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倾国倾城之沧海遗珠[出版]-第1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马奔腾,连日的紧张逐渐释放,恍若展翅待飞的鹄鸟。
第二十三章 但为君故
新岁芳梅树,繁花四面同。春风吹渐落,一夜几枝空。
马在黄员外的家门口停下。说明来意后,祈鉴和漱雪受到了黄家人的盛情迎接。黄家的藏书阁比梅家的还要大,书也更全。漱雪一进屋便惊喜地举灯登上那个矮矮的小木梯查阅书籍。祈鉴来回踱了几步后,觉得百无聊赖,便背对着木梯,道:“你只管看吧,我在外面等你。”
黄员外家的梨花酿可谓民间一绝,祈鉴和他们在院落里推杯换盏,聊些家乡事。黄员外有百亩良田,这在整个大宋朝却并不稀奇。但从他的赋税推算出他的收成,却比祈鉴所掌握的数据要高出很多。
祈鉴兴致勃勃地问起缘故,方知黄家和佃户的租约和别处有所不同。别处是雇农种地,每年和东家三七或是四六分成,雇农变换得也较为频繁;而黄家的,却仔细丈量田土,并按照土质分为若干等分别定价,他家田地的租期通常较长,是无论丰年或荒年都向佃户收取定额的粮食或租金。待到归还田土时再重新丈量田土并评估土质,调整租金。
“这倒是个好办法。”祈鉴沉思后赞道,“固定的租金能使佃户更积极地种地,而较长的租期也有利于他们经营土地的土质,这事说小了对双方有利,说大了则是利国利民。怪不得黄员外比别家经营得好。待我回京后必定将这件事上奏朝廷,在整个大宋朝推广。”
突然想到这个办法,祈鉴心里一阵狂喜。因为这种做法除了会增加全国农作物的收成,还有一样没有说出的好处,那便是它能使朝廷掌握准确的田地数量,将豪强大户瞒报的土地清算出来,增加赋税,充盈国库。
听到他的赞叹后,黄员外很受用地笑了,却又摇了摇手,谦逊地说:“不足道哉!也有农户怨声载道,说是荒年的时候却要定期交租,难以负担。”
灵感之闸一旦打开,所有困难对于祈鉴都不再是问题,“这并不是难事。天灾的风险不是单家单户就能解决的,须倚重朝廷之力。他日若在各地设有官仓,一部分向百姓买粮,一部分让百姓存粮,待到荒年时,百姓便可以从官府领回存粮的双倍。这样不但能防止奸商哄抬物价,也能防止百姓们丰年奢侈浪费,断了后路。”
除了农桑,祈鉴和黄员外又说了些天文地理八卦算经,天南海北地闲话着。他的神经亦关注着藏书阁的方向。但月上九霄,却仍旧没听到漱雪的声音。祈鉴终于忍不住起身去找她了。
藏书阁外的灯亮着,内里却一片昏暗。他行至楼梯口,楼上却没有半点动静。他疑惑地向上张望一番,亦找寻不到灯光的方向。他的心咯噔一下,连忙将木梯放回原位,匆匆爬上楼去。
当他探出头时,漱雪便落入了他的眼帘。她没有笔直站着或是正襟危坐,而是斜靠着窗棂蜷坐在地上,借着清亮的月光翻看一本破旧的牛皮书。这本书是前朝一个精通炼丹之术的太监所着,早已失传,却不料这齐州小地竟然有人珍藏着。
祈鉴突然有些莫名的感动。
漱雪蓦然抬头,见到他,亦无平常的拘谨和距离,欢喜地笑道:“我大概猜到公主的病因了!”
回到州府时,四野已经昏黑,唯子泫的房内仍旧灯火通明。笙平正在烧水,子泫则坐在玉安床边,用热毛巾小心翼翼地为玉安拭去额头的汗珠。
“玉安,”他轻轻吻着她滚烫的手背,“就算是为了我,你也要快些醒来。你曾经答应过我,以后都不会再让我为你而难过,不会再与我分开……”
门吱呀被推开,漱雪飞快地走到笙平的身边,急切地问道:“公主中过美人果的毒是吗?”
笙平懵懂地点了点头,“那是宝康公主的恶作剧,公主的性命差一点儿就保不住了!”
漱雪道:“那就好说了。美人果虽然毒性很重,药性却很稳定。”她走到玉安跟前为她诊脉后问道,“公主还中过其他毒吗?”
笙平摇摇头。
这次的事故使漱雪谨慎起来。再次把脉后,她沉默不语,又诊断了第三次。众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结果,蘅冰最先沉不住气,问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漱雪道:“公主脉象低沉而虚弱,这正是沉在血脉里的美人果毒被引发后的症状。可不知道为何,除了沉脉外,我似乎还把到了迟脉。公主的症状似寒气凝滞,阳气虚损,和这若有如无的迟脉似乎大有关联。”
“这是否和公主的心痛病有关?”笙平忙问道。
这是笙平第二次提起心痛病了。漱雪上次虽认为它和玉安的症状无关,但这次又加入了美人果毒,她却不得不留心了。可仔细诊断后她仍旧不能确定,只能说:“我先开个温和的方子试试。如果没有起色,就要另想办法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患瘟疫的病患也渐渐好转,同时玉安病倒的消息不胫而走。不过这时这个消息已经不会给百姓带来恐慌,相反,大家得知公主因试药而生病,更觉感恩戴德,甚至自发在寺庙设坛为她祈福。
只是玉安服了漱雪开的药方不但未见任何起色,病情却更加严重了。医官们都束手无策,只恳求祈鉴早些向官家急报并安排后事。
一听了这话,笙平立即哭倒在地。而子泫已经面如死灰,死死地抱住玉安的头,不吃不喝不动也不说话。
“子泫,”漱雪走到子泫的身旁,泪水便无法遏制地落下来,“对不起,是我劝说她去试药的,你要是难过就杀了我吧!”
子泫缓缓回过头,看着她泪水涟涟,摇了摇头道:“你不要责怪自己,这是天意。玉安也不会怪你的,比这更坏的事她都原谅了,就更不会怪你的无心之失……她若死了,我就到九泉之下陪她,碧落黄泉,我都不会再和她分离……”
他的一番话令漱雪几乎心碎。她疯狂地摇着头,医者的良心、女孩儿的自尊心,都不容许她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玉安死去,“子泫,请你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让我治好她!我不要她死,我一定要把她完完整整地还给你!”
子泫迎上她噙着眼泪的眸子,起身将玉安交予她。
“你再仔细想想,公主有没有什么隐疾?是不是对什么东西过敏?”漱雪问笙平,这次的轻率让漱雪吃够了教训,这两天她亦变得更加谨慎小心。
笙平摇摇头,“据我所知,除了心痛病,公主没什么隐疾,除了美人果,也没有中过别的毒……”
听到她们的对话,子泫的思绪猛然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上午。那次他和玉安第一次吵架。
“确有人在璎珞送来的参汤里放了美人果,不过被我看破了。我便吃了和美人果差不多症状,却不会伤我性命的紫蚕花,遂了所有人的心意罢了。”
子泫恍然大悟。他给了漱雪一个眼神,她便跟随他走到外面。
“紫蚕花,是紫蚕花。”他压低了声音。
漱雪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紫蚕花她在一本介绍偏方的医书里见到过,性状诡异,遇寒变寒,遇热变热,配以一定辅药后症状和美人果类似,且沉积体内难以驱除。可是这属于旁门左道的药,宫里是绝对没有的,玉安怎么会中这种毒?
子泫不再深说,但知道了病因所在,漱雪回房重新望闻问切后,已经可以对症下药。因为不放心笙平掌握的火候,她便跟着笙平去了厨房。漱雪刚刚一出门,蘅冰便跟了上去,挡在了她的面前。
“姐姐,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美人果、紫蚕花,再加上子泫哥哥的吞吞吐吐,这一切都与六年前玉安公主中毒之事有关。她那时便能想到用那样的招数来对付宝康公主,心机如此之深,如果你救醒了她,她一定会恩将仇报的!”
漱雪蹙眉,“你偷听我和子泫说话?”
蘅冰也不掩饰,“我见子泫哥哥神神秘秘的,便觉得里面有文章。”
漱雪没有责怪她,只道:“至少这次治水过程中我所认识的玉安公主,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何况这次本就是我太急于求成,未行诊断便让她试药,我必须负责到底。”
“姐姐只想着悬壶济世,有没有想过她害死了爹,还要抢走子泫哥哥,你怎么可以……”
漱雪陡然变了脸色,“我早和你说过,爹爹不是她害死的,那是他的命。”
“不!”蘅冰大声喊,“你认命,我不认命!爹爹的仇我非报不可!”
“啪!”漱雪的巴掌落到蘅冰的脸上。捂住火辣辣的面庞,蘅冰难以置信地看着漱雪。漱雪却并没有因为这一巴掌而愧疚,此刻她的眼睛里尽是怒气。
“爹爹的仇该记在谁那里?是谁害得他哑口无言投湖自尽的?我一直希望你能够真心悔过,没想到你竟然执迷不悟!”说完她便匆匆下了台阶,向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蘅冰站在廊下,夕阳的金光落在她的头发上,使她的面容看起来模模糊糊的。
许久后,蘅冰才离开,却见雍王府上的一个侍卫从外面匆匆而来。她顿时心生疑窦,问道:“这位哥哥远道而来,莫非京城有急事?”
来人见是蘅冰,便也没了防备,道:“梅二姑娘有所不知,宫里头出了大事!皇后给五皇子下了痴呆药,又打伤了官家,中书省的大人便联名上书要求废了皇后,小的离京时宫里已经在拟定废后的诏书了!”
蘅冰的脸色微微变了变,道:“尚美人现在怎么样了?”
侍卫道:“皇后被禁足,官家已经下令将五皇子送回尚美人的金华殿了。”
蘅冰心里有了数。祈鉴和祈钧若此刻快马回京,皇后的案子就会再添枝节。为今之计只有先瞒着拖住他们,能拖一天是一天,她指了指西边的厢房道:“可不巧了,雍王和荆王都出城去了,明天才能回来。小哥哥奔劳一天,先去厢房休息,明早再禀告雍王吧!”侍卫听她说得有理,辞别后便匆匆离去。
蘅冰的目光跃过雕梁画柱,只见西天残阳如血。
“尚明珠,除掉了杨美人,又除掉了皇后,今后我再也不会受你要挟。你欠我的,我会找你慢慢讨回来的!”
玉安服药后,体热渐渐退去,气息也逐渐变得均匀,子时前后终于睁开了眼睛。转头看着伏在床头睡着的子泫,她缓缓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子泫一颤,从浅睡中醒了过来,抓住她的手,呼喊着她的名字,“玉安!玉安!”
见玉安一双乌溜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子泫疯狂般地抱住她,炽热的体温仿佛要将她烤化,“玉安,我警告你,今生今世这是最后一次!你若再敢这么折磨我,上天入地我永世不会原谅你!”
玉安的下颌抵在他的肩上,虚弱地说:“子泫,我好饿……”
笙平立刻欢天喜地向厨房跑去,其他人得知消息后很快纷纷赶了过来。隔着窗户,玉安斜倚在床头,子泫正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地喂她吃粥。
窗外的人们都松了一口气。漱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辛酸却又欣慰的笑容。
乌云遮月。漱雪辗转无法入睡,起身来到院落中的石阶坐下。透过层层暗色,子泫房里的灯还亮着。生离死别之后,他们的十指必将扣得更紧,分也分不开了。
当玉安徘徊在生死边缘时,她似乎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子泫的心碎。那一刻,在他的心中,自己也是不存在的。在男女爱情的国度里永远都只有两个人。
对面的墙上花影摇动,竟然出现了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
不,怎么会想到他?一定是幻觉。漱雪揉了揉眼睛,人影果然消失了。可是那天晚上旷野上的风却仿佛从四面八方吹来,一直吹到她心里去。
人影再次出现在对面的墙上。漱雪揉揉眼睛,这次人影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停在了那里。转头一看,祈鉴站在不远处的拐角,手里的桂花酒正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你也睡不着吧?不如一起喝杯酒。”暗影遮住他的脸,辨不清他的表情。
漱雪有些惊讶地站起来,他已经慢慢地走到她的身边。心情烦闷,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抬头便问他,“就在这里喝?”
她的爽快显然超出了祈鉴的预料。他神秘地一笑道:“跟我来!”
第二十四章 所谓伊人
悄悄深夜语,悠悠寒月辉。谁云少年别,流泪各沾衣。
府衙西边有一个几十亩宽的湖,湖里尽植莲荷。祈鉴向湖边走去,漱雪也跟了上去。乌云出月,倒映在粼粼的水波里,湖边呈现出一片金色。渡口横着一只小小的乌篷船,祈鉴迈步上去后转身向着漱雪伸出了扇子,漱雪轻扶住扇柄,轻身一跃便跳上了小船。
祈鉴打开绳索,小船顺着微风,慢悠悠地向着湖的远处飘去。可是夜晚就像一剂令人麻醉的药,让人忘记所有的成规。篷中相对坐下,祈鉴仰头望着天上明月,笑道:“我记得蘅冰曾经说过,有人见了天空皓月和湖中舟船后感叹月光虽好却失之遥遥,不如湖中舟楫热闹。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你还这么想吗?”
漱雪一愣,片刻后才模糊记起他所说的是宝元年间她在中秋宫宴那日说过的话。没想到他记性竟然这么好。
漱雪亦向那一轮明月望去,摇头道:“现在不了。如果可以拥有皎洁的月光,我宁愿不要这地面的热闹。”
篷中陈设简陋,只有一张旧木桌和两条长椅。祈鉴将酒放在桌上,挽起衣袖,竟然走到船头划起桨来。双桨激起阵阵水花,卷起荷塘里的水藻和荷叶的气息。小船渐渐穿破清凉而稀薄的空气,驶进细密的芦苇荡和荷叶丛,水道也越来越逼仄,甚至可以听到荷叶盖摩挲乌篷的声音。小船摇摇晃晃了一段路程,在荷花荡中央停下了。
这里是荷花中央一片水塘大小的空地。放眼望去是一片翠绿荷叶,红白荷花掩映其中。祈鉴从篷内的桌上提来那坛酒,在船头坐下。
祈鉴举起酒坛方才忆起没有酒杯酒碗。他环顾四周后欣然一笑,从身后采撷两瓣荷叶卷曲成酒杯,一盏留着,一盏递到漱雪手中。漱雪捧着手心精致而别出心裁的“酒杯”,不禁惊讶地笑了。夜晚、美酒,和一个青年男子独处,在漱雪的生命里都是第一次。但连日来郁积的情绪使她就像一个窒息的人渴望新鲜空气,早顾不得别的。
“雍王殿下,此情此景,你在想什么?”她朗声问他。
祈鉴转头看她,眼波清澈,一袭青衣便装也使她显得简单自然。“不要叫我雍王殿下,就叫我祈鉴吧!”他说着,又举起那坛酒,给漱雪的荷叶盅里斟满一杯。
“你的心情一定很坏。痛痛快快地喝下几杯,将烦恼都抛诸脑后吧!”他抬头看见漱雪的眼里有着疑惑,以为她在防备他,便又道,“放心喝吧,我不会动你的念头。”
认识祈鉴的人都知道他极善自律,他的话自然不假。只是漱雪却并没有像他想象那样变得轻松,她怔怔看着他片刻后,匆忙把目光避开,气氛似乎反而尴尬了。
“今后你打算怎么办?”祈鉴微微起身,单膝蹲在船舷,音调里带着一丝关切。
“我想成全他们。”漱雪侧脸看他,“我和子泫一起长大,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也一直认为他是一个好夫婿。即使知道他和玉安公主的事,我也只当那是他人生路上的一个岔口,兜转之后就会回来。没想到我错了,他并不是走上了岔路,而只是走上了他自己的路。”说罢,漱雪拂袖将荷叶里的那盅酒一饮而尽。
“那你的路呢?你就没有想过以后的生活?难道你真的愿意像天上的月亮,光亮却孤单地活着吗?如果解除婚约,你的名誉会受到影响,这对你而言是无辜的伤害。”
漱雪伸出手去,一束月光便照耀到她的手心。“其实天上的月亮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孤单,它有着很大很大的世界。”她仰头看祈鉴,嘴角露出一丝坦率的笑容,“或许我以后可以好好照顾梅家,继续学习医术,那样的生活也未必就比我嫁给子泫差很多,对不对?”
祈鉴听罢并不说话,只仰头喝酒。半坛酒下肚,原本束缚的思绪渐渐打散了。“你需要一个依靠,不过却不应该是高子泫,他配不上你。”扔开酒坛,他斩钉截铁地说,“你值得更好的。”
“会有吗?”漱雪凄然一笑。
祈鉴确定地点了点头,“当然会。我若是世间的那些男人,一定会感激高子泫喜欢的不是你。”
一句“我若是世间的那些男人”令漱雪的面庞顷刻飞红。不过,难道他与世间的那些男人有什么不同吗?
正当她恍惚时,不知从哪里跳出一只青蛙,漱雪失声惊叫,祈鉴慌忙扔开两只桨过来拉她。她虽没有跌倒,两只桨却倏地滑落,在水面留下的几个水圈儿。
“怎么办?”漱雪掩口惊呼,“我们没办法回到岸边了!”
祈鉴枕着手,悠闲地向着船头一靠。终于见到沉稳的梅家大小姐惊慌失措的模样,他心里得意极了。“没有办法,只有待到天亮,等附近的农人来救命咯!”他漫不经心地摊摊手。
漱雪沿着船舷张望了一番,又用荷叶梗试探了一下水深,发现捞桨和涉水都无望,便泄气地蜷坐回船舱内。漫漫长夜该如何度过呢?她有些沮丧地看着祈鉴。祈鉴却丝毫不担心,头一偏,又分别为她和自己斟满了两杯酒。乌云四散,月亮升到了空中,小船四周的水塘和荷叶都沐浴着银白色的月光,影影绰绰,似有一番仙境般的朦胧。
“你在想什么?”漱雪看着他问。
祈鉴放下酒坛,语气沉郁而平静,“我想到了张若虚的两句诗: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这样抒情的诗,实在和一向冷静果断的他不相称。祈鉴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常,顿了顿正要岔开话题,漱雪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祈鉴,除了苗妃和福康公主,你还有过别的在乎的人吗?”
祈鉴仿若被闪电击中般,提着酒坛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那位女子的身影如一抹彩虹在脑海晃过,他的眼里顿时闪耀着一丝亮光。但那道光转瞬即逝,随后又是惯常的淡漠。他转身将那酒坛按到水里,湖水便咕咚咕咚装满了空空的酒坛。祈鉴的手突然抬起,酒坛咚的一声便沉入了湖底。
“心若因为盛满东西而变得沉重,放手就是最好的解脱。”他拍了拍手上的水珠。
漱雪震惊地看着他轻描淡写的神情,“若是不能放手呢?”
“那就牢牢握住,死也不放开。”祈鉴的目光投向远处的山山水水,无比认真地说,“这世界上于我而言,不能放手的东西只有一样。握住了它,别的就都不重要了。”
乌云遮月,四周突然暗了下来,漱雪再也看不清他的表情。祈鉴见状便起身在篷内找来一盏油灯,几次欲用火折子点燃,却都被风吹灭了。漱雪走过来,背对着船头,双手拢着那半盏油灯,火苗很快跳跃起来。惊讶于她的聪明,祈鉴抬眼看她,却在这一片火光中看到一张举世无双的美丽面庞,柔软的发丝轻轻垂下,淡淡娥眉点缀在明净的眼眸上,樱红的嘴唇如弯弯的月亮……
留意到他的目光,漱雪抬眼看他,他的目光灼热,如同手中的火石,所到之处皆燃成灰烬,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漱雪悄无痕迹地后退一步,伸手抵着额头望一眼天空说:“像是要下雨了!”
祈鉴的目光仍在她身上,烛光也映红了他的脸。顿了顿,他说:“那就进船舱来吧!”
他说这话时,雨点已经落下来了。漱雪走进船舱将油灯放下,任凭火苗在风中忽明忽灭。和祈鉴相对而坐,她却不敢看他。跟他出来本就有些突兀,却又碰上了这样的鬼天气,一切都太糟糕。此刻她只盼着雨快停,天快明。偏偏天不遂人愿,风声越来越急,乌篷船被吹得东倒西歪,在荷塘中央转起圈儿来。祈鉴头上的竹篷破了个洞,吧嗒吧嗒漏水。他却不躲不避,任那雨水淋湿了他一身。许久后漱雪终于咬咬牙说:“你也坐过来吧!”
祈鉴的表情有片刻的停顿,似在体味她的情绪。踟蹰后他起身走过来,与她坐在同一张板凳上,两人之间便只有一只衣袖的距离。冷风灌进来,两人的衣襟都被风吹得鼓鼓的。见漱雪抱紧了双臂,祈鉴褪下披风将她裹紧,双手环绕过她的双肩时,两人的气息皆在彼此间萦绕。
祈鉴的目光落在她的耳垂上,陡然想起什么,双手缩回来,从怀里掏出一只银白色的珍珠耳坠。
漱雪错愕地看着他。这是她当日忘记从轿子上带走的那只耳坠,没想到他竟然碰巧带在身上。恍惚中,祈鉴已经轻轻将那只耳坠放在她手中,温暖的指尖在她掌心留下一丝缥缈的热度。
漱雪深深吸了口气,正要收起那只耳坠,他却重新伸手将它拾起,将手伸向她。漱雪只觉得浑身颤抖着,不能呼吸也不能移动,须臾间,那只珍珠耳坠已经回到了她的耳垂,而她先前的耳环已经被他摘下,扔到了水中。
漱雪惊讶中带着愠怒,立刻扑上去想要抓住被他扔掉的耳坠,船身却猛地失去平衡,眼看着她就要跌进水里,祈鉴一把牢牢地握着她的胳膊,把她从船舷拉了回来,她一个趔趄便落入了他溢着酒香的怀抱中。
“只有珍珠适合你。”他果断地说。
她抬头正要分辩,却正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那双眼睛像是着了火,一个瞬间就可以将她融化。她心慌意乱,六神无主,还未来得及有任何思考,他冰凉的嘴唇便已经压了下来,深深吻住了她。
他一定疯了,一定疯了!漱雪努力要挣脱他,他的胳膊却将她搂得更紧,那个吻也变得更加专注而炽烈。漱雪要推开他,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近,她的双手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而那个吻已经像一剂迷药,一点一点地侵蚀她的思想,直到她的意识被彻底抽空。耳畔风雨交加,黑暗已经将整个天地都吞噬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她,还有这舱中的一点微光。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了她。风雨声已停,耳畔却仍旧萦绕着他的气息。她惊魂未定,他却一言未发地走出船舱,从怀里掏出一支短笛轻轻吹着,笛声宛转幽怨,似旅人心事绵延不绝。
天终于明了,有农夫发现了他们,并帮忙打捞起船桨。清晨的风驱走了醉意,祈鉴一脚踏上岸边的石阶,却见身后的漱雪停住了脚步,疑惑而愠怒。
他踟蹰了许久后方才低头直视着她,低声道:“对不起。”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便落到了他的脸上。“我算什么?”漱雪的脸上挂着一丝自嘲的笑,眼角却闪着泪光。
祈鉴深深吸了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里似闪过一抹痛楚,“我违反了我的承诺,所以——对不起。”说罢他便倏然转身,疾步向府衙的后门走去。
两人再无交谈,进了大门后两人便各自回屋。祈鉴正穿过回廊,却听见身后一声轻咳,竟然是蘅冰。她的嘴角弯如新月,眼底却寒如九天。
“雍王昨晚和我姐姐去农庄为病患看了一夜的病?”
祈鉴却反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觉醒来发现姐姐不在,便到你的房里去找你,发现你也不在,我便在这里等你们了。”
祈鉴转过身来,轻声一笑,“你究竟是在乎我,还是在乎你姐姐?”
蘅冰疾步走到他跟前,面庞因怒气而变得通红,“我警告你,不要打我姐姐的主意!她是高家未过门的媳妇,你若是还想有什么作为,头一个不能得罪的就是高家。况且,你若是敢欺负我姐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祈鉴轻轻地推开她,嘴角挂着一丝冷淡而嘲讽的笑,道:“梅蘅冰,我是堂堂的雍王,皇帝的儿子!管他高家矮家,我想娶谁就能娶谁。不过正如你所说,我若还想有什么作为,就必定会娶一个最适合我的女子为妻。这个人不是你姐姐,也不是你。”
蘅冰冷冷一笑,“你以为,我就那么迫不及待想嫁给你吗?我若是男儿身,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的!”说罢,她一甩衣袖便大步流星地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走了几步却又停下了,回头道,“皇后谋害五皇子,证据确凿,官家已经下了废后诏书。你留在官家身边的副将已经派人来给你送信,我本怕你一时犯糊涂想保住皇后,便安顿他在厢房休息。不过今天早上玉安公主的人也到了,此刻想必她已经准备返京。你一定要和她一起回去,阻止她扳回这件事情。”
说罢,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了,祈鉴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废后之事攸关社稷,皇后虽膝下无子,却端庄静雅且统率后宫有功,为何会说废就废?众人皆十分疑惑。鉴于齐州水患得治,瘟疫也基本得到防治,祈鉴匆匆安排知州处理灾民房舍安置后便火速回京。
彩旗锣鼓开道,祈鉴、祈钧和子泫骑着马走在队伍的前列,玉安、漱雪、蘅冰和诸位医官乘坐马车在后,侍卫亲军各人则骑着马在队伍的后面护卫。城门大开,全城百姓相送,十几里甬道两侧人山人海,欢呼声不绝于耳:
“恭送雍王、荆王和玉安公主!”
“多谢公主救了全齐州城百姓的命啊!齐州城不会忘记您的!”
……
马车内,玉安和笙平随着车轱辘的起伏而颠簸。玉安斜靠在车厢上,一言不发,浑身像踩着棉絮一样轻飘飘的。凭着直觉,她认为宫里的形势一定比她们得知的还要糟糕。听小林子派来送信的人说,前些日子五皇子日夜啼哭,皇后不胜其扰,便在小皇子的饭食中加了昏睡药,医官查验时小皇子的脑子已经受损了。五皇子的奶娘一被调查便招认这一切是皇后主使,尚美人到柔仪殿找皇后评理,皇后一怒之下给了她一巴掌,尚美人躲得快,一巴掌竟然打到了官家的脸上,这一耳光令官家颜面尽失,中书省几位大臣请奏废后,官家便准了。
玉安的担忧终成现实,她相信风暴来了,后面就还会有惊涛骇浪。玉安靠着车窗,冷汗不停地向外冒。
笙平担忧地给她端来盐水,“公主,您可千万要保重呀!宫里头这阵势目的是要将皇后彻底扳倒,说不定会牵连到你的。”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一片喧闹之声,锣鼓唢呐声响震天。“公主千岁”的呼喊声不断传来,音浪一波比一波高。
“怎么回事?”玉安掀开车帘问。
子泫骑着马来到她身边,低声道:“是赵焕家的人带着齐州城的百姓在城门外送你。如果撑得住,就出来见见他们吧!”
玉安在笙平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起身走出车门,发现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正城门的东口立着一个大大的女神石像,石像女子身着锦衣,头梳乌云髻,手中持着一柄金色的诏令,远远看去英姿飒爽,活像一个女将军。
“公主哎!”笙平诧异地喊道,“这不是您吗?”
行仗和队伍都已经停下,祈鉴、祈钧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