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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狮记-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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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堂燕亲自奉上冰镇酸梅汁和西瓜,看见她鼻头上有点细汗,便顺手用自己的帕子为她拭去,她这才醒过来似的,冲儿媳妇笑笑。

    “老太太热吧,叫丫头来打扇!”

    “不用。”她自己拿起桌上一柄宫扇慢悠悠的扇了几下。

    “有个事媳妇想告诉您……”

    “说吧,你又不是那不知分寸的!”

    “是!就是二哥续弦的事情……”

    简氏的手慢了下来,兴致不是很高。

    “现在说这个早了点吧!这人才死了几天哪……”

    “咱们觉得早,有人觉得不早呢。”

    婆媳两个对视了一下,徐堂燕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听得简氏眉头一拧。

    “汤家的?胡闹!汤绮兰?和离了回家的弃妇,这是要干什么!……”她手里的宫扇柄差点折断。

 第207节 勾到心里的弦

    简氏拉过小儿媳妇的手问:“方才你说有现成的人选,是谁?”

    徐堂燕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

    简氏先是一皱眉,后渐渐松开,眼光在扇子上逡巡了一圈后:“这样,会不会太委屈她了?”

    “委屈不委屈的,关键还是看人自己的,二哥这人有一点好,当真喜欢谁对人是很好的,您只要看看二嫂就知道了……”

    简氏打断她:“什么二嫂!你二嫂早死了,秦椿哪里配叫做二嫂!”

    徐堂燕也不解释,简氏又想了一会儿道:“嗯!老二倒是这样的,喜欢谁确实会对谁好,你打算怎么撮合,不妨说来听听……”

    “媳妇只想借您的院子一用,只有在您的地盘才不显得突兀,他们两有没有缘分,也得先相看了才知道……”

    简氏听了点头,“这个容易,我来办……”

    日子波澜不惊的又过了十来天,转眼到了夏末。

    唐迎每隔一天去看钱络儿,宋大夫曾私下里说:这胎是男孩的可能性很大。

    沈近山当然高兴,一面时不时的叫人送东西过来,一面也选好了稳婆和奶娘,思芳园里一派忙碌,等着迎接小公子的到来。

    凌家真的上门提亲了,由沈近山、沈援和大太太田意梅出面接待相谈。

    长女沈菊已在几个月前顺利出嫁,田氏如今一身轻松,心情也好,对沈萝的事情也有了几分热情,两家大人一商量,就将婚期定在了明年正月初九,细细一算也只剩下不到五个月的时间了。

    是略微有点仓促,却也是沈老太爷的意思,他身体不好,生怕看不到孙女顺顺当当嫁人,而且凌安许年纪也不小了,凌家也不希望拖太久。

    因此,终身大事定下来的沈萝,脸上也开始带了点盈盈的喜气,每天去陪伴姨娘安胎,整个思芳园是气氛最好,让人待着最舒心的地方了。

    沈近山一般在晚饭前后去,有时候陪着钱络儿一起吃饭,有时候饭后看着她吃宵夜,唐迎、沈萝、刘氏、徐堂燕娘们几个就爱在午饭前后去看她,要么带些时鲜菜吃食一起尝鲜,要么就纯粹聊天解闷,人数够了也偶尔抹抹牌九。

    刘氏笑着说:“咱们多久没这么安逸了,这才是娘们说话玩笑的惬意日子呢……”

    一开始刘氏和徐氏还有点拿眼色看远远,渐渐的发现她还真是本份!就拿自己当个丫头,态度也自然,不像是作出来给谁看的,慢慢两人也愿意接受她了,还时不时送些衣料首饰小玩意儿的给她,她也不挑给什么都高高兴兴收下。

    沈近山有时候也会宿在小院里,便是远远在伺候。

    这一日初秋的午后,天蓝得深深的,云影带着清晰又张扬的线条,日头照得人心里也亮堂堂的。

    简氏在院子里摆了个茶会,桂花树下端了两张八仙桌,上面瓜果点心蜜饯一应俱全,藤萝架下还放了一张紫檀方桌,张罗着徐堂燕和徐珮琳说要打牌。

    简氏似乎兴致很高,吹着带着爽意的风说:“还是院子里好,我那两棵金桂开的正香,闻着连牙疼都不明显了……”

    沈苞端了淡盐水过来服侍她:“奶奶,方才您吃了甜的,赶紧漱漱口,要不牙又要疼了!”

    简氏得意的很,这个孙女最有眼力界儿,人又聪明,话说的好听,样貌也出挑,带出门挣面子,养在身边最贴心。

    “难为你这孩子想得周全!”

    徐珮琳坐着微笑,她有些奇怪简氏的茶会怎么会请了自己过来,徐堂燕说是老太太喜欢打牌,但是又挑人的厉害,便请她来凑个数。

    珮琳是打算要在徐家养一辈子的姑奶奶,打牌这种消遣日子的事情不说成精也总算拿手了,打就打吧!才刚玩了一圈,肖平媳妇就说还有要紧事走了。

    简氏脸上有些无趣起来,无聊的翻着牌。

    “奶奶,要不要孙女顶一下?”沈苞问。

    “那不成!你还要帮我看牌呢……”

    “要不要去请二姐来?”

    “她出牌实在太慢,又爱做大牌,不好玩……”简氏不疼不痒的说。

    “不如,苞儿去请你二伯父过来玩两圈!”

    沈苞站起身应了。

    徐珮琳听了一愣,这本是女人们打发时间的,怎么把二房老爷也请过来了?

    沈近山今日休沐在家,刚歇了中觉起来用香片漱了口就听见门外沈苞银亮的声音。

    “二伯伯快来救急,奶奶那里打牌三缺一,想请您过去呢!”

    沈近山抻抻胳膊问:“我?怎么你们没人了?不能找个媳妇婆子陪着玩?”

    沈苞娇俏一笑:“人是有的,可是她们都没您有钱啊!奶奶喜欢玩大一点的……”

    沈近山哈哈一笑,他最爱这样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便在她头顶拍了一下道:“好,那我就带上钱匣子去,一百两够不够?”

    沈苞道:“先带着呗,不够我帮您回来取!”

    “小丫头成精了!”

    ……

    小厮在院外传二老爷到了。

    徐堂燕和徐珮琳都按一按发髻,整一整衣襟,徐堂燕想起唐迎吩咐过的,伸手将徐珮琳鬓角上那个包金白玉弯月钗往上扶了扶,又顺了顺那三串细若米珠的海蓝宝流苏。

    简氏瞥了一眼,觉得似乎有点眼熟,侧脸想了半天却没有印象,便说:“那个钗子怪好看的!同珮琳十分相衬,显得脸格外的雪白!”

    说话间沈近山就进来了,一身深蓝色的绸袍配褐金色腰带,宽眉长脸挺精神。

    简氏开心大声道:“可来了!快坐吧!再不来我等得都睏了……”

    “母亲今日兴致很高啊?”小厮替他拉开椅子,沈近山就坐在了徐珮琳对面。

    “可不是,老是凑不齐人……哦,对了,她是堂燕的小堂妹,叫做珮琳,她可是牌桌高手,依我看哪不比你差!”

    “哦?”沈近山这才发现对面端坐着的大姑娘。

    原来以为人家会多少有些羞怯,却不想一抬眼就对上一双灿星般漂亮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淡而大方的微笑了一下,头上的海蓝色流苏细碎的碰撞,发出清泠泠的声音,纯净的蓝光映着午后的阳光似乎一下就照进了沈近山的心底。

    他的笑容凝了凝,那个月牙玉雕,弯弯的,带着两个尖角,不知什么时候勾到了他心里的一根弦……

 第208节 传信

    连输五局的沈近山却带着谜之笑容,简氏皆收眼底。

    “老二今儿是怎么了?回回点炮,我们出牌你都不看的呢!专挑嫩牌生牌打,你有没有好好在打呀,那一百两真打算都交代在这儿了?”

    沈近山微微一笑道:“母亲这么说为时过早,您就当儿子是在下鱼饵好了,……且看儿子连本带利的赢回来……”

    徐堂燕突然说:“我叫人做了桂花藕粉园子,里面有枣泥、豆沙,还有金桔馅儿的,二哥要不要?”

    沈近山很少吃甜食,便拒绝了,徐珮琳说要便起身去净手,回来经过游廊时,斜斜的阳光照在她孔雀蓝的笼纱裙上,似湖水荡漾,她不过随意将手在额前一搭,睫毛迎着光微微闪动,一身的清灵呼之欲出。

    简氏放下甜汤,擦擦嘴低声同徐堂燕说:“瞧瞧,多好看的大姑娘!听说在家里也能干的很……帮着你二婶婶管着家呢?”

    “是啊,二婶记性不好,许多事情多亏珮琳替她记着,不然可要闹笑话了呢!上个月两家一个做寿一个治丧,一份红礼一份白礼,临到要送出去那天要不是珮琳细心查看了一下就生生的弄反了!吓得二婶一身冷汗……”

    “阿弥陀佛!这要是真送反了可了不得了,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光了……”

    ……

    “老太太您这院子里花草多,到了晚间能让人帮珮琳捉几只蟋蟀吗?”

    珮琳笑盈盈走过来,丫头忙端了她的汤碗送上来,谁知碗外侧可能沾了汁液,手一滑竟洒了,翻了一些在珮琳手上,小丫头急急道:“哎呀,可曾烫了小姐?”

    珮琳迅速将手一甩,立刻把手指叼在了嘴里,再拿出来时已见白嫩的食指上已红了一块,沈近山立刻起身,取了冰镇酸梅汁碗里的白瓷勺不由分说按在她手上。

    “用冷敷!一会儿就好……”

    那只小手带着兰花香气幽幽凉,另一只大手带着男子的温度,瞬间交叠。

    沈近山轻声挑眉问:“方才你说要捉蛐蛐儿?”

    “嗯,不是我,给纯哥儿捉的。”

    她红唇微翘道:“已经不疼了。”便抽回手自己拿帕子擦干了坐下。

    杏眼瞧着手里拿着瓷勺站着的沈近山说:“您不是要扳本儿吗?珮琳却有把握继续赢您的钱呢……”

    她双手飞快的码好牌,像纷飞的两只小燕子。

    沈近山咳了一声,看着她头上白润的玉钗道:“无论输赢,等天黑了我帮你捉蛐蛐儿……”

    ……

    “这么说,我爹爹真的带了人捉了一晚上的蛐蛐儿?”

    唐迎问道。

    “是,最后珮琳带了四只又大又凶的走,说里面还有个黑将军呢!”

    刘氏又说:“你四婶婶还说,他一进来就看到那个白玉月牙钗,果然表情是有点痴痴的,珍娘……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让珮琳戴那个?”

    唐迎舔了舔下唇,自己都有点看不起自己,这种内宅妇人惯用的小伎俩。

    “我看到一张画像,上面一个绝色女子便戴了这样一个玉佩在脖子上,那幅画是我爹亲手画的,除了女子的五官脸庞外,最显眼的便是那个玉佩,所以我想,那应当是个信物!”

    刘氏看了她很久才说:“你怎么会看到的?”

    “偶尔在他的书页里看到的”

    唐迎想了想问:“那么珮琳呢?她对我爹看法如何?”

    “人家一个大姑娘,心思又纯净,并没有往那里去想,昨儿那个牌局的目的就是让你爹爹先瞧个好的,省的他眼皮太浅,以为汤家那个妇人就算好的了。”

    “后面的事情就要拜托您和四婶婶了……”

    刘氏舒眉道:“放心吧,这事应当不太难办……”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在传五少爷过来给太太请安。

    沈玉谦又长高了些,还是喜欢青空那般颜色的衣裳,眉目间已经少了几分孩子气,隐约有了峥嵘风采。

    刘氏看了他两眼说:“谦哥儿瘦了……想是苦夏的缘故,嗯,待会儿我叫人炖鸡汤,晚上珍娘也来喝!”

    说完她身边的大丫头下去吩咐了。

    “最近功课怎么样?还应付得来么?”刘氏问。

    “都好……母亲放心就是”

    “哪里有不放心,不要太辛苦了……还有,你怎么喜欢上了养鸽子?”

    “养着玩的……晚上要不要填个乳鸽盅?”

    刘氏笑着啐他:“还是没个正经!……去吧,你给我做的东西我还等着用呢……”

    沈玉谦揖了出去,眼角还是忍不住绕了唐迎一下。

    “婶婶让他做什么东西?”

    刘氏笑道:“我屋里的东西,凡是有点小修小改的,都是这孩子动手的,男孩子不能惯着,我让他在我床头做个支架,放些小东西用的顺手……”

    果然,唐迎在回去的路上还是碰到了沈玉谦,他没说话,只递给她一封信。

    “长庐山苑华笙传来的”说完也不看她就走了。

    “五弟!”

    他转身时的神态不同以往,目光也完全看不懂。

    “算了,没事……”唐迎向前走,她不会安慰人,只怕是越说越拧,而且,沈玉谦又是个明白人,谁能劝得了他?

    身后忽然传来恍惚的一句,“……我都知道,我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坐在屋里的唐迎想了一会儿,将来,要什么样的姑娘才配得上沈玉谦呢?

    不管怎样,都该是最好的才行!

    拆开信,里面简短说:找到了一个叫尤二的太监!

    唐迎激动得发抖!

    尤顺儿竟然真的去做太监了?太不可思议了!

    他对大秦氏的忠诚已经到这样的地步吗?成年男子净身的风险极大,痛苦也倍增!这个牺牲太大了!

    唐迎真的很疑惑,什么样的原因让他这么做呢?

    李嬷嬷在窗外叫三小姐,未等唐迎开口她身边的丫头已经打起了竹帘,她也不进来,冷毒的眼睛从唐迎面上扫过,说:老爷说了,明儿要三小姐拂灰,还要帮着二少爷摆碗筷,叫小姐一早便过去,衣裳穿素色即可。”

    染秋从唐迎身后走出来,虽然不说话却满眼挑衅的看着她。

    唐迎淡淡点头。

    李嬷嬷从廊下慢慢的过去,染秋故意大声道:“这规矩也是奇怪,哪有给新丧的人过阴寿的,又不是家里的老祖宗整十逢百的……”

    唐迎不欲她和李嬷嬷起冲突,便拉她进来。

    “染秋,你去给舅舅传个信儿,就说我想要宁远斋的房契和地契。”

 第209节 不是善男信女

    第二天一早,唐迎穿了一身白色的裙子,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往正院里去。

    刚到院门口就听见人声,就放慢了脚步,透过花窗一瞧,廊下站着个身材丰腴的艳丽妇人正指挥满院子的下人。

    只见她体格风骚,穿的也勾人,淡金色的蝉翼薄纱内穿无袖无领的蓝色绸裙,领口绣着一簇白海棠,白藕一般的手臂在薄纱里隐隐可见。

    这是要干什么?拉客?唐迎不禁冷笑。

    “西面怎么能放东西呢?都挪到东面去!”

    “按兰姨说的做!”沈茵掀了帘子出来,乖巧往她身边一站,经历丧母之痛的她脸上有超出年纪的沉郁。

    汤绮兰却横看竖看一棵洋槐很不顺眼,指着道:“左边这几枝特别长的都找人剪了!方向长的不好!”

    小厮忙搬了梯子爬上去剪,她很快又指着井说:“哎呀差点忘了最要紧的!赶快拿红绸子把井围一圈都包上!你们二房里所有的井全都得包上!”

    说着掏出帕子擦眼泪,回头一看沈茵眼睛里也有水光,她像哄孩子似的说:“茵儿过来,她虽然不在了,不是还有兰姨吗,咱们必得让她风风光光的走就是!”

    身后传来沈萝轻巧的声音:“站在这里做什么,进去看吧,今儿定有好戏看的!”

    唐迎侧身让她,“二姐走前头……姨娘可好?”

    “很好,就是小腿肿的厉害,父亲让她好好待产。”

    两人一起走进来,沈茵和汤绮兰直盯盯的看着,沈萝领着唐迎站着不动,等着沈茵先行礼,至于汤绮兰,没有人引荐权当没看见好了。

    “二姐、三姐”她终于示弱了,到底小秦氏不在,简氏又不喜欢她。

    “这位是汤家的兰姨,是母亲生前的至交。”

    汤绮兰正欲上前见礼,只听沈萝“哦”了一句,就带着清淡的笑容的往里走了。

    汤家一个和离了的姑奶奶不在家好好待着,跑沈家来做什么?笑话!她是你的兰姨,可不是我的!

    唐迎第一次发现沈萝傲慢起来竟这么有气势。

    进了厅堂,沈玉朝背着手转过身来,彼此间毫无热度的称呼之后,沈萝领着唐迎退到东侧,院子外面又传来问候老爷的声音,沈近山的声音隔着墙壁听得也很清楚。

    “汤家妹妹辛苦了,茵儿趁此机会同你兰姨好好学学,将来都用的着的……”

    汤绮兰热络道:“姐夫这一阵明显看着瘦了,虽说您想念椿姐姐也是人之常情,但好歹看着茵儿和朝哥也该保重,不然,不用说椿姐姐了,就连绮兰……也是……不放心的。”

    沈近山瞄她两眼,胸脯鼓鼓的,肌肤丰腻,倒有几分姿色。

    “是是,多谢汤家妹妹提醒,我一定会的……”

    沈近山正要进门,汤绮兰却忽然道:“哎呀,我都忘了说了,姐夫您今日要在怀里心口处放一块红色的丝帕……”

    沈近山嗯了一声,“这是什么讲究?”

    “绮兰来之前问过道婆的,说是您这阵子伤心了,要护着心……”

    沈近山停了一会儿道,“这,男人哪里有红色帕子?想必也不甚要紧吧……”说着就要进屋去。

    谁知汤绮兰早有准备,已经从袖子里抽出一块大红的,手都举到沈近山胸前了又觉得不妥来:“哎呀”一声红了脸道:“失礼了,还是请姑娘替他放吧!”

    红枫只好上前接过来,看着沈近山。

    “到屋里再说吧!”

    他似乎觉得有些无聊。

    一进门看见沈萝唐迎齐齐在屋里站着,心情也有点好起来。

    “萝姐儿珍娘来的倒早!”

    “哪里,四妹和二哥才早……还有您汤妹妹……”

    沈近山往里走,“她也是热心,又同椿娘姐妹情深,有她在,茵姐儿也能好过一点。”

    沈萝冷清清说:“嗯,茵姐儿也是个有福的,汤家姨母一向很疼爱她,不像珍娘,当年先母去世的时候,她还那么小,也真是可怜!

    我听姨娘说,她个子小小的,站在地上还没棺材高,排位抱在怀里摇摇晃晃的,眼睛又看不见孝衣还宽大,一个不留神绊了一跤,磕掉了一粒牙弄的满脸是血……”

    沈近山怅然了一阵子说不出话来,直到身后沈茵和汤绮兰进来,屋里形成对峙的两派,以沈近山为中心点,沈萝唐迎在东面并肩站着,沈玉朝沈茵汤绮兰在西面站着。

    汤绮兰柔声提醒他:“姐夫,这时候该请朝哥儿点蜡烛上香了!”

    沈近山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吧!今儿,可是麻烦你了……”

    汤绮兰似嗔似怨道:“姐夫瞧您说的,这事我若不来帮忙还对得起这么多年同椿姐……和您的情分嘛!”

    沈近山没心没肺的点头:“那倒是,也都不是外人!”

    这句话听得汤绮兰眸光带水,脸颊飞霞,得了沈近山许可的她瞬间有了底气,开始一本正经主持起来。

    沈玉朝奉上一对画了符的白色蜡烛,要等烧满一刻钟后换上红色的,满满一盆锡箔纸折的元宝点燃了,火焰一窜两尺高。

    唐迎的任务是用一块丝麻拂去供桌和排位上的“灰尘”,沈萝和沈茵一左一右立在供桌两边。

    说实话,这仪轨有些不伦不类,但是沈近山也不管,由着汤绮兰煞有其事的指挥操持。

    等一对白烛换下,连同烧的只剩零星几点的锡箔盆一起端了出去,沈近山才忍者低声咳嗽了几声。

    “姐夫您咳嗽了?”

    沈近山涨红着脸摇头:“不碍事,呛的!”

    “那也不是,定然是您劳累伤了肺了,叫人炖枇杷膏来吃上几顿就好了……”

    “好,好,叫人炖……”

    “姐夫,您帕子放好了吗?”

    “呃,还没有……”

    “去放吧,这是老人家传下来的规矩,必定有它的道理的……”

    “那,好吧!”

    沈近山只得绕到屏风后面,红枫帮他去弄。

    接下来又是各种神鸦社鼓,沈萝和唐迎在冷眼看着汤绮兰折腾,沈近山的脸色越来越无奈,等菜端上来时,总算大家都可以入座了,沈近山坐下便忍不住轻轻捶了捶腿。

    第一杯酒端上来,每人喝一口就要全部换掉。

    第二杯酒端上来,汤绮兰笑着用娇软之声唤道:“姐夫,我敬你一杯!”

    沈近山只好打起精神拿起酒杯道:“哪里,正该我敬你才对……”

    “该洒了……”沈萝在唐迎耳边轻声道。

    果然,两只杯子一撞,酒水就洒在汤绮兰的裙子上,“哎呀,是绮兰不小心,有没有洒到姐夫身上?”

 第110节 试探失败

    她掏出小帕子作势往沈近山腿上擦去,还差了半寸,沈近山突然说:“我没事,倒是你的裙子湿了,赶紧去换一下吧!”

    两人飞快的对了一眼,汤绮兰发现自己看不懂了,明明对自己是有兴趣的,只要他半推半就让自己挨上了身便可视作一种承诺了。

    可是他拒绝了,这个苗头不好,再做进一步的试探,她站起来轻轻拎起裙子,浅色的绸子贴在大腿上,显出一段诱人的弧形来,沈近山自然不是善男信女,索性大大方方瞄了几眼,不过,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茵姐儿,你带你兰姨去换件衣裳……”

    汤绮兰心里一凉,脸上却堆着媚笑道:“多谢姐夫……”

    两人亲亲热热牵着手出门去,沈近山抬头便见自家两个俏生生的闺女坐在那里,一样的白皮肤润泽晶莹,一样的黑眼仁半笑不笑。

    好像还是安静一些的姑娘讨人喜欢!

    他脱口而出:“珍娘饿了吧!先吃点凉菜,萝姐儿也吃……”

    唐迎早就发现了,只要自己显得安静顺从一点,沈近山就会喜欢自己一点,只可惜,她常常做不到。

    她不经意的问:“听说父亲会捉蛐蛐儿?”

    沈近山身体一顿,又咳了几声。

    沈玉朝眉头一拧,黑眸在两人脸上扫着。

    “闲来无事……捉着玩的,你怎么知道?”

    “我也在捉啊,养在葫芦罐里挺有意思的,不过我的却比不上父亲的,您小时候也是喜欢斗蛐蛐的吧?”

    沈近山脸上露出一丝扭捏的柔和,很快又被掩盖过去,

    “不用说小时候,便是十年前也玩过,有一种体型小其貌不扬的黑金刚斗起来极是厉害,等我哪日空了好好的去捉一只来给你……”

    “嗯,到时候咱们便来个斗蛐蛐比赛,再放点彩头才好玩呢……”

    “好!”沈近山一口答应,神色间浮上一丝遐想,眸色微动。

    “什么彩头呀?姐夫可要记得带我一块儿啊……”汤绮兰已经换了衣裳回来,是小秦氏做了还没来得及穿的新衣,小秦氏比她瘦一些,一身秋香色的裙子裹着浑圆饱满的身体进来,沈近山眯眼看了看又调回目光。

    “姐夫在说什么好玩的?”

    “……不过同珍娘和萝姐儿玩笑几句,还没说定的事情……”

    几人沉默的吃着菜,只听见杯盏和勺筷碰击的声音。

    “方才茵儿陪着我走了这一路,倒碰上一件奇怪的事情……”说着眼角拐了一下唐迎。

    “什么奇怪的?”沈近山随口一问。

    “在路上遇到一个丫头说是春行阁里的,竟然大摇大摆从外院回来,看见茵儿也不行礼,冷哼了一声抬脚就走,过门洞时居然抢着先进去了!姐夫您说这是不是太没规矩了……”

    唐迎放下筷子坐直身体,看她往下怎么说。

    “哪个丫头?”

    “我也是问了才知道,竟然是三小姐的贴身丫头!我当时看着不像样,就做了一件僭越的事情……姐夫你不会怪我多事吧?”

    “当然不会。”沈近山挤了个短暂的笑。

    汤绮兰探身向前,丰满的胸脯搁在桌上,“我是想着椿姐姐若在,应该也不会听之任之,因此就……把她拦下来了。”

    “结果您猜她怎么说?”

    沈近山脸色微沉,他已经猜到是染秋了,他知道染秋是个刺儿头,但是偏偏不好多管,这家里的人也都知道,只要不是太过份太扎眼,一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她说她又不是茵姐儿的丫头,犯不上跟她请安,还说这门就是供人进出的,又不是皇城的午门,谁先到谁先过呗!

    我看她似乎,手臂还少了一截就更奇怪了!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沈府里当下人,还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幸亏今儿碰见的是我,要是哪天遇到要紧的客人,还不让人直直戳戳,说沈家驭下无方?姐夫,绮兰说话直,您该不会生气吧……”

    沈近山哼了一声道:“那个野丫头,其实你不必理她,她是珍娘的舅舅送给她的,原算不得家里的下人,此番又舍生救主,自己才炸断了胳膊,也算是忠仆了,性子是傲气了些,回头我找人训她几句!”

    “本来说话冲人也不算大事了,只是,她竟然私自出府去又回来,这个,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沈近山皱了皱眉道:“珍娘,这是怎么回事?”

    唐迎道:“是我让她送庞七公子的药给冯大掌柜,听说他腿上的伤口一直不好……父亲当时是用什么东西烫的?化脓的很厉害!”

    沈近山色愠,却又说不出什么,毕竟他叫人打伤冯子睿这事确实有点不地道。

    “当时是下人不知轻重打伤了他,天气又热,或许是伤口遇到了水或汗吧!”

    沈玉朝忽然插嘴:“冯掌柜的伤,珍娘竟知道的如此清楚,难道亲眼见过?”

    汤绮兰也做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一个掌柜的,怎么和三小姐有瓜葛?这倒真是新鲜啊!”

    唐迎淡淡道:“自有人来告诉我,何须亲眼所见?”

    沈茵撇嘴道:“不对吧,三姐姐去山苑那日好像去过宁远斋的,想必是那日得知的吧?怎么,一个掌柜的受点伤倒能劳动主子亲自探视,真是不简单哪!”

    沈近山口气严厉起来质问道:“你好好的又去那里做什么?”

    沈茵轻蔑道:“想必是看着冯大掌柜觉得亲切吧!三姐一向很奇怪的,总觉着外面的人比家里的好,也不知有没有别的特殊缘故……”

    沈萝轻启朱唇道:“茵姐儿在客人面前数落自己的姐姐不大好吧!难道在你眼里,也是觉着汤家姨母比自己的姐妹亲切不成?若是这样,就更没有指责珍娘的立场了吧?”

    沈茵瞪她一眼道:“哼,我才不是那种做事无常的妖人呢,兰姨和母亲情同姐妹,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那冯掌柜算个什么东西?也能和兰姨相提并论?”

    沈萝不急不躁说:“冯大掌柜也是沈府十几年的老人,既是在沈府受的罪,珍娘又是他的东家,不过是叫人送些伤药去,充其量算是笼络安抚,要的是他好好继续为东家卖命,谈不上什么亲不亲切的话……比不得茵姐儿眼里的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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