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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狮记-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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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给沈近山请了安后,唐迎才可以出门。

    一进屋子就发现,这个中年男人有几分憔悴,下巴上胡茬子也冒了出来,说话有气无力的。

    唐迎只得说几句宽慰的话:“想是因为秋凉吧,爹爹脸色不太好,早晚记得添加衣物,别伤风了……”

    沈近山应了,也不多说什么,亲自送她出去。

    心里再不舒服不也好在女儿面前失了风度,毕竟这个年纪了,情事上不像年轻人那样看不开了,况且最近远远倒是听话顺从,他也得了点安慰。

    到了大门外,国公府的马车已静静的在朝阳的沐浴下等候她的到来。

    两匹优骏一样的黑棕色,皮毛一样的油光水滑,车厢比寻常的马车要大许多,官帽椅式的支架上左右各挂一盏肃字形琉璃灯,深青和墨绿两色的厚毡覆在车顶上,浑厚的大铜钉闪着低调的光泽。

    一个青衣小厮上前行礼恭敬道:“请小姐前门上车!”

    染秋抬腿刚要跟上小厮又说,“染秋姑娘,国公爷吩咐,你和松香姑娘上后门!”

    唐迎转头一看,原来这马车的车厢被隔做两截,前后各有一门,染秋和松香笑着便上了后门。

    唐迎弯腰低头踩着几乎洠Я私琶娴暮竦娼ィ炝擞沂执蛩闳シ鱿岜谌幢灰恢慌拇笫治兆×耍仓乱惶а劬陀錾弦凰⑿Φ囱判枪猓橐饬髯纳铐

    青竹的气息泛滥,顿时脸上就热了起来。

    “您?”

    他眨眨眼做出噤声的表情,轻声道:“我来接你不好吗?”

    “好啊!”唐迎才不是口是心非的人呢。

    “看见您真高兴!”

    他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然后转过脸认真的打量她,从头到脚,像一种仪式。

    “嗯,没瘦,看来还不错……”

    唐迎说:“是啊,家里现在没人敢为难我了。”

    “听上去也不赖……说说看最近都干了什么?”

    “做媒!而且一下子就是两桩!”唐迎骄傲的举起两根手指头。

    陆仰握住两只微凉的手指,唐迎的心跳蓦地加快,心悸胸闷的病症又出现了。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主动把徐珮琳和秦岫的事情说了一遍,想了想,又把沈近山和珮琳之间的纠葛也说了。

    陆仰听了黑眉微微一动,点头,“这做事的方法确实少见……也好,我看你兴致很高,看来颇有些成就感?”

    陆仰夸她,唐迎笑得面若芙蕖。

    他忽然伸手用手指背轻触她的脸颊,唐迎惊愣住了,就打了一个嗝。

    “怕什么,我只想看看是不是同我想的一样……”

    想的一样?他会这样想轻抚自己的脸吗?

    他缩回手,笑的若有所思,其实他只是看见她的笑靥很甜,润红的腮像半透明的羊脂玉一般,就突发奇想再次确认一下,重活过来的人也是真实存在的,时刻与身边的人是一样的。

    唐迎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只被这轻轻的一触弄的心里颤颤的。

    “您今天怎么没在山苑里?”

    “今天咱们不去山苑……”

    其实真相是文华殿大学士冯阁老力邀他去家中做客。

    若只是阁老相邀谈天说地也就算了,怕就怕又是为了冯尔蓝,冯尔蓝不像庞七和元瑶,想什么便说什么,她的心思细腻如发,有一个九窍玲珑心说话又爱绕弯子,老是伤春悲秋泪眼朦朦的哀怨之态,陆仰不喜欢和她见面,于是天不亮就跟着马车出来了。

    皇帝曾有让冯陆两家结亲的意思,大约也是冯阁老自己去求的,陆仰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是贵妃的亲弟弟,皇上的小舅子,皇上爱惜敬佩他的才能人品,倒也没有强迫,不过,冯家并未死心。

    “咱们到正阳街、东西四牌楼去逛逛,然后去千佛寺后山赏菊,对了,你想到哪里吃午饭?”

    唐迎眼睛一亮道:“当然是去宁远斋了!”

    “好!”他温柔道。

    马车到了闹市,他扶着唐迎下来,后门出来的松香和染秋一看是他,先是一惊马上就要行礼,陆仰伸手一压道:“在外不必多礼……”

    黑荆就跟在左右,一双眼睛看似无意,却时刻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陆仰逛店和别人不同,他会问米价、油价、盐价和菜价,也会问车夫脚力小工的价钱,还有植苗木瓦工什么的,西域来的马匹、毛皮、南洋来的珠宝、药材等等,唐迎好奇又佩服,只仰望星斗般看着他。

    发现她在关注自己,便微微一笑携了她的手说:“是不是有些无聊?”

    唐迎微红着脸摇头悄声说,“不是,怎么觉得您像微服巡防的天子呢?”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说:“被你猜到了,皇上常常向我打听各种商品的市价,我托懒许久不曾出来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罕见的调皮之光,“前一次我都是估摸着说给他的,今儿细细一问,竟然和我胡说的差不离,心里踏实多了……不然可是欺君之罪!”

    他温热的气息吹在脸上,唐迎有点迷迷糊糊起来。

    他捏了下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走吧,皇差交了,现在咱们逛有趣的去!”

 第233节 福寿双全的鼻子

    一路走到最热闹的地段,卖糖人的、卖风车、灯笼、竹编器、锅碗、扫帚、粪箕、祖传秘方,又有各类小吃、糕点、凉茶的,还有套圈、耍猴、算命、代写书信等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突然一举着招幡的相命先生与他们擦肩而过,唐迎微微一愣停在路上。

    正是曾经叫她小相公,给她看过面相说她有大灾的那个。

    依旧是拄着根开叉了的破竹竿,一身脏兮兮的黑色褂子,头发胡子乱糟糟,歪戴着一顶灰帽子,浑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露着亮光。

    他也停下看着唐迎,沉吟片刻才哈哈大笑:“妙哉,绝世之好姻缘啊!……铁骨换柔肠,苍天有眼啊……妙的很!……”

    陆仰一听这话里大有玄机,只深深看了他一眼,旁边跟着的小厮便往他手里放了一锭白银,他磊落的接过来往怀中一揣,也不道谢,便大摇大摆向前走去,再没回头看他们一眼。

    陆仰握住她微微发凉的手向前走。

    “别看,别想……跟我走就好了。”

    唐迎这才回过心神,心里一暖,是啊,没什么好担心的,以前不管多颠沛飘零,她也没有叫过苦,何况现在她还有陆仰了!

    有了陆仰,什么都不用害怕。

    一路上逢店便进,买了些小玩意儿,陆仰眼光一流,挑中的东西有趣又独特,唐迎发现每靠近他一点,多懂他一分,就不由自主被他吸引的更深,这样的男人谁会不爱?

    可是他竟然喜欢自己!还要娶自己!简直就是这世上无双无敌无可比拟的美梦!

    陆仰相伴,身边便如有彩云缭绕春华花盛开的天上人间!

    此时来到一座牌楼下,先是听到吃惊的一声吸气,然后被一个稚嫩的声音给唤住了。

    “哦哟,从来没见过这么般配的,神仙一样登对的人儿呢!”

    一扭头,牌坊下桥沿边站着一个八九岁大的女孩儿,手里拿着剪子,把手上密密麻麻缠着陈旧的红线,原来是卖剪纸的。

    她穿的简单不过,一件洗的发白的蓝布褂子,一条赭红色有补丁的裤子,大辫子搭在肩头,笑的毫无遮掩,一口牙齿倒也整齐。

    她扬了扬手里的红纸说:“仙女姐姐和神仙相公,要不要剪对儿像啊?我在这街上剪了好几年的人像了,还没看见比您二位更好看的人呢!”

    “剪小像可以去晦气,招喜气,仙女姐姐拿回去往书里一夹,夜里头没人时拿出来那么一瞧,心里得多美!

    我把您二位面对面剪在一块儿,仙女姐姐的相公若偶尔出门做买卖,或是做大事去,姐姐您想他了,只要看着这成双成对的小像,第二天一早他一准儿就平平安安回来吃您亲手下的面条!”

    这丫头嘴上说着,手上已经麻利的剪了起来,两只灵活的眼睛不住的瞄着二人对照,没多久,两张侧脸相对,眼光脉脉相望的人脸赫然出现在纸上。

    “姐姐您看好了,您相公的鼻子多好看!像个小山峦似的,那是福寿双全的鼻子!天底下找不出三个人来!”

    “为什么是三个啊?”唐迎问。

    小丫头指着天道:“第一个是皇上。”

    然后竖起两个手指:“第二个是臣相。”

    最后把纸往唐迎手里一放说:“第三个就是您相公啦!”

    唐迎接过来迎着光一看,还真有七八分像,便笑道“剪的不错!”

    小丫头嘿嘿的笑。

    陆仰那里早已让人付了不知多少倍的钱,又携着她的手向前走去。

    中午到了宁远斋,早已客满。

    小伙计一看唐迎伴着一位高大英俊气度不凡的男子前来,早跑到冯子睿跟前去汇报了。

    冯子睿迎出门一看,这不是国公爷?陆仰曾经来过两次,又是京城里数得着的勋贵,因而他认得。

    “国公爷?……三小姐。”心里却一阵纳闷,不知为何这两人会一同到来,但看他们亲密不避人的样子倒也猜到了,心里自然吃惊,没想到闺宁的女儿竟寻得这么一位高门贵婿!

    这么贵不可言的女婿,沈近山不知可有福消受?呵呵。

    亲自迎着二人上楼,到了轻易不启用的雅间里,里面布置得甚是富贵雅致,全套的紫檀家具,茶具俱是哥窑器,变幻莫测的金丝铁线开片令人赏心悦目。

    等陆仰饮了第一口茶后,冯子睿才问:“国公爷是按菜谱点菜还是我根据时令安排?”

    陆仰微笑看着唐迎:“让她点吧!”

    唐迎立刻摇头道:“还是冯老板根据时令安排的好!”

    冯子睿道:“正好前两日有新菜出来,要不做给您尝尝?”

    唐迎连连点头。

    冯子睿立刻吩咐了跑堂几句回来后说:“菜大概要等上一会儿,今儿有唱曲儿说书讲笑话的,也有唱戏的,不知国公爷有没有兴趣叫一个?”

    陆仰本想征求唐迎的意见,谁知就对上一双亮汪汪无辜又纯真的眼睛,猜到她肯定是不擅长这个的,便问:“有没有只吹笛子或弹琴的?”

    冯子睿想了想眼睛一亮道:“有一个江南来的琴师,曲笛吹的极妙,但是懂得欣赏的人却不多,国公爷兴许能喜欢,我去叫她来……”

    说着就要出门,唐迎却叫住了他,低声问:“沈家有没有人来捣过乱?”

    冯子睿看了陆仰一眼,发现他沉静又安然,便照实说了:“来闹过两次,砸了招牌和桌椅……哦,不过半月前突然就安生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唐迎一笑说:“嗯,看来冯老板还是挺了解沈家的作派的,其实,他们本来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若不是国公爷上门来提亲,我的身价大涨了,大概还有人接着闹的……不过以后太平了,你只管踏踏实实开你的店就是!”

    冯子睿若有所思的点头,“这就是了……”

    他出去后不久,果然一个江南女子手持长笛袅袅上楼来。

    这雅间是分了前厅后厅的,中间隔一席湘帘。

    那娇娇一袭浅白影子朝里面一福,什么也不说就坐下,拆去了曲笛的锦布套子后先试了一个音,然后,悠扬清逸的笛声就响起来,似初春花树间的粉蝶,一下子就飞到人的心头。

    陆仰啜着茶闭目细品,那凝神专注的样子吸引得唐迎默默打量他。

 第234节 《听泉》

    看着看着就移不开眼睛了,怎么会有这么迷人的脸庞?无论哪个角度看过去都让人心动!真的要感谢老天让自己复明,上一辈子她活了二十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好的人和事!

    唐迎感恩满怀,目不转睛的看他,连笛声什么时候停的都没注意,陆仰睁开眼轻声问她:“陆夫人,我有这么好看吗?”

    唐迎诚实道,“好看,的很!”

    湘帘外伶人已经坐着等了一会儿了,在等客人的示下。

    唐迎脆声道:“方才那曲《听泉》妙的很,麻烦娘子再吹一曲《浮云栖》吧!”

    此话一出口,陆仰和伶人都是一惊!

    伶人的身子一震,浅问道:“恕蘅娘造次,请问夫人如何知道这首《听泉》?又如何知道《浮云栖》”

    唐迎慢慢红了眼眶隔着湘帘说:“两年前听过……”

    谁知伶人更加震惊了,连声音都微微颤抖,“两年前……蘅娘只为三人吹过此曲,其中却并没有夫人这样一位如玉年华的贵人在。”

    “你……莫问了……”唐迎哽了才说。

    “继续吧!”

    谁知蘅娘双手举着曲笛不停的发抖,才出了几个不成调的音就吹不下去了,俄而竟掩面哭泣起来……悲怆之极。

    这下连陆仰也奇怪了。

    蘅娘一边抹眼泪一边弯着腰凄楚道:“实在是抱歉,蘅娘扰了贵客雅兴,蘅娘愿受罚……”

    唐迎却站起身说,“你进来!”

    蘅娘愣了一会儿,掏出帕子擦干眼泪,再款款一福,侧身轻轻撩了帘子进来,目光隐忍又急切的看了唐迎一眼,待看见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后,失望就毫无掩饰的显现在脸上。

    “您……不是……”她眼中的火焰熄灭,喃喃自语道,竟不是……说着,眼眶又红了。

    “坐下……我和你有话说。”唐迎亲自倒了一杯茶给她,她受宠若惊的抬起头又深深看她两眼,终于还是更失望的低下了头。

    “你以为我是谁?”

    蘅娘娇息微微,平静道:“看来是记错了……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唐迎终是还不惯担“夫人”这个称呼,说道:“我还,没成婚呢……”

    蘅娘惊栗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立刻便要跪下,唐迎温和道:“不用这么诚惶诚恐的,其实……也,也快了的……”

    陆仰微笑道:“称夫人亦无不可……”说完看着唐迎,唐迎的脸就红了。

    唐迎看着蘅娘说:“两年前你吹了这曲《听泉》给三个人听,其中两位姓唐,还有一位姓崔,可对?”

    蘅娘猛地抬头又惊又疑的看她。

    “你伤心是为了谁?”

    蘅娘的泪水像开闸的洪水,源源不断的喷涌出来。

    “那位唐适将军,他是蘅娘的恩公!”

    唐迎想了会儿试探道:“那日之后,你可又见过他?”

    蘅娘哽咽的点头,“见过……不但见过,他遇害那日当晚,蘅娘还求了两副白松棺木草草殓了两位唐将军。”

    “他二人葬在何处?”唐迎问。

    蘅娘抽泣道:“蘅娘知道唐家在四川,照理该送二人回乡葬入祖坟才能安抚英魂,只是四川远离京城,蘅娘一个弱女子在京城本就举目无亲,实在是有心无力……不得已只得雇人把他们葬在了通州卫所的北山上,面向东南,权当是想往着家了……”

    说着便痛哭起来。

    唐迎也是哭的泪眼婆娑,陆仰干脆将她拥进怀里安慰道:“放心,我一定能把他们送回四川去的,哭吧,哭吧,想来你也忍了很久了……”

    见唐迎如此伤心,蘅娘倒有些猜不透了,怔怔的红着眼看着,不知道眼前这个贵女是谁,同唐家兄妹又是什么关系,不过看她悲伤的程度不亚于自己,应该是极亲近的人了。

    小伙计送了菜进来,一看蘅娘竟然坐在内厅,两个女子又哭的泪人一般,早就傻眼了。

    忙收了之前欢欢喜喜的表情,屏声静气的把菜轻轻的端上来,本来还想报个菜名的,一看这样怪异的气氛,便收了餐盘悄悄出去。

    陆仰看二人渐渐平复过来,便和气对蘅娘道:“你去门口领了赏银先下去休息吧!”

    蘅娘吸了吸气道:“夫人既然想听《浮云栖》,又是故人,且容蘅娘为她吹完再走吧……”

    陆仰点头:“也好,你若不觉得勉强,便是再吹几首也好,娘子的琴艺高超,犹若天籁。”

    蘅娘退出内厅,坐下,静了静后悠扬宁谧的笛声才又响起。

    离开宁远斋的时候,陆仰让随从给了蘅娘一张银票,还对她说:“你若厌倦了现在的日子,我今日便可带你回府去,你若想回乡,我亦可派人护送你,这银票也够你置办些赖以生计的小产业了……当然,你若习惯自由,还想在茶馆酒肆卖艺我亦不强求,他日若有麻烦,只管到城西长庐山苑来找我。”

    哪知蘅娘听了忽而郑重下跪咚咚咚磕了三个头,弄的陆仰和唐迎都是一愣。

    “你可是有事相求?不必如此快快起来!”

    蘅娘哀楚道:“贵人容禀,绝非是蘅娘吃不得苦想要妄攀富贵,只是……只是,唐将军的骨肉却不可跟着蘅娘再流落”

    “什么?”唐迎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拉起她。

    “你说什么?骨肉?唐将军的骨肉?可是真的?”

    蘅娘恳切点头道:“还是去年中秋的事情……蘅娘爱慕他已久,他虽明白我的心意,却总说在他无法给我安定的生活之前,不能碰我……

    中秋那晚他与属下两人来摘星馆听曲,所饮的酒中有动情暖身之物……是我放的……”

    她满面红云,声音也柔的要滴下蜜来。

    “当夜,他便没有回去,我侍奉了他……他醒后,亦未怪我……”

    “他遇害之时,我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一时悲痛难忍差点落胎!”

    “……如今孩子已经满百日了,是个,男孩儿!……这是唐家的遗孤,不管多苦都是要抚养他长大成人的!

    只是……跟着我这样的母亲,只怕连累他日后的名声,也对不起唐家的先祖英灵!我实在是,惭愧的很!…”

    唐迎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把紧紧抱住她便叫了一声:“嫂嫂!”

 第235节 阵势奇怪

    三人从宁远斋出去,脚不沾地的赶赴蘅娘那白日也见不着日头的小破屋,一进大杂院便惊得一鸡一狗嗷嗷逃窜,睁眼就见一个裹着粗布包被的孩子躺在一个老太太臂弯里。

    老太太一看蘅娘便奇怪道:“今儿生意不好?客人少?怎么这么点就回来了?米钱可挣着了?你又没奶,家里糖水也没了,再没有米汤,你儿子可怎么办呢!”

    唐迎一听是悲从中来,几乎是夺过那襁褓里的孩子,就贴在了心口上。

    蘅娘也又哭又笑道:“苏大娘您放心,以后都不会饿着宝儿了!”

    那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感应,立刻哇哇大哭起来,仿佛知道疼爱他的人来了。

    唐迎这才想到去看他的小脸,虽然有点瘦,但鼻梁和眉毛赫然就是唐适的样子。

    她哭的像个傻瓜一样说:“是他的脸!他的样子!他留东西给我了……居然是个小侄子呢……”想想又吸着鼻涕笑起来,陆仰看的好笑,伸手拍拍她的肩头示意她可以靠着自己。

    蘅娘含泪带笑看着二人,只觉得像一对神仙眷侣一般光华耀眼,但是,她见过小唐将军的,并不是眼前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姑娘,实在想不明白她二人是什么关系。

    接下来,原本安排的赏菊、游牌楼活动被取消。

    陆仰决定立刻带着蘅娘母子回山苑去。

    唐迎看向他的眼光里有殷切的托付,陆仰抹去她眼角的一滴泪温声道:“难道交给我你还不放心?”

    唐迎眨眨眼摇摇头,“不是……我在想,若今儿没跟您出来,我大概永远不会遇到蘅娘和宝儿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就说成是感激涕零也不过分!”

    陆仰微微一笑:“我们之间说这些生分的话做什么?……能找到唐将军的血脉,心里甚是安慰……能为你做这样的事我也很高兴!”

    “我先送你回沈府,然后带蘅娘回去安顿,你只管放心,我会定期放信鸽传消息给你……沈玉谦会收的…”

    唐迎目不交睫的看着他,想把这个让她心神俱醉,灵魂安妥的男人好好看个够!

    “怎么,还是不放心?”

    唐迎也不想矫情了,只管扑进他怀里抱住他道:“才不是!……您做事少说也比我稳妥个一百倍的,我就是,就是……”她表达不出来了,只把脸塞进他怀里,贪婪的嗅他独特的气息。

    他抚着她的背小心避开受伤的部位,轻声道:“好好的了,不用说,我都知道……”

    唐迎紧紧抱着他,是啊,这个人,他都知道的啊!

    ……

    马车停在沈府大门口,陆仰亲自送她进大门,门房上早得了沈近山的吩咐说万一国公爷送唐迎回来,一定要请进来。

    管事满脸堆笑的力邀陆仰进去歇歇脚,陆仰温和的拒绝了,只和唐迎交换了一个情意深深的对视后便又上了车回去。

    唐迎看着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后才进去,正遇上飞奔而出的沈近山。

    “珍娘,国公爷呢?怎么没进来?”

    “已经回去了!”

    沈近山眉头一皱质问管事:“不是说了一定要请他进来喝杯茶的么?难道当我的话是耳旁风?”

    管事哭丧着脸道:“回老爷,真不是我没邀请,是国公爷执意要走的!”

    唐迎静静打断他道:“国公爷家里有非常要紧的事情!”

    说完便向里走,沈近山恼怒的瞪视了管事一眼,斥道:“蠢材!不会说话!”便跟着唐迎往里走。

    瞬间换了带着笑意的声音问:“珍娘今儿玩的可好?”

    “好!”

    “都去了哪里?”

    “就在正阳街和牌楼逛逛,国公爷也许久不曾出门散心了,用了午膳便得到消息,说是有要紧的人寻他,便先送了我回来再回去处理……”她转向沈近山。

    “爹爹若想请他到家里喝茶,可以下次专程再邀的。”

    沈近山道:“喝不喝茶的什么要紧,不过想着他特地送你回来,不请进来坐坐于心不忍……”

    唐迎急于回去要好好消化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此刻没心思应酬他,只得说:“不妨的呢。”

    沈近山终于没有再跟过来,唐迎松了一口气。

    坐在屋里又是伤心又是高兴的,终于调整好了,就让人打了洗脸水重新净脸,又卸了钗环换了家常衣裳,她叫过松果问:“去看看,五少爷在家里吧?”

    松果说:“不用去,五少爷今儿在家,他才刚叫人送了苞米南瓜做的糕过来呢,小姐您要尝尝么?”

    唐迎站起来摇头,“不要,你陪我过去一趟!”

    她大步流星往沈玉谦院子里走,连廊下甬道上多出好些人都没注意到,等进了月亮门了才发现,嚯嚯,这是,有客人?

    沈玉谦和沈玉丰皆着正装一个在台阶上,一个在花坛边,沈玉谦身边还站着凌安诺和凌安静,沈玉丰身边围着凌安许和杜菎臣!?

    这就算了,居然沈茵也在!

    这是什么阵势?

    唐迎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雪青色的七成新的府绸连身裙,连绣花都不带,头上只戴了陆仰雕的樱花玳瑁梳篦,脂粉才洗的干干净净,素面朝天,自己是不是又失礼了?

    想要往回走已经不可能了,沈茵穿着一身金桂色的锻袍走过来,今天她的装扮格外高雅,虽不着红绿,不戴金饰,却别有些情致楚楚的韵味。

    “四姐姐怎么过来了?今儿不是赴了未婚夫国公爷的邀约?还以为不到月上柳梢头不会回来的呢……”她娇俏而笑,冲淡了话里的挑衅意味。

    杜菎臣第一个投射目光过来,明显可见他神情一滞。

    凌安诺向这里张望,眼里有羞怯的暖意,小院里气氛有点怪异,凌安许笑了两声踱步过来:“四小姐,好久不见了,这一向可好?”说完慢慢一揖。

    他眉目如青山,气质儒雅。

    唐迎朝他回礼道谢。

    沈玉谦总是那么善解人意。

    他快步走过来问:“四姐,你这么急的过来,可是来取膏药的?”

    不等唐迎反应,便吩咐身边的小厮说:“去把我书桌右角上的五贴膏药取来!”

    这下唐迎再笨也知道他在解围了,便笑道:“是啊,用了几种,终究还是你这里的最好……嘿嘿……”

 第236节 不与光明共存

    杜菎臣却不淡定了,干脆走上前问:“表妹哪里不好?为什么要贴膏药?是什么膏药?”语气之关切真是毫不掩饰。

    沈茵立刻就翻了个惊天地的大白眼。

    她这个翻白眼的毛病怕是改不了,只要一被坏情绪控制就得翻一个才解气。

    凌安许是彻底惦记不上了,杜菎臣现在是她夫婿的最佳人选,今日杜菎臣来做客还是沈玉朝知道到后找了个借口把她送过来的,唐迎没回来之前还同他说了几句话,杜菎臣涵养好,即便无意于她,也不会对她态度上有什么明显区别。

    唐迎赶紧满面歉意道:“不是我,不是我,是,我的贴身女婢……”

    杜菎臣松了松面色,一转头,沈茵咬着下唇盯着他,那目光只要不傻,谁又看不出来,他心里一阵乱烦沉闷,便慢慢走到游廊下去了。

    “珍娘姊姊!”凌安静跨着骄傲的小步子走过来,脑袋习惯性的微微扬起。

    她穿着宝石蓝的裙子,衬得洁白的小脸像玉雕的一般,红润的小嘴微微上翘,十分精致可人。

    “没想到你在家里穿得这么随意,咦?你的梳篦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把玳瑁雕成一支花的呢!……那是什么花呀?……能拿下来看看吗?”

    她的语气娇嗔又显得理所当然,以她的个性,就算张嘴要过来也不是不可能,当然,她也不小气,只要是闺中密友,就算看上她的金银珠玉也不会舍不得……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唐迎头上,让她微微不适,那是陆仰亲手的雕的,她不想任何人碰。

    这自然也与小气无关,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在她心里重逾千金!

    沈玉谦一看就明白了,便道:“梳篦插着发髻呢,取下来头发都要散了,你凌安静什么样的梳篦没有,我见过你有一把象牙的就很好啊……”

    凌安诺听了眉毛也飞起来,沈玉谦居然知道自己有一把象牙梳篦?

    只见她两眼笑得弯弯的说:“哦?这个你也记得?”

    沈玉谦不动声色敷衍的点点头,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凌安静有没有象牙梳篦,不过挑个常见的材质随口一说罢了。

    凌安静心里美美的,却撅了撅嘴看着沈玉谦说:“好嘛好嘛!我又不会真的让你四姐姐把头发散下来,要不以后你送一把这样给我呗!”

    沈玉谦淡淡道:“我又不逛女人东西的店,怎么知道去哪里买?”

    “你不是会雕东西的吗?我叫哥哥也寻一块玳瑁,不如你……”

    沈玉谦打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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