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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倾城之沧海遗珠[出版]-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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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蒹葭苍苍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漱雪赶到公主宅时,玉安面容惨白,胸口已被鲜血染透。从匕首上的血印看,伤口约有一指深,幸未伤及要害。费尽心思止住了血,但人已经元气大伤。
  漱雪尽心尽力地挽救着玉安的生命,笙平也没有闲着,紧跟在她身边帮忙。皇后留下来的千年霍山紫灵芝,兜兜转转终究派上了用场。
  昏沉沉的,玉安的脑海里出现了许多幻象。子泫骑着马从遥远的地方向她飞驰而来。他的手渴望地伸向她,她也试图抓住他,可是却始终没有抓住,子泫从马背上掉了下来,摔落向无边无际的深渊……
  “子泫……子泫……”她呼喊着惊醒,浑身被汗水浸得冰凉。
  屋里灯火通明。她的手正被一只温暖的手握着。缓缓睁开眼,竟然是漱雪温柔的面庞。
  她已经昏迷了整整两个时辰。
  “你总算醒过来了!”漱雪惊喜地转过头呼唤笙平,“看来这千年灵芝果然名不虚传。”
  玉安只觉得自己像躺在云端上般,轻飘飘的,软绵绵的,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你真傻。”漱雪握着她的手,“我所认识的玉安公主怎么能轻易选择自尽?你就不怕子泫会崩溃疯狂吗?”
  子泫。玉安的嘴角露出一丝苍白的笑,就是因为爱他太深,才不能允许自己的灵魂和肉体受到一点点的亵渎。今生今世她只属于他,那是他们的约定。
  “漱雪……”许久后,她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替我照顾子泫……”
  见她说话这么困难,漱雪连忙伸手阻止她,道:“公主,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爱,如今你自己反而糊涂了吗?今生今世,子泫都只会爱你一个人,没有了你,他便注定会孤独。你如今放心不下他,就早点儿好起来,一生一世都好好看着他。”
  体内一股热浪扑来,随即是天翻地覆的痛,玉安觉得自己的灵魂就要脱离身体,自己就要死了。她喃喃道:“我怕是看不完他的一辈子了……”
  “只要你有决心,就一定支持得住。”漱雪紧紧握着她的手给她鼓劲,“你现在一定有灼热虚浮的感觉,这不是因为你要死了,而是灵芝的药效开始发挥。”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兴奋的笑容,“我不会让你死的!”
  玉安抬了抬眼皮,努力地看着她。认识眼前这个女孩很久了,可是直到这一刻,玉安才真正地用心去“注意”她。她的眼睛明亮如星辰,青丝低垂如瀑布,脸颊红润如桃花,微笑纯净如清泉……这就是那个和自己有夺爱之恨的梅漱雪吗?她的心中究竟装着多少美好的东西?
  想到这里,玉安的鼻子一酸流下眼泪。伤口的疼痛若隐若现,心里的疼痛却翻江倒海。没有嫉妒,没有怨恨,面对着漱雪,她的内心只有无穷无尽的酸楚。
  “漱雪,你是不是对每一位病人都这么和气地说话?”许久后她张开嘴,虚弱地问。
  这个问题有些孩子气的天真。漱雪点点头,笑道:“是。不过只有面对你这位病人的时候,才会有这么多话说。”
  玉安的嘴角也艰难地露出笑,“谢谢你这么说……”
  漱雪摇头道:“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想想齐州的百姓,想想天下不用带着沉重银钱上路的商人,想想私塾里学着四书五经的孩子。玉安,你是那么的伟大,所以不能死,我还想看着你创造更多的奇迹呢!”
  玉安摇摇头,“齐州的百姓……真正应该感谢的人是你。”
  漱雪也摇摇头,“救人本来就是医者的职分,可是我永远不会忘记,在我们当时的处境下,你相信我并且支持了我。”
  玉安会心地笑了,“这么说,我们可以做朋友的了?”
  漱雪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我们早就是朋友了!不过呢,现在我只想你做个听话的病人。快点好起来吧!做朋友的,就不要让我手里出现失败的病例。”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漱雪再次为玉安把脉,脉象虽然仍旧微弱,却渐渐稳定了。她吩咐素玉将公主已经安全的好消息告诉外面曹家的人和三位不便诊治胸口伤而在外面候着的医官,便收拾好药箱离开。
  笙平送她到了公主宅的大门时,候着的人群一下子围了上来。众人正七嘴八舌地问着,就见不远处一排灯笼开道,来者竟然是曹妃。妃嫔深夜出宫严重违反了宫禁,而曹仪竟然第一时间能请到曹妃来处理,可见他亦早就建成了一条通往宫中的线路。
  曹妃摘下斗篷,迎向漱雪,神情有几分凝重,“公主现在怎么样了?”
  漱雪答道:“已无大碍。”
  曹妃明显松了一口气,转身向着外面候着的曹家人道:“半夜三更,府里竟然出了窃贼还刺伤了公主,这当值的人还要不要脑袋了?”她又对候着的医官们说,“公主不过小伤,辛苦几位大人了。”她抬眼示意,冰燕便将一锭锭金元宝呈了上去。
  等所有人走后,她的目光方才又回到漱雪身上,“辛苦梅姑娘了。曹家的家事,无谓让更多人忧劳,还请梅姑娘不要向外人提起。”
  漱雪点点头,“漱雪明白。”说完她向曹妃行礼,便带着素玉匆匆离去。
  卧房里,小宫女刚刚为玉安换下血迹斑斑的衣被,玉安平躺着,双目微闭却尚未入睡。听到声响,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曹妃走到近旁,轻轻坐在床沿,伸出手握着玉安纤长清瘦的手。玉安虽然很虚弱,却不糊涂。从曹府到宫廷来回需要差不多两个时辰,曹妃这么快赶来,且发髻井然,衣着一丝不苟,身上飘着提神熏香的味道。难道是长夜漫漫,她也未曾卧眠吗?
  “玉安,”曹妃伸出手拨开垂在她面颊上的一缕青丝,语重心长地说,“你这是何苦。”
  玉安苍白一笑,没有说话。曹妃看出了她眼底遥远的戒备,淡然一笑道:“其实,世人都逃不开一个情字,只是为它所吃的苦不一样罢了。我待字闺中的时候,也曾经在这样的一个院子住过,并在那里和一位年轻的勇士一起练过剑,读过书。”
  玉安睁大眼睛,带着几分困惑地看着她。
  “他是我的奶娘的儿子。为了让我安心奉召入宫,父亲便认了他做义子,远去边陲,从了军。”
  “后来呢?”玉安对她的故事产生了兴趣。
  “后来他继承了我爷爷的精神,杀敌无数,建功立业,成了战场上最勇猛的将军,也成了整个曹家的荣耀。甚至连他的死,也给曹家带来了无上的光荣。”
  她说的竟是曹坚?玉安心里一颤。她望着曹妃,曹妃的嘴角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微笑,但神情那么宁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原来眼前这位锦衣华服的妃子也曾有过辛酸的往事。玉安突然忆起曹妃入宫后清淡出世的样子,原来是有她自己的缘由的。
  “他被所有人奉为英雄,风光大葬,比生前还要尊贵十倍。”她娓娓道来,“可是不过短短时间,他已经被这个世界彻底遗忘了。我不会忘记他,但我也不会再为他而受苦。如今我有你爹爹,有晖儿,还有曹家的每一个人,我想守住他为曹家带来的荣耀——这是我祭奠他的方式。”她的目光落在玉安身上,恳切而真诚。
  “娘娘希望我怎么做?”玉安动了动嘴皮。
  “如果今天晚上曹家进了窃贼,于你于曹家都好,不是吗?”她微微笑着说。
  玉安没有想便点了点头。
  “曹娘子,”她道,“我想知道官家是否知道此事?”
  “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差人去福宁殿送信了。”曹妃这么回答她,“想必官家昨晚又去了清景殿,所以要早上才能得到消息。”
  玉安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曹妃比她想象的还要聪明。不送信,官家怪罪下来担待不起;直接送信,曹妃又会失去和她交涉的先机。于是曹妃让人送信去福宁殿,逗留一阵子再去清景殿,那时官家已然酣梦,清景殿的仆从也定会将送信的人拦在殿门外头。待官家早上得知消息,必定是一两个时辰后的事了。
  “曹娘子的用心玉安明白。”她说。
  曹妃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她吩咐冰燕去备些粥饭,又道:“玉安,你是个绝顶聪明的姑娘,如今我们都是一家人了,我希望你好好活着,日后我们互相扶携,好好地走下去。如今你在宫外,不知一些事。尚明珠幽居太久,已经神志不清了。”
  如堕五里雾中,喜怒无常,惊魂不定,服用了过量五石散的人皆会如此。玉安小时候便知道了,尚明珠目前的状态也正是她亲手部署而造成的。
  曹妃道:“尚明珠疯掉,清景殿便是最大的得益者。目前闵淑仪受专宠,又和夏竦及吕夷简的旧部联了手,势力日益鼎盛。如今晖儿一天天长大,机敏可爱,我不想他有五皇子那样的遭遇。”
  “曹娘子的意思是……”
  “我想和你合作。”她直言不讳。
  “蒙娘子看得起,玉安哪有那样的能耐?”
  “公主不要妄自菲薄。官家近日疏离你定然有他的苦衷,事实上他早就离不开你了。”
  玉安不置可否地一笑,“纵使如此,玉安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曹妃静静一笑道:“公主一定日夜都想回到宫里吧?我愿意帮你离开曹家。”看出玉安感到意外,曹妃又道,“我这个侄子生性纯良却资质平平。如果公主喜欢他,定然能辅助曹家蒸蒸日上,如若不喜欢他,这桩婚姻便是一件两败俱伤的事。怪只怪当初我没有铁下心来阻止,才造就了你们今天的错误。”
  “可是娘子要怎么帮我回到宫里呢?”
  “以公主的聪明,还不知道惠姨娘可以发挥多大的作用吗?”
  都是聪慧之人,轻轻点拨便心领神会。曹妃走时,看着进进出出的许承佑道:“你身边的人真是能干。那个许承佑若好好栽培,他日定然能有大出息的。”
  曹妃走后,玉安又困又乏,不知不觉中便睡着了,醒时已是日上三竿。听说期间赵祯已经来看过她。因为不忍吵醒她,匆匆见了一面后便离去了。临走时他从御前军拨调了诸人来曹家保护公主的安全,并已经下令全城捉拿贼匪。
  “官家拉着公主的手,说了好多话,还掉了好多眼泪。”翠儿怯生生地禀告。
  “他说什么了?”
  “官家说……说他这一年来已经失去太多,不能再失去公主了……”翠儿语无伦次地回忆道。
  这一年来,宫里每一个人逝去,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只是宫闱棋局上得利或失利的一个棋子,在赵祯那里,却是一个个亲人的离去。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大都仇恨着彼此,这其中的辛酸亦是旁人无法体会的。
  正当玉安陷入沉思时,笙平端着燕窝进来了,同时带进来一则消息:秦安对璎珞遇害的事毫不知情。
  那么会是谁呢?玉安的脑海里一片昏乱。但不论是谁,希望真相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虽然离开曹家还不过是一个缥缈的梦,但这个梦有了曹妃的支持,仿佛一瞬间真实了许多。强忍住胸口火辣辣的痛,她的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漱雪几乎天天都会来看玉安,为她诊脉、敷药、重新调理配方。在她的照顾下,玉安的伤一天天好起来。只是玉安晚上仍旧常常做噩梦。梦里有许多戴着面具的鬼神在她的身边跳舞。取下面具,竟然是曹诵的脸。
  不过说来她已经七八天没有见到曹诵。从受伤到康复都是家丁和丫鬟两边跑腿,他从来没有来过宅邸看她。
  这也正合玉安心中所愿。
  直到第八天下午,笙平从前院的小丫鬟那里听来了些消息。这段日子曹诵白天出去寻花问柳,晚上便回屋喝得酩酊大醉。玉安躺在窗前的貂皮椅上看书,同时漫不经心地听着笙平的话。书页翻过,她的脸上仍旧如冰雪般素淡。
  “听说……”笙平吞吞吐吐地继续禀报,“前天晚上,驸马酒醉后误入了如烟姑娘的房间……这两天晚上他都住在那里……”
  翻书的动作停止了。看来这件事情很快便可以解决了——甚至不需要她出面。玉安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曹诵如果爱上如烟,或许他会愿意放开她。即使他仍旧不肯,她也可以以他新婚纳妾为由提出和离。
  从那天起,传到玉安耳朵里的关于曹诵和如烟的传闻便越来越多。玉安静静地等着曹诵来向她开口提纳妾的事。不料日子一天天过去,曹诵没来,新年倒是来了。
  就在这时,贾相公的府邸中传来准太子妃病逝的消息。祈鉴前去探望,颇为伤感。这时贾昌朝竟然主动向赵祯和苗妃提出说,既然册立蘅冰为良娣的圣旨未正式下达,她与太子的生辰八字又恰是大吉,不如立其为太子妃,以安社稷。苗、梅等后妃以及好几位大臣很快附议,祈鉴亦不反对,这件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除夕的前一天,赵祯带着妃嫔和公主王孙一起在祠庙里祭奠先祖。完毕后玉安破天荒地接到了圣谕。到了福宁殿她方才知道子泫等人即将回宫。奏报已经传到,赵祯派去的钦差和回鹘进行了交涉,宝康公主以王后礼仪送回回鹘风光大葬。
  而宝康公主的死因也有了结果——最大疑犯是女真的武士。据密报,这些年来女真一直不满辽国对其压迫,便秘密培养了一队高手,活跃在各国边境并不时制造骚乱。
  案头上祈鉴的奏章还在。早在一个月前他就上疏说辽国内政波动频繁,必将影响到大宋。但赵祯和朝臣一致认为只要宋辽始终结为友邦,就不畏小人作祟。可如今看来,祈鉴的预见准确性达到了令人惊叹的程度。
  赵祯在噩耗当日便遣使前往辽国要求彻查公主遇害一事并讨伐女真,并宣布让祈鉴厉兵秣马以备战事,同时同意了祈鉴废除平民在官府服役的旧例。如此一来,军政大权便大部分落入祈鉴的手中。朝中有大臣事后在他耳边吹风,他也有些后悔,便找来玉安商议。
  赵祯正当壮年,这段时间却苍老了许多。他在案前坐下,从厚厚的文书中抽出一本《史记》,递到玉安手中。
  “汉武帝在位几十年,一直坚持对匈奴作战,甚至纵深千里,彻底摧毁了匈奴对中原的威胁。但同时他穷兵黩武,军费支出甚重,良田大量荒芜,致使民不聊生。”赵祯叹了口气,“我用兵谋略不及太祖皇帝十一,可纵容下去又担心蛮夷气焰日盛。”
  赵祯的担忧不无道理。如今夏、辽、大理等诸邻皆已强大,大宋若主和,他们会越来越不甘寂寞;可如果主战,他们面临的敌人各自建立了国家,再也不是汉武帝时匈奴那样的游牧民族。更何况自有宋以来朝堂一直重文轻武,坚持主战,一无可用之人,二则必定阻力重重。
  事关大宋国运,不可不为,却又不可贸然为之。
  “爹爹,李元昊建文字,办科举,重农耕,足见他驰骋天下的野心。西北面的蒙古厉兵秣马,女真如今又蠢蠢欲动,虽然您要求辽国镇压他们,但这毕竟是权宜之计。我们一直主张盛世不兴兵,军力越来越薄弱,如果要转变这个局面,需要几十年的时间和几代君主的共同努力。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要对付虎狼,唯一的办法就是比他更加强大。”
  赵祯点点头,算是认同了她的话,眼里却仍有一抹忧虑,“不被动不为,又不急于求成,如果能如你所说那样循序渐进自然是好,只是这样的话国朝的局面就要完全改变了。如果文官削减,武将兴盛,有我一代、有太子一代都无所谓,但到祈鉴之后,武将已达鼎盛,而那时的帝王能否掌控一切便未可知了!”
  “爹爹认为,外敌和内乱,究竟哪个更可怕?”玉安跟在他身后问道。
  “两个都危及大宋江山,都决不能被容许。”赵祯摇摇头,“在宫里待太久,我的头脑也受到了禁锢,或许是时候去民间走走看看,听听百姓的心声了!”
  离开宫廷,玉安仍旧想着赵祯的话。他在战与和之间已经辗转了十年。如今看来,还会继续辗转下去,那么他和祈鉴的父子之间的关系也就仍旧充满了变数。
  回到宅邸时玉安发现,宫女太监似都被支走了,全不见踪影。院门虚掩,她走到卧房外,竟然听见里屋传来男女的呢喃燕语。
  是曹诵和如烟的声音。玉安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她没有想到他竟然趁她不在将如烟带到她的房里。
  不知过了多久,里屋传来走动的声音。门被轻轻推开,如烟探出了半个头。这一看不要紧,只见玉安端坐在庭院中央,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如烟立刻跑出来跪地求饶,玉安头一偏,目光迎上一边整顿衣冠一边向外走的曹诵。不过曹诵见到她却丝毫没有慌张,嘴角反而露出陌生的笑容。
  “对不起,让公主久等了。”他一边束好玉带,一边道。
  玉安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静静地道:“我只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过,我也再不想见到你。等你写好休书,我差笙平去取便是。”
  曹诵的嘴角露出的却是一抹嘲弄,“公主贤良至此,我又怎么忍心休掉你?”
  玉安一笑,“新婚不久你便另立妾室,甚至到了公主宅邸行苟且之事,你以为本公主奈何不了你吗?”
  曹诵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凑近她身边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立妾室了?公主是不是糊涂了?”
  “你……”玉安看着跪在眼前的如烟,震惊而愤怒。而如烟则更是浑身哆哆嗦嗦,哭得好不凄惨。
  “玉安,人人都说你善于谋略,作为你的丈夫,我自然也不能输给你。我喜欢如烟,可如果你想借此让我休了你,我宁愿今生今世都不给她名分——到死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曹诵这番话实在令玉安太意外。可未等她言语,如烟早已不堪羞愤,飞快起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见曹诵丝毫不为所动,玉安冷冷地看着他道:“你就不怕她出事吗?”
  曹诵整了整衣袖,伸手一挑她的下巴道:“比起她,我更在乎眼前这个气得面庞通红、眼里只有我的公主。”说完,他抖了抖衣襟,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春节是岁之朝,月之朝,日之朝,因此有“三朝”之称,王侯将相和贩夫走卒均隆重庆祝。宫里举行朝会,民间则放鞭炮、拜新年、贴桃符、投麻豆、挂兔头……不一而足。朝会完毕,曹家上下也拜完家庙,全家便齐聚宴厅家宴。家宴数十桌,男宾女宾分席、分级而坐。
  待管家分派座贴,如烟却被安排在客座。上下仆从纷纷向玉安投来目光。大家暗自猜测这都是因为她的缘故——有这么一个厉害的观音菩萨坐镇,小妖们自然别想在眼皮底下作祟。
  正月初三是她的“生日”。论起来,她已经整整十八周岁了。进宫拜过祠庙和官家后,珍珠、绫罗、古玩、字画……赏赐无数。随后她便在曹诵的陪同下回到公主宅。上次的事情后,曹诵和她一直很少说话,他的脸上也不再有孩子气般的天真,而是多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忧郁。每次和玉安相处他都会刻意装得轻松,可这只会更加泄露了他内心的伤悲。
  玉安用匕首刺向心脏的场景夜夜在他的眼前徘徊,不但没有随着时间推移淡去,反而越来越让他感到心痛。她的伤一天天好起来,他的伤才刚刚开始扩散。
  福宁殿外的花园里有一个清澈见底的小水潭,一道回廊横越水上,连接内殿和外门间。玉安和曹诵沿着汉白玉栏杆向前,却见远远走来一人。
  青衫白袜,正是子泫,崭新的衣袍使他更显得英姿飒爽。他猛然抬头,正迎上玉安的目光,原本俊逸闲散的神情瞬间变得僵硬。在跟前停留片刻,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番,弯腰行礼后便从他们身边轻轻走过。令她诧异的是,这次曹诵甚至没有半点为难他,只静静地站在一侧看着。
  进了曹家大门后,曹诵即刻被曹仪叫走了。玉安独自回到院里,笙平迎了上来,说是漱雪差素玉送来了她的最后一剂药材。
  “漱雪怎么没来?”玉安有些疑惑。这些天来一直是漱雪亲自来为她问诊的。
  笙平一边帮玉安取下披风,一边道:“太子殿下和蘅冰姑娘一个月后就要完婚了。她自然要为筹备大婚而忙碌,抽不开身。”
  玉安则看着窗外的枯树发愣道:“也不知道她是为大婚而忙碌,还是为大婚而伤心。”
  正这样说着,院外传来喧闹之声。抬眼一望,竟然是手提食盒的惠姨娘。整整齐齐的菱花糕点精致可人,而那个鲜红的寿桃则更是令人垂涎。寒暄了几句,惠姨娘便说明了来意,“请公主恩准驸马收了如烟吧!如烟可是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女儿,这都是驸马爷醉酒犯下的浑事,如果再这么没名没分地下去,我该怎么向她的爹娘交代呀!”
  惠姨娘说得凄凄惨惨,玉安却不理会,道:“听姨娘这么说,玉安竟是个拈酸吃醋的人吗?我虽贵为公主,但驸马毕竟是一家之主,纳妾的事还是要他来做主不是吗?”
  惠姨娘一听便有些慌了,“我已经去找过少爷了,是他要我来找公主您的,说您若肯主持仪式就行,不肯就不行……”
  她话音未落,玉安淡淡一笑道:“如果驸马不肯为如烟做这个主的话,可见他就不是真心喜欢如烟。姨娘若真心疼爱你的侄女儿,还是早点儿给她另找个婆家吧!”未等惠姨娘答话,她已经吩咐笙平送客。
  惠姨娘这会儿已看明白了这夫妻俩在互相较劲,悻悻的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自怨倒霉。正要告辞,却见外面惠姨娘房里的小丫鬟未经通传便连滚带爬地跑进来,道:“大事不好了!表姑娘投湖自尽了!”
  惠姨娘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食盒一摔便跑了出去。待玉安和笙平赶到花园时,如烟已经被救上来了,她瑟瑟发抖,正不停地吐着水。曹诵抱着脸色苍白的如烟,亦十分担忧。可他一见到玉安的身影,抱着如烟的手便果断地松开了。
  说来也难怪,哪家的姑娘遇上这种事都会有轻生的念头。几个手脚粗壮的丫头过来,扶的扶,背的背,将如烟带回房间安置。惠姨娘一路跟在身后,不停地抹着眼泪。
  见曹诵的脚步停留在原地,玉安抬眼看着他,道:“你就真的忍心看着她死吗?”
  曹诵咬着牙,沉默着。半晌后才抬起头,盯着她道:“你不爱我没有关系,但我要你留在我身边。只有天天看着你,我才有力气活下去。”
  此刻已经说不清是爱还是斗法,曹诵倔犟起来丝毫不输给她。玉安的心里像被堵塞住一样闷得透不过气来,许久后终于默默转过身,向着如烟的房间走去。
  这场角力中,终究是她妥协了。如烟从来没有害过她,她也便不忍让如烟成为她和曹诵恩怨的牺牲品。玉安开口请曹仪准许曹诵纳如烟为妾,曹家上下有目共睹。如烟醒来后拉着玉安的手,感激而快乐地笑着,而玉安的眼里却泛起泪光。
  为防夜长梦多,惠姨娘当天晚上就张罗了酒席。玉安推说身体不适没有参加。月上九霄,前院传来爆竹的声音。院落里盏盏灯笼散发出点点晕红的光,梧桐树上斜挂着一个空空的鸦巢。她静静地站在窗前,想起六年前在庆云殿外放风筝的那个黄昏。那天她一个人坐在梧桐树的枝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夕照寂寂和宫廷的风光。
  忽然间,隔着梧桐树,一个星星般的亮点在闪烁。那亮点渐渐升高,直到爬上梧桐树的树梢,玉安方才看清是一盏金黄色的孔明灯。她疑惑地推开门走到院子里,却发现不远处,红的、紫的、蓝的、白的……五颜六色的灯乘着东风缓缓飘了过来。在公主宅的上空齐聚,火光点点,在浩瀚的苍穹下闪闪烁烁。
  一盏、两盏、十盏、百盏……数也数不清。远远看去,就像一场盛大而华丽的烟火。
  曹家的其他人很快也发现了,纷纷从屋子里面出来,惊讶地望着天空,指点着,赞叹着。小丫鬟和小宫女们交头接耳,纷纷猜测着这些灯盏的来历。
  玉安迎风而立,暖暖的东风撩起她的青丝和衣裙。那些灯火在天幕下渐渐地升高,星星点点,瑰奇艳丽。两个少年在明月楼上时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等你生日的时候,你想要什么样的礼物?”
  “我想要一种不变的永恒的东西。”
  ……
  子泫,是子泫。她飞快地跑下台阶,站在偌大的院落中央,仰望着那些灯火冉冉升向遥远的苍穹,泪水却疯狂滚落。

第三十四章 彼岸花开
  香气传空满,妆华影箔通。歌闻天仗外,舞出御筵中。
  元宵节后,太子大婚便成了宫里最重大的事,宫里和梅家都忙得不可开交。家里没了长辈,梅岭海的妾室又上不得场面,漱雪的大姑姑,亦即梅妃的姐姐便特地前来主事。她不但应付里外都是好手,还顺道为漱雪张罗起婚事。为了不拂逆姑姑的意思,媒婆们登门时漱雪一一见过,却又都以蘅冰大婚在即、无暇旁骛为由婉拒了。
  依据婚俗,二月初二是“催妆”的日子,即新郎要送花髻销金盖头、花扇、画彩钱果等到新娘家,以示意新妇早做准备。太子身份尊贵,本差派下人即可,但这天祈鉴却亲自来了。
  差人将东西送到蘅冰房里,听说漱雪和梅姑姑正在前厅会客,他便前去说话。路上正碰上丫鬟送两个喜笑颜开的媒婆出来,他疑惑地一问,方知是来为漱雪说亲的。男方都是高官厚禄的世家子弟,漱雪出嫁后能终身衣食无忧。
  祈鉴的脸色顷刻暗了下去,他迅速走到前厅的廊柱后,却见梅姑姑送另外一位媒婆出来,两个人有说有笑,似十分投机。
  祈鉴的脸变得铅云密布。推门而进时,漱雪正坐在桌前收起一幅苏州的丝帛,抬眼看到他,甚为意外地站了起来。
  “我认识的梅漱雪心气高洁,难道就愿意嫁给这些坐食俸禄的无名鼠辈吗?”祈鉴眼里冒着火。
  漱雪的目光仍旧在那幅苏帛上,“不嫁无名鼠辈,难道要嫁彪炳千秋的大英雄吗?”
  祈鉴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愠怒地说:“你不是最温柔贤淑吗?为什么就不肯体谅我的苦衷?”
  漱雪注视着他道:“这不是你的苦衷,这是你的选择。”说完她便要拨开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扣住了。
  他的眼里不再有责备,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是我让你受委屈了,但将来我一定会补偿你。你对待世上的每一个人,哪怕街头乞丐都宽容善良,难道就不可以等我,给我一点时间?”
  一向盛气凌人的祈鉴竟然说出这番话,一瞬间漱雪都觉得自己几乎被感动了。
  但她终究没有动摇。目睹了玉安和子泫带给她的震撼,她想要的爱不再是内心单纯的悸动,而是一份完完整整的,没有任何“别人”的长相厮守。身若不贞,心亦不可能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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