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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狮记-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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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凭你们也配?敢和小姐一起称我们?反了!
她刚要板脸教训人门外却传来另一个愉快的男孩子声音。
“三姐姐没睡吧?你要的紫叶野柿我终于找了哦”
阮妈妈眉头皱的更紧了!
大半夜的是谁叫三姐姐?是四房里的六少爷七少爷?不可能!难道是幽灵三房里的?
没等她说什么,屋里的姑娘一齐道:“快进来!”
阮妈妈正欲阻拦,一个灵活的身子从她身后的猩红色毡帘后钻进来,带着寒气的俊秀脸庞出现暖暖的屋里。
“原来是五少爷!”她面色不豫的福了福。
“不成不成!没这个规矩,这深更半夜的少爷怎么能过来?守院的怎么没”
她讶异的住了口。
沈玉谦水蓝色的锦缎棉袍上扯了一个大口子,袍角袖口全是泥,有的干了有的还湿着,靴子上也全是泥,身上背着个小竹篓,他只管兴冲冲的放下来拎到沈荞脚边,就这一弯腰的瞬间,沈荞已经看见他下巴上擦破了一块皮,额头上也有一道血痕。
“我的少爷,您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赶紧的,松香松果去拿药箱和温水纱布……”
这一段小院里应对这类轻伤事件显然从容多了,很快就清理上药包扎完毕,但是他的衣裳怎么办?
“我不但找到了紫叶野柿,还采到了青柿!不如一块用了吧。”
“多谢你,要是知道你找的这么辛苦,就不叫你去了”
沈荞说的是实话,看他这个狼狈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进山去了,他还是个孩子呢!还偏偏是三房的孩子,三太太寡居一人带着两个儿子已经够不容易的,万一摔了呢?
“你怎么不让小厮去爬?你母亲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这种事怎么能让她知道?何况我今日都没去学堂……小厮怎么会采,紫叶野柿的表皮是不能随便碰的!”
“这种事怎么瞒得住她?”沈荞开始头疼起来,她不怕别人对自己凶恶无情,就怕欠人情,何况是这么一个孩子的。
第34节 蝙蝠汤
“我要是知道你逃课,打死也不敢叫你去采……”沈荞恨道。
阮妈妈显然也很头疼,这在是她管辖区内出的事,她不能装作不知,但是插手管又很闹心。
“我这就让人去找二少爷前几年的衣裳,说不定有差不多颜色的”说完没好气的看了沈玉谦一眼就匆匆而去。
她一走沈荞她们更方便说话了。
“沈玉谦我没办法感谢你!学堂里的先生若来告状我也不会为你说话,你最好知道。”
“他老糊涂了,连我和江别林都分不清还告什么状……”他转眸道,“再说学堂里也学不到什么,先生一味迁就那几个脑子钝的,一篇几百字的《辞寻郊游记》都要讲上两天,我早就不耐烦了!”
他又喘着气说:“我本就打算过了年不去了,我想投到信鸽胡同的四房书斋去,人家方净土先生才是真的鸿儒贤圣呢!襄定公世子就是他的学生,全京城里的青年人没一个比得上他的,先生就要找那样的,其他人教我,我才不稀罕呢!”
沈荞哭笑不得,还没碰到过这么拽的孩子呢!这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真的很想揍他。
“方净土那么厉害,人家肯收你吗?”
沈玉谦又喘气说,“他古怪清高的很,大概是不肯收的,不过我会慢慢的磨,对了,他也爱喝酒,要是你酿的酒好,说不定能帮上我的忙……”
沈荞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
“敢情你帮我是早就算计好了的?”
“没有,我可不是那种人!其实,我也是刚刚想到的”破孩子眼神光明正大,沈荞没办法生他的气。
“主要还是想帮你,你讨好二伯思路是对的……”
“停”
“你不要不好意思,我虽然比你小几岁,但是比你聪明。”
“别说话”沈荞再次打断他。
“你为什么一直在喘气?回来这么久了,你还很累吗?”
“哦,那是因为我有点气喘病,吹了凉风就会这样,回去喝点蝙蝠汤就好了……”
屋子传来嘶嘶的吸气声,那是几个丫头觉得恶心。
“会飞的那个蝙蝠汤?能喝得下去?”
“喝惯了没什么味道,有点土腥气而已……”
“其实你的气喘病我有办法!”染秋突然从屋角走过来。
“你是肺气有点虚,只要用我教你的方法每天打坐半个时辰,一个月就能好!”
原以为他会雀跃欣喜的,谁知道他像没听见一样,半晌才蔫蔫的说:“我是斯文人,不习武!”
染秋叉着腰气呼呼道:“你神气什么呀,斯文人个屁,我能治你的病你听懂没有?你情愿一受凉就像狗一样呼哧呼哧喘气,坐在屋里喝那恶心的蝙蝠汤就不能学习打坐强身健体?切……”
“我学!”他高举双手。
“大侠我错了!我学!”
染秋看他红着脸喘着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我好心教你,又不是害你,这个内功心法多少人想学都学不到的。”
“那可说好了,我是不会向你磕头拜师的……”
屋里的女孩子们都笑了。
“谁会要你磕头,你是少爷……”
“少爷赶紧把衣裳换上回去吧……”一回头,阮妈妈已经站在门口,手里果然拿了件水蓝色的袍子。
……
等沈玉谦走后,沈荞才仔细的去看竹篓。
心里忽忽的一暖,这个孩子啊……
每一只紫叶野柿都小心的用棉布裹好了,大约有十只左右,之前沈荞酿酒用的都是野青柿,后来赵太太告诉她,若换了紫叶野柿则能将红云浆变得更加甘醇清冽,沈荞记在了心里,却不知道采摘如此的不易!
躺下后翻来覆去的居然失眠了。
第二天沈玉谦果然来看酿酒,沈荞却让染秋先教他练气,没想到他甚是聪颖,根本不用说第二遍就记住了口诀,染秋加以示范后他就学会了,惹的染秋起了爱才之心。
看到一只只紫叶野柿躺在窗台上晒太阳,又看到松香在沈荞的指点下用大木勺均匀搅拌着酒曲和米,沈玉谦满意的背着手走向院子。
“三姐姐你过来”
十岁的沈玉谦脸上带着远超年龄的气定神闲站在一棵小松树下。
松香“扶着”沈荞过去,乖巧的离开。
“那个沈际确实不太好……也不知这门亲事当时是怎么想的?其实二伯伯的心肠是柔和的,你好好求求他也许是有希望的,要不要我让母亲去帮你说项……”
“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沈荞提醒他。
“你母亲出面合适吗?她向来不肯多行一步,多说一句的,你让她突然出头管我的事情她必定很为难!毕竟隔着房头呢,好了好了我自己的事自己处理,你读好书就行了!”
“或者我去找沈际……”
“胡闹!”沈荞呵斥他。
“你就老实点吧!沈际那么狡猾能听你的吗?”
“他哪有我狡猾,他最多是比我不要脸吧……其实,要是四婶婶肯帮你说话,那可比谁都管用……”
“为什么?”
“咦?这沈府里,只有四叔叔是祖母亲生的啊,她最喜欢的媳妇就是四婶婶呀,最爱的孙女是沈苞,最疼的孙子是六弟和七弟,嗯,当然也有沈际!”
沈荞愣了,这个情况怎么之前没听柳氏说起?
“这些你是听谁说的?”
“有些是我母亲,有些是听嬷嬷说的,三姐姐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二伯母自然不会和你说这些,你身边伺候的人又都年轻没经历…”
“那么,前面三个老爷都是谁生的?”
“大伯和二伯都是祖父的原配杜氏生的,杜祖母病逝后,续弦了简祖母,简家是山东济南和兖州两府最有名的商户,年轻时候长得好,当时爷爷一眼便相中了……当年嫁到京城来的时候,还带了一车的舶来货,许多新奇玩意儿连宫里都没有……”
“三姐你猜,除了陪嫁,她还带了什么过来?”
沈荞茫然的摇着头。
“十五个月大的邻月姑姑!”
沈荞彻底无语了!简氏居然带着孩子改嫁?沈援娶继室还顺便收了个便宜女儿?
“那姑姑现在哪里?”
沈玉谦道:“早就死了…”
“那你父亲呢?”沈荞发现他没有提起沈近贤。
“我父亲是爷爷的陈姨娘生的,是四位老爷里最聪明的一个,都说他是过慧易折……”
沈荞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头,他却倔强躲开。
“别动!……自我五岁起,我就长大了,你现在看见的沈玉谦是个大人”
沈荞缩回手,其实,她的前世更惨,两岁半就没了父母,她也没有做小孩的权利。
但是她生活的环境和沈府一比,简直可以用清澈见底来形容。
沈府,到底有多少秘密啊?
第35节 请安
阮妈妈在院子里东突西绕的,想听清楚姐弟两在说什么,但是沈玉谦很警觉,始终保持安全的距离。
这时候沈荞觉得他像一个训练有素状态灵敏的军人,忽然就起了爱惜之意。
“沈玉谦你听着,我是在和一个大人说话”
“嗯”他抿着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会自己想办法推掉这门婚事,所以你不用为我做什么”
“那我还可以来找你玩吗?”
“如果你不逃课的话……”沈荞扭头向屋里走去,松香立刻来扶她。
“她真的在酿酒?”
四齐垂目道:“是,稻米都蒸好了,说是酒曲也拌了……”
小秦氏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慢慢拿下赤金飞燕簪,到底哪里不对了呢?酿酒这种事情,是一个自小养在深闺的瞎子能学会的吗?
是谁在暗中给她出谋划策?柳氏已经死了,那就是染秋了?那个身上有功夫的丫头!松香的事情没有处理好也算是个失误,当然最大的失误是沈荞没死成。
幸亏白同喜有另一份诊脉记录和药方子留底,沈茵送去的银杏和筐也取回来了,不怕她攀咬。
她要敢乱说那就是诬陷!相信死过一回后变聪明的她也不敢这么做。
话说茵儿这个笨丫头!送银杏给沈荞的时候居然用的是望霞堂里的青竹蔑万字纹筐,这不是敲锣打鼓的告诉别人是她送的吗?哎……
蓦地感到掌心一阵刺痛,原来是被簪子尖戳了一下。
那天沈荞跑到外院去领东西的时候府里都传遍了,说三小姐要亲自酿酒献给父亲,难道她已经不再怨怪沈近山了?还是她的策略?
看着越来越脱离掌控的沈荞,小秦氏心里一时也没了方向。
豆花胡同里又开始在布置沈际的新房了,怎么办?
沈近山就这么铁了心的要让沈际姓沈?难道沈际真是他的儿子?小秦氏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摇头,不不,沈际和沈近山从外貌气质到性格习惯都大不相同,况且她这么多年一直在暗中调查,并没有查到他在外面有女人的证据,她了解沈近山,他并不好色,如今身边一妻二妾里,他最喜欢的还是自己。
要是连这点都没把握,那也太荒谬了!
也许,自己应该换个思路?去和沈际谈谈?他想要什么不妨来和自己做交易,毕竟沈荞的舅舅刑部侍郎秦楦还在那里呢,他肯定也会阻挠这门亲事的。
“太太,我刚才听说,老太爷明天要带着老太太去凌家贺寿!”
小秦氏的金簪子终于落在梳妆台上。
“他这是吃了秤砣了铁了心了!好,我们也可以开始走棋了……”
“五少爷后来又去过春行阁?”
“去看三小姐酿酒来着,采那个紫叶野柿又引发了气喘症,不过,三小姐屋里的染秋教他一个练气的法子,说能根治。”
小秦氏呲笑:“胡扯!凭她那个不知第几流的气功就想给人治喘病?谁不知道气喘症向来是疑难杂症,多少大夫碰都不愿意碰。”
“也真是邪门……生病之前默默无闻,跟谁都不往来,活过来以后怎么一个个都关注起她来?秦楦来看她,钱络儿去看她,萝姐儿帮她传话,老爷子也管起她的事来,就连往日里听不见看不见的三房也出现了,再这样下去,她要不要挑一面旗开个茶馆天天迎客呢!”
“五少爷再去的话,要不要拦着?”
小秦氏眼前浮现了一张女人的脸,像冰雪,像云雾,仿佛吹一口气都会散了似的,脊背不禁麻凉起来。
“那孩子别碰,万一有什么好歹的可麻烦死了,孤儿寡母身上一股子孤寒气,惹他们做什么随他去吧。”
沈荞刚运完气,周身的血液都活跃起来,她又在小花园里练了两遍落尘剑法,只觉得内息充盈,四肢有力。
似乎已有之前三四成的功力,感觉好极了!
她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不要叫了染秋每天陪自己练功?很快她就自我否定了,还不到时候,染秋是想不通自己怎么会练功的。
没人想的通。
除非有一天她打算公开自己的身份,有一天,绝不是现在。
自从沈玉谦告诉她简氏是老太爷的继室,只有四老爷是她所生之后,沈荞心里的疑问不但没有解开,反而更重了。
她可是有两个嫡亲孙子的,干嘛那么护着沈际呢?
难道沈际是四老爷的私生子?
沈荞马上又否定了,怎么可能?年龄上就不可能,沈际和四房应该没有关系!
沈近山的贴身大丫头红枫来了,沈荞还没发话呢,阮妈妈就一脸巴结的把她请进屋坐下。
又忙不迭的拿了五香瓜子和山楂糕粽子糖出来,她宠辱不惊的说:“妈妈不用客气,我不坐,我过来就递一句话,腊月初二那天凌老爷带着夫人和大公子来赏花做客,提出要见见家里三位小姐,老爷说照理都该去见一见的,不过三小姐若是不爱见生人,也可以不去,让我过来问问小姐的意思”
沈荞前一阵子听说了,老太爷有意让沈萝和凌家结亲的,凌家居然在过年前来访,看来是商量的差不多了吧。
阮妈妈抢着道:“我们三小姐身子还没好全呢,要不就不去了吧。”
沈荞站起来说:“我可以去,麻烦你告诉父亲,我身子没问题,请他不必担忧”
阮妈妈和红枫都有点意外,难道她听不出来吗?老爷虽说是征询她的意见,但是希望她不去的意思更大些,而且太太应该也不希望她去。
一个瞎子,就算长的漂亮,难道还能在这种场合为沈家挣脸面不成。
“那……奴婢这就去回禀”
“等一下,父亲现在母亲屋里吗?”
“老爷在书房写信”
“那我去给父亲请安”
“啊?哦,请”
卷翠楼的小书房里,沈近山脸色宁肃的把刚写好的信放入信封,取一小块气如梗米的青泥封住,又慎重用了胶泥封轻轻压住,上面赫然是一个甲骨文的“山”字。
忽然觉得院子里有人影移动。
红枫伸臂护着一个穿浅梅子色斗篷的女孩子走进院来,那不是珍娘吗?
她怎么会到自己的书房里来?印象中她可从没来过……
第36节 仿佛是爱
沈荞早就感到沈近山透过开了半扇的窗在打量自己,她却目不斜视继续向前走。
不等红枫通传,沈荞隔着靛青色的棉门帘叫:“女儿来给父亲请安,不知父亲可方便?”
沈近山狐疑满腹的亲自来迎她:“冬月里最冷的时候,珍娘怎么想到来请安了?可是有什么事为难?”
沈荞马马虎虎的福了一下。
“没什么事为难,只是来请安的”
“那坐吧……”
沈近山往内屋走,染秋和松香搀着沈荞在后面跟着。
室内很安静,香薰炉里燃着很淡的香,他身后的博古架和书橱都是深褐色的大漆,一把南官帽椅式样很老,把手比客厅里的要粗上一圈。
墙上挂着一副群山松涛图,气息陈旧,沈荞不懂书画,不知道是不是名家之作。
沈近山看着她的脸道:“血燕可曾每天都吃?仿佛气色好了很多。”
“每天吃,谢父亲垂爱”
垂爱吗?沈近山一时间有点恍惚,沈荞也愿意用这个词了?父女两总算可以看似和和睦睦的坐下说话了,虽然这和睦里也透着点不自在,不像沈茵和自己那种毫无距离感的亲昵。
“我听说你在酿酒?”
“是,知道父亲爱饮酒,但是在外应酬喝的都是酒肆饭店里的招牌酒,名气虽大,未必及得上女儿亲手的酿的……当然,不知父亲会不会喜欢”
“自然喜欢!”沈近山脱口而出,长这么大,女儿还从未用心送他什么礼,更不用说亲手做点什么献给他了。
听他说的毫无犹豫,沈荞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情绪涌来。
忽然有点冷场,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女儿有一个问题想要当面问父亲”
沈近山朝红枫挥挥手,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
“父亲还是打算将女儿许配给沈际?”
沈近山又开始摩挲那个黑玉扳指,刚才略回暖一些的脸色又寒沉起来,目光带着研判道。
“这是早已定下的事了”
“可是中间发生过很多事情,我还差点死了”
“但像订婚这一类大事,是不会轻易受影响的”
沈荞的嘴角止不住露出薄薄的鄙夷来,除非死了,否则什么都不会改变。
沈近山略皱了皱眉,温言道:“其实你何须担忧……只要你愿意,你的生活可以不发生任何变化。”
“把我嫁给一个花心少爷,我还不用担忧什么?”
“但至少可以永保你锦衣玉食的供养,不过名份换了一下而已”
“永保?沈际承诺的?您信了?”
“我信,他虽然多情对你却是真心的,再说男人年轻的时候谁没有点荒唐事,即便从外面为你找一个女婿,日子长了也难保不生出些异样心肠来……”
他踱到沈荞面前,声音从头顶传下来,一双黑色寿字缎面的棉鞋踩在地面上。
“际儿,好歹我也看了他这么多年,也算知根知底,难得他也愿意入赘,成亲后有长辈压着又有你那些兄弟看着,总不会出太大的纰漏。”
“听上去竟是为我考虑的更多些”沈荞怒意渐起,但语气却很平静。
她原本就没指望几句话能转变沈近山的想法,但至少要来摸摸底,探探他的态度。
“珍娘,你若还是想不通,我也可以再放低些,那就算是你帮父亲一个忙好了,用一场婚姻帮沈际正了名份,为这件闹了十几年的事情做一个了结。”
随即他叹息,眼中竟有即瞬而逝的水光,“此事已经快成为父的一块心病了。”
沈荞心惊。
心病?沈近山亲口说的。
“父亲为什么一定要他归宗?”
“这也是你祖母的意思……”他的口气突然远淡起来。
“你不用知道这么多,前两天我和你祖母商量过,觉得这门亲事于你有利无害,于际儿是得偿所愿,又能让我在他死去的父母面前有个交代……”
“我甚至可以答应你,只要你不愿意,就不与他圆房!当然,我并不鼓励你这样做,毕竟你生下的孩子姓沈,是我要入我沈氏族谱的,我都把底交给你了,珍娘,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沈荞在心里冷笑,多么仁至义尽的一番话!
沈近山背着手来到窗前,“即便你母亲在,也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打算。”
“如果母亲在,沈际也不会肯入赘了吧?”沈荞轻声嘲讽道。
“什么?”沈近山回头,扬起的眉头带动额上的两道纹路。
“那么,女儿可否提一个要求?”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及笄之前不嫁!”
沈荞还有一年多才及笄,能赢得这么长的时间应该够了,到时候什么沈荞沈际的,全都与我关!
沈近山略一思索道:“原本你祖母的意思是明年五月先把婚礼办了,等你成人后再圆房的,这个要求我虽不能一口答应,但我保证,一定去和她商量一下。”
“今儿她和你祖父去凌家做客了,明天我就去,最迟后日给你答复”
沈荞忽而展颜一笑。
“谢谢父亲!”
沈近山有片刻的失神,什么时候他的女儿像初春抽条的柳枝一样鲜妍灵俏了,时光仿佛一下倒退到最美的年华,秦棉头上带着柳条和百花编的花环坐在秋千上,碧色的衣裙像蝴蝶在晴空下翩飞,带着蜜意的清香萦绕在鼻,自己远远的看着,满心的悸动与欢喜……
“闺宁”他喃喃的唤出那个许久不曾叫出口的名字。
沈近山的眼神却让沈荞起了鸡皮疙瘩,她起身一福。
“女儿还想去看看钱姨娘……”
沈近山眼前的幻景渐散,哦,是珍娘,闺宁的女儿。
“钱姨娘,络儿?你去看她做什么?”
“吃云吞,姨娘做的云吞非常好吃,甜豌豆和虾仁馅的,皮又薄,高汤又清又鲜……”看着沈近山的沈荞忽而心里一动,不知道他多久没去看过钱姨娘了,他知道居家的她风韵别致吗?
“怎么我从来不知道?说来我都没尝过。”
沈荞分明看见他咽了口水。
“那,您和我一齐去?还是,等做好了让人送一碗过来?不过,那皮子薄,等端过来便泡软了,口感也受影响”
沉浸在回忆里的沈近山突然说:“那就一块去吧”
沈荞忙唤红枫进来。
“给老爷拿斗篷,送我们去思芳园。”
第37节 思芳旧情
出了院子的沈近山困惑道:“思芳园在哪里?我记得她原来住在,就住在”
“您许久不曾见过姨娘了吧。”
沈近山不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得了消息的钱姨娘已经在院门口迎着了,沈荞远远看见三个人影,心里默默念着,千万不要画蛇添足的换什么隆重的衣裳,她那个半新不旧的装扮透着温馨,让人忍不住的想依恋。
钱姨娘施了一个典雅的福礼,声调不高不低,像暖暖的茶香飘进耳朵,沈近山停在她面前顿了顿才问:“你这个地方,是大园子里隔出来的?”
钱姨娘没抬头,只温和的嗯了一声,她的耳垂莹润圆满,戴了对非常小巧的红榴石耳珠;八成新赭红色竹叶纹小袄领子服帖的护着洁白的颈脖,谷黄色的棉裙下一双弹墨色的小巧缎子鞋,沈荞发现沈近山也在看她耳垂上微微泛出的绯色。
进屋后,钱姨娘亲自解开沈近山的斗篷。
“方才三小姐路过妾身这里说要吃云吞,妾身便去准备了,现在馅料和皮子都好了,等她来了现包了下锅煮,不过,之前并不知道老爷会过来,恐怕您和小姐各只有一小碗”
嗯,沈近山懒洋洋的不想说话,只用眼角余光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似的。
“姨娘就和上次一样在屋里包吧”怕她拒绝,又说:“我喜欢闻馅料的香味”
钱氏在桌前就着窗外的雪光熟练的包着云吞,沈荞和沈近山一个假装在看,一个是真的在看,她如竹枝一般优美的手腕上白玉镯子轻盈的晃动,沈近山一下子就想到白玉生香这四个字,手心不知怎么就热了起来。
当年是他自己觉得络儿好的,大秦氏看出来后便顺水推了舟的,后来……钱络儿三天两头的生病,又是妇女血症不方便伺候他,他就慢慢的不再亲近她了。
云吞端来了,香气好闻之极,钱氏笑盈盈看着父女两一人一碗吃的不亦乐乎。
很快沈近山发现碗里只剩最后一只,突然福至心灵的问:“那个,你,要不要吃,只剩最后一个了……”
钱姨娘眼中忽起一层雾气,正要摇头,沈荞插嘴说:“要啊,父亲喂给姨娘吃吧!”
钱氏诧异的看了沈荞一眼,没想到沈近山居然微笑着说:“来吧”。
钱姨娘腮上飞红,张开贝齿吃掉了沈近山汤匙里的云吞。
沈荞再笨也看出有一种异样的混沌的气息弥漫在屋子里,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以钱姨娘的聪慧,后面的事情就不用担心了吧。
“小姐,姨娘都脸红了,眼睛也水汪汪的,您都没有看见……”染秋窃笑道。
“嗯”其实沈近山宠谁她都无所谓,只要能给小秦氏添点堵就行。
沈荞按着沈近山给的期限,隔了一天又去请安,沈近山看起来心情不错,一开口就说:“你祖母说了,只要及笄后一个月内完婚,其他没有什么别的要求”
得到承诺的沈荞向满心欢喜的沈近山道谢,回经过思芳园时才听小君喜滋滋的说:“老爷连着两日都宿在姨娘这里”
沈荞这才步履轻松的回春行阁去。
腊月初二一大早,松香一起床就开始头疼要怎么打扮沈荞,以前沈荞是个瞎子每天的穿戴都是当时的管事谷妈妈做主的,后来是柳氏。
“小姐想穿什么颜色的衣裳?”随即又补充道,“反正不管怎么穿都比另外两个小姐更好看”
沈荞哪里懂这些,她许久不穿男装了,其实还是觉得男装更宽大舒服。
“有没有赭灰或靛青的?”松香忙不迭的摇头。
哪有这么不拿自己当回事的?
“哪个小姐会有那种颜色的冬衣,又不是院子里挑水的包进”
沈荞叹口气,那就找接近一点的吧,她讨厌艳色,也讨厌暧昧的颜色,喜欢靛青、深赭、白色和黑色,松香在衣橱里痛翻了一遍,终于拿出一件银色的棉斗篷和天青色拐子纹的丝棉袄和玫瑰紫的湘裙。
看着沈荞皱眉盯着裙子,“不能再素了!好歹看着二小姐的面上……”小丫头咬着牙将衣裳举在她面前。
再素就和带孝差不多了!这就快过年了,怎么也得讨个吉利的。
“好吧好吧”
沈荞妥协,她之所以一定要去,是因为敏锐的感觉到小秦氏会有动作,她对小秦氏既重视又藐视。
还有就是沈萝那个清高的个性,太经不起斗了!
刚穿戴好,阮妈妈就上下打量她:“穿成这样出门老太太看了恐怕不高兴,好歹戴个红宝蝴蝶簪也要好一点。”
本来就没想让她高兴,沈荞牵了下嘴角就扶着松香和染秋的手出门去。
阮妈妈知道自己说话没份量,但是有话不说也不是她的性格,只得忍气吞声跟出门去。
听了小秦氏的建议,宴请的地点没有设在南沈府,改在北沈府里举办。
原本就要过年了,宅院各处才打扫整理布置好,帐幔窗帘皆换了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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