老头喊住她:“药方记录可以给你,不过,明日午时要归还。”
      卿羽忽地转身,大喜:“此话当真?!”
      老头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来,对着烛光眯了半天眼睛,才拿出一枚来,俯身打开左手边的柜子,又摸索了一阵,找出来一摞册子,数了数,刚好十本,两尺多高。
      “这是太子殿下近三年的药录,时间更久远些的,你若想看,明天拿着这些来换。”
      卿羽扑过来接住,又惊又喜:“这、这是真的?我不会在做梦吧?你当真把太子的药录给了我?”心下又一顿,脸色也变了,“你是谁?为何要这么帮我?”
      老头拈须而笑:“小姑娘有所求,我恰好有能力实现,何不助人为乐?”
      窗外传来巡夜的号子,卿羽纵有再多疑问,也来不及多想多问,道一声:“谢了!”遂扯下身上外套,裹住那十本药录,绑在肩上,奔向窗去,闪人前扭头望一眼老头,得意一笑:“明日午时,准时见!”
      老头眼看那道身影轻巧地一闪,匿在夜色里,无声轻笑,继而若无其事地低头开始收拾桌案上的医书。
      卿羽扛着包袱满载而归,关上门闭了窗,点上一支高烛,开始啃那十个本子。
      秋菱寻了件披风给她围上,炉子上温了一壶茶,支着脑袋陪在旁边,才一炷香的时间就眼皮打架,打着哈哈滚床上睡去了。
      时间在一页页翻过的纸张中流逝,晨起清晓,烛花落了一桌,卿羽将最后一本药录的最后一页看完。
      四下极静,空气也清凉,她望着那两尺多高的册子,呆呆坐了一会儿,缓缓起身,抬手推开窗子,望见东方一抹浓妆灿烂的云霞,红日正从那片云霞里一点一点地探出头。
      若没有之前踌躇满志的希望,如今也便不会失望至此吧。
      太子常年泡在汤药里,饶是谁都知道这药方子是重中之重,太子的身子出了丁点儿差池,头一个查的就是这个,就算谁想暗中对付太子,也不会蠢到在药方子上面动手脚。
      可她就不信这个邪,于是也只能白费功夫。
      卿羽揉揉眼睛,抱起那摞药录,去了太医院。
      天还早的很,远未到应卯时辰,卿羽原想着悄悄潜进备存房将药录还回去,没想到刚潜到院子里,被一个医员逮了个正着。
      那医员很年轻,面目也清俊,眼睁睁地看着卿羽像团巨大的泥巴一样从墙头上滚下来,滚了几滚,仰面躺在他脚边。
      卿羽第一反应是:完了,完了完了!这青天白日的被人逮到可真要死定了!
      第二个反应是:疼啊!我的腰啊!我的腿啊!
      夏季夜间露水下的多,她刚跃上墙头,就踩到一丛湿漉漉的墙头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滑了下来。
      年轻医员瞠目结舌,许久才回过神,颤抖着手指着她大喝:“大胆狂徒,胆敢私闯太医院!该当何罪……”
      卿羽不顾摔得疼痛,一骨碌爬起来捂住他的嘴。
      那年轻医员大骇,以为她要杀人灭口,一蹦老高,嚷嚷得更大声了:“来人啊!有刺客!……”
      卿羽气急,直想一掌把他劈晕,但他又蹦又跳的,她根本无法下手。
      一个老头端着个药筐踱过来,喝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卿羽松了手,年轻医员胡乱甩开她,朝老头奔过去,扯着嗓子大叫:“师父!有刺客!您快走!”
      老头不紧不慢:“哦?刺客在哪儿?”
      年轻医员指着卿羽,气喘吁吁:“就是她!弟子早起晨练,眼看着她从墙头外边飞了过来,还好弟子反应敏捷,要是躲闪不及,怕是已经遭了她的毒手啊!不过师父不要怕,您先走,弟子来对付她……”
      弟子好唠叨,老头很心烦。
      卿羽走过来,将系在肩膀上的一摞书还过来。
      老头满是赞许:“想不到你的效率还挺高。”见她神色有些颓,笑道:“怎么?白忙活了?我那里还有三年之前的药录,要不要再借去看?”
      卿羽摇头:“不用了。”
      若是太子的身子骨跟药方子有关,那便只能跟现时天天喝的有干系,近三年的都毫无破绽,那么,三年之前的药录,甚至更久的,都已无用。
      年轻的医员眼见两人一来一去交谈甚是和气,狐疑叫道:“师父!你、你们认识?”又伸脖子望见那药录,更是大惊,“太子的药录?!哎呀呀呀,这可真是了不得的大事,师父,您怎么能……”
      老头烦得要死,一把将包袱丢给他:“拿回房里去!”
      年轻医员“哦”了一声,还想再问,老头率先甩出一句“闭嘴”,他立马识趣地抱起那包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卿羽看那医员走远,才道:“我只当你是个扫地的老头,原来竟深藏不露。”
      老头眼中含笑:“彼此彼此。”而后端正朝她施了个大礼,“老臣李谦,参见清平公主。”
      太子每日的药饮膳食,全权交付给了李谦,太医院资历最高的人,也是太医令。她看过李谦开的药方,昨日在备存房里也见过老头写完扔在地上的纸团,上面的字迹与太子的药录出自同一个人,也便知道,白天那一面之缘的扫地老头,还真不是个清洁工。
      而宫里头多了位清平公主,他自然知晓,只是不曾谋面。因太子的病况和药方皆出自他手,太子平素的日常起居他也颇留意的很,得知清平公主常去东宫,又对太子的药饮很是关心,便料想离面见之日不远。直至昨天,备存房里的一见,他便知晓了她的身份。
      “既然一开始就知我是谁,为何不揭穿?反而做了个顺水人情?”
      面对卿羽的疑问,他不置可否:“公主救太子心切,定会查到太医院,又不好明着来,只能悄悄的办。老臣若不配合,公主怎肯善罢甘休?与其惹上麻烦,倒不如成人之美,况且,老臣的药方,自问百无一疏,不怕公主查。”
      卿羽淡淡一笑:“你倒想的开。”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我并非是怀疑李太医,只是想弄个明白,皇兄沉珂多年,没有过健康人的生活,我是不忍见他受苦罢了。”
      李谦摆摆手,一副不用多说的样子,一边摊着药筐里面的草药,一边叹气道:“我比谁都想让太子快些好起来。”
      卿羽眼前一亮,追问他:“太子的病可还有好起来的可能?”
      他拨拉草药的速度连同语气一起缓缓放慢:“不能够,不能够了……”

      第八十四章 行踪

      卿羽很疑惑:“为什么?皇兄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为何不能好起来?……”
      她一叠声地问,李谦却似乎不想再多说一句,摇头一叹,端着药筐慢慢走远了。
      在原地立了一刻,她委实想不通其中缘故,只好先回去。待她恹恹地回到清平宫里,太阳已高挂,光芒万丈,屋里屋外的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四下里却是寂静得一点声响都没有。
      她登时清醒了,一阵风似的冲进去,迎面望见江皇后端坐殿中央,浓妆华服,懒懒地啜饮着茶水。一抬头看见她进来了,端着茶杯笑出声来:“清平公主来了?这大清早的,公主这是从哪里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倒叫好些人担心的紧!”
      自从李平岳死后,江皇后于她连表面的和谐都再懒得维持,也总不愿见她,但今时今日她却主动来了清平宫,恢复了从前的宽容慈爱的模样,这让卿羽不得不提高了警惕。
      卿羽看见跪在最前面的秋菱,红着眼圈,脸上红肿的手印子清晰可见,她压着怒气,面向江皇后却笑得恭敬:“对啊,这大清早的,母后倒是忙的紧,赶到我这清平宫里来可是为了什么要紧的事?要说去向母后请安,孩儿即便是现在去也误不了时辰,母后何以这般心急,倒专程来请我呢么?!”
      江皇后依旧笑着,道:“你我是亲母女,且不说你父皇对你爱惜的紧,本宫也是真心疼你,这请安多一回少一回的不打紧,我还能拿你的这个错吗?”
      说到此处放下茶杯起身走下来,扫了一地的人,语气仍是平和:“清平公主自小流落民间,宫里的礼数自然顾不周全,可这些奴才们却是调教的好的很,送来伺候公主却犯了懒,想来是欺负公主不知规矩,本宫若不替你教训教训他们,只怕他们日后更不服管教了。”
      襄岚已死,江皇后安插在清平宫的眼线也就断了,看这架势,是有备而来了。
      卿羽冷笑道:“母后是真心为清平好,清平心里自然感恩,但是这清平宫是父皇赏赐的,宫里的奴才也都是父皇亲自调遣过来的,先前伺候父皇的时候还没听说过惹出过什么乱子,怎么到了我这儿就让母后挑出了毛病?看来母后还是对于父皇的眼光不满意,哪天孩儿得空回了父皇去,让他把这些人再调走算了,省得母后再生气!”
      江皇后脸色白了又青,好半天没说出话来,干脆敛了挂着脸上的笑:“这宫里有些地方你去得,但也有些地方你去不得,一次两次的本宫权当你是无心莽撞,不与你计较便是,但你记住,你是梁国公主,恪守你的本分才是重要,不然少不得要连累别人。”
      话不凌厉,犹如警告。
      四目相对,卿羽刹那间明白,她已知晓自己的行踪。
      宫中遍布江皇后的眼线,纵然她已时刻提防,却也难保耳目众多。
      见卿羽不言语,江皇后笑了两声,恢复往常的温和表情:“好了,本宫也是闲来无事,特意过来看看你。如今清平也是与那燕皇子有婚约的人了,嫁出去也是早晚的事,这么一想,本宫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卿羽笑:“母后对儿臣的关爱,儿臣谨记在心。”
      江皇后笑的冷淡,越过她离去了。
      卿羽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道:“都起来吧。”看见秋菱红肿的脸颊,道,“我房里有消炎的药膏,你自己取出用上几回就好了。”
      秋菱深垂着头:“谢公主体恤,奴婢不打紧,拿毛巾敷两日就好了。”
      卿羽转身走开,话也说得轻淡:“随你。”
      窗台上的黄鹂鸟叫得欢畅,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她走过去抓了一把谷子,黄鹂鸟扑棱着翅膀落在她指间,不停地啄啊啄,间或直起脖子唱几声,歌喉婉转清丽。
      打从太医院回来,一路上她都垂头丧气,至清平宫里又被江皇后一番训警,更是心烦意乱了。黄鹂鸟的活泼伶俐稍稍驱散了一些阴郁,却也难免让她想起两个人,南宫洵和襄岚。
      现在南宫洵应该已经回到边关的家里了吧,没有她扰乱他的心绪,他的生活也定然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他那样一个快活洒脱的人,就是要属于边关的大自在。即便是受了点情伤,回归到亲切熟悉的环境里,去草原上跑几圈马,到校场里练几回兵,也就不痛不痒了。
      时间终会抹去一些东西,比如回忆,比如感觉。
      ……果真是这样吗?可为何她还是对一个人念念不忘?离开这么久了,她从不让自己想起,但只要一想,思念便会不可遏制,洪水决堤般汹涌澎湃,恨不能立刻、马上,插上翅膀飞到他身边。
      逗了一会儿鸟,练了一会儿剑,提着刀满头大汗地回来时,秋菱已备好了早膳。
      清粥小菜,香甜可口。脸盆里清水的温度刚刚好,新换的干净毛巾搭在触手可及的木架上,散着淡淡的皂香……就像从前无数个早晨里,襄岚为她精心准备的一切。
      襄岚死后的很多天,她早上起床看到秋菱悄悄忙碌的身影,总是一阵错愕,半晌后又反应过来:襄岚大概死了。
      她——确实死了。
      襄岚是她进了梁宫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贴心的人。刚进梁宫的她惶惶不可终日,一边提心吊胆地提防着李平岳,一边又更加想念师父们,尤其是误以为师父们死的那段时间,她心如死灰,整日如同行尸走肉。
      只有襄岚无微不至的照顾,才能让她感觉到世间的一丝温情。刚开始见到襄岚就如见到露鼎记的秋儿,一样老实勤快的女孩,一样讷言害羞的性子。
      襄岚是江皇后安插在她身边的心腹,那个傻丫头,一遍又一遍地表忠心,再三强调清平宫的人都是皇上调遣过来的,无非是想尽快取得公主的信任,好实施计划吧。
      可她并不了解公主内心究竟在想什么,公主对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几乎没有丝毫安全感,对任何人都是不信的,她的急于表态,早就让公主看出了端倪,暗暗防着了。
      她的身份暴露在元宵节之后,第一次下毒的时候。卿羽至今还记得她那天端来一盏碧螺春时惴惴不安的神情,虽然极力镇定,却被一眼看穿。
      习医之人,对药材毒物十分敏感,卿羽装作不知,一饮而尽。那时她刚从牢里被放出来,夜宴行刺的事情成为宫中大忌,她与江皇后撕破脸皮,更不敢轻举妄动,对于来自江皇后的手段,只能照单全收。
      本想过些时日择机揭穿,将襄岚拿下,后来转念一想,襄岚身份暴露必然引起江皇后另外手段的报复,不如将计就计,拖着她们,也好让自己谋划反击对策。
      襄岚下了毒不一会儿就会熬了绿豆汤送来,哄着劝着逼着,让她喝下去。襄岚不想害她,奈何受于江皇后牵制,两相为难之间,便用了这么一个笨法子。
      或许从那时起,卿羽就没了杀掉襄岚的念头。
      直到查出奶娘的死亦是襄岚所为,彻底击溃了她的容忍之心。
      事后她也想过,襄岚注定是必死无疑的,即便自己留了她的命,江皇后也不会让她活着。
      很多事情的结局,从一开始就是注定好了的。
      秋菱在催着她趁热用膳了。秋菱不若襄岚与她亲近,多是惧她,将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条,却不敢多说一句话。
      ……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想起难过的事,这样一来,心情就更不好了。卿羽草草洗了把脸,过去吃饭。
      常余巡逻回来,手里握了把洁白的茉莉花,什么话也不说,直接递给卿羽。
      卿羽一口米粥含在嘴里,愣住了。
      “方才在宫墙外遇见殿下,他令我给你送来,说是刚采的,放在房间里很香。”
      卿羽松了一口气,大大方方地接过来了,但见上面还挂着几滴露珠,凑近一闻,芳香浓郁,让她晦暗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他人呢?”
      “前几日陆霄送了加急书信过来,殿下这几日有些偏忙,”说到这里,常余掩不住高兴劲儿,“陆霄在信里催殿下早些回去呢,但你还在这里,殿下怎能放心?所以我想殿下一定是要将你也一起带走,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回去啦!”
      沈云珩乃大燕皇长子,又是手握重权的成王,平日里政务上的事情少不得要多费心思操劳,偏他将诸事抛在脑后,来梁国陪她消磨时光,想来,京城里的正事都堆成山了,陆霄干着急,可不是要催他赶紧回去?
      常余是个单纯的人,一心想着回归故里,也不晓得其中真正原委,卿羽看着他兴高采烈的样子,笑道:“放心,就算你的殿下带不走我,我也会放你跟他一起回去。”
      常余兴奋道:“当真?!”瞬间又蔫儿了,“才不会呢,就算你赶我走,殿下也一定要我留下来,我命由他不由己。”
      卿羽险些将刚喝进嘴里的粥喷出来:“看来你怨念很深,我想,我有必要跟你的殿下好好谈谈下属的待遇问题了。”
      常余连连摆手:“岂敢,岂敢?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为殿下效力是我的荣幸,高兴还来不及!况且你早晚是要嫁过去的,我不急在这一时!那个……我先去忙了,就不打扰你吃饭了。”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卿羽暗笑,着令秋菱将茉莉花插好,她自己则又去了东宫。
      萧远的病因如今一筹莫展,她只能多往东宫跑,说不定会有什么新发现。

      第八十五章 太子的衣服

      东宫里静悄悄的,偶尔可见三两个小宫女步履匆匆,间或有带刀侍卫巡逻,见到她照着行了礼,也不多做停留。
      就连萧远身边的莲生此时都在院子里待着了,见到卿羽过来,提着步子疾行过来,与她见了礼。
      她蹙眉:“怎么没在皇兄身边伺候?”
      莲生道:“殿下用过早膳后感觉身子乏累,就躺下歇着了,奴才不便打扰,就出来候着。”
      才吃过早饭就乏累?卿羽担忧地凝眉,莲生道:“公主此番前来可是有何要事?不如先给奴才留个话,待殿下醒了,奴才立刻禀报。”
      卿羽摆摆手,道:“不过是来随便走走,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事。皇兄既然睡着,本宫就多留会儿,不必惊动他。”随即去了院中凉亭里,掀衣坐下。
      莲生吩咐小宫女沏来一壶茶,又端来一碟糕点,陪侍在侧。
      卿羽瞧着他伶俐的样子,心想皇兄身边有这般体贴细心的人照顾,也能省下不少心。本想也招呼着他坐,但莲生赶忙推辞了。
      到底是东宫里的人,规矩礼数是很周全严谨的,她一个民间来的公主不拘小节,奴才们却摄于宫规不敢造次。
      卿羽不再强人所难,自己倒了杯茶水啜着,不经意看了莲生一眼,随口问道:“你来宫里多久了?”
      莲生恭敬答道:“回公主的话,奴才打小儿就是在宫里长大,一直跟着太子殿下的。”
      “打小儿?”卿羽讶然,“不是家人把你送来的吗?”
      宫里的太监宫女,多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在温饱问题都不能解决的境况下,家中长辈只好狠心将其送出家门,倘若被宫里老管事的挑上了,就能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了,还能拿着宫里每月发放的例银来周济家中老小。
      但若是能有吃有穿的过日子,谁愿意到禁宫里面伺候呢?一入禁宫深似海,又是权欲交织的地方,一着不慎就是掉脑袋的下场。
      莲生说他打小儿在宫里长大,难不成他的家人也在宫里?
      面对卿羽的疑问,莲生解释道:“奴才家境不好,父母早早病逝,皇上身边的福公公是奴才的同乡,有一回他回乡省亲,不忍心看着奴才无人抚养活活饿死,便将奴才带到了宫里来。那年奴才刚满一岁,走路还不稳当,就给宫里的老嬷嬷养着,待到三四岁的时候送到了东宫,在太子殿下身边伺候了。”
      原来如此。卿羽看着这张年轻的面孔,不免有些悲悯。但人各有命,勉强不来。
      想来萧远不怎么爱吃甜食,以致东宫里随时拿出的糕点几乎没放糖,吃了两口就索然无味了。但大多女人还是比较喜欢吃甜的,不知东宫里的女人是否也都跟太子的口味一样……想到这里,不禁问道:“皇兄今年也二十有二了吧,怎么也没个太子妃?”
      不仅没有太子妃,连个良娣也没有,倒是有一个良媛、一个承徽,却不受待见似的,极少听到她们的消息。卿羽刚来宫里的时候,跟她们见过面,但也仅仅只是那次一面,如今想来,两个女子长什么样,她似乎都难记得清楚了。
      听了卿羽的疑问,莲生不知该如何作答,想了想,小声道:“若苏良娣娘娘还在,现在应该已是太子妃了吧。”
      “苏良娣?”卿羽颇感好奇,“这又是个什么人物?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转念一想,莲生说“若苏良娣娘娘还在”,那么意思也就是……苏良娣死了?!
      “苏良娣娘娘是大理寺卿苏旦大人的女儿,与太子殿下自小交好。四年前,苏良娣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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