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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药香_希行-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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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滴在地上,清冷的石板地呈现出异样的艳红,顾泷伸手在他身上打了两下,终于有些恹恹,骂了几句扫兴起身走了。
  顾渔站起身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追上去,血沿着他如雪白净的脸颊而下,少年双目似乎也被血染红,呈现出妖孽般得神采。
  “知动仁静乐寿……”他喃喃道,一步一步地走下小亭轩。
  昨日的大雪给整个梅花铺上一层素锦般得毯子,白雪红梅冷艳交织美景如画。
  顾渔曳曳而行,对四周的景色丝毫不见,因为天气寒冷又年关将近,并无人来此赏雪探梅,洁净的茫茫地上只留下他的脚印。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少年忽地停下身形,脸上迸发出异彩,他伸手扯下梅枝,在地上书写起来,笔下龙飞凤舞,口中喃喃而语,完全忘记四周一切。
  最后一笔收起,已经距离起笔处有丈远。
  看着自己的大作,顾渔忽地大笑,将手里的树枝一抛,砸落树上积雪层层落下,将少年笼罩在雪雾里。
  “七步成文,七步成文!”他丝毫不觉,扬手昂首大笑,“那又如何?我四步能成……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笑着笑着声音中带着哭意。
  一片阴影忽地罩住他的身形。
  “这是你写的?”一个清冷的女声在顾渔身后响起。
  顾渔一惊,猛地回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身后多了两个人,女人。
  藕荷袄青缎裙的丫鬟手执青绸伞,为米白暗金镶边翻毛斗篷的美艳妇人遮挡扑扑落下的积雪。
  妇人脸色清冷,眉眼如画,她的视线落在雪地的字迹上。
  “你作的?果真是四步?”她转过视线,看着面前面带血迹,神情恍然的少年,清冷的面上神色微缓。
  “这是怎么了?”她问道:“谁伤了你?”
  顾渔摇摇头,低下头,“没有,我自己不小心……”
  这话如何骗得了妇人,但她并没有再问,而是又看了遍地上写的文章,嘴角浮现一丝赞叹的笑。
  “你在学堂读书?”她又问道。
  眼前的少年又摇了摇头。
  “没有读书?”妇人有些惊讶,细细的青眉一挑,“那你这是跟谁学的?”
  “我自己……自己在少爷书房里看的……”少年有些怯懦地说道,抬起头满面的惊恐,他跪下了,“这位夫人……你别告诉我家老爷……我以后再也不看了……”
  这位夫人?这孩子不认得自己,妇人嘴角浅笑更浓,要说起来她自己是很少出门,但族中不认得她的人也真是不多了……这孩子口中少爷老爷……莫非是哪一家的小厮?
  小厮自学能学到如此程度,可真是难得的人才……
  “你是哪家的?”她的声音柔和了几分,看那孩子因为自己这句问话又惊恐的几分,白净的脸鲜红的血,如同失去庇佑的弱鹿般得眼神,不由让她的心一软。
  “别怕,我不告诉他们。”她低声说道,从斗篷里伸出白玉般得手,弯身扶起顾渔。
  “我是……顾乐山老爷家的……的……”少年低着头弱弱道,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地吐出最后一句,“……我叫顾渔……”
  顾渔?妇人似乎在哪里听过,身旁的丫头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妇人面上恍然,再看低着头瑟瑟发抖的少年,叹了口气,“嗯,你学得不错。”她终于没再说别的话,轻叹一声,转身前行。
  顾渔依旧呆立在原地,低着头,似乎被吓傻了。
  没有人注意,他垂在袖口里的手,此时正紧紧地攥起来。
  雪地上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而去,终于在十步后停了下来。
  白雪红梅青伞下的妇人转过身。
  “你……想读书吗?”她清冷地问道,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温柔。


第83章 偶遇
  风卷着雪花冲进顺和堂的大门内,钻进正弯身擦柜台的小伙计脖子里,小伙计打个激灵,缩起脖子。
  “这奶奶的天!”小伙计骂了声,几步过去就要去关门。
  此时天还早,但相比于其他门店的热闹,他们顺和堂就冷清的很多。
  “又没有生意,还不如早早歇业忙年去……”小伙计嘟囔抱怨。
  坐在堂内围着火盆打盹的掌柜的听见了,闭着眼哼了声,“生意就得有个生意的样子,大家都过了二十三才关门,咱们早早的怎么成?”
  小伙计哼了声一手掩门一面要说什么,外边有人影一闪。
  “少爷,你瞧,这边还有一家药行,不如问问去。”有人大声喊道。
  “看看也好。”有略沙哑的年轻男声答道。
  伴着这声音,四五个人站到了门口。
  这是有生意上门了,里面的掌柜立刻从火盆上站起来,抖了抖衣裳,堆起惯性的笑接了过来。
  四个青衣大汉拥着一个年轻公子走了进来。
  蟹壳青长袍,金丝玉带,披着一件大红羽纱面斗篷的少年华贵俊美。
  他的视线略微扫了眼室内。
  “公子,需要点什么?”掌柜的笑问道。
  “你们这里有上好的山货没?”
  少年公子没说话,他身旁的一个大汉大咧咧地问道。
  山货是根茎类的药材,多是滋补良品,是这逢年过节送礼的必备之物。
  “有,有。”掌柜的笑道,一面将他们往柜台后引,小伙计早跑过去,将一盒盒包好的山货捧出来,“少爷请看,这里有良品山参灵芝首乌……这是鹿茸血片……”
  “这是山参?”年轻公子开口道,指着其中一盒问:“打开看看。”
  掌柜的立刻打开了,将用红绳扎着的山参取出来,递给少年。
  少年拿在手里看,身后的大汉们也好奇地往前凑了凑,少年的眼角余光看到了,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们一眼,大汉们立刻又站好,一副见惯大场面的模样抱着手看着房顶。
  “倒没想到你们这里也有这良品……”少年公子说道,将手里的山参放回去,虽然面上没有笑意,但声音愉悦多了。
  “可不是,少爷,这下不怕买不到了……”身旁一个大汉带着一脸讨好地笑道。
  “是呀,这小破地方,咱们回去给老夫人带点礼品,竟然转了几家都卖断货……”另一个大汉也点头道。
  “还是这家店好,看着不怎么样,竟然有好东西……”也有人夸赞掌柜的。
  不过掌柜怎么听都觉得这话有点别扭,要是他们生意好,这山参货年节前也早要卖光的……
  “掌柜的有多少?”少年公子大家的恭维,看着掌柜的问道。
  “好说好说,公子要多少?”掌柜的笑道。
  “先来二十盒吧。”少年公子淡淡道。
  二十盒,他们也就备了三十盒的货,掌柜的大喜,这个月的生意开门大红喽……
  看着少年摆摆手,身后的一个大汉随手拿出一个钱袋,抓出一把金叶子,掌柜的眼皮跳了跳,动辄用金叶子结账,真够大方的。
  结完账,几个大汉拎起礼盒,掌柜的收好钱,看那少年公子在店中随意地看,似乎很感兴趣停在一个货柜前。
  “公子还要点什么?”掌柜忙上前殷勤地介绍,目光随着少年公子落在标有丸剂的台面上,他一笑,伸手从内抓出一个小瓷瓶,“公子,这是我们顺和堂秘制的解酒丸……”
  “解酒吗?”少年公子很感兴趣,伸手接过,打开闻了闻,“管用吗?”
  “当然管用……”掌柜的笑了,“公子建康问问去,谁不知道我们顺和堂的三笑解酒丸……”
  “这么有名?”少年公子显然不信。
  “公子是北人吧?”掌柜的笑道,揣摩这少年的口音,“我送公子一瓶试试……您试试就知道了……”
  这掌柜的态度不错,少年公子面上浮现一丝笑,并没有推辞。
  “那多谢掌柜的,我试试,如果好的话,我多多卖些……”少年公子笑道,说罢招呼众人离去。
  掌柜的和小伙计一直送出去,看那少年一行上了高头大马,一路呼啸而去。
  “嗨,今天生意不错。”小伙计很高兴。
  掌柜的也笑容满面,但想起那公子说的别家药行都卖完了山货,心里还是有点遗憾,如果可以,他也想做那个人进门卖药自己抱歉地说没货的药行啊……
  看着站在自己身前,将剩余的钱袋递过来的灵元,顾十八娘一笑。
  “不错,”她说道,将钱袋推回去,“拿着,等过两日再去那里把这些花完……”
  解下大红羽纱斗篷,只穿着长袍的灵元,面上有些不解。
  “把那些解酒丸全部买下,说你年前就要……”顾十八娘接着说道:“有多少要多少……这些钱都给他们作定金……”说这话她面上浮现浓浓的笑意。
  “……然后他们就会为了这笔单子大量进原料,过年的时候进料都是比往日要贵……”她笑着说道,看向灵元,“……然后你就可以恢复成灵元了……”
  灵元的嘴角抽了抽,目光放在这半袋金叶子上……
  这就意味着这袋金子就完全是打水漂了……
  这么做,除了给那个药铺添堵添些麻烦,对顾十八娘她自己来说完全是无利可图的……
  似乎看透他的心思,顾十八娘一笑,解释道:“……过年药行规矩不留欠账……顺和堂贪图盈利接单子,就必须筹集资金进货炮制药丸……他们指望你买了药丸来冲抵……”
  “我却扔下定金不买了,虽然有定金在,但远远不够他们支付支出的钱,那他们就欠了人家很多账……”灵元点头道,但还是有些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不管怎么说,他们前后往顺和堂得扔不少钱,完全是白扔。
  “债不过年……”顾十八娘笑道,目光透过小小的院墙看向顺和堂的方向,“这叫……杀年猪……”
  这纯粹是损人不利己,灵元心道。
  顾十八娘看向他,似乎听到他的心里话,轻轻吐了口气,“……只要能损到他……家,就是对我最大的利……”
  有感于少女轻叹里的浓浓哀伤,灵元抬头看去,风掀起顾十八娘齐齐的乌黑的发帘,露出白净的额头,以及那一双如同古井般幽深的双目。
  这是什么样的心境才能呈现如此的眼神……
  灵元不由想起小时候村里一个老人,历经人间离别疾苦,垂垂老矣,每日只是坐在村头大树下,木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无惊无喜,无悲无忧,一切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如同死物……
  察觉到灵元的审视,顾十八娘垂下眼又抬了起来,眼中恢复清明。
  她冲着灵元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
  “而且,等别人杀完过年猪,就该咱们去吃肉了……”顾十八娘说道。
  她说咱们……灵元心中一跳,避开的视线终于忍不住落到少女的身上,顾十八娘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向外而去。
  “还有。”走到门口,顾十八娘回头笑了笑,目光在他一身新衣上扫了眼,“衣服不错,穿上去人很精神!”
  灵元紧闭着嘴唇,一脸的不自在,灵宝此时抱着一个油纸包从屋内走出来,听到了也看了眼哥哥,露出小小虎牙笑了。
  “嗯,真的很好看……”她点点头说道:“谢谢小姐。”
  被两个女孩子打趣,灵元终于挨不过面皮,哼了声,转身进屋子里去了。
  “灵宝也好看。”顾十八娘看着也换了一身新衣的灵宝,柔柔一笑。
  “谢谢小姐。”灵宝再一次道谢,将手里的油纸包递过来,带着几分羞怯道:“这是灵宝自己做的年糕,还望小姐不要嫌弃,给夫人带回去尝尝……”
  “灵宝真能干。”顾十八娘并没有推辞,伸手接过,笑着夸了她。
  灵宝红着脸看自己的脚尖。
  “过年了到家里玩,你们在这里也无亲无友的……”顾十八娘伸手抚了下她的头,告辞走了。
  看着少女离开了,灵宝微微嘟起嘴,摸了摸自己的双丫鬃,“明明比我大不了两岁……怎么好像总是对待孩子一样对咱们……”灵宝嘟囔着,回头看又站到门口的灵元,“哥哥,你说是不是啊?”
  “小姐跟咱们能一样吗?”灵元垂着嘴角教训妹妹。
  “那倒也是,小姐跟咱们怎么能一样……”灵宝却释然,笑呵呵地自忙去了。
  灵元站在门槛上,望着门口一动不动,薄薄的嘴唇一如既往地紧紧闭着,几乎成了一条线。
  他跟她是不一样的身份,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就算站的再近也是隔着千万里……
  顾十八娘回到家的时候,没看到曹氏,顾海正在厨房里架竹竿烘曹氏拆洗的褥子被子单子。
  “娘呢?”顾十八娘走过去给哥哥递单子,一面问道。
  天色不早了,再说曹氏日常很少出门。
  “去送祠堂祭品了。”顾海答道:“就该回来了。”
  顾十八娘哦了声,接着晾单子,只是总觉得心里不安,终于还是放不下。
  “我去接娘,天色不好。”她说了声,拿了把伞就出门。
  顾海在后笑了笑,娘这么大的人了,妹妹倒总把她当孩子看一般,看着裹了大斗篷的妹妹走出家门。
  从家里到祠堂最近的就是顾乐山家后走,穿过梅林就能到,走到梅林,顾十八娘不由放慢了脚步,白雪莹莹,梅香阵阵,令人心旷神怡。
  那一世她也曾来过这里,却从没觉得景色如此好看,也许是因为心境不同了。
  顾十八娘不由信步多走几步,站到位置较高的一处,静静看着园中景致,远远地见一个女子行色匆匆而来,一面走还不时回头看一下。
  顾十八娘一眼认出来人正是曹氏,面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正要抬脚走下去相迎,忽地见曹氏身后又出现一个人,不由一怔。
  来人身材矮胖,穿着锦衣华服,又披着一件白狐披风,急匆匆地跟在曹氏身后。
  曹氏回头看到来人,脚下的步子变得更快。
  站在高处的顾十八娘一怔之后,脑中轰的一声,身子不可抑制地抖起来。
  来了!来了!那该来的还是来了!那前世存在的人依旧存在着!尽管她们的境地与前世完全不同……
  顾宝泉!那个畜生!
  顾十八娘攥紧手里的伞,向曹氏来的方向狂奔。
  而在这同时,正伸手要拉住曹氏的男人突然停下来,梅林里响起女子们说笑的声音,隐隐可见七八个人影晃晃而来。
  男人转身退回去了,曹氏脸色发白神情惶惶飞也似的跑开了,竟然跟顾十八娘擦身而过都没有觉晓。
  看着曹氏飞快消失的身影,脸色发白的顾十八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唤出声。
  这个时候母亲见到她会更尴尬吧?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来让自己平复下来,但身子依旧抖得筛糠一般,她不由蹲在地上,双手撑住地面以免晕倒。
  雪的寒意立刻通过手指传遍全身,也让她冷静下来,她的视线投向那男人离去的方向,紧紧咬住下唇。
  收集梅花上雪的侍女们嬉笑着走近,顾十八娘深吸几口气,飞快地闪在梅树后,待那群侍女笑声身影不见了,才慢慢走出来,她牢牢地盯在那男人离去的方向,似乎视线能够透过层层叠障……
  顾宝泉,辈分上叫如今族长顾长春一声堂哥,家财万贯子侄众多,乐善好施,素有雅名,要不然那一世对娘做出那样的事,却能全身而退,还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义愤填膺……
  她的手紧紧攥在一起,长指甲掐进肉里,有血滴下来在地面的积雪上开出艳艳的花。
  有人可以去死,但这一次绝对不会是曹氏!
  不过,幸好天色晚了,又临近年关,梅林的人少了些,这要是落在其他人眼里,对曹氏对自己家都不好。
  顾十八娘吐了口气,转身要走,一个人影却出现在眼前。
  情绪高度紧张的顾十八娘不由后退几步,撞在梅树干上,积雪扑扑落下洒了一头一身。
  “我说你们家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硬气,原来如此啊……”
  梅树下长身而立的少年含笑说道,手里抱着几本书,穿着薄薄的寒酸的衣袍,一步一步走近。
  “原来是找到了大靠山……”他在顾十八娘两步外停下,白净俊美的脸上浮现诡异的笑,“这下你们一家可是吃喝不愁了……”
  “顾渔……”顾十八娘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少年,怔怔道。


第84章 交锋
  见这小姑娘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顾渔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惊奇,反而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他站开几步,嘴边挂着一丝雪般清冷的笑。
  他知道自己的“故事”在这顾氏宗族中广为流传,连不会走的孩子都知道顾乐山家的那个贱种……
  “认识我吗?”他淡淡说道,带着浓浓的不屑看着眼前似乎惊吓过度而发呆的顾十八娘,“回去告诉你的哥哥,别以为做出一篇文就很了不起,他该是什么人就是什么人,就算有个便宜爹……”
  这个词落入顾十八娘的耳内,她的身躯不由一抖。
  “住口!”她低声喝道,目光直直看着眼前的少年。
  似乎没料到这小姑娘会如此反应,顾渔有些意外,他以为小姑娘此时应该抱头跪地惊慌哭泣才对,看来这顾家兄妹的确跟印象中不一样了。
  “哦……”他长眉微挑,嘴角凝笑,“我忘了,历来做婊子的人都想要立牌坊……”
  顾十八娘已经满心的震惊,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似乎他对自己一家有着深深的仇恨?
  “我倒要看看,让别人认清你们真面目,你们还能跟做出这一副清高义杰的样子吗?”顾渔冷冷一笑说道:“什么七步成文,什么赌誓拭目接管香料行,不过是因为另攀了高枝而已,贱人就是贱人,装得像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
  好恶毒的话……
  顾十八娘看着他不由再一次撞在身后的树干上,积雪飘飘而下,笼罩了树下的二人。
  似乎他们之间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可是前世今生,他们家跟这个顾渔基本上毫无交集,路上见了能互相认识就是不错了,怎么……
  顾十八娘看着他,攥紧自己的领口,不可置信地急促呼吸。
  仇恨吗?为什么?因为他是顾乐山的儿子?
  而最让她震惊的是,他的那句让别人认清你们真面目……
  这少年不是开玩笑,他是说真的。
  顾十八娘只觉得嗓子发涩,“顾……顾渔……堂哥……”
  “哈。”顾渔晃着头,摇落发上脸上的雪沫,他的声音在笑,“你叫我堂哥……你叫我堂哥……”
  他用修长的手指指着自己,面上带着浓浓的嘲讽。
  “别跟我假惺惺的,我顾渔受不起也不想受,你们这种人……”少年斜眼看着她,带着几分傲气,“不配……”
  说罢,转身而行,悠扬清远的歌声随即响起。
  他唱的是诗经采薇,这一首忧伤的歌,但此时从这少年口中唱出来,却带着几分冷冽,听起来十分的怪异。
  顾十八娘已经从前世对于顾渔的那种崇敬膜拜的情绪中清醒过来,望着那少年摇摇的身影,在想着方才如雷震耳边的话,面色越来越凝重。
  且不论这少年将来会有怎样的辉煌,但目前来说,他竟是在威胁他们。
  方才的事不管其中有什么误会,但只要人看到了,都不免做出一些不好的猜测,而这种猜测一旦流出,无意就是对曹氏的催命符。
  她只想着要对付顾宝泉这一个畜生就能改变命运了,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了其他人,而更没想到的是这个人竟然是顾渔。
  顾渔,上一世这个名字带给顾十八娘深深的震撼以及莫名的喜悦,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方才,但现在已经烟消云散了。
  很明显这个孩子对他们一家的态度不怎么好,顾十八娘甚至可以清晰看到他眼中那浓浓的厌恶。
  他说要大家都知道这件事……
  顾十八娘不由攥紧了领口,感觉呼吸困难,流言,尤其是这种流言,而且是在这个时候的,一旦传出,她们一家的境遇可想而知……
  如果再有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她们一家定会被驱逐出家族,这样的话,曹氏说不定还是会为了清白自尽,而一切的一切就要回到命定的轨迹……
  她不过是才冒出对付顾宝泉的念头,就会突然出现这个人抛出这个威胁,是巧合还是命运的力量?
  不管是谁,只要威胁到她,就是敌人。
  “顾渔。”顾十八娘大步迈向前,看着前面的背影,缓缓道:“听说,是你娘当初下药媚惑了大伯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的声音轻柔缓缓,还带着几分好奇,如同小女儿家的八卦闲谈。
  歌声戛然而止,前面的少年脊背一下子挺直,他猛地转过身,细长的双眼弥补阴云。
  “你!”顾渔勃然大怒,虽然他的来历很不为人耻,每个人心里也都如此想他的娘,但不管怎样他也算是顾乐山的儿子,顾家的少爷,这样的话还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而且说得如此轻松随意。
  顾十八娘这句话,碰触了他心底最不能碰触的地方。
  “贱人!”他猛地回走几步,怒喝道。
  这个一向卑躬屈膝和颜悦色待人的少年身上骤然散发出一股狂暴的气息。
  来历,始终是这少年的逆鳞,这是激励他前进的力量,也恰恰是他的弱点。
  顾十八娘神色不变,毫不避开他怒视的目光。
  “这事人人都没亲眼见,却说得都跟真的一般。”她淡淡道。
  狂怒而来的少年闻言冷笑一声。
  他立刻明白这少女的心思,怎么?不就是想要借此告诉他,方才所见的事不足为信而已。
  这小丫头,果真有些心思!
  虽然明白她的心思,顾渔也自有话应对,但不知为何,那些话却堵在心口说不出来。
  看着眼前逼近的少年面色铁青,顾十八娘不慌不惧,迎着他踏进三步,二人相距不过一步之遥。
  一高一矮,四目相对。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人是男儿。”顾十八娘淡淡道,收回逼视的目光,后退几步。
  顾渔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世上,做女子的总是要不易些,说不得辩不得,”顾十八娘也不再看他,幽幽叹口气道:“华清池水马嵬土,洗玉埋香总一人啊。”
  片刻沉默之后,顾渔一声轻笑,狂暴的气息一扫而光,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倒不知道顾小姐也能出口成诗。”他嘴边挂着一丝笑,说罢转身而去。
  临出梅园时,顾渔沸腾的情绪才真正的平复下来,回想方才的事,心内不由惊讶万分。
  这小姑娘竟然一语命中他的弱点,完全透析了他的心思……
  转眼之间,三言两语之谈,这小姑娘竟然做到了?
  先是利用他的出身,挑起他的怒火,转念却又表达了对他出身,以及对他母亲的同情,期间半句没有为方才的事辩解,却是句句在辩解,只不过是为他的母亲。
  他无法反驳,反驳了她,斥责了她,无疑是斥责自己的母亲。
  顾渔的手攥在一起,说起来顾十八娘所说的第一句话,之所以激起他的怒火,是因为他也相信那句话……
  他恨他的母亲,为何不检点些,为何要生下他,让他置身于这样低贱卑微的地步……
  但是天下那个人不爱自己的母亲,多少午夜梦回的孤寂夜里,蜷缩在床头抱着母亲留下的旧衣,为的是感受那来自母亲的温暖……
  也许,正如那姑娘所说,母亲作为一个女子,有些事辩不得说不得,这种风流韵事纵使是男子的错,到最后背负骂名却总是女子……
  他回过头,隐隐见披着暗色斗篷的姑娘缓缓在后行走。
  罢了,虽然这是除掉这讨厌一家人的好机会,但对他顾渔来说,只要有心还怕少一个机会吗?
  机会,他已经跟以前不同了,很快他就有无穷无尽的机会,那些曾经踩他入污泥脚下的人们,必将为此付出代价。
  “就算没有此事,我一样赢得过你们,你们一定不如我。”他带着几分傲气说道:“咱们走着瞧。”
  说罢转身大步而去,再没停留。
  顾十八娘走出梅园的时候,顾海已经找过来了,曹氏也站在门口,面色很是难看。
  “你去接我了?我怎么没……”她带着几分不安问道,眼圈都忍不住发红。
  这种事要是被女儿看到,她……她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顾十八娘对着哥哥和娘俏皮一笑。
  “我看梅花开得好,就贪看了几眼,走到梅园里面去了,等察觉天都黑了……”她带着几分羞涩说道。
  曹氏面色稍安,抚了抚女儿的头,强笑道:“回来这么久,还没去看过,等年下梅花开得更好,咱们……让你哥哥带你好好去游玩。”
  曹氏本想说咱们,但想到方才的事,不由羞愧惊惧交加,但凡妇人们遇到这种事,都会觉得是自己的错,如果自己不出门安守妇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会招来此等祸事,于是打定主意今后再不出门。
  顾十八娘看穿母亲的心事,低下头嗯了声。
  顾海的视线在妹妹和娘身上扫了扫,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及既然妹妹不说,他也就没有问。
  几日过去了,并没有听到任何不好的流言传出来,顾十八娘提着心暂时放下了,至少顾渔哪里不会拿这个生事,不过,想到顾渔,她还是满心的疑惑。
  怎么对他们一家有那么深的仇视?
  “哥哥,你跟顾渔熟吗?他这个人怎么样?”闲坐洗药的顾十八娘问道。
  学堂已经放了年假,顾海除了温习功课,就帮她打下手。
  “顾渔?”顾海皱皱眉,“虽然常见但不熟,”他撇撇嘴,“跟在顾泷身后,一副狗腿子样,唯唯诺诺的,没什么特别。”
  今日在她眼前的顾渔,和顾海印象里的那个可是完全不同,顾十八娘笑了笑,若有所思,看来这个顾渔也是个深藏不露的。
  “他读过书没?”顾十八娘问道。
  顾海摇头,“他去哪里读书,充其量也就是顾泷的书童而已,不过,顾泷的功课大概都是他做的……”说着点点头,“……也没什么特别,正是顾泷该有的水平……”
  顾泷的水平?顾泷的水平连秀才都考不上,还连中三元?
  这个人,绝不会仅仅是顾泷的水平!
  顾渔,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顾十八娘凝神沉思。
  那一世的顾渔这个时候早就进学堂读书了,但如今却到现在也没有,看来是因为自己重生,不仅改变了自己一家人的命运,其他人也受到影响,至少到目前为止,顾渔还是没有进学堂,那是不是将来的连中三元也不会出现了?
  所以顾渔才会如此恨自己一家?顾十八娘晃了晃头,赶走这个荒唐的念头,他又不知道自己重生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
  命运会改变吗?顾十八娘眼中闪这兴奋,目前来说大的命运方向都没有改变,如果顾渔的命运变了,那也就是说命运并不是不可改变的?
  “哥哥,多注意这个顾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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