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恃宠生娇-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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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戴九旒冕的样子,那冠冕定会衬得他更加贵气逼人。
  可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她愣是没有抬头,最后只看到一个背影。
  素云把若澄的头冠摘下来,若澄觉得脖子一下子舒服了,手撑着脖颈四处看了看。这北院的主屋比她原先住的东院宽敞许多; 这是内室; 外面有明间; 东西各有次间; 跟留园的主屋类似,但规格又都小了一些。东西都是从东院搬过来的,只是添置了一些崭新的家具。
  若澄坐在千工拔步床上,据说这床是宫里头定做的,由皇后娘娘亲赐,围屏上雕刻的石榴花,寓意多子多孙。
  王府只有留园有汤泉水,并且是活水。其它各处沐浴还是得烧热水。净室里头放着个大木桶,赵嬷嬷命人抬了热水进来,恭请若澄去沐浴。若澄虽然小时候就住在宫里,但她并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还是给人行礼的时候多。她想让赵嬷嬷像从前一样,但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自此以后她不仅仅是她自己了,她也代表着晋王府的女眷。虽然她年纪小,但规矩不能乱了,否则王府上下都得跟着乱。
  她脱了里衣,扶着素云沉到大木桶里,热水包裹全身,舒服极了,可她到现在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所处的地方和在经历的事情像是梦境一样。她终于嫁给他了,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陪在他身边。若澄闭着眼睛沉到水里,想着一会儿朱翊深回来,他们还要圆房,不免又紧张起来。
  前几日沈如锦回沈家来给她送添箱,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别由着男人在床上胡来。她嫁给徐孟舟那会儿,除了头一晚他被灌醉,之后几日几乎都下不来床。
  若澄觉得徐孟舟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并不像是这样的人。沈如锦却把领口的几个吻痕给她看,说男人越是平日看起来正经,床上越凶。
  若澄想了想朱翊深一贯冷淡的表情,实在想不出他在床上凶起来是什么模样?毕竟兰夫人离府的时候,可还是完璧之身呢。
  前院宴席正开,名贵的菜色端上桌,好酒开坛,气氛一下便热烈了。朱翊深刚才一路走过来,宾客都起身行礼,但是很多座位都空着。三位阁老都没有来,只派了家中的子孙过来撑场面,有些人干脆只备了贺礼,连人都不露面,恨不得与他撇清关系。
  在场的都是些不在机要的官员和一些不来说不过去的皇室宗亲,席位上坐的人稀稀拉拉的,每桌都没有满。温嘉倒是给足他面子,亲自过来了,还送了一对玉如意。
  朱翊深跟温嘉喝了一杯,温嘉是武将,倒也不拘泥于小节,跟同桌的几个部属聊得兴起,拉着朱翊深要一起拼酒。朱翊深借口不胜酒力,走回堂屋里的主桌。同桌的都是些德高望重的老臣和皇室宗亲,敬了几杯酒以后,便静悄悄的吃菜。朱翊深脸上的神色很冷淡,旁人也不敢跟他搭话。
  这样大喜的日子,皇帝没有任何表示,太子也没到场祝贺。虽然人人都知道朱翊深如今失了势,可一场喜宴就能看出他的处境到底有多坏。娶的王妃是个孤女,家里没有背景。这要是搁在别的亲王身上,估计做个妾室都难。
  等酒宴结束,陆续送走宾客,朱翊深正要返回北院,李怀恩领着宫里的一个太监到了他面前。朱翊深认出他是东宫的太监,问道:“这么晚了,何事?”
  那太监跪在地上:“王爷赎罪,太子本来要来贺您大喜,可是要出宫的时候,太子妃身体不适,把太子给拖住了。太子只能命小的来送贺礼,再赔个不是。”
  年前朱翊深就听说太子妃这一胎胎位不正,有些凶险,所以一直让宫里的太医拿药养着,因此也不以为意:“你替本王谢谢太子。”
  那太监着人放下礼物就告辞了。
  王府的下人正在前院打扫,朱翊深恍惚间记起年幼的时候过生辰,父皇在宫中为他摆宴,那时候满朝文武都来贺他,礼品堆得跟山一样高。他依偎在母亲身边,虽然并没有把那些名贵的东西当回事,可那样喧闹的场面,那般众星拱月的感觉,跟现在冷冷清清的庭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算是前世大婚的时候,因为娶的是苏家女,场面也比现在热闹许多。这一群趋炎附势的人,不过是看他如今没落,不愿给他脸面。
  他自嘲地笑笑,他没有怨过父皇把皇位传给皇兄。可皇兄一直视他如眼中钉,父皇要他守这江山的时候,就不曾想过他要如何自处吗?
  一朝被捧上云端,一朝摔入泥泞,当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明白权势的意义。说不在意,说不去争,可他生而不凡,曾站在人间的至高之处,俯瞰一切,这一生难道就真的甘愿如此下去?男人对于权势的欲望,就犹如生命之火,除非到死,否则很难熄灭。
  李怀恩默默地举着灯笼给朱翊深照路。他知道王爷有心事,大概是今日来参加喜宴的人实在太少了,硬生生地减了几分喜气。京中的那些官员最会攀高踩底,看到王爷如今不得势,连表面上的工夫也懒得做。王爷是堂堂亲王,今夜的事传出去,脸上必定无光,京里的人会更轻视他。而宫里的那位,估计巴不得看到这样。
  不知不觉,朱翊深走到了北院。那里亮着暖融融的灯火,他的心里才有了点真实的感觉。就像当年他远征归来,满身疲惫,看到母亲宫殿前的宫灯,便精神一震。有个人在等他,这世上还有个人需要他。
  若澄正坐在内室的暖炕上看书,早春的晚上还有些冷,窗户紧闭,案头点了两盏烛灯。她在里衣外又披了件素底的大袖衫。头发刚刚烘干,随意地挽成髻,插着一根兰花的玉簪。她不时回头看看门,直到听见碧云喊了声:“王爷。”
  若澄想象中,朱翊深应该会被灌很多酒,还让素云去备了醒酒汤。听到他回来了,连忙下了暖炕去迎,却看他面色如常,和往日没什么不一样。
  朱翊深看见她穿着就寝时的里衣,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浑身透着一股慵懒干净的气息,感觉喉咙有些干燥,顺势走进西次间,将外裳脱给李怀恩。
  若澄跟了进去,朱翊深回头问道:“你怎么还不休息?”
  “在等王爷回来。”她帮着李怀恩给他脱衣裳,朱翊深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白嫩的脖颈和瘦削的锁骨,领子往下,峰峦若隐若现。朱翊深移开目光,一把拉住她的手:“不用。你回去睡吧。”
  若澄这才发现西次间里也放着一张床,还摆着他平时看的书。她咬了咬嘴唇问道:“你今夜要睡在这里吗?”
  朱翊深点了下头,退开了一些,随意拿了个本书:“我以后都睡在这里,你还小。若不是呼和鲁横插一脚,我也是要留你到十六岁再嫁人的。”前世她嫁给叶明修的时候已经十七岁了,而且她这么小,根本受不住他。
  若澄眉头微皱,看着他的身影:“你娶我,只是因为瓦剌王子要我?若他不要我,你打算把我嫁给谁?”
  朱翊深被她问得一愣,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好像也不打算等他回答,转身从西次间走了。若澄心里窝火,觉得他根本没把自己当成妻子,还当自己是个小孩子,直接把她打发回来。
  素云和碧云也不敢说什么,帮她放下床帐,就退出去了。若澄躺到床上睡觉,可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仔细听西次间那边的动静,开始还有很低的说话声,后来就安静了。
  他作息很有规律,想必是真的睡觉了,不会再过来。
  新婚之夜,怎么跟嬷嬷还有堂姐说的都不一样?他明明没醉,还要跟她分房睡。她虽然未经人事,心里也有些忐忑担心,可是嫁给他做妻子,同床共枕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她咬了咬牙,拥着被子坐起来。他不主动,换她主动好了。


第56章 
  若澄轻轻地下了床; 立刻被床边的杌子绊了脚; 杌子倾倒; 发出沉闷的“咚”声。她摸了摸脚上被撞疼的地方; 从桌上拿了盏大红的烛灯,手护着火苗; 悄悄地开了槅扇出去。
  明间里同样没有人; 值夜的丫鬟都睡在旁边的耳房里。案上放着两个大红的烛台,三指粗的红烛刚烧了三分之一; 中间摆着山高的红枣桂圆莲子和花生。
  西次间的槅扇紧闭,若澄站在门外仔细听了听动静。
  她心中有些不敢进去; 迟疑下还是将门推开了一些。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他真的睡了?她抿了抿嘴角; 吹了蜡烛,把烛台放在旁边的案几上; 摸黑进去。
  朱翊深的睡眠本来就很浅,今夜有心事,又换了床,并没有睡熟。从她撞到杌子开始就察觉了。凝神听了会儿,发现她好像下床出来,然后西次间的槅扇便被推开了。他假装闭眼,感觉到细索的声响; 如同老鼠一般。床尾的被子被轻轻扯了下; 然后茵褥往下塌; 有个人爬了上来。
  她身上的香气; 清新甜美,立刻在空气里头蔓延。
  这丫头想干什么?朱翊深皱了皱眉头。若是换了其他的女人,别说爬到他的床上来,根本都近不了这个屋子。
  若澄已经很小心,尽量不碰到他,可是她实在太紧张,绕过床尾的时候,还是磕到了他的脚。她吓了一跳,一时之间不敢再动,生怕把他吵醒了,又把她赶回去。她牢牢记得宫里嬷嬷说过的话,新婚之夜,夫妻是不能分房睡的,以后会伤感情。
  她等了会儿,发现朱翊深没醒,又小心地往前爬,直到摸着了枕头,才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
  他的身上很暖和,如同火炉一样。她在外头折腾了半天,春寒料峭,浑身打颤,一点点地往他身边挪。
  朱翊深哭笑不得,这丫头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真以为他还在睡么?他正想开口,却感觉到一双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腰,那柔软馨香的身体贴了上来。小丫头还得逞地低笑了一声。
  朱翊深已经被她搅得心烦意乱,身体越发燥热,哑声喊道:“沈若澄!”
  若澄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松开手,往后挪了些。他缓缓睁开眼睛,眸色在黑夜里幽暗得吓人。
  “你没睡?”她像做错事的孩子,低头委屈地说道,“我,我睡不着,我……想跟你一起睡。”
  一起睡?朱翊深眼睛一眯,本念着她年纪小,放她一马,可没料到她胆子这么大,竟然敢主动来爬他的床。恐怕在她心里,他还是儿时的兄长,一心想要亲近他。她尚且不知道成亲之后,他已经变成她的夫君,一个可以占有她的男人。他不是圣人,对着怀里这软玉温香,不可能全无反应。
  他伸手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捞到怀里。因为衣裳轻薄,身体的骨骼和起伏都能感受得十分清楚。他的身体越发滚烫,手掌仿佛烙铁一样扣在她的腰上。若澄心下有了异样的感觉,身子往后缩了缩,下一刻便被他吻住了。
  起初只是慢慢地品尝她柔软的唇瓣,因为她的小手按在他的胸膛上,像点了把火,他翻身压着她,整个人覆了上去。若澄的口很小,吞咽他的舌头有些困难,他便用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微仰着头,摆出迎合的姿态。
  黑暗里响起羞人的吸吮声。
  她同那些他征服过的女人都不一样,她们大都主动而且抱有讨好的逢迎,因此他总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可身下的人一直闭着眼睛,全程反应生涩,只是手指揪着他的衣领,眼睫微微颤抖。朱翊深离开她的嘴唇沿着脖颈往下,她的皮肤白嫩柔滑,几乎很顺畅地就到了胸前。
  他想先让她适应,一只手往下分开她的双腿,伸了进去。
  若澄能感受到他手指上的茧,身体一阵战栗,而后一团炙热发硬的物体顶在自己双腿之间。好像真的非常大,超出她的想象。她开始恐惧挣扎,呻/吟时脱口叫了声:“哥哥……”
  朱翊深猛地停下动作,神智清明了一些。她的里衣敞开,抹胸半挂,浑身香汗淋漓,不停地在喘气颤抖。他刚才摸过她身下,虽然已经足够湿润,但真的太小太稚嫩,他若是强行进去,恐怕要弄疼她。
  他躺回她的身侧,静静调整呼吸,然后伸手替她把抹胸和里衣穿好,又从里面拉了床被子给她单独盖着。
  “睡吧。”他的声音是嘶哑的,掀开被子下床。他现在需要一盆冷水。
  若澄原本缩在被子里,见状伸手抓着他坚实的手臂:“你是不是很难受?我……对不起……”她语无伦次,很想说可以继续,但是没有勇气说出来。刚才他真的吓到她了。
  朱翊深回头摸了摸她的长发:“没关系。睡吧。”他的口气里没有丝毫怒意,反而有几分罕见的温和。若澄这才放心,看他起身点了盏烛灯出去,乖乖地躺着,呼吸着独属于他的味道。好像是松枝,还混合有檀香,很厚重古朴的香气。
  夜很安静,他这床是简易的木床,其实没有内室的那张床舒服,素云和碧云给她铺了厚厚的茵褥。但若澄却觉得躺在这里很安心,闭上眼睛,慢慢地睡着了。
  朱翊深去内室冲了一把凉,才把昂首的欲望压制下去。他回到西次间,发现罪魁祸首已经呼呼大睡,小小的一个人陷在被子里,露出巴掌大的一张脸,表情全无防备。羽睫温柔地覆在眼睑上,仿若刚出生的婴儿一般柔嫩白净。
  他本想把她抱回去睡,这里的被子毕竟有些薄,可又怕她睡不着,半夜还来爬他的床。她最近可是半点都不怕他了,想什么就敢做什么,时不时还会给他脸色看。他忍不住勾起嘴角,吹灭了蜡烛,掀开被子爬上去。他与她相对躺着,伸手摸着她的头发,目光柔和。
  她的头发又细又软,垂落在她脸侧,如云缎般柔顺。
  她对他当真没有一点防备。他刚才忍不住差点要了她,她还是这么心安理得地睡在他的身旁。前世她肯定没有主动去接近叶明修,否则叶明修怎么可能忍得了两年。
  若澄睡梦里,感知到有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摸着她的头,很舒服,不禁露出笑容。
  朱翊深被她弄得睡意全无,闭上眼睛养神,却感觉到她又往他怀里靠。这被褥对她来说可能真的有些薄了,女子天生畏寒,他的身体却是温热的。他睁开眼睛,看着那小东西卷着被子终于成功地靠到他的怀里,仰头贴着他的颈窝,还陷在睡梦里头。
  朱翊深喉结滚动,身体僵硬片刻,没有推开她。罢了,随她去吧,他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二日按理来说是要进宫行朝见礼的。若是皇太后健在,则需先去见皇太后,可皇太后早已驾鹤西去,因此只需去坤宁宫拜见皇后。
  朱翊深换了身皮弁服,若澄则穿着大衫霞帔,两个人共乘马车到了大明门外。鸿胪寺赞引和内官已经在宫门处等候,朱翊深先下马车,然后扶着若澄从马车上下来。
  虽然众人对这位晋王妃的美貌若有耳闻,但若澄深居简出,少有人见过她的面貌。这下当真见了,只觉得肤如凝脂,貌若桃花,惊为天人。难怪晋王甘愿冒着与瓦剌王子交恶的风险,也要护着她。这么美的一个姑娘,差点给北蛮子糟蹋了。
  朱翊深走在前面,若澄落后一些,身后跟着随他们进宫的李怀恩和素云、碧云等人。她走进这座恢弘壮阔的紫禁城,道道宫门次序打开,朱红的高墙和黄色的琉璃瓦形成一座座庄严肃穆的宫殿,她只觉得这城很大,很空旷,每一个人在它面前都仿佛蝼蚁一般。
  过了天街的乾清门,他们绕过乾清宫,从夹道经过交泰殿,而后到达皇后所居的坤宁宫。作为后宫仅次于乾清宫的宫殿,其规模和富丽程度都远高于其余六宫。
  宫人进去禀报,而苏皇后早就等着他们了。
  女官出来宣见,朱翊深和若澄走进去,一左一右地站着,行四拜礼。宫人将腶修盘授给若澄,若澄放于案上,然后与抬案的宫人一同到皇后跟前。苏皇后头上戴着双凤翊龙冠,穿着黄色的对襟大衫,金绣云龙纹霞帔,尖端挂着玉坠子,容貌端庄华贵,乍看之下不过二十几岁。
  她打量若澄,微微点头:“晋王妃果然生得貌美,怪不得九弟心心念念。而且不愧是在宫里呆过的,进退有度,很好。”
  若澄连忙行礼:“皇后娘娘过奖了,臣妇还未谢过皇后娘娘的赏赐。”
  苏皇后让宫人将案撤走,温和地执着她的手说道:“九弟年岁已经不小,既然娶你为妻,可要想着为皇室延续香火的大事。”
  若澄脑口中应是,海里却想着昨夜的事情,脸颊微红。
  早上她是在朱翊深的怀里醒来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了,就跑到他的怀里去,而且还压住他的被子,让他整个后背都暴露在空气里面,就这样过了一夜。她昨夜真的睡得很好,可是他好像半点都没睡着,早起还喝了杯苦茶提神。
  “晋王妃?”苏皇后又叫了一声,若澄恍然间回过神来:“皇后娘娘。”
  苏皇后以为她到底是年纪小,太拘谨了,便笑道:“本宫这里无事了,你们可以去东宫了。”


第57章 
  从坤宁宫出来; 若澄跟在朱翊深后面; 九翟冠压得她几乎抬不起头来,脖颈酸疼。以前看娘娘穿戴后妃的大衫; 罗绮珠履,举止从容优雅; 还觉得十分漂亮。可穿在自己身上时才知道; 这大衫实在是够折腾人的。
  锦绣富贵; 也不是人人都能享得了。
  朱翊深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 回头看她; 见她落下了一截。
  若澄还低着头; 暗自腹诽这大衫笨重,没注意到他停下来了,差点撞到他。
  “王爷……怎么了?”若澄抬眸; 怔怔地望着他。他穿着皮弁服,帽为九缝乌纱,每缝前后各用五彩玉珠九颗,贯金簪; 系朱缨; 显得那张脸庞更为英俊冷厉。他本就高大; 这身绛纱袍完全能撑出气势来。
  “低头走路,脖子会更酸。”他低声说了句; 便继续往前走了; 但步子明显放慢了许多。
  若澄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提醒自己; 但他如何知道她嫌脖子酸的?她只是在早上换大衫的时候,偷偷跟碧云抱怨过两句,莫非被他听到了?若澄微微一笑,快步跟了上去,伸手扯着他的衣袖,低声道:“我走累了,你拉我,好不好?”
  朱翊深嘴角微扬,觉得她就像那只经常向她撒娇的大懒猫,也跟他撒娇,便从衣袖底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身边,两个人并肩而行。
  若澄看了看左右,觉得这样不合规矩,但又喜欢被他牵着。
  好想就这样走一辈子。并肩携行,再没有旁人。
  李怀恩看到旁边鸿胪寺赞引的眉头都快拧在了一起,原本要开口,但看到王爷的侧脸,竟有几分柔和,便没说什么。王爷已经够不容易了,至于跟谁同行这样的小事,还是让他自己做主吧。
  碧云对素云耳语道:“素云姐,我看过了。昨夜王爷和王妃并没圆房,床上干净着呢。”
  素云看见他们早上睡在一处,还以为圆房了,叹了一声:“王爷怕是舍不得吧,毕竟是从小看着王妃长大的,总觉得她还是个孩子。也难为王爷能忍住了。”
  “我就是怕王爷不喜欢王妃,还当她是妹妹,不过因为瓦剌王子要把王妃抢去,才提出要娶她。若是如此,王爷以后还会宠爱别的女人吧?”碧云不无惆怅地说道。宫里的嬷嬷说,男人新婚之夜都如狼似虎。正常男人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几个人能忍得住?王爷可是正值盛年呢。
  她们私心里当然希望王爷能独宠王妃,最好再生下一儿半女,这样地位就能稳固了。毕竟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更别说是一个亲王。这些年喜欢王爷的姑娘也不少呢,只不过王爷眼高于顶,都没看上。
  东宫的规模比坤宁宫略小一些,但有很多属官来往进出。他们看到朱翊深和若澄,全都俯身行礼。马上就要会试了,若澄没看见沈安序,猜他大概是在家里专心备考。听说这一届的科举,藏龙卧虎,有很多声名在外的大才子。
  有几位年轻的官吏正好也在东宫的廊下说会考的事情,没有注意到朱翊深一行人过来了。
  “我前几日在街头看到很多人都在押这次会试的夺魁者,有几个大热的人选,比如跟咱们共事的沈公子,绍兴府的解元叶明修,太原府的第三名李垣,北直隶的第五名柳昭。你们说谁的胜算最大?”
  “我看啊,还是叶明修的胜算最大。你想啊,背靠苏家,本身也是才华横溢,最后怎么说也是前三甲。”
  “对对对,他现在住在贡院附近。我前几日还看到一辆乌蓬马车停在巷子里,上面下来一个戴风帽的姑娘,八成是那苏家千金。”
  “我要是叶明修,肯定偷着乐呢。旁人还等着榜下捉婿,他倒好,前程和婚事都已经搞定了。”
  那群人正热火朝天地说着,直到其中一个发现朱翊深和若澄,连忙对众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转过来行礼。朱翊深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若澄跟在他后面,却有些关心叶明修的消息。她听到族学的学生议论叶明修是绍兴府的解元,只是没想到他跟苏奉英的事情竟然闹得如此沸沸扬扬。她记得这次主考里面那个副都御使,是个骨头很硬的老先生。
  若澄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当年在宫里的时候,那副都御使为了将一个妃子贪赃枉法的表兄罢官,在先皇面前据理力争,一点脸面都不给,气得先皇差点命人把他脱到午门外杖责。后来先皇在娘娘的劝说下消了气,不仅罢免那官员的职务,还将老先生升官。
  那老先生也是写得一手锦绣文章,还有几分恃才傲物。只是不知,叶明修与苏家的关系,会不会影响老先生对他的判断。
  朱翊深则在想完全不同的事。前世叶明修会试的成绩似乎只在中游,堪堪进了殿试,在殿试的表现才稳住了他二甲的名次。那时他没有苏家作为依靠,所以结果一波三折。这一世,朱翊深无意间扭转了苏奉英的命运,没想到连带着也对叶明修产生了影响。有苏家作为助力,叶明修不会再需要他,甚至有可能爬得更快。毕竟当初叶明修一直得不到机会,才想着与他这个不得势的王爷合作。
  他既然此生占尽先机,总想挫一挫叶明修的锐气。到底前生是被他算计了,还满盘皆输。
  朱正熙在殿内等他们到来,太子妃卧床静养,并没有在场。朱翊深和若澄行仪如同在坤宁宫时,只不过朱正熙全程都是站着的。等到仪式结束,他走到朱翊深面前说道:“九叔莫怪,昨日实在是太子妃身体不适,我才没能去府上道贺。改日,我在鹤鸣楼请你吃酒。”
  朱翊深摇头道:“东宫的香火乃是大事,何况你的贺礼我已经收到了。太子妃现下如何了?”
  朱正熙脸上露出泄气的表情:“不怎么好。别的人怀孕都胖了许多,她却还是很瘦,而且太医说这一胎很难,就算勉强熬到生产的时候,也只怕会有血崩的危险。我不知道该不该要这个孩子,但母妃和她都坚持把孩子生下来。”
  朱翊深皱了皱眉头,怎么今生换了一个人,结果还是跟前世一样?苏奉英是积郁成疾,这位太子妃呢?他隐隐觉得奇怪。
  朱正熙惨淡地笑了下:“算了,九叔才新婚,别说这些事。”
  朱翊深点头,转而问了他最近的功课。大婚的事情忙了几个月,朱翊深进宫的机会就少了。与前生一样,端和帝自上次病好了以后,于政事便没那么勤勉,反而迷上了长生不老之术,四处求医问药,还招揽了一些江湖术士进宫炼丹药。内阁的大臣遇大事不敢独断,找他多被搪塞回来,便只能找太子商量。
  若澄一直站在旁边听他们叔侄俩说话,政事她不大听得懂,便看了看挂在东宫的字画。稍后,朱翊深去为朱正熙找一本书,让若澄在殿内稍候。若澄其实不敢跟朱正熙单独呆着,好在殿上还有别的东宫侍从,她尚能自在一些。
  朱正熙走到若澄的面前,上下打量她:“每次见你好像都不太一样。你小时候的样子我总觉得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难道真是我的错觉?这么多年我都没搞明白。”
  他说话的口气还是很随和,只是毕竟年岁渐长,多了几分沉稳。
  若澄也不忍心再骗他,索性说道:“太子殿下没记错,我们小时候见过的。”
  “当真?”朱正熙眼睛一亮,“到底在何处见过?”
  若澄就把文华殿外偷听讲课,被朱正熙撞到,然后朱正熙把她误认为小太监,要她代为罚站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朱正熙听完之后,才从记忆的角落里挖出这件事,恍然大悟,手指着她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太监!我还在宫里问了许久,他们就是找不到你。怪不得!”
  若澄也很惊讶:“殿下找我作何?”
  “我看你瘦瘦小小的,以为是在宫里受了虐待。我本来想把你带回济南,当我的贴身太监呢。”朱正熙自嘲地笑了笑,“这大概都是命。”若他早些发现她的身份,或者没有就那样离开,或者结果会不一样。他也不知自己期望改变什么,只是莫名地觉得有几分可惜。
  “你既嫁给了九叔,按辈分是我的九婶,但没人的时候,我可以叫你若澄么?小时候的事,便当做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不计较了。”朱正熙大度地挥了挥手。
  若澄行了个礼,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多谢太子殿下。其实我也不太喜欢被人叫得那么老。”
  两个人相视一笑,若澄心中的那个疙瘩终于解开了。
  朱正熙觉得若澄的性格比以前开朗了许多,人也不是想象中那么无趣。听说是在苏家的女学学了几年,又问了她一些关于女学的事情。
  等朱翊深找了书返回来,就看到他的王妃正对着别的男人笑,那笑容有几分刺眼。他几步走过去,把书交给朱正熙,然后站在两人中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跟殿下提了些以前的事。已经说完了。”若澄很自然地回道。
  “那我们出宫了。”朱翊深对朱正熙行了个礼,揽着若澄往外走。朱正熙一直将他们送到殿外,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勾起嘴角笑。他怎么觉得,九叔好像有点吃醋了呢?他不过跟若澄说了两句话,这占有欲未免太强了。
  若澄发现朱翊深回去的路上,表情冷淡了许多。她不明就里,还有些气恼他走得快,都不等等她。
  等坐进马车,她看见朱翊深独自坐在一侧,一言不发,忍不住挪到他身边问道:“你是不是在生气?”


第58章 
  朱翊深淡淡地回问道:“我为何要生气?”
  “我只是觉得你在生气。”若澄很自然地挽着他的手臂; 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希望以后你无论开心或是不开心,都能告诉我。就算帮不上忙,我也可以听。”
  她说话还带着几分稚气,朱翊深感觉到她的身体紧贴着自己,轻柔的声音仿佛羽毛般抚过他的心头; 刚才那种莫名烦闷的感觉; 竟慢慢消失了。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正熙从前就很在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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