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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倾城之沧海遗珠[出版]-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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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顿行装,准备马车,翌日就要出发。见笙平准备了各种食物、衣料、用件,玉安不禁笑道:“再让你收拾三日,整座皇宫都要被你搬走了!”
笙平说:“公主,话可不能这么说。您到时候就好好照料灾民,而我呢,就一心照料您。这可都是圣旨。”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玉安笑了。她将笙平收拾好的许多东西又一样一样地拣了出来,道:“此次须轻装快马,行李多了耽误时辰。更何况我是去襄助两位哥哥的,又不是享福的。”
笙平纵使不乐意,也不得不依。玉安收拾好那柄尚方宝剑后,漫步行至窗前,望着天空中的圆月,似有心事。
笙平行至玉安近侧道:“今天是望日,该是公主陪皇后念经的日子。”
玉安默然。
自从那次尚美人邀她们去延春阁赴宴后,她和皇后之间似有一种无形的默契,暗中合力为除掉尚美人助力。然而如今尚美人只是禁足宫中,安静得让人忐忑,她却仿佛已经听到柔仪殿里的欢庆之声。
从霁月阁往东寝阁,一路上蝉声聒噪。临行前,玉安想再陪皇后念一次佛经。行至东寝阁外,玉安竟然听到阵阵笑声,她觉得背脊有丝丝的凉意。
一向聪明睿智的皇后这是怎么了?
玉安进屋后,发现屋子里和皇后笑语欢歌的并不是娘子或命妇,而是五皇子的奶娘。这位奶娘是皇后的娘家推荐来的,三十出头,照顾五皇子时细心周到,性格也很开朗,常常给皇后讲各种民间趣事。有了她的陪伴,皇后似乎比以前开心多了。
奶娘自觉地出去了,皇后便招呼玉安到近旁去。玉安款款走近,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摇篮里的小皇子吸引住了。小家伙双目乌黑,头发浓密,皮肤嫩得仿佛可以掐出水来。
皇后跟过来,满眼爱怜地看着小皇子,笑道:“你看,昭儿的鼻子长得多像官家。”
玉安赞同地点点头,随后道:“玉安明日就要前往齐州,特来向娘娘辞行。”
皇后点点头,“玉安,派公主做钦差,即使是暗地里的,本朝也是史无前例,你一定不要辜负你爹爹的期望。我让玉箫将一把辽国锻造的短刀送给你,以备不时之需。”
玉安道谢后道:“娘娘,玉安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后屏退左右道:“你尽管说。”
玉安的目光重新回到昭儿的身上,“玉安希望娘娘提防着尚美人。虽然她现在被禁了足,但势力仍在,她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皇后会意地说:“这我早有安排,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玉安道:“尚美人狡诈恶毒,细作不见得治得住她,若被她发现,说不定反被利用。只有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才能真正高枕无忧。”
说这话时,玉安一如既往的平静,皇后的脸色却变了,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玉安,仅此一次,这种话以后都不要再说了。”
玉安仍旧劝道:“昭儿不是官家,娘娘不是刘太后,尚美人也不是李宸妃。先皇在时,李宸妃性情敦厚且没有朝廷势力扶持,刘太后才能顺利带大官家,而尚美人却是一只有毒的蝎子。娘娘必须找机会除掉她才行。”
玉安自从搬到霁月阁,陪同皇后念经以来,她们曾经有过许多晦暗不明的交谈,论及朝廷和后宫事务。今日却是第一次如此开诚布公地交谈。然而不知道皇后是不愿与她坦诚,还是不认同她的话,玉安始终没有说动她。
“心无厌足,唯得多求,增长罪恶。我可以用法度计谋约束后宫,却绝不会出手伤人性命。玉安,你陪我念了这么久的经,竟然不明白这个道理,真是令我失望。”
听了她这话,玉安不敢再多言,只能默默拜别。阁外风声簌簌,蟋蟀鸣叫,竟似有人在呜咽。
翌日清晨,玉安便带着笙平,在子泫及七个侍卫亲军的护送下上路了。汴梁宫中和城里平常以牛车为交通工具,但此去齐州有五六天的路程,赵祯便吩咐阎文应为玉安备了一辆马车。马车车厢比牛车大,一路东去,车轮吱吱呀呀。车外的子泫及他的随从骑着千里良驹,本可以很快到达,却因为她们的缘故,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玉安掀起帘子,见到窗外出现了一道暗影,原来是子泫的马匹挡住了所有的光线。
“子泫,为我也备一匹马吧,这样行进太慢了。”玉安道。
“不行。”子泫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执拗而不容分辩。
玉安默默地放下了车帘。带着疑惑,她让笙平取出了齐州的地图和她这些天查阅的有关齐州天文地理的资料。不知走了多久,马车停下了。子泫掀开车帘道:“我们换一辆马车吧。”
已是午时,艳阳高照。玉安环视四周,他们早已出了城北的通天门,不远处停着一辆小得多也旧得多的马车。
笙平道:“那辆马车又旧又破,公主的身体怕是受不了。”
玉安则说:“我也正有此意。为稳妥起见,还是换一辆破旧的马车好。”
子泫便让人七手八脚地将行李搬了过去。等玉安和笙平上了那辆马车,才发现它虽然外表破旧,里面的物品却一应俱全。车厢换成了隔热的木质不说,车内也置备了诸多防暑降温的用具,就连坐椅也舒服多了。
玉安只觉得子泫似比以往都更细心,更周到,令她着实困惑。她努力地回忆着近日种种,蓦然想起前不久子泫陪她再次前往四平坡祭奠尹晓蝶之事。那日他们到了四平坡后,意外地发现那里盖起了一座祠堂供奉尹晓蝶的灵位,且有专人看管。玉安暗自猜测此乃莫允贤所为,却并未说出。子泫允诺回城后私下打探,亦始终未有结果。但不久前他每次见她时却变得急躁,她便更加怀疑了。
难道莫允贤屡次出手帮她引起了他的危机感,他在吃醋?想到这里,她悄悄揭开车帘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马车一路前行。玉安将一卷图册合上放回箱子后对笙平说:“不要再为我打扇了。你该乏了,睡一会儿吧。”说这话时,她并未抬头,目光仍旧落在一份大大的地图上,那地图上标记的是从三司调取的各地税户数量。
笙平听话地去睡了。跟随玉安这些年,很多次深夜她曾经试图尽到仆婢职分,待玉安歇后方才就寝,却很快发现她根本熬不过小小年纪的玉安,她似乎不需要正常人的睡眠。
待笙平一觉醒来,日已偏西,他们早就进了济州地带,今晚将在这个叫做巨野的地方投宿。子泫并不联络县衙,而是派人前去和订好的客栈联络,包下了整个二楼。旅途颠簸,玉安和笙平很早就睡了,醒来时已是晨光熹微。
第二天,一行人从济州前往衮州袭庆府。这一带地势平坦,且常有商贾走动,马车跑起来轻快了许多,一行人未时三刻便赶到了袭庆府。子泫事先联系好了三家旅店,临时又换了一家,照样将二楼包了下来。
约过了三刻,子泫身边的人送来了饭食。饭食是子泫差身边的人去买的,且事先查验过。吃完饭,笙平掌了灯。袭庆府的人口是巨野的七八倍,入了夜,四处更加热闹。看着举着灯笼逗玩蛐蛐儿的小孩儿,笙平的心早已飞到了窗外。
玉安见她心不在焉,笑道:“既然你无聊,来陪我玩两把叶子戏吧!”
笙平怏怏地走过去,“两个人的叶子戏有什么好玩的?上次是因为在御史台要理清案子,这次又有什么?”
“这次,”玉安举起一张牌,“还是查案子。”
笙平信以为真,正打起精神要陪她“查案子”,谁知玉安竟是逗她的。玉安教给她一种叫“美人戏”的新玩法,简单有趣,尤其适合少女欢聚。笙平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直到夜深须为玉安准备沐浴,方才收拾起那些叶子牌。
第十八章 爱不释手
华屋重翠幄,绮席雕象床。远漏微更疏,薄衾中夜凉。
圆帐轻垂。轻纱之中,金色的木桶上方洋溢着薄薄的热雾。玉安踏进温热的水中,立刻被热浪包围。但那热浪中裹着一丝清凉,将浑身的疲惫一丝丝抽走,只剩下惬意和轻松。笙平转身刚从衣橱取来玉安的衣裳,谁知那衣橱竟然动了动,她顿时吓得松了手,手中的衣物统统跌落。
衣橱后竟然有一扇通向隔壁房间衣橱的门!她刚刚打开,子泫便做着噤声的手势,快速从那扇门走进来。
“高公子……哎呀……你不能进来……公主……”笙平着急得很,又不敢大声说话,一边跺着脚一边回望。
“笙平,你在嘀咕什么呢?”玉安并不知晓这边的情形,只轻声问道。她双目微合,双腿轻轻踏着水,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虽隔着纱帐,仍旧能看到她垂在外面的乌云般的秀发,白玉般的脖颈和莲藕般的双臂。
子泫瞥见这样子的玉安,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转过身去,许久后双颊仍旧燥热通红。玉安也发现了他,立刻惊慌失措地沉到水里去。
“笙平姐姐,为了公主的安全,我才特地备了这两个相通的房间。”子泫仍旧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等公主……沐浴更衣后,你们便悄悄搬到隔壁屋子里……寅时三刻我再来接你们。”
“出什么事了?”
“这两天一直有人跟着我们,看似路数不正。我怕防不胜防,所以今晚有所布置,让他们现身。”
“怎么了?”身后有如琴声般动听的声音问。子泫小心翼翼地回头,见玉安正从圆帐后踏步出来。虽然她已经穿好衣裳,但赤着脚,头发正湿漉漉地滴着水,他仍觉脸红心跳。
“噢……我是说……你们搬到隔壁去……”子泫的舌头开始打结。
玉安瞥了一眼窗外,沉声道:“你看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不过他们很隐秘,人数也不多,像是江湖中人。”
玉安看了看外面的街市,转身问子泫道:“你待会儿去哪里?”
子泫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的面庞尚沾着水珠,在蜡烛的光线下呈现出浅浅的红晕,他努力压制住狂乱跳动的心,道:“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外面守着你。”
三个人便轻手轻脚地收拾好,搬到了隔壁更为宽大的房间。这是子泫的有意安排,若万一在这里发生冲突,窗外是一片低矮的顶棚,他亦有机会领着她全身而退。
不能掌灯,只有盈盈的月色相陪。子泫轻轻合上衣橱的门,转过身,月光立刻洒了他一脸。在一片黑暗中,玉安突然有了一种与他相依为命的感觉,但那种感觉一点儿也不凄苦,反而带着一丝愉悦。
“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歇息。我已经备好了新的马车和线路,等出了衮州地界就有了地方厢军,我们就安全了。”说完,他恋恋不舍地望了玉安一眼,轻拾脚步向着门外走去。
玉安却叫住了他。
“你又预备像昨晚那样抱着被子在门外睡吗?”她盯着他道。见他一脸惊讶,玉安走到他的面前,“敌暗我明,守在外面有何用?不必拘礼了,你就在屋里待着,有事也更好照应。”
子泫转头看着屋内的几张木凳木椅,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皓月当空,桐枝轻摇,夜已深了。子泫此刻心存戒备,门口临时搭成的“床”又让他难以入眠。辗转后他轻轻起身行至窗前。外面一片静谧,打更人像幽灵一样在空荡荡的街市上游走。
心爱的人近在咫尺,即便周围杀机四伏,这种相依相守的感觉似清晨林雾般,美好得让他想此刻永留。
忽然间,一双手从后面圈住了他。她的脸轻轻贴着他的背,呼吸那么近,那么近。
“玉安,是你吗?”他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战栗。
“是我。”她的声音很低,很轻,就像羽毛飘荡在空气中。
耳畔传来笙平均匀的呼吸声。
子泫转过身,玉安那张巴掌大的脸便沐浴在月光之下。他紧紧地拥抱着她,好像怕一松手她就会溜走似的。
“玉安,我爱你。”子泫战栗着俯下头,吻了吻她额前的发丝,怀抱她的手圈得更紧,“等完成这次的使命,我们就离开汴京。”
他必定已经挣扎过,反抗过,彷徨过,只是除了离开,没有另一种办法能让他们永不分离。玉安的心猛地一颤,靠在他怀里的身躯却没有动,只轻轻点了点头。
“子泫,只要你我心中有着彼此就够了。嫁不嫁进高家,做不做你的妻子都一样的。”一个月前他陪她祭拜尹晓蝶时,她曾如是说。
“不,这不一样。我们是凡人,纵使意志力再坚定,也经不住时间的消磨。我如果娶了漱雪,就会陷入感情与责任的泥淖,又该怎么爱你?我会和我爹娘、漱雪好好谈谈。如果没有结果,就带你远走他乡。虽然我也放不下他们,但他们选择了那样的生活。我们两个的爱,不能在别人的选择里窒息!”在莫允贤为尹晓蝶盖的祠堂下,他的一番话说服了她。
两个人紧紧地相拥,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全世界似乎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却并不让人感到片刻的孤独。这就是爱吗?别人的爱会是什么样的呢?子泫总是不由自主地想。但那并不重要,此刻他已经被幸福填得满满的,何况身后还有长长的岁月。
子泫的下颌抵着玉安的额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如果早知道未来的路是令人绝望地艰难,他定会期待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夜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子泫警觉地放开玉安向外走,玉安则迅速去床边叫醒笙平,握紧皇后赠与的那柄西域短刀,两个人警戒地站在衣橱两侧。
隔壁屋里很快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隔着墙壁,玉安还听到有人瓮声瓮气地说话。从兵器和拳法、力道听来,子泫带来的侍卫亲军七人皆在其中,而对方共约有五人。
正在这时,衣橱旁的门突然被撞开,一个一袭夜行衣的身影摔了出来,哐当落地。正当笙平吓得目瞪口呆时,玉安已经眼疾手快地举起身旁的大花盆,重重地砸在那人的头上。那人一声痛苦的号叫,鲜血溅洒了玉安一身,便歪头断了气。
玉安和笙平都吓得后退了几步。这时,子泫大步迈了过来,看见血淋淋的玉安,慌忙握着她的手。
玉安指着地上的尸体道:“我没事,这是他的血。那边怎么样了?”
子泫道:“来了五个人。加上这个死了四个,一个被擒住了。他们正在审问。”
“去看看。”玉安正说着,却发现自己手上湿湿的,原来子泫的左侧胳膊竟然负了伤,鲜血汩汩地往外冒,她连忙吩咐笙平掌灯取来药和棉纱,颤抖着扒开他的伤口,为他一点一点上药。
侍卫将俘虏五花大绑地押过来了。玉安的目光则如两把利刃落到那个俘虏的身上。
这人约三十岁上下,脸上有一片黑色蛇形刺青,浑身透着一股邪气。
“回禀公主,他们是江湖上一个叫做天龙教的帮会的人,专门收人钱财,做杀人越货的勾当。”一个侍卫说。侍卫亲军虽身在宫廷,却也不同程度肩负着督察官员的职责,故对宫外的民间组织亦了如指掌。
“是谁派他们来的?”玉安问。
“不知道。天龙教的教规很严,出卖客户的叛徒会被送到蛇窟里被毒蛇撕咬,因此他们宁可自尽也不敢吐出半个字。”
玉安转身迎上那人木然的神情。这种神情玉安在相学的书上看到过,是专门修炼的一种工夫,用以凝聚心志,抵抗外面的****和胁迫。
玉安慢慢地在他跟前蹲下来,直视着他,眼神像万丈寒冰一样冷酷而深不可测。
“你这么守口如瓶,依我猜,一定是因为你害怕被百蛇撕咬的痛楚,要不就是你对天龙教赤胆忠心。但不论哪种,都得先过了本公主这一关才行。”
说完她挽起衣袖,露出手腕上的鸡心手镯在他眼前晃了晃,轻轻一按按钮,黄豆大的紫檀色鸡心打开,呈现出一些墨玉色的粉末。
“你行走江湖,一定知道‘腐生散’是什么咯?”玉安的嘴角一弯,“我想,只有这种死法,才配得上赤胆忠心的你。”
江湖中稍有见识的人都听说过这种叫“腐生散”的邪物。炼制这种毒药的方士是吐蕃人。这种药物若被人吞服,或是洒在伤口之处,那里的肌肤便会即刻变黑,一寸一寸溃烂,犹如蛇兽撕咬,万箭穿心。一般人没见过这药,却都知道它有催魂夺命的功效。
那人额上的青筋暴露着。片刻后他号叫一声,挣扎着向着前方的墙壁撞去,却被两个侍卫眼疾手快地拦下了。
他如此急于求死,玉安心里便更有数了。她从头上取下绾住长发的玉搔头,浓密的长发便如瀑布般在月光中倾泻下来。她端详了那人一番,发现他的太阳穴处有一个小小的伤口正流着血,她便若有所思地用玉搔头的另一端盛了一点点那墨玉色的药粉,慢慢地向着他的额头送去。那人被侍卫紧紧地扣住不能动弹,脸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因惊恐而开始抽搐。
“玉安!玉安!”子泫捂着受伤的胳膊冲上来。腐生散是江湖上最惨无人道的毒药之一,他不能眼看着她用它对付别人。即使是一个刺客,这种死法也依然太残忍。
玉安仍旧面无表情,“并非我要他这样死,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既然天龙教有万蛇吞心的教规威慑,我如果不能用我自己的一点手段和方法,岂不是向他们屈服?”
“玉安!不要!”子泫伸出右胳膊拉住她的手,玉搔头上的药粉因一颤而洒了一半在地上。“我们已经把他抓起来了,可以交给官府查办,你要是觉得不解气,就一刀杀了他。这些恶人用江湖邪术为非作歹,你若也用这惨无人道的毒药,与他们何异?”
“异处在于是他加害于我,他若不说出他的客户将功赎罪,我纵使十倍还他也不为过。”玉安依旧冷漠地拒绝了子泫的劝告。
她重新盛了一小勺药粉,果断地送到那人的伤口处。药粉刚刚一触碰伤口,那人便疼得在地上打滚儿,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凄厉的叫声穿越暗沉的夜空,侍卫连忙捂住他的嘴。
从未见人有如此惨状,子泫脸色苍白,笙平更是吓得瑟瑟发抖,旁边站着的几个侍卫也看得目瞪口呆。唯有玉安仍旧蹲在原地一动不动。经历过太多的荼毒,痛苦与死亡于她早已不是震慑人心的事。
可只过了一小会儿,那人的疼痛似乎减轻了,挣扎也放慢了,趴在地上捂着伤口,疑惑地看着玉安。玉安让笙平取来铜镜放到他跟前道:“是不是不相信自己还活着?刚才我给你放的并不是腐生散,只不过是寻常官盐,你的皮肤一寸也没少,不过真正的腐生散可没有这么轻松了。”说这话时,她又垂目打开了另一个乌黑色的鸡心。她将那红色粉末呈至他面前,仍旧直视着他的双眼道:“如果我说这里面是腐生散,你猜是真的还是假的?”
经过刚才一番折腾,那人正惊魂未定,见她又用玉搔头去盛那红得触目惊心的药物,他连忙痛苦地闭上眼睛,“我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只求你赏我一个痛快的死法……”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玉安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客户是一个年方十六七岁的女子,每次来都扮着男装,鹅蛋脸,眉心有一颗豆大的朱砂痣……”
玉安和子泫都非常意外。她想到了一千种可能,却唯独没想到蘅冰。
玉安沉着音调问道:“她为何要杀我?”
“教中规矩,只按客户差遣办事,不问缘由。不过我倒是听到她说是为了她姐姐……”
玉安和子泫面面相觑。
玉安尚在沉思,那人又开始说话了,“如今无论我落在官府手上还是教主手上都必死无疑。只求公主发发慈悲,一剑穿心,赏我个痛快……”
玉安凝视着他,直起身来。半晌后她转过身说:“刚才你已经死过一次了。你走吧。别让我再见到你,更别让你的教友再见到你。”
那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两个侍卫也上前劝阻。放走了他,无异于放走了可将幕后凶手绳之以法的唯一人证。可子泫也赞同玉安的做法,朝着那人挥了挥手道:“还愣着做什么?”
那人咬了咬嘴唇,疾步向门口走去。子泫会意地望着玉安,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刺杀公主非同小可,如果蘅冰罪名落实,梅家上下都会受到牵连。玉安没有利用这个机会一并除去漱雪、蘅冰,不论出于什么动机,都让他比任何时候都更爱她。
一行人在第四天下午赶到了齐州。进城后,随处可见扶老携幼的灾民,衣衫褴褛,面容愁苦。马车加快速度,日落西山之前在济南府府衙门口停下了。
灾民、官军、布施的善人,人山人海。
玉安和笙平跳下了马车。
“这里为什么这么多灾民?”玉安蹙眉问道。
子泫带着一个熟悉情况的当地人过来了。那人说:“福田院和病囚院①人满为患,雍王便下令将府衙开辟出来安置流民。”
敢为天下之先,果然是祈鉴的风格。
“那齐州知州、通判和两位王爷现居何处?”玉安又问。
“他们都住在后面的别苑。不过灾情紧急,他们常常在各地巡视,哪里累了就在哪里歇息,很少回来。”那人又说,“近期瘟疫流行,荆王在府衙里与各位大人商讨对策;雍王一早去章丘视察工事去了!”
让几位侍卫亲军和笙平先去见祈钧,子泫便陪同玉安沿着济南府的主街道一路察看。商铺关闭,沿街随处可见卧倒的流民,他们目光呆滞,周身散发着恶臭。每行百余步,还会见到有人守着刚刚死去的亲人哭泣。
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等他们赶回府衙,祈鉴已经回来了。这段时间雨水少了,洪峰也小了,修筑堤坝的工程总算在艰难中进行下去,今天已经封口。见到玉安,祈鉴疲惫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国库里拨不出银子,拨一个公主来又有何用?
府衙的粮食全部开仓赈灾了,余下的不足以支持十天。临近的州郡又遭遇旱灾,自顾不暇,更不可能有粮食救命。当地的那些大户便是唯一指望得上的人。可即使他亲自上门借粮,那些人也不买账。
玉安和子泫跟随着祈鉴、祈钧在府衙里巡视了一圈。庭院里的花草树木早就被践踏得凌乱不堪了,到处都搭起了帐篷,密密麻麻都是人。
“二哥,三妹妹,”祈钧道,“今天有瘟疫症状的人新增了两百,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给朝廷的奏报呈上去了没有?”祈鉴问。
“昨天就加急呈上去了,今天应该已经到了。”祈钧答。
“什么奏报?”玉安问。
“这次的疫症十分古怪,无论是州府的医学博士还是民间八十岁的老郎中都认不出来。我们只有急报朝廷,让翰林医官院在京城征集医术高超的郎中过来。”祈鉴道。
宋朝中央和地方都重视医学,庆历年已在局部州府开办医学,由精通医理的医学博士教习医书,培养医官。齐州这种地方的医官和民间的医者都束手无策,足见情势严峻。
这时,有侍卫匆匆来报:“启禀殿下,您昨天抓的那个赵公子在监狱中大吵大闹要见你,他家管家也带着家丁前来要人。”
“混账!”祈鉴怒道,“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他赵嵩打伤百姓,论律当处以流刑。去转告他们,无论他还是他的家人,本王一个不见!”
待祈鉴将那侍从遣走,玉安看到他眼底呈现出一丝忧虑之色。
晚餐是简单的馒头和青菜,这在目前已是很好的待遇了。餐后子泫和祈钧同寝,玉安和笙平则住进了齐州知州夫人的房里。玉安和知州夫人聊了聊齐州的情况,又问她要了些齐州风土人情的记录。
齐州物产丰饶,从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开始,功臣们便乐得分封到这一带的土地。当前这里的诸多权贵之后,其中又数开国宰相、真定王赵普的子孙系为尊。赵家不但是忠贤之后,赵普的曾孙赵焕更与荆国大长公主结下了姻亲。被祈鉴抓起来的赵嵩,正是赵焕与荆国大长公主的养女的独生儿子,更是阎文应的哥哥阎文康的义子。
天下钱财与权力总是不由自主地彼此亲近,怪不得即使饥民载道,却无人能奈坐视不管的他们何。
“雍王为什么要抓这个赵嵩?”玉安问知州夫人。
“有灾民上赵家的仓库偷粮,赵公子便派家丁将他们打了个半死,雍王殿下盛怒,就不管不顾地下令将他抓起来了……”
一个“不管不顾”,可见知州夫人也认为扣押赵嵩的行径太过冒险。
由此看来,祈鉴并不是在做戏,而是铁了心要和豪强斗法。如果赵嵩是昨日被收监的,想必赵家的状子已经递到京城了。
①福田院、病囚院分别为仁宗时期安置穷困病人、乞丐和生病囚犯的官办机构。
第十九章 旌旗半卷
飒岸浮寒水,依阶拥夜虫。随风偏可羡,得到洛阳宫。
第二天天刚刚亮,玉安和祈鉴、祈钧、子泫等人便前往章丘的河段查看。从入河口不远处的高处俯瞰,这一带的地势平坦,千里无遮拦,河内泥沙淤积,河面几乎与河岸齐平。夏季多雨,殷水受黄水顶托无法注入,一有涨水冲垮河堤,河水便会改道,沿岸良田随即会变成一片汪洋。
河堤已经修补好了,七天完工,效率很高。“下次水若再高三尺,这个堤坝也挡得了。”祈钧说,“只是一年一年地这样修,堤坝越修越高,终究只能是权宜之计。”
子泫问道:“何不在旱季将河中泥沙挖掘出来?那样河道蓄水量便会增多,洪水为害也就自然降低了。”
祈鉴注视着那滔滔河水长叹一声,“先前我也向知州大人提过这个办法。可是知州说旱季虽挖了沙,很快新的泥沙又会填充过来,挖不完的。”
玉安眉头微蹙,环视了一番这广袤的土地,道:“我在齐州地理志上见到关于西瓜等作物的记载。这一带百姓以何为生?”
“齐州地理情况复杂,作物品种繁多。不过就这一带而言,农民多种植小麦和豆类。此外便是工匠和手艺人。玉安妹妹何出此问?”祈鉴疑惑地看着玉安。
玉安缓缓道:“既然沿河百姓多种植沙地作物,可见这泥沙是有用的。州府何不放开管制,让沿河农人自由攫取河中泥沙?这样农人可以使土地肥沃,手艺人也有了修桥造屋的原料,岂不比州府一年到头地兴师动众来得欢喜?”
祈鉴仍做沉思状,祈钧已经上前道:“玉安妹妹说的倒是个法子。”
祈鉴一听这话便笑着点了点头,“我就知道,玉安妹妹一定会有妙计的。”
一行人午时回到府衙,开始磋商借粮赈灾和救治瘟疫的大计。为了预防瘟疫蔓延,祈鉴已经下令关闭城门,也禁止城中百姓串访走动,更是严令军士十步一岗维持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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