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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_蔡某人-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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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起来,那方帕子,丢也有一载多了,不成想他竟然还记得,归菀便信口一答:“我也不知,许是哪一回出门丢了。”
  “那是哪一回出门呢?”晏清源似欲一探到底,归菀把帕子夺回,复又蹲下来搓洗,那幕篱便显得有些多余碍事了:
  “若是知道哪一回,我该找去了。”
  晏清源帮她把幕篱挂起,那半张娇俏的脸,剔透如雪,又稍染稚粉,鼻间微微沁出的一把细汗,被那日光一打,也成了细碎的金色。
  他盯着这张姣好的面孔打趣道:“丢了便好,我还以为你是送了情郎。”
  听他三番五次地“情郎”挂嘴边,归菀心下不快:我有没有情郎难道你不知?稍一愣神,手底帕子顺水而去,晏清源倒反应迅敏,马鞭一勾,给捞了回来:
  “不想要了呀,送我啊!”
  归菀一想这帕子刚才被他这样擦那样擦,连带着脖颈,都一并抹了,心想你整日骑马外出一身热汗定臭烘烘的,不要也罢!遂把个细白银牙一咬,轻声说:
  “我不要了。”
  眉目间那抹嫌弃,虽一闪而过,晏清源还是看在了眼底,哈的一笑:
  “怎么,又嫌我?你我之间还分什么彼此吗?”
  他那幽暗的眸子里把个戏谑的笑一投过来,目光渐炽,很是放肆,归菀便慢慢明白了他的意有所指,一时气闷,只能把话岔开:
  “日头怪晒的。”
  说着朝树荫下走去,早有刘响拿了两具胡床在茵茵绿草上一摆,归菀刚坐下,晏清源紧随其后,把扁银水壶一递:
  “渴么?”
  归菀嗓子眼早开始发干,却还是摇了摇头。
  晏清源揶揄一笑,脸却板了起来:“如果是在大漠里,我给你水,你喝是不喝?”
  归菀没有说话,顿了一顿,伸手接过水壶,一线清凉入喉,觉得肺腑里外都被浸得重得了生机。
  “小姑娘,记住,身家性命永远排第一位,”晏清源笑道,“别总这么矫情。”
  一阵长啸传来,林子中的鸟复又被惊的四处飞散,马蹄声一近,掀的是个尘土飞扬连成一线,遥遥一目,已可见身后跟着的侍从们马头上皆挂满了猎物,踌躇满志地朝这边赶来。
  众人纷纷一掣缰绳,很快,成堆的猎物小土山似地摆到了眼前,一清点,斛律金将军家的二郎所射最多,众人一阵叫好,七嘴八舌道:
  “头筹是二郎的呀!世子要赏什么?”
  晏清源笑而不语,负手踱步近前,俯下身,脚一踢,辨了几眼,微微一笑,目光落到斛律家长子斛律光身上:
  “不,头筹是明月的。”
  众人愣住,随即笑骂起刘响几人:“是不是连数也算不对的了?”
  刘响挠了挠头,不禁也露出个犹疑不定的神情来,正要再点,被晏清源拦了:
  “不必了,明月虽在数量上稍逊二郎,却无一不在要害,一击即中,猎物绝无生还机会,二郎的箭,落的太过随意,不能一箭致命。若是两军对阵,自然是明月占上风。”
  他笑看坐在匹棱锐骨俊宝马之上的斛律光,一扬下颌:
  “明月,你去河南支援如何?”
  众人这才明白过他的意思来,连声称赞,尤其是斛律金,面上甚是骄傲,也把鼓舞的目光一递给长子,斛律光朗声大笑,倒也不忸怩:
  “承蒙世子看重,我愿作先锋!只是,这一回,世子要赏我什么呢?”
  眼风一动,瞥见个娉婷身影就在树下,跟着这一路,又有所耳闻逸事。因他比晏清源还要年长几岁,此时,有意要在世子那探探口风,当着众人的面,便直截了当开了口:
  “属下府里,正缺美人,想求世子赏赐一个绝色!”
  晏清源看在眼中,唇角一弯:“要什么样的,才能算绝色呢?明月?”
  斛律光便毫不客气了,马鞭一指:“世子舍不舍得把那位从江南掳来的美人,赏了属下?”


第121章 西江月(19)
  话音一落,众将都是个满脸匪夷所思的表情,斛律金一觑晏清源神色,一如往常,却还是赶紧低斥了声:
  “明月,你太放肆了!”
  晏清源朗朗一笑,摆了摆手:“要个女人而已。”说着,天空忽过一阵鹞啸,晏清源抬首一望,搭箭便射了出去,见那大鸟裹着翎羽扑棱棱掉在草地上,打个眼神,刘响就跑去捡拾来了。
  “明月,他人打下来的猎物,你要吗?”晏清源接过随手一掷,蹙眉笑了,“想要美人,跟狩猎一样,捡现成的,没什么意思,我说的是不是,落雕都督?不过,你要是真看上了,我赏你。”
  斛律光心领神会,一笑道:“论箭法,世子就别取笑属下了!美人嘛,属下自己去掠好了!”
  诸将跟着一阵打趣,这事就算过去,晏清源却也不食言,立马封了征虏将军等着前去颍川打柏宫。
  天光渐稀,晏清源不急着回去,命亲卫架起篝火,把山鸡野兔麋鹿等猎物统统烤了,自己则拐进了营帐。
  他一走,斛律金忍不住教训起明月来:“世子那个女人,正稀罕成宝贝,没看见两次都带晋阳来了?你哪个女人不好要,偏要她?惹世子不高兴?”其他人只是笑,打趣插进来:
  “明月,该不是真看上了世子的女人?”
  “南梁女人有什么好,娇滴滴的,一看就不禁操!”
  离了晏清源的面,武将们的粗鄙劲儿尽情撒泼,说的在场的男人皆心照不宣哼哼笑起来。
  斛律光一把扯下个羊腿,朝嘴里一撕,大口嚼了:“世子哪里不高兴了,我是看看世子对于下属们舍不舍得给赏,世子说的没错,绝色还是我自己打去好了!”
  这时的营帐里,因离篝火堆隔了些距离,只听见隐隐的低沉笑语,归菀乏了,想要小憩片刻,山间阴凉,裹着晏清源的一件外裳就昏睡了过去。
  一旁晏清源在看军报,那两道浓挺的长眉,一会儿紧蹙,一会儿舒展,不知在思想着什么,良久,才提笔写了两行。
  恰逢李元之进来,一眼瞧见了榻上躺着个人,身上披的正是世子的衣物,面上不大自在,要避嫌退出去,晏清源见状喊道:
  “参军,无妨,进来罢。”
  “世子还下不了决心吗?”李元之见状,也不忌讳了,“韩轨那几人,柏宫压根不放在眼里,就是把颍川围上一年,两年,也打不下来,是时候招慕容绍来啦,世子?”
  晏清源若有所思,思索片刻,像是想起什么要事似的:“四月的时候,他给你送黄金打探口风,你把话说清楚了吗?”
  李元之一听有戏,喜出望外,知道晏清源一直担忧慕容绍既非嫡系,又弃置几载未用,贸然召进,怕他猜忌一学了柏宫。当初打两淮,照大相国的意思,由着世子小打小闹,不想世子能一气逼到寿春,这才给慕容绍勉强升迁一级,自此还是冷落如故。
  “他摸不清世子对他态度,心中也是难安,眼下,贺赖派了大军支援颍川,韩轨也暂且撤了回来,趁大相国丧礼,召慕容绍回京,正是用他去打柏宫的良机啊!”李元之两只眼睛殷殷瞧着晏清源,一鼓作气,只盼他赶紧拿定主意。
  晏清源则把军报一撂,漆黑的眼珠子一转:“好,我这就修书与他,先在邺城汇合,再回晋阳调兵南下,届时,让明月跟着,一道前往颍川。”
  主意一定,事不宜迟,晏清源即刻手书一封,交给李元之:“参军看看措辞。”
  李元之上下这么一溜,点头赞道:“甚好,我这就命人送到徐州去。”
  “还有一事,我听说王叔武每日好吃好喝,就是不愿替相国府做事,属实吗?”晏清源眉头一皱,见李元之无声颔首,是个颇为无奈的样子,冷笑道:
  “那就杀了他,给大相国陪葬!”
  李元之一愣,随即认同道:“这样也好,免得日后他生异心,给世子添麻烦。”
  看晏清源阴沉个脸,知道是没能收服了王叔武心中不豫,李元之好言一劝:
  “世子别烦恼,他善守,不善攻,留在我们手里,本来用处也不大,世子放心让他守城吗?杀了以绝后患未必不是好事。”
  “我倒不是为这个,而是王叔武深谙关西地形情势,了解贺赖,我留着他,是想为日后打关西一做准备,他既然软硬不吃,我就不养废物。”晏清源一揉太阳,那半张脸便罩在灯影里了。
  帐内重新安静下来,归菀翻了个身,朦朦胧胧一睁眼,柔和的烛光里恍惚有个人影,支颐对着灯台,正专注沉思,手底下不知几时摆的樗蒲,一把就掷出了个五子皆黑。
  “世子,什么时辰了?”归菀随口一问,惺忪着眼,精神一片混沌着,从晏清源这里看过去,乌发如云,披在两肩,脸上睡得酝出了海棠红,眸光这么微微一动,便是说不出的妩媚流盼,他看她片刻,一抚下巴,忽然笑了:
  “红颜祸水。”
  归菀脸色一变,顿时清醒许多,像受了极大污辱把他外裳一丢,红着眼问他:
  “世子为何这样说我?”
  “花不迷人人自醉,这样说行吗?”晏清源起身走来,朝她身边一坐,伸手就勾起了那莹莹下颚:“我手下有员大将,今日狩猎最多,我答应了要赏,他什么都不要,就要个江南绝色的美人,嗯,我正是用人之际,如果连个女人都吝啬给,谁还愿意替我卖命呢?”
  话一说完,归菀瞧着他那个品鉴的眼神,鼻头一酸,泪花子就凝在长睫上了,颤颤的,犹似叶上晶莹的露珠,一不留神,便滚了下去。她没说话,把脸一别,不觉攥紧了压在身上的薄褥。
  晏清源眉头一挑,留心她神色,等了一等,笑问道:“好孩子,你说,我要不要赏给他?”
  归菀牙都要咬碎了,一转脸,把一双隐忍到极致的眼睛定在他面上:“我不是物件,是个人,不是让你送来送去的。”一语说完,再忍不住,呜呜咽咽捂脸抽泣了起来。
  见她实在是伤心,晏清源笑着把那纤指掰开,捏着小下巴,爱怜一摇:
  “不想跟别人啊?”
  归菀泪眼盈盈,是个楚楚可怜的模样:“我不要……”
  “菀儿想跟着谁呢?”晏清源故意问道,手指佻达地在她锁骨上轻轻一摩挲。归菀把脸一垂,下颌的肌肤,微微触着他手背,声音虚弱:
  “我想跟着世子。”
  “没听见呀。”晏清源噙笑把人扯过来,抱在腿上,一搦纤腰就在掌间由着他尽情揉了两把。
  归菀腮上一热,只得含羞把那话又大声些重复了,两手无措地抵在了他胸口,晏清源把手一捉,挪到颈上,示意归菀环住,归菀无法,只得红着脸照他意思做了,一双眼睛却不敢看他。
  晏清源把她小脸一抬,笑吟吟说道:“要跟着我,也无不可,不过,我对女人要求很高,不仅要生的好,还要有情趣,最重要的,”说着,忽拦腰抱起归菀,吓得她不自觉搂紧了他。
  他径自朝帐口一走,把帘子一放,沉声不知对谁吩咐了句:“没有紧急军情,不要放人进来。”
  重新把归菀往榻上一松,倾身压下来,这才把刚才没说完的补齐:“最重要的,是要给我生孩子。”
  说着,又是促狭一笑:“知道该怎么做,能怀上我的孩子罢?”归菀一下也慌了神,直摇脑袋,磕磕巴巴看着他:“世子还在热孝,我,我不能这个时候有……”
  “瓜瓞绵绵,情有可原。”晏清源把她发颤的红唇一揉一按,就亲了上来,转而在耳畔幽幽吐气,“我偏让你有,你必须给我晏家生孩子!”
  他一反常态,固执得可怕,归菀心中惊悸极了,满额头沁的都是汗,自知躲不过,一旦反抗,激怒了他,说不定就把自己送了人,一时间,只能顺着他来,最后一作挣扎:
  “你把灯吹了行吗?”
  她哀求的目光,很是无助,晏清源笑看她一眼:“我忘记了,菀儿最怕羞。”起身真的把灯台一灭,才又走回。
  从外头一看,大帐顿时黑了,眼尖的瞥到,赶紧推了旁边人一把,众人先是面面相觑,继而大有深意地笑了,斛律金紧跟咳了一声,一抖胡子:
  “世子人年轻,在这上头兴致高也是常情,你我就先各自散了罢。”
  “斛律将军,世子高兴他的,咱们高兴咱们的,怎么世子那帐子一黑,就要咱们散了?没道理呀!世子又不需要斛律将军你去站岗!”刘丰生把他一打趣,众人都跟着一乐,笑声又震荡出了老远,久久不散。
  月上中天,皎洁甚银,把个外头扈从的影子拉了老长,就贴在帐子上,归菀被晏清源吻的几要透不过气,忽瞥见那道人影,来回巡着,身子陡得一僵,动也不敢动,从嗓子眼挤出一句:
  “有人呀,我不要……”
  “你管他做什么?”晏清源拿膝盖顶开双腿,就要进来,却觉归菀抖得难耐,把个牙齿错得格格价响,也不知她怎么就怕成这样,整个人比拉满的弓还紧,无奈一笑,黑灯瞎火里朝帐子上看了一看,知道离得远着呢,遂好生哄她:
  “别怕,只是借月色投的虚影,”说着手往底下一探一勾,晃在眼前,笑归菀,“欲盖弥彰?”
  归菀羞愤欲死,还没启口,晏清源往腿心处的一阵撩拨已经更深,娇躯不由一挺,方便他入了,整个人顿时被他结结实实给充满,抑不住的一声娇喘,就送到了晏清源耳朵里。
  后半夜,四下里静悄悄一片,篝火只余残灰,月往西沉,已作一片铜红,唯独草丛里的虫鸣不断,欢快而唱。
  归菀死了数回,汗津津的一身,有自己的,也有他的,好半日过去了,那颗心仿佛还突突地要蹦出腔子,她一缕头发被晏清源压着了,一挣,没挣开,轻推了他一下:
  “哎,我的头发,世子你动一动。”
  “动一动啊?”晏清源坏笑一声,听她娇慵,才稍离分毫,便把翘圆拉回朝胯间一抵,借着那股残润,不大费劲地就挤了进去,两人严丝缝合的一瞬,归菀措手不及,立时尖叫起来,忙捂死了嘴,下一刻,晏清源便横冲直撞鲁莽一如少年。
  归菀断续抽着气,唇都咬破了,渐渐的,再无力气去忍,便娇吟起来,整个人浮浮沉沉昏昏涨涨,由着他掌控,脸在半梦半醒间似被人扳过去,发烫的吻,落在了湿漉漉的长睫上。
  不知癫狂多久,归菀睡的死沉,晏清源在那腴白的胸前一嘬,搂着滑腻腻的身子便相抵而眠了。
  第二早,一起身,满褥子的血,却也吓了晏清源一跳,一掀薄衾,光溜溜的身子上全是他昨夜留的掐痕,白嫩嫩的腿根那,果然一片经血。
  晏清源眉头一蹙,轻拍她的脸,低声唤了两句“菀儿”,见归菀不醒,命人烧了热水送来,拿手巾替她揩了,阵阵热意袭来,归菀一颤,睁开沉重的眼,就见晏清源的脑袋正在自己下头,惊得她下意识就踢了一脚出去,没踢在别处,全蹬脸上去了。
  晏清源头一偏,面色微沉,把雪白双足一捉:“你来癸水了。”
  归菀这才发觉自己什么还都没穿,羞的把被子一扯,眼圈立马红了:
  “那你还……”
  “我怎么知道你要来?”晏清源嗤地笑了,“昨晚上,刚开始不是好好的么?”说着探进手,把个娇软无力的腰肢一抚,“垫块帕子,起来罢,坐马车回去。”
  这一路,归菀腰间酸沉得难受,两条腿麻软,等到大相国府,下车时,险些没站稳,一抚胸口,再抬首,正对上晏清源要笑不笑的目光,那神情,分明暧昧,归菀羞恼,恨不能拿簪子上前给他戳一下,遂把幕篱一放,只绰绰露两只眼,再也不看他。
  阶下却迎着个万分熟悉的身影,那张头探脑的模样,不是那罗延又是谁?归菀微觉诧异,那罗延已经飞奔而来,一瞥归菀在场,十二分的不悦,却没空搭理,只朝晏清源行了礼:
  “世子爷,属下护送着公主刚到,听主母说,世子爷和将军们去了蒙山围猎……”
  眼见他逮着机会就要滔滔不绝,许是一路奔波,嘴角边隐然见白沫,晏清源蹙眉一笑:“那罗延,你不累么?”
  说完,连上几个台阶,脚步轻快地进了府,那罗延也不觉尴尬,乐呵呵一跟而上,归菀却这才明白:原来公主也来了晋阳。
  她眉尖蹙起,情不自禁把领口遮了遮,似要挡住晏清源在那留下的团团吻痕。


第122章 西江月(20)
  一路紧打紧算,赶到晋阳,也比晏清源晚了好几日,公主到时,已经是正经六月天,蝉自打太阳一露头,便聒噪得人心烦意乱,厌得很。
  听闻晏清源去狩猎,心下惊诧,又自无奈,先到梓宫拜礼同穆氏一会面,莫名就心酸难忍,府里有丧,倒可以尽情就势哭起一场,公主扶柩泪流不止,憋着嗓门,不好哀毁太过等被人扶到侧房歇息片刻,刚饮一杯酪子,见穆氏掀帘进来,忙掖了帕子,起来见礼:
  “家家。”
  一想到中枢已经将太妃名号给了穆氏,自己却要把她的老路,再走一遍,且不知能否峰回路转,日后重挣个正经身份,一时间,心灰意冷,勉强提着劲告诉穆氏:
  “邺城文官们正商量大相国的谥号,妾不懂那些,只知先定了个‘武’字。”
  穆氏心如明镜,见她神色悲戚,面无希望,便应了几句,再问邺城其他诸事,不是摇头便是点头完全心不在焉神思飘忽了。穆氏看不惯,也不跟她废话,直言不讳道:
  “男人要成大事,女人就要学会牺牲,公主要是嫁个小门小户就罢了,这些,自然不当理论。”
  虽是安抚,却又自带警醒,公主知她性情也是果决坚韧如石,自难学会,遂把个哭丧脸一垂,抹了泪:
  “妾知道,他但凡做什么,妾都站他这边。”
  话虽如此,心底却有几分自暴自弃之意,未敢表露。
  “国家大计,本不当疑,”穆氏看她泪水直淌,只得口气放缓,虚浮起个笑容,“茹茹嫁来,只作妾室,公主大可安心做你的大将军嫡妻。”
  “啊?”公主错愕,难以置信,一时里又惊又喜,“家家不骗妾?”说完,觉得自己有失庄重了,把面色一整,关切问道,“怎么又临时改了主意?不是顾忌着柔然?”
  穆氏冷笑一声:“我儿如虎,怎会甘受妇人胁迫?既是子惠拿的主意,自有道理,公主无须多问,只管替他料理好后宅莫生事端就好。”
  一番话虽说的冷硬,公主心中却早已转喜,根本不计较,这一路的怨怼,一想到归菀的那股拈酸吃醋劲儿,全都一消而散,忙应个“是”,果真不再过问,转而眉目舒展主动地说起邺城家里的事了。
  婆媳两人在这坐着,外头一阵轻盈脚步声传来,丫头见礼声一起,就知道是晏清源来了,公主状似无意,不大自然地抿了抿鬓发,款款起来,等着迎他。
  果然,满身缟素的身影一闪进来,见到晏清源那张越显清俊的一张脸,公主脸上蓦地一热:便是穿着丧服,一点装饰也无,他也是这么的好看呀!
  晏清源脸上露出个温文笑意,先跟穆氏施礼,才对公主说:“来了?”
  听他也不自称“臣”,半点子客气都没有,就一句寻常夫妻的问候,公主却听得欢喜,矜持着,点了下头。
  晏清源走到她跟前,上下一打量,见眼睛都哭肿了,眼泡子直发亮,越衬的人憔悴,却也没说什么,只跟穆氏道:
  “我给慕容绍去了信,让他回邺城奔丧,丧事一完,他和明月两个准备去给我打柏宫。”
  穆氏道:“慕容绍是大相国给你留的,你要用,就好好器重,这个时候返京,你该先给他加官,让他吃一记定心丸。”
  晏清源笑着一摇头:“那倒不必,等他来邺再说,免得他又疑神疑鬼再不敢来了,到时我拨给他十万大军,一目了然。”
  “韩轨一干人打不过瘸猴,也在情理,以往他们共事多年,彼此有多少斤两,心知肚明,除却慕容绍,他没个怕头,我听说贺赖正召他入朝。”穆氏随手递了把白羽扇,公主虽沉默静候,却极有眼色,见机接来,在一旁为他轻轻打起扇。
  晏清源冲她微微一笑,也没阻止,而是点着案头道:
  “他不会去长安的,贺赖不过等他入榖等着收其兵权,去了关西,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他没那么蠢。再说,贺赖这招,也是用来探他是否真有归降之意,这两只老狐狸,谁都唬不住谁。”
  两人正说到柏宫,又有军报送入,晏清源解下随身匕首,切了封边,掏出细读,看完朝案上一丢:
  “南梁羊鸦仁的大军陈兵汝水,这是想独吞河南,贺赖又站不稳脚,李赵那一万人马被召回了长安,只能退军,不过,又多出了个高景玉。”
  “你要小心这个人了,他是王叔武的老师,王叔武守城那一套,全拜他所赐,当初高景玉离任玉壁,贺赖让他再荐一人接手,他推的就是王叔武,此前,你在邺城,并不清楚,河桥、沙苑几战,晋阳几位将军们数次攻城,都吃过这个人的亏,不可小觑。”穆氏对东西两军交战旧事,无一不清,一下为他点明要害。
  晏清源沉思不语,良久,抬首灼灼看向穆氏:
  “高景玉是要做个楔子,直插河南,贺赖没那么多援军给他,他和王叔武是一路的,不是嫡系,他坚持要往颍川来,只有一个原因,是他自己坚持,他手里有一万多部曲,忠心耿耿,自立门户也不无可能,贺赖也正好利用他来牵制我大军,何乐而不为?若是柏宫不入朝,贺赖势必会将封出去的河南大行台这一堆的大帽子,转手就送高景玉。”
  穆氏目光一凝,很快,赞许地点点头:“你能看的如此清楚,想必已有对敌良策。”
  晏清源笑笑不语,拍了拍她手背:“先将大相国安葬再说。”
  母子两人正在说话,外头小丫头慌里慌张闯进来,脸上急的要哭:
  “茹茹公主去木兰坊啦,世子爷!”
  见是伺候归菀的小婢子,圆圆的脸,嘴一咧,又丧气又滑稽,穆氏当下不悦,喝了小丫头一句,唬得她立马把泪憋了回去,随即,乜一眼晏清源:
  “你把她又带来,无非多生事端。”说罢索性不理,见儿媳却也是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样,眼风杀过去,“子惠自己找的麻烦,让他自己去,你陪我说话。”
  眼看晏清源本一脸浅淡的笑意霎时褪得干净,从榻上一起,抬脚就走人,亟不可待的,公主鼻头一酸,只能忍着,穆氏遮袖把酪子饮了,慢条斯理拭起嘴角: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但凡看中的,无论如何也要弄到手,过一阵,也就稀松了,一个降将的女儿,再是个天仙美人,也有腻歪的时候,你自己要放宽心,否则,气也气死了。”
  道理固然懂,轮到自个儿身上消化起来难,公主无法,喉头哽的极不是滋味:“家家不知,他以往何尝为个女人这样上心过?”
  穆氏见她到底意难平,偏又强忍,把酪碗一搁:“她再受宠,也越不到你头上去,这个女人,连妾室都不算,公主到底在担忧什么?茹茹的事情,子惠也已解决,请公主不要再自寻烦恼。”
  说完,嫌她又哭,径自走了出去,公主抽抽噎噎一阵,把眼泪擦了,提步出来,见那罗延没了影儿,知道铁定是跟着晏清源去了,便四下一顾,忙不迭喊贴身婢女,悄悄也往木兰坊来了。
  木兰坊这一带,正是蜂蝶纷飞,叠翠流红的光景,归菀看累了书,来园子里的四角凉亭小坐,拈了颗新下的青梅,往嘴里一塞,又酸又甜,托着个腮,在腔子里转了半晌,本困困乏乏的,精神不多会就活泛过来了。
  茹茹闯进来时,小丫头用鲜卑语回她世子爷不在这里,她跋扈惯了,哪里肯信,把个小丫头朝地上一掼,摔得人眼冒金星,眼见要闹事的预兆,小丫头赶紧爬起,顾不得痛,飞奔去找了晏清源。
  这一路,晏清源冷面如霜,进了木兰坊,丫鬟仆从们赶忙见礼不迭,一觑他那个神色,噤若寒蝉,立马退避三舍。
  那罗延则跟着一溜小跑,一时没着意,前头晏清源忽的一转脚尖,收了步子,险些闪倒了他,顺着世子爷的目光一瞧:
  亭子那果然站着两个剑拔弩张的女人!
  忽竟觉得十分开怀,暗道公主大度自矜不好教训你,茹茹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面又咂摸着,陆归菀那副弱不禁风的小模样,哪里禁得起茹茹折腾?!
  临到跟前了,晏清源反倒神色平静,走过来,见归菀立得笔直,额角分明磕出了个口子,血倒没流,就一团滞在那不去。
  他朝她脸上一看,是个不卑不亢的姿态,无喜无忧的,两人目光一接,双双无言。
  茹茹见晏清源现身,也不管他脸色如何,上前就道:
  “你日后打猎都得陪我去,以往,大相国在时……”
  晏清源眉头一扬,哂笑打断了:“大相国是大相国,我是我,大将军府的后宅,我会给公主备最好的屋子,最好的陈设,阖府上下也会对公主礼遇有加,但,公主如果一直提不合理的要求,我一样也不能满足。”
  说完,不管她那个惊愕愤怒的表情,淡淡吩咐道:
  “那罗延,把公主先送回她自己的府邸。”
  那罗延一愣,看了看茹茹的表情,又往晏清源的脸上一转,只得硬着头皮,走上两步,还没开口,茹茹忽从腰间抽了马鞭,兜头就要打人,手腕子一疼,原是晏清源早给一把攥住了:
  “公主无理取闹也要有个底线,我对你的包容,可不是没有限度的!”
  他到底是男人,硬生生给她压了下去,茹茹气得一顿足,恨恨瞪了一眼,这句话,分明也听懂了,看他那个阴沉可怕的脸知道不是玩笑,本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一想秃突佳的交待,忍辱负重似的,从鼻子里重重一哼,拂袖走人。
  迎面顶上公主,正气得脑门发昏全然看不见,目中无人地一阵风过去了。
  公主欲言又止,却是想和她说话的样子,再一定睛,茹茹牛皮靴子踩得青石板乱响,扬长远逝。
  回眸相看,一眼就瞧见了归菀,心里不由一紧,见眼前这两个,论模样,倒真是一对玉人,自己倒像多余的了,公主深吸口气,反而是走到归菀跟前,一看她那伤口,柔声问候了:
  “陆姑娘,你不打紧吧?”
  归菀见她,分外不自在,拿帕子一遮额头,轻轻摇首,也不知该说什么一提裙匆匆逃了。
  一时间,只剩晏清源和她夫妻两个,方才攥着茹茹手腕分明震怒的一幕,瞧得清楚,一想他平日风雅带笑的一个人,为了个陆归菀,连仪态也不要了,更何况,还是这么个处境下,得罪了茹茹,心口就跟被人揪了一块似的。
  “郎君心疼陆姑娘,回去再抚慰也不迟,何必这个时候跟茹茹公主置气,把她得罪,万一,她恼羞成怒,给可汗告状,不是给自己平白无故添麻烦?”公主斟酌着措辞,把目光从归菀去了的方向收回来,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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