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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绘梦-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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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女儿,阿娅这才余怒未消地哼了一声,“行了,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不过该罚的还是要罚,今晚就让她睡院子后的羊圈,没我的允许不准进屋子!”
男子面露为难之色,“可是阿娅,这晚上寒气深重,万一……”
“要不然你也给我滚出去。”阿娅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进了里面的房间,顺手还重重关上了门。
半晌男子这才低低叹了一口气,哑声道,“对不起,那罗。你婶婶自从搬到这里之后就性情大变,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到了你的身上。是叔叔没用,让你受委屈了。”
那罗动了动嘴唇,低声道,“叔叔婶婶没有赶我走,我该感激才对。”
“那罗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只可惜啊……”他顿了顿,又迟疑地问道,“他们……去得可安详?”
那罗自然明白他指的他们是谁,不禁眼圈一红,神色黯然地点了点头。
“喂喂阿善,你听说了吗?”门外忽然传来了邻居老三的声音。叫着那罗叔叔的名字时,老三的声音显然有些莫名的兴奋。
阿善连忙应了一声,“什么事?”
“听说今天有一支汉使队伍在附近被劫杀了,啧啧,好像是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阿善倒有些不以为然,“这也不是新鲜事了。我们楼兰人又不是第一次劫杀汉使和商队。丝绸之路的南北两道都要通过我们楼兰所控制的地方,有人频起谋财之心也不稀奇。况且我们现在有匈奴做靠山,楼兰国当前最受宠的王妃也是来自匈奴,杀几个汉使没什么大不了。就算是大汉的天子也鞭长莫及。”
“这次不是我们楼兰人干的,是匈奴骑兵。也活该这些汉人倒霉,碰到我们说不定还能留下性命,容貌清秀的多半会被卖身为奴。碰到匈奴人那是根本别想活下来了。”
阿善还想说什么,却听到里面的妻子不耐烦的叫他进去,只得赶紧收了声。在进房间前他又为难地看了看那罗,“那晚上……”
那罗垂下了眼睫,“以前又不是没睡过。叔叔请放心,我死不了。”
说完,她就转身出了屋子,径直走向了院子后面的羊圈。羊圈子里的几只羊,现在差不多就是叔叔家的全部财富。之前每次惹了婶婶生气,也必定是被赶到这里与羊共眠。
还没踏进羊圈前,那罗就惊讶地发现了地上有几点暗红色的血迹。起初她还以为是羊出了什么事,直到拔开了角落里的草垛,她才明白那些血迹的由来。
在浅黄色的干草上,竟然躺着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少年。乌黑的长发散乱地落在两侧,犹如黑夜里最迷幻的梦境徐徐铺开,有几络细碎的发丝垂落于额前,将他那莹白的肌肤映照的更是如初雪暖玉。黛青色的双眉微微蹙起,仿佛轻风拂过的春日柳叶,纤细而清丽。而与这般美丽容颜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他满身的血迹斑斑。
看起来…………这位少年是受不了不轻的伤。
从窗外透进来的冷冷月光,恍若深秋时节的湖水,在昏暗的羊圈内轻轻荡漾,反射着极其微弱的光亮。
………………………………………
尽管那罗只是个年仅七岁的小姑娘,但幸好她从小就看惯了父亲替族人处理伤口的场面,所以也并不是太惊慌。当害怕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之后,她定了定神,急忙弯下腰查看那少年的伤势。只见他的右手臂和后背各被砍了一刀,其中手臂的那道伤口深至见骨,但所幸这两刀都没有伤及要害。最为严重的应该是他左肩上所中的那一箭,箭头看起来入肉极深,若是轻易拔出来他说不定就会命丧当场。
那罗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愣了几秒后决定先帮他止血再说。
她回忆起父亲以前常用的止血方法,于是就依样画葫芦,取了些柴草烧了灰加水调成糊状,小心翼翼地抹在了他的伤口上。
或许是由于触及痛处的关系,少年忽然低低发出了一丝呻吟,长睫紧敛,如同破蛹而出的蝴蝶受了惊般密密地颤动着,缓缓露出了蝶翼掩映下的狭长双眸,那深邃的瞳仁透出了一种平静中暗藏凌厉的漆黑。
从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开始,那罗就没有再移开自己的目光。
这是一双多么美丽的黑眼睛。那一点生动的黑色就像是钻进了她的心里。即使过了很多很多年,纵然她已经忘却了他的容颜,也绝对不会忘记那双眼睛在暗夜中所闪耀的光芒。
“是你……………帮我止了血?”少年的目光落在了已被处理过的伤口上,眼眸深处迅速闪过了一丝讶色,显然并不能相信这一切是眼前的小姑娘所为。由于受了伤的关系,他的语气听起来极为虚弱乏力,但神思意识倒还算是清明。
“我的阿爹以前是族里的巫医,所以我也懂一些简单的止血方法。”那罗指了指他的肩膀,“可是这里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阿爹曾经说过,这个是不能随意拔出来的,否则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危及性命。”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小小年纪就……”少年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要以深呼吸来稍稍缓解一下伤口的剧痛。再抬起头时他的脸上已露出了警惕之色,“那么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吗?”
“没有。”那罗答得干脆,“我也不会告诉其他人的。不过你的伤……如果不尽快处理的话是会死的。”
少年伸手握住了插在肩上的箭翎,沉吟片刻后提了个莫明其妙的问题,“对了,你有匕首之类的利器吗?我想借用一下。”
那罗想了想,二话不说就转身飞快跑出了羊圈。等她连奔带跑折回到了这里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把镶嵌着绿松石的匕首。
“这是我阿爹留给我的匕首……你看能用吗?”
少年微微抿了抿苍白的嘴角,强提了一口气再次发出了声音,“多谢了。那么接下来,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少年正视着她的眼睛,漆黑的瞳仁中蕴含着奇特的暗光,“请你用这把匕首帮我将这支箭剜出来。我的右手受了重伤,没法用力,所以只能请你帮忙了。”
听到他的话,那罗不禁吓了一跳,第一个反应就是摇头,“你是说剜肉取箭?不行不行!我以前是见阿爹用过这个法子。可是那必须先用曼佗罗和莨菪子做的麻药镇痛才可以啊。不然你会活活疼死的!”
少年的眸光一暗,面无表情地侧过了脸,“我挨得住。”
“但是……”那罗露出了一脸的为难,“我从来没做过这个……”
“没关系,只要将箭剜出来就行。你是巫医的女儿,这对你来说并不是那么难的。”
“可是我只是看过阿爹行医,最多也就是和阿娘一起帮阿宝接过骨……”
“那就行了。“少年有点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就把我当成阿宝好了。”
那罗面色尴尬地小声回了一句,“可是……阿宝是我家的小狗……”
少年的神色有短暂的一滞,似有些无奈地问道,“那你帮你家阿宝接骨时用了麻药没?”
那罗摇了摇头,”阿爹说麻药提炼出来不容易,所以不让阿宝用。”
“那阿宝死了没?”少年捂住了胸口,只怕再说下去自己要吐血了。
“没……”
“那么我也不会死。”
那罗盯了他一阵子,“我真的没把握。而且,真的会很痛……你受得了吗?”
“放心。比这更痛的失去亲人之痛我都经历了。这些小疼痛又算得了什么?”他的眼角深处浮现出令人不易察觉的伤感。
他的话骤然触动了那罗内心深处最脆弱的部分,仿佛有一圈一圈水波荡漾开去,沉淀下了层层叠叠的悲哀。同样失去亲人的她,对眼前的少年难免就这样滋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怜惜之情。
她一咬牙道,“好,那我就帮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万一你死了千万别来找我。”
少年垂下了眼睑,似是要遮掩住一丝极淡的笑意,“放心。我做了鬼也不找你。”
那罗这才放心的点起了一支蜡烛,学着父亲的样子先将匕首搁在烛火上烧了烧,随即用它割开了少年肩膀上的衣衫。直到这时,她才算是看清了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尽管血已被暂时止住,但那皮肉外翻血肉模糊的样子还是令她的手微微一抖。匕首虽然握在手中,却怎么也刺不下去。那罗不禁抬眼望了少年一眼,但他看着她的眼神只表达出一个意思:快点动手。
深深吸了几口气,那罗举起了匕首,对准伤口缓缓扎了进去。当冰冷坚硬的刀身和滚烫柔软的皮肉刚甫一接触的刹那,她明显感到他的身体痉挛了一下。
“继续。”少年皱了皱眉,似是对她忽然停了下来有所不满。
那罗犹豫了一瞬,索性横下心来,将刀尖往旁边一拉………………少年疼得全身发抖,却还是紧咬牙关,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仿佛正在压抑着剧痛。
“很痛吧?你忍忍啊……”那罗的心里又是一慌。
“看到箭头了吗?”待她捣鼓了一阵后,少年忍痛开了口。他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和本人年纪不仿的平静。
“看……看到了。”她只觉得自己的手直发软。
“很好。将旁边的皮肉剜开,然后待箭头就松动时将它轻轻取出来。”少年表现出来的镇定令那罗相当吃惊。看他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可这份从容冷静却是让很多大人都自叹不如吧。
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历?
她应了一声,小心地剜开了箭头旁边的肌肉。每剜一下,那疼痛就如同夏季阵雨,一阵连着一阵重重打在少年身上,痛得他气血翻涌,险些晕了过去。
“你若是太痛就喊出来,阿宝那时就叫得可大声了。”听她这么一劝,少年更是紧紧抿住了嘴唇,死活都不发出任何声音。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死寂之后,那罗好不容易终于将那支箭取了出来。在看到箭柄上的花纹时,她不禁一惊,脱口道,“是匈奴人的箭?”
楼兰绘梦卷 03 逃亡(完)
那罗等了一会,却没听到对方的回答。她下意识地抬头一望,只见少年面白似纸,双眼紧闭,唇色惨淡,已然说不出话来。照他的伤势来看,能强撑这么久算是相当不容易了。此刻少年的身体和精神就像是到了一个双重极限,刚才的剜肉取箭终于令他耗尽了差不多最后一丝元气。
他那漆黑的长发如同一股幽幽冷泉流泻在地面上,被自己的鲜血染上了点点的暗红色,沉重的黑色与浓稠的红色交织在一起,显现出了某种极为残忍诡异的美感。月色如雪,映照出了他那雅致出尘的面容,如同漫长的夜里漫长的梦,令人不禁心生虚幻之感。
“你就先暂时在这里待两天养伤吧。反正我叔叔婶婶也从不进这羊圈,不会有人知道你在这里的。”那罗边说边把旁边的干草盖到了他的身上。
少年还是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罗替他处理完伤口之后吹灭了蜡烛,熟门熟路地走到了羊圈的角落里,往干草堆里一靠就倒头睡了下去。
月亮不知何时隐入了云层中,她所能见到的只是一片漆黑…………就像是望不到底的深渊。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又怎么可能入睡。
在短短一天里,她失去了最爱的至亲。
也是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
那种茫茫天地间仅剩下自己一人的孤独感和恐惧感,是用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的。
这一晚,那罗辗转反侧彻夜未眠,其间还起来探了两次少年的鼻息。幸好对方的呼吸还算平稳,才让她稍稍放下了心。
看样子,他的命算是保住了。
这多少缓解了一些她心中的悲伤郁卒之情。
天刚蒙蒙亮,那罗就像往常一样准备去孔雀河附近多水草的地方放羊。如果再晚点起来,婶婶多半会将她骂个狗血喷头。这些粗活她以前从没沾过手,但现在一切早已今非昔比。前不久因为走失了一只羊她还被婶婶狠狠毒打了一顿,到现在手臂上的疤痕还清晰在目。所以,尽管脚上的伤依旧疼痛难忍,但现实的残酷还是让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临出发前,她还不忘用剩下的干草将少年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这样即使有人进了羊圈,也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出了门,她抬起头,只见天空中弥漫着一种朦朦胧胧的浅灰色,云层的边缘已隐约呈现出了一片极淡极淡的明紫。
天,很快就要亮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告诉自己一定要继续撑下去。
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已经离开了。
所以,她更要好好爱自己。
比…………………任何人都要爱自己。
放羊回来时,婶婶已经用完了晚饭,只给她留下了一把蚕豆和一堆鱼头鱼尾。那罗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残羹冷炙,反正吃了这么多天也没被饿死。寄人篱下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她往嘴里放了几颗豌豆,想了想又将剩下的先放到了旁边。
“姐姐,姐姐……”一个细细软软的声音忽然传入了她的耳中。那罗回过头,只见身后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孩正冲着她招着手。如果说在这个所谓的家里还能感受到那么一丝丝温暖的话,那就是来自她的这个小堂妹洛伽。洛伽的长相随叔叔,所以和她也有几分相像,尤其是那双琉璃色的漂亮眼睛,几乎就是一模一样,就像是黎明到来时天空所呈现出来的明暖色调。
“姐姐,这个给你。”洛伽将半块干巴巴的面饼递到了她的面前。
那罗有些无奈地将面饼推了开去,“洛伽,你又把自己的那一半留给我了?姐姐不是说过了吗?以后不许再这样做。”她的小堂妹虽然年纪尚小,很多事也懵懂不明,但对她却是非常友善,经常会留下自己食物的一部分,偷偷来拿给她。
“姐姐吃……洛伽吃不完……”妹妹才不管她说些什么,将面饼朝她面前一放就飞快跑了出去。
那罗愣愣地看着那半块面饼,一股触及心尖的感动霎时涌了上来。这小小的面饼仿佛拥有着温柔的令人动容的力量,从她的心底慢慢地渗透到眼睛里,惹得她的眼眶不禁一阵发酸。
当那罗再次走进羊圈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只打制粗糙的木碗和一罐清水,碗里装了一些蚕豆和半块干巴巴的面饼。令她感到欣慰的是,少年已经醒来了。而且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他的精神似乎也比之前好了那么一点。
“都一天了,你也饿了吧?我给你带了点吃的。”那罗边说边将碗端到了他的面前。
少年往碗里瞥了一眼,声音听起来也恢复了点元气,“你们平时吃得都是这些吗?”
那罗摇了摇头,“像我们这样住在这个角落里的平民,就连吃面饼也是很奢侈的。在我们楼兰,麦子是相当珍贵的食物,所以用麦子做成的食物,并不是经常可以吃到的。不过像鲜鱼什么的因为数量多,所以就比较常见了。”
少年似乎有些惊讶,于是没再说什么接过了那块面饼吃了起来。
那罗坐在对面看着他,也没出声打扰。房间里暂时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唯一能听见的只有少年轻轻咀嚼食物的声音。见他差不多已经吃完了这些食物,那罗忍不住问了一句,“对了,那支射中你的箭好像是匈奴人的,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呢?”
听到匈奴人这几个字,少年的身体忽然变得僵硬起来,尽管已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眼中的一丝悲愤还是泄露出了他真正的感受。他连喝了几口水,借此平缓了一下心情,缓缓开口道,“在下是大汉北地郡义渠人,自小就跟随叔父学习西域各地文化。这次叔父作为使者出使月氏国,特地带上了我,期盼我在旅途中有所收获,没想到经过此处时遇上了匈奴骑兵,”说到这里时,他停顿了一下,“整个使者团几乎都被杀,我……可能是唯一的幸存者。要不是叔父舍命相救,恐怕我也在劫难逃。”
那罗心里一惊,忽然回想起了之前邻居所说的话……………那么说来,这少年就是来自那支被劫杀的汉使队伍了?
怎么会这么巧!
怪不得她觉着对方的容貌打扮都有所不同,原来他是位汉家少年。
少年看了看她,神色缓和了一些,“这次多得你的相救,大恩不言谢。日后倘若有机会,定当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请问能告知在下你的名字吗?”
“我叫那罗,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在下姓傅,单名一个昭字。我自幼丧父,幸得叔父收留在府上,才避免了我们母子的颠沛流离之苦。”
听他这么一说,那罗不由又抬眼打量了他几番。尽管这位少年说自己身世坎坷,自小就被亲戚收养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但奇怪的就是,他即使在此刻的落魄中却也丝毫不失汉家公子的贵气。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而绝非小门小户中能够培养出来的贵气。
“傅昭?”她目光澄静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好,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傅昭垂下了眼睑,像是有意无意避过了她的目光,“我也记住你的名字了。那罗。”
那罗微微抿了抿嘴角,“那么,为了你的母亲,你也要赶快好起来。这里我怕你是不能待得太久,万一被别人发现的话你就没活路了。”
傅昭了然地点了点头,“只要伤势略有好转,在下就会立刻离开这里。”他扶住了自己的伤口,似是泛起了一丝苦笑,“但现在……”
“现在你这样离开当然是送死了。”那罗立即摇头,对他的回答予以否决,“我今天打听过了,过两天会有一支汉人的商队从月氏国经由我们楼兰回长安,据说这支商队的老板和楼兰王颇有些交情,所以来去经商都相当顺利。我寻思着就请他们将你带回长安。这样的话,一路上你也能有个照应。”
傅昭的眼中明显表露出了颇为惊讶的神色,脱口道,“那罗,你真的是只有七岁吗?你的爹娘有没有说过你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比起他那个同样只有七岁的堂妹,这个女孩的心思细密程度着实令他感到吃惊。
那罗的睫毛轻轻往上一扬,掀起了一丝明媚的流光,“你怎么会知道?我以前是听爹对娘说我比其他的孩子想得多想得细。”
傅昭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一不小心扯动了伤口,面色微微一变就没有再出声。
“这两天你暂时还是先待在这里,叔叔今早去了匈奴,婶婶应该也没这么快发现你。一有消息的话我就想办法让你离开。”那罗说完就拿着空碗走了出去。
今晚的月光格外清亮,将世间万物映照得如同浸润在一片银白色的湖水之中。从远处吹来的一阵热风拂散了这片如水月光,恍然间,似有千万片碎裂的光华散落在了幽幽暗夜里。
那罗经过叔叔房间的时候,忽然看到婶婶笑着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赶紧过去。尽管对婶婶罕见的“友善”态度表示出了怀疑,但她只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进了对方的房间。房间里除了婶婶外,还有一个年纪大约在四十岁左右的女子。女子的衣着普通,面相五官也没有特别之处,但一双太过锐利精明的眼睛却是与她的整个打扮格格不入。
婶婶二话不说就将那罗拉到了那个女人面前,抬起了她的下巴以便让那个女人看个清楚。
那罗吃痛皱了皱眉,一时还没弄清婶婶到底要干什么。
那个中年女子仔细端详打量着那罗,眼底眸光一闪,幽幽道,“果然是个美人胚子,这眉眼和她父亲倒是有七八分相似。”
“那是自然。我大伯被誉为楼兰第一美男子,他的女儿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婶婶笑着附和道,迫不及待地又问道,“那么,你觉得…………………”说到这里,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沉下脸对着那罗冷声道,“好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出去吧。”
那罗应了一声就乖乖出了房间。但她走了没几步就折转了身,小心翼翼地附耳在窗边继续偷听她们的对话。
“你也看到了,这孩子长大将来必定是个绝色美人,相信一定会为你招来更多客人。提娜,这笔买卖绝对是合算的。难道你还要犹豫?”
“的确是美人。只是……我觉得这孩子看起来并不是容易顺服的性子。”
“哎呀这你就错了,这孩子着实听话的很。而且就算她性子不够顺服的话,你那里让姑娘们顺服的法子还不少吗?行了行了,你若是没兴趣的话那我就另找他人……”
“我又没说不买。好,那我就买下她了。这是订金,三天后我来带走这孩子。另外,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到时不要出什么岔子。”
“放心吧,一切都会安排好的。”
那罗在窗外听得冷汗泠泠,刚才她就是因为觉得不对劲才折转,可无论如何没想到婶婶居然是想要卖了她!而且听起来那绝对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毕竟那罗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在这一刻也不禁乱了心神,不知该怎么办好。她从不知道婶婶会那么憎恨她,平时毒打辱骂也就算了,她都能一一忍受,可……她实在无法相信婶婶竟然狠心到要将她卖掉才甘心……
偏偏事情又那么不凑巧,叔叔今天一早就去了匈奴,要半个月后才能回来。看来婶婶早已计划好了一切,就是想趁着叔叔不在的机会将她卖掉……
怎么办?这下她该怎么办?
楼兰绘梦卷 04 欺骗(完)
天高云淡,晨光微曦。初升的阳光照耀着千百年来历经风雨的楼兰大地,也洒落在了一夜未眠的那罗身上,映得她的眼底隐约呈现出了某种金褐色的光芒。
在床上翻来覆去思索了一整夜,那罗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要离开这里。
几天之后将会过境的那支汉人商队或许就是个带她离开的好机会。
这个仓促的决定有些对不住叔叔,但眼下却也是她唯一可以想到的办法了。
坐以待毙,绝对不是她那罗的性格。
第二天一早,那罗还是像往常那样出去放羊,并未在婶婶面前表露出半点异样情绪。到了傍晚时分,她将剩下的晚饭后又留下了一部分,趁着婶婶入睡后溜进了羊圈。今天不知是不是婶婶发了善心,为她准备的晚饭居然是几个热乎乎的面饼。
少年的精神似乎比起之前稍稍好了一些,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如纸。静静坐在草堆上的他,乌黑的长发如海藻般散落,看起来就像是一株在暗夜中含薰待清风的雅致墨兰,散发着淡定的令人吃惊的美丽。
“傅昭,今天你有没有觉得好些?”那罗将食物放在了他的前面,面带关切地问道。
傅昭面色温和地点了点头,“伤口好像没那么疼了。这两天全劳那罗你费心了。我看我应该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那就好。因为,我们可能要提早离开这里。”那罗正在迟疑着要不要将那件事告诉他时,忽然抬眼发现他正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这里……怎么了?”他的目光似乎无意落在了她手背上……………那里有一长道刚刚愈合不久的伤痕。
那罗微微一愣,立即故作若无其事状,“没什么,是前些天婶婶不小心用热水烫伤了我的手而已。”
“那罗,你的爹娘呢?”他的目光迅速扫过了她想要掩饰的其它伤痕,幽黑的眸子敛起了一道意味不明的暗光。
“爹娘?”她垂下了眼睑,用浓密的浅茶色长睫遮住了自己的情绪,“遇到你的那一天,就是我的爹娘被当众处死的日子。我爹他是楼兰最好的巫医,可他们却说我爹胡乱用药害死了达娜王妃的孩子……”
说到这里,她突然收了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爹娘被砍头时那血色飞舞的那一幕,仿佛一个巨大沉重的梦魇压迫着她的胸口。
始终挥之不去。
傅昭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忽然缓缓伸出了手,一点一点,如时光轻轻蔓延,直到………………触摸到了那道淡粉色的伤痕。
“你知道吗?在我们大汉,有一种相当特别的树木。它的叶子红如火,明艳如朝霞。经过了冬天的冰冻风霜,春天的繁华纷呈,夏天的酷热炎炎,到了秋天,那伤痕累累的叶子会全部伸展开来,就在那一瞬间,呈现出令人惊叹的美丽。它的名字…………叫做枫树。”他的黑色眼眸渐渐变得如甘泉般温润,“那罗,人,也是一样的。”
那罗怔在了那里,一种说不清的柔软渐渐包裹住了她的心脏。尽管伤口因为他的触摸隐隐约约作痛,可随着疼痛而来的,却是阵阵令人伤怀的温柔。忽然,她感到一滴温热的液体沿着冰凉的脸颊轻轻滑落,又很快如同雪地里的脚印般消失在唇边……
“如果有一天,我也能看到这种枫树就好了……”她喃喃低语道。
“那你就跟我走。”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冲动地说出这句话,或许是因为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亦或是她的凄凉身世在某一刻触动了他的心。
听到这句话时,那罗似乎一下子回过了神,忙转移了话题,“对了,我差点给忘了。今天去放羊的时候我已经打听过了,那支汉人商队可能明晚就会经过这里,不知到时你的身体吃不吃得消?”
傅昭顿时面有喜色,极为干脆地答了三个字,“没问题。”
那罗刚刚离开羊圈,就凑巧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匆匆往外走。在暗夜里她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但大致上还能分辨出那个女人应该是婶婶。
真是奇怪了,这么晚婶婶要去哪里?难道婶婶还有什么瞒着叔叔的秘密不成?
怀着困惑不解的心情,她也悄悄跟了上去。
只见婶婶没走了多少路,就拐进了旁边一间简陋的房子里。那罗心里更是疑云陡生,那间房子常年无人居住,婶婶怎么会单独来到这里?她越想越不对劲,疾步上前,弯腰躲在了窗下仔细聆听着里面的动静。
“我已经照你所吩咐的做了。提娜付了定金,两天之后就会带走那罗。”婶婶的声音并不意外地从房内传出,“不过,这样真的可行吗?将她卖给提娜,将来的生活恐怕就是堕入了无间地狱……你真的忍心将自己的亲侄女推入火坑吗?”
那罗心里一惊,婶婶说什么?亲侄女?那么婶婶偷偷要见的人是…………………
就在这时,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不然你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轰隆隆!就在这时,天边忽然打了一个惊雷,原本还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没有丝毫征兆地哗哗下起了大雨。
那罗只觉得自己耳边嗡嗡作响,但还是竭力想要听清对方接下来说的话。
“大哥两脚一伸将这个烂摊子推给了我,我们受了他的连累失去了全部财产不说,居然还要帮他养这个孩子,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本想借你的刁难让她自己识趣离开。但看起来却是毫不奏效。我也是逼于无奈才出此下策。”
“在邻居们的眼里,我是个恶婶婶,你可是个心疼侄女的好叔叔呢。可实际上谁又知道,最希望她消失的人,其实就是她的好叔叔。”婶婶略带嘲讽地笑了起来,“这一次,大家也只会以为是我趁你不在使坏,对你的好名声可是并无任何影响。”
“阿娅,我知道委屈你了。但你也知道我一直想让阿三的爹介绍我去他大伯的商队,他素来同情我和那罗,所以这做恶人的事,只能交给你了。”
“谁叫我是你的妻子呢,我还等着将来再和你过上当初的好日子呢。”
两人低语了几句,又轻轻笑了起来。
血色从那罗的脸上迅速褪尽,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却发现自己的指尖早就凉如寒冰,那森森凉意肆无忌惮地遍布全身,直达她的心脏深处!她的整个身体仿佛被牢牢冻在了原地,就连奔流的血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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