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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绘梦-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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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罗心里陡然一惊,难道却胡侯知道自己的落水和安归王子有关?这么一点小事他居然都了如指掌?这么说来,这座王宫里岂不是有很多他的眼线?
怀着满腹狐疑,她跟着须车走进了王后的寝宫。
待那罗将东西交给了王后离开之后,却胡侯就摒开其他宫人,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一告诉了自己的姐姐。
“姐姐,新继任的那位匈奴王是乌师庐儿单于的季父右贤王呴犁湖,他膝下无子,只有一弟叫做且鞮侯。这个且鞮侯倒是有四个儿子,据说次子狐鹿姑姿质聪颖,异于常人。你说这且鞮侯会甘心眼看着自己的哥哥成为王庭的统治者吗?这下子,我们可有热闹看了。”
王后听了之后依旧双眉紧锁,“须车,陛下迟迟不立伊斯达为王储,我这心里总是很不安。他应该不会立那两孩子为继承人,但实在又有些担心万一达娜再有所出的话……”
“姐姐,那达娜王妃与先前的乌师庐儿单于关系亲密,所以陛下对她多有忍让。现在的这位右贤王呴犁湖,据说和王妃关系只是泛泛而已。就算现在她再有所出,也很难动摇伊斯达的地位。”须车安慰道。
王后轻叹了一口气,“希望如此了。”
“对了,听说安归尉屠耆和达娜王妃走得挺近?”须车忽然又问道。
“确实如此。听说他们每天都去达娜的寝宫请安,不过达娜似乎对他们始终不冷不热的。在这个步步陷阱的王宫里,他们想要找个靠山也是无可厚非。”
须车并没表现出异议,而是很快转移了话题,“姐姐,现在正是将陛下拉回到你身边的大好机会。你要随机应变,创造些机会让伊斯达在陛下面前多表现。同时我也会联合其他几位重臣,劝说陛下早日立王储。”
王后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她沉默了一会,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那么,那罗这孩子……”
须车的目光微微一动,“现在事情有变,还不是时候。至于她……就稍后再说吧。”
王后看了看他,美丽优雅的脸上掠过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似乎还夹杂着几丝未被他察觉的隐忧。
楼兰绘梦卷11 王妃(完)
一头蓬松微卷的长发柔柔地垂落在腰间。那发色甚是罕见,在如水的月光映照下竟隐隐浮动着一层暗蓝色光泽,透出了孔雀羽翎般神秘而幽暗的美丽。那罗看不到那女子的容貌,但直觉告诉她这必定是个绝色美人。
由于达娜王妃的寝宫和王后王子们的寝宫相隔甚远,所以那罗来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这位传说中的王妃。从王后那里出来之后,她也不知是动了什么心思,居然大着胆子偷偷摸到了达娜王妃的寝宫附近,想找个机会一睹真容。
直接从宫门进去是绝对不可能的,翻墙而入难度也不小。
那么……………该怎么办呢?
那罗转了转眼珠,目光落在了围墙旁一株高大挺拔的核桃树上,当下就有了好主意。一眨眼的功夫,一个小小的人影就趁着夜色灵活无比地窜上了树,攀着树枝探出脑袋朝着围墙里张望了几眼。
只见影影绰绰的树桠下,有一位身材高挑姿态曼妙的年轻女子正背对着她倚树而立,一头蓬松微卷的长发柔柔垂落腰间。那发色甚是罕见,在如水月光映照下竟隐隐浮动着一层暗蓝色光泽,透出了孔雀羽翎般神秘而幽暗的美丽。那罗看不到那女子的容貌,但直觉告诉她这必定是个绝色美人。
难道……这就是达娜王妃?
一想到这个女人和自己父亲的死有关,那罗的心情就无法平静下来。如果没有那件事,她还是那个世事无忧躲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女孩……只可惜……
“王妃,二王子安归又来向您请安了。还是和以前一样请他回去吗?”米玛女官的忽然出现证实了那罗的猜想。
“又是二王子吗?”王妃沉默了片刻,似有些感触地低声道,“如今还坚持每天来我这里请安的人……恐怕也只有他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疲倦。
“那……王妃您的意思是……”
王妃轻叹了一口气,“还是让他走吧。”
米玛女官领了命就退了出去,不多时就折了回来,手上还捧着一个精巧的食罐。
“王妃,这是二王子让奴婢交给您的。说是您看到这个或许心情会好一些。”她边说边打开了食罐。
达娜王妃随意地望了那东西一眼,原本黯淡的眼神突然一亮,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激动,脱口道,“这是我们匈奴的湩酪,记得小时候母亲经常亲手做给我们吃。”
米玛女官面露疑惑之色,低声道,“王妃,这二王子到底有何居心?以前他讨好您,是为了能在宫里找个靠山。但是现在……“
王妃抬头望了望高悬在天边的一轮冷月,微微勾了勾嘴角,“表弟过世的消息一传来,那些平日里阿谀逢迎的人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就连陛下也立即对我冷淡了许多。宫内宫外落井下石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拍手称快者有之,可雪中送炭的却只有他。无论他目的如何,此时能有这份心思就已属难得。”
“王妃……”
“下次他再来请安的话,就让他进来吧。”
“……遵命。”
那罗对她们之间的交谈倒听得不是太清楚,等了半天还是没有看到王妃的真容,不禁感到有些失望。再加上以这样的姿势攀附着树枝也实在有些费力气,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就手脚发麻了。就在她打算下树的时候,冷不防听到从下方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什么时候开始你也学阿宝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那罗顿时吓得全身僵硬,差点就从树枝上直直摔下来。她下意识地紧抓住了手边的树枝,忐忑不安地从枝叶的间隙往下望去…………
月色下的那个少年微仰着脸庞,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那绝丽的容颜比天界中的摩柯曼殊更明艳华美,比地狱间的曼佗罗花更阴暗邪魅,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却是如此和谐的融合在他的身上。
那罗不禁在心里连连哀叹,自己这是倒了什么楣了,好巧不巧怎么偏偏会撞见这位最难缠最阴险最恶毒的主?完了完了,若是二王子一口咬定她在这里偷窥王妃,那到时别说是挨一顿打了,可能连她的小命都会赔上!
怎么办?告诉大王子显然已经来不及,眼下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一个人鬼鬼祟祟的爬上树,莫非有什么不良企图?”对方果然产生了怀疑。
那罗的思绪飞快地转动着,想要在最短时间内找出一个相对恰当的理由。她心里很清楚,反正不管是什么理由,千万都不能扯上达娜王妃。
对了?刚才他不是提到了……………………阿宝?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内心渐渐趋于冷静,表面上尽量装出了乖巧老实的样子,“回二王子,刚才奴婢经过这里,隐约看到有个影子在树上一闪。奴婢担心会不会是三王子的阿宝又跑了出来,所以才斗胆上树查看。恳请二王子恕罪!”
“哦?”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么,你找到阿宝了吗?”
“奴婢刚才急着上树查看,却没看见阿宝的踪影。”她连忙答道,“或许是奴婢把树影错看成了阿宝,也可能是阿宝太过机灵又逃走了。”说完,她有些紧张地盯着他的脸,想由此判断出对方究竟是信还是不信。
“阿宝这家伙的确是顽劣成性,晚上偷跑出来也不奇怪。”他说这话时神色依旧平和,嘴角还噙着淡淡笑意。
那罗已经在他手里栽过好几次,也算对他是有点了解。这个少年就像是一朵绽放在黑暗中的曼佗罗,盛开的愈美丽,毒性就愈烈。又像是闪烁在清冷月色下的剑光,舞动的愈耀眼,杀伤力就愈强。这叫她怎么敢放松警惕?
“看来是我多虑了。”出乎她的意料,他居然就转过身准备离开这里了。
难道这么轻松就过关了?这个恶魔少年竟然没找她的麻烦?那罗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她按捺住心头的喜悦,也顾不上想那么多,打算先从树上下来再说。就在她刚挪动身子的一瞬,忽然又见那原本要离开的人折转了身子,笑着抬起头,口齿清晰地吐出了三个字,“等一下。”
等一下!听到这几个字,那罗的心一阵哆嗦,就像是有一盆凉水兜头泼了上来……由外及内都变得冰冷冰冷的。
果然……还是不能过了这关吗?
她的脑中一片混乱,模模糊糊听到了他接下来的话,“阿宝的性格我也很了解,说实话那家伙还挺固执的。既然你在这棵树上见过它,那么说不定它一会儿又会回来的。”
她有些茫然地望了他一眼,一时还搞不清对方的目的。
“听说过守株待兔这个故事吗?”见那罗神情僵化地点了点头,他微微一笑,“这样吧,你就继续待在这棵树上等阿宝,万一它再跑回来的话,你可是为三王子定下了功劳一件呢。”
那罗这才恍然大悟,顿时就郁闷了,这算什么鬼理由!这不就是存心折腾她戏弄她吗?她气恼地瞪着那个笑吟吟的少年,忍不住反驳道,“二王子!万一阿宝不回来呢?难道要我永远待在树上吗?”
“等三王子找到了阿宝,你的任务自然也就完成了。”他转过头吩咐身边的年轻侍卫,“凌,好好守在树下看着这孩子。一旦阿宝出现,就把它带到我这里。如果没出现,就让这孩子多等一会。若是她提早下树,就按宫里规矩办。”他故意拖长了声音,“违抗命令,这责罚好像不轻吧。”
那个叫凌的侍卫也不失时机地附和道,“回二王子,前阵子有个宫人违抗了陛下的命令,好像是被乱棍打死了,听说死的时候全身都没有一块好皮肉了。”
那罗的身后嗖的冒起了一股寒气,不觉心慌地咽了几口唾沫。
“你也听到了?那罗。那就好好待在这里。对了,万一你没抓住树枝,或是打了个盹摔下树,一律是以抗命处置。明白了吗?”二王子轻轻巧巧地抛下了最后一句话,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那罗心里又怒又怕,气得牙痒痒想骂人,可同时又不得不紧紧抓住树枝,生怕一不小心摔下来。喂!自己到底是不是上辈子杀了他全家挖了他祖坟啊,怎么每次遇见他都倒楣透顶!
刚开始那罗还能勉强支撑住,可过了两个时辰之后她的手脚就不听使唤了。半边身子又酸又痛,而紧靠着树干的另外半边身子几乎已经没了知觉。她也不敢乱挪动身体,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从树上掉下来了。那位凌侍卫却始终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就像钉在地上的木桩般纹丝不动。那罗疑惑地用眼角余光扫了他几眼,这个家伙的容貌也算得上清秀,神情如果再严肃一些还颇有几分冷面侍卫的风范。只是……一想起他刚才那些添油加醋的话,那罗不禁略带憎恶地撇了撇嘴。
装模作样的家伙,和那个二王子一样讨厌!
正兀自郁闷着,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树枝上的某个小东西上。原来在她的触手可及之处,一只毛茸茸的肥虫正软软趴在碧绿的核桃上,论长相的恶心程度绝对能在昆虫界排前三位。她转了转眼珠,脑袋里很快冒出了一个坏主意。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那罗轻轻活动了几下麻木的手指,摘了一片核桃树叶小心翼翼裹住了那条毛虫。她眯起眼睛看了看站在树下方的那个人,找准了位置就把毛虫扔了下去………………
毛虫不偏不倚顺着凌侍卫的脖子滑了进去……他整个人就像是脚底踩到了锐利的刀尖般跳了起来!
那罗看着对方手忙脚乱往脖子后面瞎摸,不由幸灾乐祸地捂嘴直笑。到最后,他不得不脱下了外袍和中衣才算是甩掉了那只毛虫。借着朦胧的月光,她看到他的颈后已变得一大片红肿,几乎蔓延到了脸颊,似乎还鼓起了层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水泡。
那罗微微一愣,有点不敢相信这只毛毛虫居然会这么毒。她不过只是想捉弄他一下而已,没想到效果比她想像的更加厉害。当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好像有些过份时,她刚才的好心情顿时莫明其妙就消失了大半。其实再仔细想想,他和她一样不也都是供人差遣的奴婢吗?他附和主子也是人之常情,那么,迁怒于他又有什么用呢?
凌侍卫抬头冷冷看了她一眼,目光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动了动嘴唇却什么话也没说。
到了半夜时分,天空居然下起了稀稀落落的小雨。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身上,沁沁的凉。那罗从来都不喜欢下雨天。这样糟糕的天气往往会让她变得更加脆弱和敏感,看到自己内心深处最灰暗的一面,从而陷入某种伤感的情绪之中难以自拔。
到底…………要在这树上待到什么时候?
那位拥有美丽容颜的二王子,为什么偏偏会有颗如此残忍的心?
从行刑那一天开始,他似乎就注定成为了她的命中之劫。
她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人,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还不够吗?
上天究竟要折磨她到什么时候?
她也不过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凭什么要她承受这么多痛苦?
那一刻,压抑在心底的悲伤和委屈汹涌而至,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顺着她的眼角就流了下来。自从爹娘双双过世之后,她就一直都告诉自己要坚强,告诉自己无论什么困难都能熬得过去。
适应黑暗,那也是成为大人的一种方式。只不过,成为大人真的是件很辛苦的事。努力强撑着做出大人的样子……真的好累,好累。她真希望什么也不用想,真希望之前发生的一切只是噩梦,真希望还能继续躺在母亲怀里撒娇,真希望……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索性……就趁着现在好好发泄一下吧。
有时候,就连哭泣也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就在她哭得最痛快的时候,忽然有一件黑乎乎的东西由下而上飞了上来,正好将她的身体罩在了里面。那罗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那天外飞物居然是凌侍卫的外袍!她大吃一惊,不明所以地低头望向凌侍卫,却见到对方迅速转开了脸,显然不愿和她有任何视线上的直接对视。
他是……………想让自己用这件外袍遮雨吗?
二王子身边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那罗微微发着愣,拽紧了那件外袍一时思绪纷乱,更加猜不透对方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止了。那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天边已泛起一点簌簌青白,原来不知不觉自己在树上已经待了一整夜了吗?看起来运气也不算太坏,打了个盹居然没从树上摔下来……她几乎都要佩服自己在瞌睡中还能保持身体平衡的本事了。
手触碰到披在身上的那件外袍时,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往树下一看,只见凌侍卫还直挺挺杵在那里。头发上,身上都是湿漉漉……此情此景令那罗心里不禁涌起几分愧疚,更是暗生悔意之前那样捉弄他。
这时,从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个略带焦急的声音,“那罗?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那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挪了挪身子,急忙探头望去……………………枝叶参差之间,伊斯达王子那一袭绛紫色的衣衫格外显眼,更是衬得他容颜昭秀眉目如画,华贵气度浑然天成。他面色沉静地走了过来,每一步都是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看起来漫不经心却是瞬间而至。
那罗只觉得心跳得厉害,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感动。见到大王子出现的那一瞬,紧绷的神经好像蓦的松弛下来了,那种突然想要流泪的心情差点又让她无法再次伪装坚强。她的眼前忽然模糊起来,眼前变得一片漆黑,直直朝着树下一头栽了下去,却出乎意料的落入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
伊斯达稳稳接住了她,俊秀的眉尖紧紧蹙起,像是在生气,口吻里隐隐有一丝责备的意味,“怎么跑到树上去了?”
她很想说话,可是喉咙里灼烧的难受,一开口就好像有一股锈味涌上来。
“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他的眼中似又含有几分怜爱,无奈道,“好了好了,先回去再说。”
“大王子,没有二王子的命令,恕在下不能让这个孩子离开。”一旁的凌侍卫却颇不识时务的拦住了他的去路。
伊斯达似乎这才留意到他的存在,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淡淡道,“原来二弟手下的人就这么没规矩吗?”
凌侍卫没有说话,还是固执的杵在那里。差不多是同时,大王子的贴身侍卫和宫人也匆匆赶到了此处。那罗半睁着眼,隐隐约约还辨认出了一脸担心的曲池。
伊斯达显然已不想和他多废话,“来人,将这个不懂规矩的东西拖下去杖责三十。二弟不管教,那么就让我这个做大哥的来帮他管教。”
宫人们显然有些惊讶,大王子素来温文尔雅,很少有这样生气的时候,更是几乎从不责罚手下的宫人们。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就是为了…………………不少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大王子怀中的那个小女孩。
“师父……”那罗用只有伊斯达能听见的声音低低唤了一声,“别……为难他……他把……自己的衣服……借给我了……”
凌侍卫似乎听到了她的后半段话,不禁抬头朝着她的方向望了一眼。
伊斯达看了看她裹在身上的外袍,面色稍霁,低声道,“那这次姑且就先饶了他。”说完,他瞥了被按倒跪在地的凌侍卫一眼,“这三十杖责就暂且记下,若下次再敢这样没规矩,一并算上。”
“大王子,还是让奴婢来抱着那罗吧。”曲池上前关切地开口道。
“不用。我自己来。”伊斯达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径直朝前方走去。
那罗乖乖地待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脑海里掠过他刚才所流露出的充满担忧的眼神,不知为什么,先前那些委屈犹如风卷轻烟,倏尔就散尽了……
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是有着在意她的人呢……
自己……并不是那么孤单的……
不是吗?
楼兰绘梦卷 12 成长(完)
毫无意外地,那罗再次病倒了。
仿佛陷于某种虚幻的梦境,她的意识像是一缕似断非断的轻雾,感觉到头很晕,耳边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还夹带着一些其他的杂音。她试图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沉重的抬不起来,直到听到了其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头脑才慢慢开始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的一瞬,映入眼帘的是伊斯达那神色温和的面容。她很想给对方一个笑容,但唇边的肌肉却是僵硬的扯不开。
“师父……”努力了半天,她才挤出了这么两个字。
“总算是醒了。”他的脸上露出了释然之色,“还难受吗?要不要喝点水?”
那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迟缓地点了点头。
伊斯达起身拿了一罐水又折了回来,顺手轻轻将她扶了起来,“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二弟也不小了,居然还那么胡闹。”
“我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她喃喃应道,“可能他太讨厌我了吧。”
“他也只见过你几面而已,更何况你不过是个孩子,又能有什么地方得罪他?”伊斯达顿了顿,“今早曲池告诉我说你彻夜未归,又有其他宫人说曾在达娜王妃那里见过你,我这才找了过来。幸好还没出什么事。”
“师父,刚才看到你出现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以为是……神仙显灵了呢。要是没有你的话,我看我都要变成一颗核桃了。”虽然病得晕晕乎乎,那罗还不忘再奉上两句花言巧语。
伊斯达不禁哑然失笑,“看看,怎么会有人讨厌你这样懂事的孩子呢?”他的语调里带了某种揶揄的意味。谁知话音刚落,他就看到那罗的神色似乎变得黯淡下来。那双充满稚气的琉璃色眼眸内隐隐浮起几缕幽光,竟是…………………那样的伤感。
一个只有八岁的小孩子,为什么会有这种令人心疼的眼神呢?
“话又说回来,你跑到那棵树上又是为了什么?阿宝不过只是个借口吧。”他感到心里有点不舒服,于是装做不经意地转移了话题。
“我……”她夸张的皱起了眉,低低哼哼了两声,“师父,我忽然觉得好难受……头好晕……我看我得再睡一会……”
这些小小的伎俩哪能瞒过他?伊斯达的眼中飘过一丝促狭的笑意,伸手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放进了她的手心里。
那罗只觉触手冰冷,低头一看,原来那是一枚纹理极为细腻的孔雀石。蓝绿色的表面上还有深绿色的云带状花纹,在光线照射下恍若流云飞舞,比最绚丽的孔雀尾羽还要迷人,美得毫无暇疵。一条同色丝绳穿过了衬着石头的黑玛瑙底座,将它串成了一条可以佩戴的项链。
“这条孔雀石项链是给你的。”他的神情一派云淡风轻。
“给我?”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手里的石头,显然是相当喜欢。毕竟是个孩子,看到漂亮的东西还是难以抵挡诱惑。
“在我们楼兰,孔雀石素来有避邪和摆脱坏运气的能力,所以经常被用来做成护身符。”他眨了眨眼,“不觉得这很适合你吗?那罗。”
她的手指摩娑着那坚硬的石头表面,最深的心底却慢慢涌起了一层温柔。
“师父……为什么……要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傻孩子。” 他伸手拨开了她垂在额前的发丝,那修长的手指纤秀如骨瓷,精致的骨架轮廓看起来优雅无双。他的声音里蕴含着一丝轻浅笑意,“我都收你为关门弟子了,如果连个入门的礼物都没有,我这师父岂不是太吝啬了?”
她握紧了手中的孔雀石,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其实我爬到那棵树上,是想要看看达娜王妃到底长什么样子。”
他轻轻哦了一声,“是因为好奇?”
“师父,你知道巫医提古吗?”一说起这个名字,她的心就隐隐抽痛起来。
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当然知道。提古巫医的名字在楼兰几乎人尽皆知,他的医术相当高明,只是可惜……要是没有达娜王妃的孩子那个意外……”
那罗咬了咬嘴唇,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提古巫医,就是我爹。”
他显然有一瞬间的怔忡,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你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你的这双眼睛的确和提古巫医有几分相似。”他顿了顿,神色复杂地问道,“那罗,难道这就是你进宫的原因?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马上送你出宫。你根本就不了解这个王宫的险恶,一不小心就会丢了你的小命。”
“不,不是的,我进宫并不是为了这个。”那罗急忙矢口否认,“虽然我并不信我爹会出那样的差错,但这次进宫……完全是因为却胡侯大人和王后好心将我收留。”见他脸上仍有疑惑之色,她干脆将自己如何受叔叔婶婶欺凌,以及和却胡侯如何相遇的事都原原本本告诉了他。说着她还撩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了还遗留着不少伤痕的半截手臂,无奈地笑了笑,“看,这都是婶婶的杰作……”她其实并不喜欢这样诉苦。但是为了打消伊斯达的疑惑,只能将自己放在最可怜最悲惨的一方。
他的目光缓缓掠过了那些伤痕,一丝心疼在眼底稍纵即逝,声音也柔软了许多,“那罗,原来你受了这么多苦……”
“以前爹曾经和我说过,孔雀石就是我们的灵魂之镜,我们能通过它看清楚自己的灵魂。它拥有着我们所未知的力量。”她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容,“所以啊,以后我不用担心了,有小青保护我呢。”
“小青?”他微微挑了挑眉。
“我给这枚孔雀石起的名字啊。”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给它起了名字,它就会更听我的话。”
“不仅仅是小青。”他的眼睛变得温润,脸色柔和的像是要将她融化,“那罗,以后,还有我来保护你。”
那罗睁大眼睛,她望进了他的双眼,少年深邃的瞳孔中映着自己的身影,那里有的只是快要溢出来的温柔。
她的心里涌动着酸楚不已的冲动,只能咬紧嘴唇不让那脆弱的液体滚下来。
此时此刻,在她面前的这个少年并不是高高在上的王子,
而是可以值得信赖的人。
至少,现在可以。
这是否是佛祖给予她的最后安慰呢?
窗外又下起了雨,冰冷的雨丝随着凉风吹进了房间,飘落在她的脸上。
不知为何,却并不感到寒冷。
接下来没过多久,楼兰王很快就迎娶了两位新王妃。匈奴新任的呴犁湖单于生性并不好战,再加上天灾连连,匈奴暂时也无意与汉朝正面为敌。而汉朝自漠北大战后也是元气大伤,更是无力再战,所以这一段时期西域各国表面上看倒还算平静。王庭的国事家事已令呴犁湖单于焦头烂额,他根本就无暇来理会远嫁楼兰的达娜王妃了。
少了匈奴单于这个强有力的靠山,达娜王妃的势力顿时减弱了不少,楼兰王去她那里的次数明显少了起来,就连那些宫人们也不复之前的殷勤。往日热热闹闹的寝宫,如今变得门可罗雀。先前嚣张跋扈的达娜王妃一改往日的性情,终日深居简出,在宫里几乎都见不到她的身影。
时光过得飞快,转眼就过了大半年。今年楼兰国的春天,来得比往年任何时候都早。一碧如洗的天空中漂浮着朵朵白云,孔雀河边的胡桐白草郁郁葱葱,芦苇在春风中摇曳生姿,宛若风情万种的安息舞娘。大片大片的胡杨林枝繁叶茂,偶尔有几只小鹿穿过林间,惊起了一群在树上觅食的小鸟,扑腾着翅膀鸣叫着冲向天空。河面上波光粼粼,渔夫们披着金色的阳光,划着独木舟捕鱼。街道两旁华美的建筑比比皆是,人流熙熙攘攘,不同国家的语言此起彼伏,一拨一拨的驼队来来去去,各国商人们携带着大量钱币和货物寻觅着当天的落脚之处。
这是繁华的楼兰王国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此刻的楼兰王宫里也是一番春意盎然,青翠的幼芽纷纷探出头来,生气勃勃的绿意明润的就像是要滴出来。起风时有细小的草叶从空中飘过,在柔和的光线下漫天飞舞。
一位大约八九岁的女孩正坐在树下吹奏着筚篥。她的浅茶色头发宛如丝缎般闪闪发亮,配上她那双美丽的琉璃眼眸,看起来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而她身旁的少年更是容颜昭秀,姿态风流,沐浴在洁净的晨光中看起来就像是一幅如梦似幻的画卷。只是如果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少年的嘴角却轻微抽搐着,甚为遗憾的破坏了这和谐的一幕。
女孩偷偷一瞥眼显然留意到了少年的表情,下意识地将筚篥从唇边拿开,鼓起了腮帮埋怨道,“师父,我早说过了,我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潜质嘛。你看我都学了大半年了,还是没什么长进。”
少年揉了揉自己的嘴角,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唉,想不到我伊斯达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那罗啊,这样吧,我看接下来你就……………”
…………接下来你就不用学了?那罗心里顿时一阵激动,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了对方的后半句话,“接下来你可更要多加练习,我会抽出更多时间来督促你的。”
“诶?”看到她的笑容僵在脸上,伊斯达的眼中飞快掠过了一丝笑意。
那罗随即转了转眼珠道,“师父,其实我学到这个程度也不是一无用处,至少将来你们去狩猎的时候带上我就有用武之地哦。”
“哦?”他好整以暇地弯了弯嘴角,等待着她的下文。
“到了那里我只要一吹筚篥,这树上的鸟儿还不像下雨一样掉下来?别说鸟儿了,就连狮子老虎都抵挡不住我的魔音贯耳呢。”
伊斯达不禁哑然失笑,伸手轻轻敲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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