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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债[出版]-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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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水曳波,那火红的芍药开成一片,落英埋珠鞋。
    飞鹰寨。
    薄野景行随同江清流先前往那个赤脚大夫叶和的住处,果然将其拿住。但这个叶和什么都不肯说,同猎户吴大头一齐喊冤。江清流对外是个武林盟主,如今二人罪名落不到实处,太有失节操的问话手段他也使不出来。
    村民们议论纷纷,江清流倒也知道二人确有可疑……这村里民众固定,大多知根知底。偶尔有外来人员也不多。而这两个人到村子里的时间,跟林小诗被娶过门的时间非常吻合。
    他命贺雷、贺虎等人将二人分开收押,两个人却是铁齿铜牙,半点口风不露。
    就在这个时候,江家传来单晚婵失踪的消息。江清流接到书信看了半晌,面色十分凝重。半晌之后,他把书信折好,揣进了袖口。
    贺氏兄弟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江清流也没跟他们多说。等到飞鹰寨的人都离开,他才说了一句:“有人劫走了晚婵。”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齐大和催雪都准备收拾行李了,江清流突然道:“不必。”几个人都怔住,他缓缓道,“晚婵不会武功,若对方心有杀机,她断无生理。但若对方另有所图,她暂时当安全无虞。这里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不可半途而废。”
    齐大和催雪互看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薄野景行从他袖口抽出那封书信,果然在最末看到江隐天的笔迹,令江清流待飞鹰寨事毕之后再行返回。
    等到众人都离开了,薄野景行嘿嘿直笑:“你真能静心查案?”
    江清流看也不看她:“我再跟叶和谈谈。”
    然后他从药盒里拿走了长生丸。薄野景行站在原处:“你那小媳妇可是水灵灵的招人疼,对方就算不杀,难免会享用一番,你也不介意?”
    江清流一个转身,砰地一声巨响,一个茶壶劈面而来,掼在墙上,摔得粉碎。
    齐大跟催雪都吓得一缩脖子,薄野景行敲敲翡翠烟枪,还火上浇油:“自家绿帽子都压到肚脐眼了,还管着别家的闲事。江盟主,老夫实在是佩服、佩服。”
    江清流最终还是没有回去,但手段明显激烈了。他给叶和喂了一粒长生丸。长生丸这样的剧烈的药性,若叶和当真是普通猎户,喂一粒说什么也该实话实说了。
    但是一粒长生丸喂下去,叶和竟然什么也没说。他迷蒙的目光和江清流对视,虽然意识溃散,却始终没有松口。
    江清流与他对视良久,沉声问:“你究竟是何人?潜伏在这里有什么目的?贺飞虎的死你到底知道多少?”
    叶和双唇颤抖,竟然硬撑着一个字也没说。江清流一怒之下,又喂了一粒长生丸下去。叶和仍然死不开口,江清流准备再加量的时候,一只手拦住了他。
    他抬头看过去,见薄野景行缓缓摇头:“真要弄死了,反倒得不偿失。”
    江清流收回手,用力一拳砸在墙上。薄野景行看了一眼神智清醒,目光却迷蒙的叶和,搓搓手,笑得一脸和蔼:“江家娃娃性子急躁,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叶和咬咬唇,仍然一个字不肯吐露。薄野景行一脸不好意思:“你看,江娃娃家里有急事,也没多少时间,你这里又死拖着不说,实在是让人为难呢。”
    叶和盯着她,她仍然笑得温和如一位慈祥长者:“为了节省大家时间,老夫作主,再问你最后一次,如果再没结果,就把你给放了,你觉得如何?”
    叶和艰难地点了点头,薄野景行一拍他肩头:“就这么定了!”
    叶和原以为,薄野景行要趁着长生丸的药性审最后一次。但是他明显太低估了薄野景行的品行,薄野景行一直等到他清醒了,恢复如常了,这才把他拖到菜市口,然后让所有的村民前来围观。
    菜市口闹哄哄的围满了人,叶和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处斩了。薄野景行拢着袖子,一脸慈祥地坐在屋檐下,不一会儿,有人从街那头抬了东西过来。江清流和贺氏兄弟等抬头看过去,只见一蹲山神像被抬了过来。
    薄野景行假模假样地上前行了礼,然后当着所有村民就那么大大咧咧地道:“所谓入乡随俗,既然大家信任山神,今日贺寨主的案子,咱们就请山神爷来断。”
    叶和不屑地哼了一声,对这套装神弄鬼的做法十分不以为然。薄野景行仍然嘿嘿直笑:“贺大公子,麻烦请出三名老少娘们各一名。”然后她把嘴凑到贺大公子耳边,嘀嘀咕咕这么一通言语。
    贺大公子贺雷一脸震惊,贺豹等人见状也围了上来,听完她的话,几个人连同小伙伴一起惊呆了。直到薄野景行不耐烦地催促,几个人这才唯唯诺诺地下去准备。
    不一会儿,贺雷满脸通红地领了三个同样满脸通红的人过来,手里还拿着三个小碗。薄野景行看了看,连连摇头:“这么小,像什么话!”
    她左右一顾,索性从菜市口的摊子上找了仨水瓢。众人议论纷纷,叶和先还十分冷静,这时候也满脸阴沉地注视着她。薄野景行一脸凝重,却难掩两眼贼光:“咳,叶大夫,佛家三宝中劝人由迷、邪、染皈依觉、正、净,举头三尺有神灵,你若真是清白之身,神定然不会错怪你。今日当着山神爷的面,就请你自证清白吧。”
    叶和左右看看,终于迷惑了:“如何证明?”
    那边贺雷、贺豹捏着鼻子端了三大搪瓷碗液体过来,放在山神爷面前的矮桌上。薄野景行大手一挥:“这三碗乃正宗轮回酒、还元汤,你自选一碗饮下。轮回酒中又以童子尿最为纯净,若是选中童子尿,便证明你清白无罪。”
    人群之中嗡地一声爆出一阵大笑,江清流脸颊微红,贺氏兄弟更是不忍直视。一直平静的叶和终于暴跳如雷:“选中即可,为何还要饮下?!”
    薄野景行凑近他,一脸慈祥:“因为真正的魔道中人,最怕的不是毒刑拷打,而是失了面子。若能忍辱负重,如何做得了坏人。大家说是也不是?!”
    这些个乡民,也是无事起哄的,这时候有热闹瞧,哪能不瞧的?一时之间,竟然也响起稀稀落落地应和声。面对三大碗足量的“轮回酒”,叶和脸色都变了:“江清流,你是武林盟主,怎能干出这样令人不耻的勾当?!”
    江清流也确实觉得这方法太上不得台面了,他轻咳一声,薄野景行已经笑眯眯地接过了话头:“盟主也是为了查找真凶,告慰贺寨主在天之灵嘛。你不是迫切地希望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叶和脸色铁青,外面一阵闹腾,敢情是薄野景行命人将吴大头也押了出来。薄野景行十分大度,她还热情周到地招呼:“老吴啊,来来来,你也来一碗,不要客气啊。”
    在众人的目光下,叶和咬碎钢牙,终于伸出手端了一碗“轮回酒”。吴大头惊得目瞪口呆,眼也不眨得看着他。叶和咬着牙,旁边大爷、大妈还劝他:“叶大夫,您为人良善,大家都相信您定然是无辜的。您就喝了吧,童子尿补着哩。”
    叶和深吸一口气,右手一抬,把心一横,一张嘴……然后他猛然把碗掷在地上,双足一蹭,直接跃上了房梁!!诸人呆若木鸡,只见以往手无缚鸡之力的叶和如同腾云驾雾一般消失在房梁上,跑得比一溜青烟还快!
    众皆哗然。
    他是跑了,吴大头还被押着呐!这时候薄野景行笑眯眯地走向他:“老吴,你是照实直言呢,还是来一碗?!别客气啊,一碗下去,以后整个江湖提到你都要赞一声牛逼!”
    吴大头也咬碎了钢牙——这他妈能喝吗!真要喝了,传出去不但他脸上无光,整个组织都要跟着扬名立万!以后但凡提起,人人都会恍然大悟——哦,就是那个骨干成员铁骨铮铮、威武不屈、富贵不淫,只是一人喝了一碗尿的组织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尼玛真要喝了,回去会不会被教主给剁了啊……


☆、第25章 却把新人换旧人
    这种可以名震江湖的机会,吴大头明显不想要。反正叶和都跑了,他死撑着也没意思,索性梗着脖子做条好汉:“姓江的,你有种杀了老子。爷爷嘴里但凡蹦个出不字,都不是好汉!”
    江清流哪会怕他耍狠,他依然面不改色,保持着盟主的风度:“既然是一条好汉,江某自然也不便折辱。不过贺家与你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只怕他们不会轻易算了。”
    贺氏兄弟早就已经双目通红,哪能就这么算了。几个人挽袖上前,眼看就要一通痛揍。薄野景行于心不忍了,她叫住哥几个:“大家都是斯文人,动什么粗呢。案上不是还有两碗轮回酒?就请吴先生享用了吧。”
    吴大头一听,差点没把肺给气炸——不招还只喝一碗,招了倒要喝两碗了!他牙根一咬,就要自尽。贺家兄弟手疾眼快,一把将他的下巴给掰脱了舀。吴大头也急了,连声叫:“窝索……窝索……(我说)”
    薄野景行仍然一脸长者的慈悲模样,她亲切地摸摸吴大头的大头:“这就对了嘛,娃娃乖,早点说了早点放你回家。”
    吴大头果然招了,但结果令人忧心。这里竟然是阴阳道设于此处的联络点之一。这里靠山,江湖人士少,但皮货、药材商人一直来来去去,可谓是人员混杂。阴阳道若是将联络站设在这些地方,确实是防不胜防。
    而更令人吃惊的是,贺飞虎的夫人林小诗,竟然一直就是阴阳道的人,还位及堂主。而飞鹰寨早在贺飞虎迎娶她的时候已然落入阴阳道掌握之中!
    阴阳道,是潜伏于江湖几十年的邪|教之一,杀人越货无恶不做,却也不是低级的山头强盗。三十年前,寒音谷势大,阴阳道亦不敢轻掠其锋。后来寒音谷满门被诛,武林正道痛打落水狗,几乎将余众赶尽杀绝。而阴阳道却也在暗中慢慢壮大。如今更将触手伸手飞鹰寨这种地处偏僻、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江湖势力。
    而更令人惊讶的是,飞鹰寨老寨主贺飞虎,早在十三年前就加入了阴阳道,且被封为香主。飞鹰寨虽然名义上保护猎户、乡民,实际上一直在为阴阳道传送消息、迎送客人。
    此事爆出,贺氏兄弟俱羞怒难言,全都半信半疑,却又无法反驳。这些年飞鹰寨雄踞此地,却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是阴阳道的联络站点。若说半点没有察觉,实在是说不过去。但自己老子居然是邪|教香主,这也实在是耸人听闻。
    江清流安抚了几兄弟一番,令其拷问吴大头阴阳道总坛的下落。他自己拟了书信,命人快马送往其他门派,报请各派掌门注意阴阳道的暗中渗透。
    做完这些事,当务之急当然是返回沉碧山庄查找单晚婵的下落。江清流连夜赶路,也顾不了薄野景行是否经得住舟车劳顿了。薄野景行倒也没多说,躺车里,终日一动不动。
    回到沉碧山庄,最先迎上来的是江隐天,单晚婵毕竟是江清流的正房妻子,出了这样的事,江家亦不敢声张。如今也只有私下去寻,以免玷污门楣。
    江清流八天八夜连夜赶回,连口水都没喝,就又前往岳丈家里,了解单晚婵失踪当日的细节。再回到江家是第二天晚上了。江清流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经不住,但他仍然去了单晚婵的小院。
    夜深人静,小院里空无一人。单晚婵是个心细如发的女人,屋子里每样东西都摆放整齐。靠窗的纱篮里装着许多绣样、针线。江清流靠在门框上,突然想喝点酒。
    院子里安静得可怕,他转过头,发现旁边薄野景行的院子还亮着灯光。他朝着光亮走过来,薄野景行睡觉没关门,他直接把门推开。
    屋子里没有开窗,有些闷热。他抬眼一望,心中顿时一惊——床上空空如也。大晚上的,这老贼又出了哪里?!江清流大步上前,及至走到床边,才发现这老贼缩在床头与墙角的缝隙里,脸色发白。
    江清流皱着眉头:“你卡里边了?!”
    薄野景行不说话,身上直发抖。江清流把她捞出来,她已经非常轻,抱在怀里跟抱了条大狗一样。那肌肤如丝般柔滑,浓郁的酒香缭绕在鼻端,江清流叹了口气:“干嘛了?”
    薄野景行突然抱着他的脖子,小孩儿一样哇哇大哭:“有人想杀我!呜呜——江少桑要杀我!岳南亭要杀我,呜呜——”
    江清流把她放床上,知她又犯病了。她体质极差,生病之时照顾不周就犯糊涂。江清流也是极为疲惫,顺势坐她身边:“睡觉了,老而不死是为贼,谁杀得死你!”
    薄野景行身体微凉,想是在角落里缩久了的缘故。她取暖一样挤进江清流怀里,哭得抽抽噎噎的。江清流也实在是累得不行,索性躺下来,任她紧紧挨着:“别哭了,你杀了那么多人,被人杀了也不冤。话说你怎么就不怕我呢,好歹我还是盟主呢……”
    薄野景行哭得不行,整个人哆哆嗦嗦地像只受冻的鸟。江清流圈着她,闭上眼睛,竟然就这么睡着了。睡到半夜,薄野景行又抱着他娟啊燕啊、翠啊红啊地哭个不停。江清流哭笑不得:“你到底哭谁呢?”
    薄野景行想了一阵,哭得更是泪雨滂沱:“老夫也不记得了……”
    ……
    第二天,江清流特意给她加了早餐的份量,又派人去找苦莲子。苦莲子还埋在书堆里,约摸一个月不见,他的胡子长得不成样子,脸上也黑不拉叽的,不知道多久没洗脸了。
    这时候他站在门外,根本没有进屋。江清流在喂薄野景行吃东西,见状不解:“你站外面干嘛?”
    苦莲子面无表情:“她发病时我来过一次。”
    江清流不明所以,苦莲子笔直地站在门口,声音仍是硬梆梆地毫无感情:“她不会愿意我看到她这时候的样子。”江清流看着正在努力舔碗的薄野景行,又给她化了一粒胭脂丸:“你就别往她脸上贴金了,就她这脸皮,还会怕人看见自己发病?”
    苦莲子仍然没有进来,面沉如水:“江清流,哪怕在江家地牢里幽囚三十年、三百年、三千年,薄野景行,永远都是薄野景行。”
    说这句话的时候,这位冷漠凶残的毒药脸上有一种溢于言表的骄傲,连那只独眼都泛出奇异的光辉。江清流不懂这种荣耀,尽管他也是站在江湖之颠、为无数人景仰称赞的人物。但江清流仍然有点不好受,薄野景行同江少桑一样,是江湖一个时代的标志。纵然一正一邪,然武林之中又有谁敢轻视?
    而今江湖代有才人出,却把新人换旧人。那些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如同说旧了的戏文,被搁置一边。一代豪侠江少桑英年早逝,邪道魔头薄野景行不见天日地苟活三十余载,成了一个弱不胜衣的女子。
    他转头正视苦莲子,言行中终于现出了武林盟主的风采:“纵然她还是薄野景行,江湖,却已经不再是她的江湖。”
    一阵沉默,两个人的目光中迸溅着交错时光的战火。最后还是苦莲子先开口:“她胃口如何?”
    江清流看着舔食胭脂露的薄野景行:“胃口还行。”
    苦莲子面无表情,似乎刚才的争执并不存在,抬脚往外走:“肯吃东西就问题不大,喂完之后你也离开,不要打扰她休息。”话落,他出了院子。江清流是真的不懂这些人,他也算识人。阑珊客对薄野景行是盲目的崇拜,但苦莲子对薄野景行,是恪尽职守的忠仆。他应该比谁都担心,却偏偏连进来看一眼都不愿意。
    薄野景行还是有些怕冷,大热的天她连唇都是白的。江清流给她喂了四粒胭脂丸,这才扯了被子给她盖好。她一放到床上就缩成一团,被子如饺子皮一样卷在身上。江清流想了想,又给她放了半酒陈酒在桌上,嘱咐催雪不时过去看看。
    薄野景行睡了一天,到傍晚的时候,日头偏西,她精神也好些,遂出门走走。苦莲子还埋在草药堆里,水鬼蕉不在,他必须自己把草药碾碎,正忙得满头大汗。见到薄野景行进来,他终于停下手中的药碾,伸出手来。
    薄野景行也抬手任他把脉,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摇头。薄野景行怒了:“江清流搞什么,居然还是怀不上!”
    苦莲子冷哼:“这事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薄野景行强词夺理:“怎么不是他的错,他的小媳妇也没怀上!不行,老夫还是得找别人试试,不能吊死在他这根老梅树上!”
    苦莲子翻翻白眼:“醒了就早日把水鬼蕉弄回来,草药太多,也没个帮手。”
   薄野景行点点头,转身欲走,苦莲子突然出声:“寒音谷被灭门之后,没有发现素素和寒音公子的尸首。”
    薄野景行笔挺的背脊骤然僵硬,苦莲子低下头,继续碾药:“阴阳道好几种秘制毒药与我的千机散、神仙水颇为相似,我怀疑素素就在阴阳道。”
    薄野景行继续往前走:“知道了。”


☆、第26章 一根手指
    整个沉碧山庄对于单晚婵的事都绝口不提,江隐天的意思,就是守在庄里,对方既然掳了人,早晚会找过来提条件。话虽如此,江清流又如何放心,这都半个月了也没音信。
    事关单晚婵名节,他也不好托各势力寻找,只能事事亲力亲为。倒是飞鹰寨那边传来消息,吴大头已经全部招认,并把这些年飞鹰寨向阴阳道上交的财物都列了清单。
    此事震惊江湖,几个大派都过问起此事,开始清查近年来发生在门派内的可疑之事。江清流无疑又获得一片赞誉,不少门派都有些疑难之事想请他协助。
    江湖门派,肯让人插手自己内部事宜,那是绝对信任的表现。江隐天找了三件委托之事,希望江清流插手。这三件事涉及的都是名门大派,对提升江家威望很有帮助。
    族内,面对诸位长老,江清流终于提出疑义:“如果我接手这些事,晚婵的事怎么办?!”
    对他问出这样的问题,江隐天明显很意外:“如果凶徒提出要求,我们自会设法营救,你留在庄里也无益处。”
    江清流直视他:“太爷爷,她是我的妻子。”
    江隐天毫不回避他的目光:“她也是江家的媳妇。”
    晚上,穿花蝶赶了回来,他和师父阑珊客奉命跟踪逃脱的叶和。这叶和也是个武功高强之辈,也正是因为自视甚高,穿花蝶和阑珊客想要跟踪他也就越容易——他自信。一个过于自信的人,总是容易忽略很多可能性。
    薄野景行坐在院中的梅树下,院中胭脂花已经全部盛开,粉色、雪色、霜青、墨绿、绯红等等。那花朵硕大,根叶肥厚多汁,花瓣重叠复丽,中心嫩蕊纤长,末端微微弯曲。在小院之中,显得生机蓬勃。
    穿花蝶站在胭脂花旁边,整个小院里都泛着淡淡的酒香:“谷主,那个叶和似乎也只是个堂主,他并没有逃回总部。”
    薄野景行并不意外:“监视他,注意他日常行为举止,详细记录。”
    穿花蝶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大白鸽,将薄野景行的话以密语写了,直接将鸽子抛向空中。薄野景行咂了咂嘴,有点想念烤乳鸽了。
    夜色渐深,沉碧山庄尚有灯光如昼,另一个地方却是伸手不见五指。单晚婵端睡醒了,睁开眼只见一片黑暗,她自是心惊胆颤:“泠音?”待一开口,才想起自己当下的处境。身边有极轻微的响动,她立刻蜷成一团。
    “看来还没人有功夫理我们。”身边响起熟悉的男声,单晚婵总算略略定神:“水鬼蕉。”她朝说话的方向伸出手,摸到有些粗糙却十非健壮的男子肌体,她慌忙缩回手。水鬼蕉往她身前坐一点,单晚婵睡着之时,他曾几度查看,四周虽不说铜墙铁壁,但凭手无寸铁的他,是无论如何逃不出去的。
    他也是个心思机敏的人,如何不知道,这歹人越是不把他们放在心上,来头就越大。两个人正沉默间,突然门外响起脚步声。这时候突然来人,绝非好事。单晚婵紧张地屏住呼吸,水鬼蕉有意无意挡在她身前。
    门外有锁头的响声,不一会儿,火把的光亮照得弃屋中明晃晃的。水鬼蕉和单晚婵骤然见强光,不由半挡着眼睛,好半天才略微看清来人。
    前来的是两个赤膊壮汉,身如铁塔,面无表情,眼中却时不时闪现出阴狠的寒光。两个人进来之后,也不防备二人逃跑,径自将两个馒头往地上一扔。
    这地上也不知多久没人打扫,积了一层黑灰,水鬼蕉也就罢了,单晚婵可是锦衣玉食的人儿,哪能咽得下这个?
    见二人皆无反应,两个大汉冷哼一声,左边一个嗓门颇大:“人家瞧不上这点吃食,我都说了不用送,你偏不听。”
    另一个也不说话,抬脚就踩向地上的馒头。水鬼蕉手疾眼快,一把将两个馒头都捡起来:“谁说我们瞧不上?”
    这个大汉也不去管他,只把目光看向榻上的单晚婵:“吃吧,吃饱了兄弟们好动手。”
    单晚婵往床角缩了一些,水鬼蕉暗骂了一声,面色仍然平静:“敢问两位带我二人前来地此,究竟有何贵干?!”
    他话一出,左边的汉子就兜心一脚踹了过来。那力道极大,水鬼蕉只觉得胸口如被重击,血气翻涌。单晚婵惊叫一声,哪里还吃得下。左边的大汉也不罗嗦,从怀里掏出个小木盒,右手拿了把雪亮的剪刀:“江夫人,对不住了。”
    他步步逼近,单晚婵虽然惧怕,倒也咬着牙没有开口求饶。水鬼蕉从地上爬起来,上前几步挡在单晚婵面前:“你们要干什么?”
    持剪刀的大汉仍然凑近单晚婵,把那雪葱似的小手抬起来。单晚婵的手生得极好,指甲也修剪得片片整洁。那尾指之上还带着一枚玉指环,衬得肌肤更是晶莹剔透。
    大汉啧啧了几声,竟将剪刀口对着她左手尾指:“带个小物件,让尊夫与夫人相认。”
    单晚婵哪里见过这般情况,直吓得面无人色。眼见那雪亮的大剪刀就要剪下来,她紧紧闭上眼睛,眼角终于现出一行珍珠似的泪光。
    “等等。”有人出声,大汉回过头,只见水鬼蕉已经站了起来,他上身寸缕不着,下边也只围了条女子的衬裙,显得十分滑稽。但面色却非常严肃:“两位明知道她是江夫人仍然气定神闲,想也不是普通人物。虽将我二人囚于此处,却也并不凌辱,可见也不屑为小人之事。两位不过是要个信物令江家确信她在各位手上而已。要取手指,取在下的也是一样,何必为难一介女流?”
    两个大汉对望了一眼,水鬼蕉上前一步,先取了单晚婵尾指上的玉环,随手接过那把雪亮的剪刀,毫不犹豫,卡住自己左手尾指,微一用力。只听一声轻响,那只修长的尾指已然落入尘埃。
    断指处,瞬间血流如注。
    水鬼蕉顾不得捏住伤处,便倾身将地上的尾指捡起来,合着单晚婵的指环一起递将过去:“列位不知,江盟主那样的人,娶个妻子那还不容易?!若真损了江夫人完整,只怕他一怒之下舍妻另娶,反倒误了各位大事。”
    两个大汉略一犹豫,倒也没多说,将他的断指与单晚婵的指环一并置入盒中,转身出了房门,仍将小屋锁死。
    黑暗中,水鬼蕉长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下来。黑暗中半天没有响动,随手一只手摸索过来,触到他肩头。他没有动,那只手也没有如往常一样缩回。一阵衣物摩擦的声响,单晚婵摸索着坐到他身边,血腥味充斥着这间小屋,她撕下自己的内衣一角,替他包扎伤口。
    水鬼蕉也未言语,断指处血流不止,没有药物,他只能轻揉着附近几个穴位止血。突然的,几滴水珠滚落到他手上,溅得粉碎之后,仍然滚烫。
    水鬼蕉轻叹一口气:“哭什么啊,他们早点行动是好事。兴许明天江家便会来人救你了。来,吃点东西。”
    单晚婵哪有胃口吃东西,水鬼蕉摸索着把馒头上的皮剥掉,也不管干净还是脏,就把馒头皮往嘴里送。然后把剥干净的馒头递给单晚婵:“吃吧,别害怕。这还算好的,我寻思着他们恐怕得弄只手脚呢。”
    那馒头已经冰冷了,上面染了水鬼蕉的血,一股甜腥之气。单晚婵终于忍不住哭出来。水鬼蕉把馒头掰了喂她:“莫哭,明天他们要手要脚我也替你。就算要分尸也先分了我送回去。”单晚婵把馒头含在嘴里,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水鬼蕉反倒笑了:“真要这样,说不定我反倒比你先回去。”
    单晚婵哇地一声哭出声来,一直压抑的恐惧终于完全爆发出来。她边哭还边泣不成声地问:“你痛不痛啊……”
    水鬼蕉摸摸她的头,多天真的女孩。不过这么一点伤,在她看来,已是天崩地裂。也正因为天真,所以显得这么美好吧。


☆、第27章 纳妾
    第二天,沉碧山庄。
    扫地的仆人在庄门前发现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一看,慌忙报给家主。江隐天跟江清流脸色都非常差——里面是一根手指和一个指环。手指已呈僵死的苍白,没有人说话,这歹徒之胆大,倒是出人意料。
    不多时,齐大逮回一个小男孩——江清流料到会有人送来送信,早早便令他暗中留意。昨夜齐大一直在暗处监视着庄门,那个小乞儿前来时,他已潜伏半宿。
    但小乞儿明显只是收了几分银子,替人办事。面对脸色铁青的江清流,他吓得瑟瑟发抖,简直语无伦次。只知道找他送信的是个高大男子,再不知其他。
    江清流倒也没有为难他,挥挥手放走了。等到下午,终于又有个小乞儿送来书信,要求江清流独自一人前往城西药王庙见面。信上尤其注明,不许其他人跟随。
    接到信,江家人都非常犹豫,江清流目前的情况,周氏和江隐天、江凌河等人都是清楚的。江凌河跟夫人李氏还是非常担心自己儿子的安全,毕竟他现在武功全失,独自赴会,等于任人宰割。
    凶手第一次送信便带上手指,可见必是穷凶极恶之徒,沉碧山庄可谓是仇家无数。李氏当即就去找周氏,两个人商量了半天,还是觉得不能因着媳妇再搭上儿子。
    江隐天也跟族里长老们商量了半天,江清流虽然武功全失,但最近的表现还是非常令人满意。族里自然也不愿他冒这个险。
    等诸人商议完毕,前往书房去找江清流的时候,发现书房里空无一人——连随身侍候的催雪都不知道他何时离开的。
    江隐天二话不说,立刻派江清流之弟江清然带人追至药王庙。江清然虽然不比江清流稳重,情势却也大抵明白的:“太爷爷,凶徒明令兄长须单独前往。我们若带人过去,恐对嫂嫂不利。”
    江隐天目光锐利:“凶徒如此泯灭人性,你嫂嫂落入他们之手,岂有活路?!”
    江清然面色一僵,江隐天随后替他调派人手,令其赶往药王庙。
    那个时候,薄野景行坐在院里的梅树下,苦莲子在替他诊脉。侍女泠音过来采集花粉,把庄里发生的事都说了。苦莲子震怒非常:“江隐天这是想让那个女人死!江清流必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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