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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锦[金榜]-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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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而言:庄起在保护符东疏,符东疏正在被人追杀!
带上孟知微两人,可以混淆敌人对他们人数的估量,并且模糊一路上的行迹,关键时刻还可以用她们替符东疏挡刀。
在武力面前,人命不值钱。
可这又如何?如果当初他们没有进庙,他们就不会面对面,那么一切都回到原点。可惜,他们相遇了,庄起这种老江湖是不会轻易的放任见过他们面目的人,给敌人通风报信的。要么杀了一了百了,要么留在身边做别的用处。
这也是孟知微提出同行的原因,她可杀不了庄起,于是,只能尽量跟着他,跟不上的时候,她丝毫不会怀疑,对方会一刀解决了她们,绝了后患。
风止了,孟知微随意的拢了一把头发,状若无意的笑道:“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庄起最后看了一眼她另一只手上暗藏的匕首,转身扬了扬手中的尸体:“你来处理还是我来?”
孟知微木着一张脸,似乎没有看到尸体胸膛上已经被利刃搅碎的心口,正儿八经的说:“这里没有枯井,挖坟太慢了。”
“说得也是。”庄起把尸体摸了个遍,只摸出一把暗器,啧了声,“你说,我要不要给对方一个警告,警告他们,我有了援兵?”
孟知微不置可否,道:“我只是个弱女子。”
庄起闷笑了两声,将尸体丢在地上,随手掏出一个纸包,将里面细碎的粉末都浇灌在尸体之上,一阵吱吱的响声过后,一切都没有了痕迹。
如同来时的静谧,回去的路上再也没有遇到任何波折,等再见那高大的乔木,别说春绣了,连符东疏也不见了人影。地面上没有任何人行走过的痕迹,只有硕大的蚊子不耐其烦的嗡嗡作响,随时随地就会扑上来饱餐一顿。
☆、第四章
孟知微举着快要燃尽的松枝,静静的等待着庄起的动作。双方的互利关系已经挑明,孟知微也不怕符东疏害了春绣。
果不其然,庄起随意绕着周围几棵大树走了一圈,就直奔深处,又过了半里,碰到了一处峭壁,隐约瞧见了山洞,洞里传出的气味显示其是有‘主’的地方。
庄起进去没多久春绣就跑了出来,望见孟知微后,才颤抖的喊了声:“姑娘!”
孟知微拍干净她肩膀上的碎草,轻声问:“没事吧?”
春绣摇了摇头:“没事。那符大哥太奇怪了,你们走了之后,他就闷不吭声的一个人在附近转悠,我怕他走丢了,只能跟着他到了这个山洞。”她抓住孟知微的手臂,悄声道,“洞里有熊!”吞了口唾沫,春绣直接将她拉远了些,用更小的声音提议,“我们自己走吧,符大哥好危险。我看见他包裹里的东西了,都是一些瓶瓶罐罐,随便打开一罐,就让那只熊睡着了,他还把熊睡过的干草丢在了我的身上,臭死了。”
孟知微安抚般的拍了拍春绣的肩膀:“没事,跟着他们我们才能走出大山。”
“可他们看起来也不是好人!”
孟知微叹口气:“傻瓜,不是好人就不会往你身上丢干草,会直接把你丢给熊了!”说着,就自顾自的走向山洞,回头看见春绣依然在犹豫,忍不住嘲笑她,“你都死过一回,还怕什么?”
春绣一愣,鼻子就开始发酸,发了半响的呆,这才再次走了进去。
洞里一股子腥臊味,干草都被扫到了一处,符东疏靠着昏迷不醒的熊盯着庄起烤鱼,孟知微用干柴另外夹起一堆火,问庄起:“七哥,蛇呢?”
符东疏一惊:“对了,还有蛇啊,我们把蛇也烤着吃了吧!”也不等庄起回答,自己去翻找对方的包裹,抓出了三条缺了内胆的蛇递给孟知微,“孟姑娘你会烤吗?”
孟知微笑道:“有盐没?”
符东疏又拿出精盐,犹豫的说:“盐不多,你可得省着点。”
孟知微道:“如果蛇肉好吃,等会能不能换一条鱼?”
“那是自然!”意思是,不好吃,鱼就不用换了。
孟知微轻柔的笑了笑,略显冷情的眉目在火光下显得温婉亲和,如果不是见过她杀人如麻后的冷血模样,任何人都会觉得她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富家姑娘,进退有度端庄大方。这种反差诡异又魅惑,似乎引诱着人想要去深挖她的过往,了解她善变背后的真实。
符东疏看得一愣,脱口而出的问她:“你们是不是被坏人骗了?”
孟知微一边教导春绣用剥掉了树皮的树枝穿透蛇的身躯,一边小心的观察着火势,闻言动作不停,春绣却呼吸一滞,眼泪就开始在框中打转,原以为自家姑娘不会回答,哪知孟知微却用着比符东疏更加轻松的口气道:“我们被人绑架了。”
符东疏锲而不舍:“他们为什么要绑架你们?”
孟知微想了想:“也许是被人指使,也许……只是我们运气不好,撞到了他们手上。至于绑架后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银子么?东离的女人被当作牲口叛卖到北雍,给北雍人糟蹋,替他们生儿育女,年老色衰之后再丢弃,或者换一头老牛或羊羔。”
符东疏从未听说过此类事情,闻言倒吸一口冷气:“朝廷就不管吗?”
“怎么管?别说我们东离了,就是西衡,也要送生而高贵的和亲公主去北雍,换取暂时的和平。公主尚且如此,何况我们这些平民。符大哥你不知道吧,在饱受战火的边疆村落,东离的男人为了活命,甚至会把自己的婆娘甚至是女儿送给北雍士兵玩·弄。”
符东疏义愤填膺的跳起来:“太无能了!”
孟知微低着头:“是啊,太无能了。不管是卖女求和的西衡皇帝,还是掩耳盗铃的东离朝廷,或者是自顾不暇的南厉,都眼睁睁的看着北雍不停的壮大而不作为。”她翻转着烤蛇,一边有条不紊的洒着细盐,感叹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灭雍的英雄呢?”
洞内前所未有的沉默着,只有火焰炙烤着鲜肉发出嗤嗤的响声。
孟知微在符东疏眼中几乎是无所不能,她烤的蛇肉好吃极了,三条蛇都进了三个人的肚子,加上淋了蛇油和盐的烤馒头片,一罐水下去,肚子就鼓了起来。
庄起一个人咬着焦黄的鱼,实在不知道它哪里比蛇逊色了,不一样都是肉吗!
为了泄愤,庄起独自一人把他抓的鱼全部吃得干干净净,于是,他也撑了。
半夜,昏迷的熊偷偷的醒来了一次,被察觉的庄起又敲晕了。不肯承认自己睡不着的某人干脆靠坐在了洞口边,守夜。
幽幽的月色清冷,高傲的悬挂在天际。
轻微的夜风滑过树梢,摇曳着云端的树叶,在月光的折射下,突兀闪动的星光也格外刺眼。
原本闭目养神的庄起站起身来,从腰间缓缓的抽出一把银色软剑,看似随意的在空中一划,叮响过后,黑幕铺天盖地的笼罩下来。他双腿纹丝不动,长剑以一种坚不可摧的气势斜劈过去,利刃入骨,黑幕被撕开了一条口子,从洞中望去,洞外接连不断的黑影飞跃过来,仿佛暗夜中的蝙蝠。死了一只又补上一只,前赴后继,不知到底有多少。
洞口,闷哼声,惨叫声,还有兵器相撞发出的撞击声,伴随着无数火花不停的在小小的洞口绽放,绚丽多彩,惊心动魄。
洞外,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庄起不再单调的挥剑,偶尔会用脚勾起身前的尸体踹向前来的敌手,趁其不备的补刀;或者,整个人直接隐藏在尸堆里面,透过那死透的肉·体直接将后来人一起对穿。尸堆从少到多再减少,洞中的光影也随之亮堂或阴暗,无论如何,总有一道身影坚定的站在了死亡的最前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孟知微静静的看着,不知不觉的沉迷在了对方矫健的身影中。
直到天光,这一波不计生死的扑杀才结束。
符东疏揉着眼睛起来,就看到几乎堆积到了洞口的尸体,咋舌道:“老七,你又杀人了!”
庄起单手撑剑,闷不吭声的挤到了棕熊的肚子边,揉了揉,熊的耳朵动了动,他手高高的扬起劈在了熊脖子上,熊不动了。他也倒了下去,不多时就打起了呼噜。
孟知微走到洞口,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啥时候抽出了匕首,对着中间一个脑袋狠狠的刺了进去,那还暗留有一口气的刺客还没完成任务就死不瞑目了。接着,孟知微就熟门熟路的扒开尸体的衣衫,搜刮战利品。
符东疏揉着额头走过来:“慢着慢着,等我超度一下亡魂。”
孟知微问:“你是和尚?”
符东疏摸了一把头发,干咳一下:“我是俗家弟子。”
孟知微退后一步:“那你念吧。”
符东疏从袖子里摸出一串佛祖,双手合十,闭上眼:“喃无喔弥陀佛!”鞠躬,收好佛珠,开始给快要熄灭的火堆加柴。
孟知微问:“念完了?”
符东疏点头:“完了。”
孟知微招呼上春绣来帮忙:“长兵堆在一处,匕首都留着,银子归在一起。”
春绣:“不扒衣衫啦?”
孟知微抬头看了看:“不扒了,太多了,会累死,我们今天还要赶路。”
两人收拾好一切,符东疏就拿出一个瓶子洒在了尸堆上,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孟知微将银子分出四分之三,推到符东疏面前:“辛苦费。”
符东疏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我什么也没干。”
孟知微道:“不是你的,是七哥的。”
符东疏:“……”
余下的四分之一,一半孟知微收着,一半交给了春绣,春绣推开不要,孟知微道:“这是收惊费,是七哥给你的。”
春绣偷偷去瞧睡着的庄起,见对方没有醒来的意思,还是摇了摇头。
孟知微只好实话实说:“这群刺客都是来刺杀符大哥的,我们陪着他们担心受怕了一整夜,收点收惊费怎么了?何况,我们还收拾了残局呢!拿着。”
春绣尴尬,看着孟知微收好了另外一份银子,暗中打定主意这算是姑娘的另一份私房钱,这才小心翼翼的藏好了。
庄起累了一整夜,睡了一个时辰就醒了。坦然的接过孟知微递来的香巾擦脸,吃了烤得热乎乎的馒头夹牛肉,接过灌满了水的水壶,一行人再一次浩浩荡荡的上路。
这一次,春绣不再走中间,反而落在了孟知微的身后,抱着包裹,神情紧张的东张西望。经过一夜,春绣再也不觉得山林中最为危险的是毒死人不偿命的毒蛇,而是随时可能一刀要了她命的黑衣刺客。
等孟知微擦觉不对时,只来得及看到春绣惊慌失措逃离的身影。
前方,是犹有一线生机的活路;后方,是有去无回的死路!
先前,还是向后?
☆、第五章
春绣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逃,明明跟着自家姑娘就什么都不用担心,可她还是害怕。
害怕找不到生路的老林,害怕突如其来的毒兽,更害怕的是……那无所不在的,男人淫·笑的脸。
她知道符大哥和七哥是好人,可是她就是无法正视他们。只要在他们身边,她的脑中就不停的回想到前夜的噩梦,挥之不去。
她慌不择路的跑了很久,到处都是高耸入云的树木,脚下的荆棘一丛丛的痴缠在她的脸上手臂上,疼到她麻木。可她还是马不停蹄的奔跑着,似乎在被什么野兽追逐,男人的脸,男人的笑声,还有他们带着地狱之火般的皮肉接连不断的在她眼前闪现,她尖叫,她哭泣,她挣扎,一切都于事无补。
她摔倒了,尖锐的乱石和枯草打在身上,一路翻滚,噗通的跌入了河里,她睁不开眼,只能顺着河流飘行。
还没入夏,山涧水深,温度更是刺骨,任由人怎么沉浮都只能模糊的看到岸上的滑石,她抓不住,几次都被激流冲开。
脚底踩不到路,伸手也抱不住任何东西,包袱里的银子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的沉重,一点点的要把她拖入水中。全身冰冷,呼出的热气很快就被浑浊的河水覆盖,视线所及看不到一个人。
“姑娘……”
“……符大哥”
“…………七……”
声音逐渐微弱,视线也渐渐模糊,双脚麻木,身子仿佛被什么拖着不停的往下坠去。春绣伸长了手臂,徒劳的在空中挣动了两下,整个人都即将被水给吞没之时,有什么东西猛地敲打在了她的手背上。
春绣疼得‘啊’了一声,呛进了更多的水,眼睛却陡然睁大,就看到不远处的岸上一个奔跑的身影。
绝处逢生,她哭喊:“姑娘!”
“春绣,游起来,把包裹丢了!”
“姑娘……”
“听见没有,双手双脚划动起来,别给我犯傻!我会救你的,你给我游起来!”
孟知微愤怒的大喊,喊声里不自觉的带上了哭腔,不知是为了自己那再次黯淡的回家路,还是因为春绣的愚蠢自杀行为。
她看着她落水,看着她一路漂浮,下意识的就追了上来。
河道由宽渐窄,不远处的山林也凭空矮了一截,可以看到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
孟知微心里咯噔,知道前路上肯定有悬崖,这河道会顺流之下断成瀑布,瀑布下的深潭不够深,就足够让人脑浆迸裂粉身碎骨。
河中央的巨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滑,更有旋流打着转。
孟知微眼尖的发现两块巨石之间的缺口,她从路上拖起一根人高的断木,半抱半滚着推向了缺口附近,靠着巨石的阻力,顺利的让断木把冲激的河水一刀两断,死死的卡在了巨石之间。与此同时,不停的把半路上的断木踹入水中形成阻力,再朝着挣扎在水里的春绣挥动着双手:“游起来,过来,春绣!”
杂草、枯枝、断木,还有抓不住的巨石挤压在狭窄的河流里,春绣一边吐着水,一边奋力的爬向附近的断木。河道越来越窄,枯枝断木相互撞击摩擦,被暗礁巨石阻拦,打着转的想要冲向悬崖。
春绣从这根断木抓到那根断木,再被不同的巨石阻拦,最终缓慢的靠近了缺口附近。断木相互排挤着,敲打着她的背脊和手臂,死亡的恐惧在不断的攀升,求生的本能被彻底激发。春绣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眼泪,只想着要靠近伏在巨石上的那个人。
双方的手在冰冷的河水里接触又分开,最终,孟知微递过来一根儿臂粗的树枝,拼尽全力的拉扯着,一点点把只剩半条命的春绣给拉了上来。
河水、泥土,还有杂草都混杂在了一处,孟知微拖着春绣的双臂,春绣整个人都压在了孟知微的身上,她们颤抖,她们哭泣,两人都不知今夕何夕。
孟知微问春绣:“还想死吗?”
春绣摇头:“再也不了,死太可怕了,比任何人任何事都可怕。”
孟知微望着头顶的天空,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以后,每次生不如死的时候就想想今时今日。好死不如赖活着,有时候真的不是口头上说说,活着需要更大的勇气。”顿了顿,“春绣,实话告诉你,我很生气。要知道,我能够救你一次,两次,不保证能够会救你第三次。”
春绣抱着膝盖,半响才哽咽的点头。
有时候,给你一个耳光是怒其不争,可更多时候,温言软语却比耳光比责骂更加让人难以释怀。
第一次,孟知微毫不犹豫的打了她;第二次,她只轻飘飘的说出一句绝情的话。春绣相信,如果自己第三次自寻死路,自家姑娘真的会选择视而不见。因为,她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别人又怎么会爱惜她呢?
说到底,春绣她只是孟府的一个丫鬟而已。
“先把衣裳都烤干了,再去找我丢在路上的包裹,里面还有一点肉干。以后,我们晚上都得沿路找吃食了。”
春绣委靡道:“山里都是毒蛇猛兽。”
“也有兔子和鱼,”她抬头看着山林的另一头逐渐燃烧起来的烟火,“兴许,还有烤熟的小鸟。”
春绣不解:“什么?”
孟知微指着山间燃烧的大火:“那边,是我们来的地方,符大哥应该又遇到刺杀了。”
春绣已经尝到过死亡,闻言再也不会如昨夜那般心惊胆战,反而口气平淡的问:“刺杀需要火烧山林吗?”
“也许是被逼上了绝路,我们也不知道是谁燃的火。”孟知微站起身来,披上烤得暖乎乎的短衫,“走吧,如果运气好,晚上我们就可以吃到烤小鸟了。”
春绣很想就她们两人走出山林,可是,现在她也觉得不大可能了。不说其他,最少,她们不知道回家的路,这片山林是东离与北雍之间的天然屏障,她们有可能葬身野兽的腹部,也有可能再一次遇到北雍的人·贩子,重温噩梦。与其如此,不如重新回到符东疏两人的身边,刺杀,至少还有七哥,不是么!
……
山林总是很容易起火,一根没有燃烧殆尽的炭火,或者打火石擦出的额外火花,都有可能让百年丛林毁于一旦。如果不是前两日下了雨,这场大火根本不可能这么快熄灭。
符东疏从一片焦炭中走来,面孔上全都是黑灰,衣摆袖口更是还有星点余烬。他脸色惨败,左腿一瘸一拐,正拿着一柄长剑在还在发出吱吱声的木炭堆里拨弄着,仔细看去,依稀可以看出那堆黑炭是个卷曲的人形。
庄起跌坐在一边,捂着胸口不时的咳嗽着,看到符东疏的动作,冷笑道:“怎么,觉得该死的人是我?”
符东疏头也不抬,长剑从黑炭中挑出一块令牌:“你死了,我哪里还会活着。老七,我不是分不清是非的人。我只是没有想到,我那大哥为了杀我,居然在十多年前就在我身边埋下了棋子,只怕为了等这一天,他也等了很久吧!”
“你少时就离开了王府,府里的人早就不是当初的人了,亏你还觉得他们跟小时候一样,对你言听计从忠心不二,现在吃到苦头了。”
符东疏惨笑一声,把玩着手中的令牌:“还好我还有你们这一帮子兄弟,否则,还没回到东离边界,我就死无全尸了。”
庄起摆了摆手,撑着树干站起身来:“这是我欠你的,说了要让你平安回家,就绝对会让你全须全尾的回去。”又咳了一声,笑道,“只是亲兄弟还明算帐,你该付的银子一两也不准少。”
符东疏哈的大笑:“你赚那么多银子干吗?”
庄起挺了挺胸膛:“我喜欢。”
符东疏道:“那你有没有想过,银子再多,亡国了你就啥也没有了。”
庄起嗤笑道:“东离会这么快灭亡?你别逗了,这事几十年内基本不可能。”
“谁知道啊,”符东疏感叹道,“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回来?多年前,我被父王送去庙里,一则是为了避祸,一则也是为了给我们符家留下火种。你说,有什么事情可以让皇帝的亲弟弟做出把嫡亲儿子送去庙里参佛的道理?”
“你说的这些我一个江湖人不懂,我除了这一身武艺,唯一感兴趣的就是赚银子,数都数不完的银子。”
符东疏再一次叹气,忍不住想起昨夜孟知微说过的一句话:“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灭雍的英雄呢?”
庄起耳朵一动:“你真的准备参与到皇族之争?”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啊!”说完,符东疏从包裹里翻出伤药,一边替庄起上药一边咕哝,“说起来,你一个男子汉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弱女子爱国。”
庄起问:“你看上那个姓孟的女人了?”
符东疏干笑:“我都自身难保了,”又想起什么,“对了,我以为你会阻止她离开,没想到她在活命与同伴之间,会选择同伴,难得!”
庄起闷哼,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伤药:“你这重色忘友的家伙,我自己裹药,你去找你的美人去吧!”
符东疏再次大笑,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去看那卷缩成一团的黑炭:“找个生死与共的同伴怎么这么难啊!老七,你说,如果父王让我上阵杀敌,你会陪着我吗?”
庄起裹着伤口的动作一顿,忍了又忍,终于还是一巴掌打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你说的没错,那个多事的女人唯一的有点就是不放弃同伴。”
最后,符东疏看了一眼周围烧焦的树木:“你说,我们动静这么大,她们还能赶得上吗?”
庄起冷笑:“谁知道,两个蠢女人比两个符东疏还讨厌。”
☆、第六章
走回头路的时候,孟知微才发现自己脚底已经起了水泡,很多细小的碎石卡在脚背鞋底。
连续一天的赶路,加上刚才奋不顾身的追跑,水泡破了皮,走一步就疼得慌。孟知微没有喊疼,简单的清洗了之后就用手帕包住了脚底,穿上鞋子继续赶路。
现在这具身子细皮嫩肉,十多年后的自己根本没法比,孟知微也不会去比。无论如何,这具青嫩的身子干净无瑕,没有经历过任何一丁点的伤害和磨难,只这一点就足够她感激上苍。
半路上,两人找回了孟知微的包裹。
春绣更是羞愧,嚅喏了半天,终究没有说出抱歉的话,只是心里暗暗的记着欠下的债一定要还。
追上春绣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要赶上走远的庄起两人,她们反而足足走了快半日。
在那片烧焦的树林里,符东疏看起来疲惫不堪,还挥手嘲笑她们:“我以为你们赶不过来了。老七都催了我一个多时辰,说再不走我们又要倒霉了。”
孟知微看看周围的惨状,皱眉道:“怎么会把动静折腾得这么大?”
符东疏摸着脑袋哈哈笑了两声:“那个,是我急火攻心,不小心弄大了阵仗。不过,这次来的人很特殊,除了用火攻,再也没有别的法子。”
孟知微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符东疏本来抓过头发的爪子又去抓脸,黑色的印记印在脸上,倒显得他格外的憨厚起来,像是一只刚刚烧过柴火的棕熊。
对方不肯明说,孟知微自然不会逼问,走到庄起身边俯身看了下对方的伤口:“能走吗?”
庄起单手按着长剑,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你以为我是谁?”
孟知微笑了笑:“我知道你很强大。”她抬头又看了下天色,“最英明神武的大侠受伤了,今晚我们更加危险,得提前找个地方藏起来。”
符东疏问:“我已经搜索过了,附近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而且,这处是刺客千挑万选的杀人地,能够让我们利用的地方很少。”
庄起没有提议,显然也考虑过了这个情况,否则按照他的意思,两人早就脱离了这个是非之地,而不是等着孟知微的回转。
孟知微自己沿着周围走了一圈,春绣跟着她,看着自家姑娘翻草地,扯树藤,钻树洞,甚至爬到一处高坡远眺,最终还是回到了原处。
符东疏笑道:“经过了昨夜,孟姑娘你居然还会怀疑我的话,真不可思议。”
孟知微眨了眨眼:“昨夜你不是一直在睡觉吗?我们发生过什么,我为什么要轻信你?”
符东疏一怔,旁边的庄起发出一声嗤笑,似乎也觉得符东疏太过于自作多情。
孟知微也觉得自己的话太过于直白,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尖酸刻薄的挑衅一个人了,这让她心里更是多了一丝警惕。为了转移注意力,她状是轻巧的替众人解决难题,“其实还有一个地方,是对方绝对想不到的。”
符东疏问:“哪里?”
“昨夜的山洞。”
符东疏皱眉:“走回头路?”
孟知微解释道:“除了回头路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一个原因是,昨夜的山洞有利于我们防守,我记得那些刺客留下的刀剑还丢在了原处,我们可以在洞口布置陷阱,这样哪怕七哥受了伤,我们也能够保护自己;第二个原因,山洞周围的地势我们已经很熟悉,找吃食也方便,而且我们沿路过来早就留下了痕迹,只要小心点掩盖回去的脚印,对方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倒退而不是继续前进。至少,他们都知道,符大哥你身怀要事,破除千难万难不达目的地不会轻易罢休,哪怕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行迹,也会以为是我们在混淆视线,花费时间去查探有利于分化他们的战斗力,哪怕为七哥争取了一炷香的时辰,他的伤势也会好很多,为我们保命争取到了更多的机会。还有第三个……”
符东疏抬起手:“别说了,我们回头。”说着就架起了庄起,首先开路。
回去的路上,庄起终于忍不住哀叹:“说你蠢你还不相信,不知不觉的又被一个女人给算计了,你这样的脑袋斗得过你的大哥吗,还有宫里的那些豺狼虎豹!”
符东疏侧目:“我怎么又蠢了?”
庄起道:“你只听她说得大义凛然,处处都是为我的伤势和你的安全考虑,可是她说过她自己的问题没?”
“孟姑娘也受伤了?”
庄起轻声道:“你看她的脸色,还有走路的姿势。”
符东疏假装搀扶不动一般,抖了抖肩膀,头微微偏向后面快速的瞧了一眼,恍然大悟:“她看起来很累。”
庄起道:“她们的头发都是湿的,虽然为了赶路包了起来,可包巾上的湿渍还没干透。”
符东疏终于抱怨:“你们太狡诈了,都是狐狸变的吧?”
说是直接回山洞,可孟知微一定要众人先回到捕鱼的河边,踩着河走了不少的路,顺便都清洗了身上的脏东西,更是将庄起的绷带解开重新清洗了一次再换了碎布缠绕了起来。原本她想要众人都埋入水里洗个透心凉,可考虑现在还是春末,说不定这么洗一下众人就会伤寒,到时候更是得不偿失,只能作罢。
趁着孟知微去摘树藤的间隙,庄起又给符东疏解惑:“她是要我们清洗掉身上的气味。刺客之所以能够很快找到我们,一个可能是我们沿路留下的衣服碎片,脚印等等,还有一个可能是因为他们有某种可以追踪气味的动物,凭借着我们遗留的气味寻到我们的住所。如果我们到了水中,全身都冲洗了一番,那气味就被流水给冲淡了甚至冲没了。”
符东疏二话不说就把脑袋埋在了水里,哗啦啦的冲洗了个遍。
孟知微让众人上岸,自己抓着编织成簸箕的树藤看准水中的鱼,悄悄的潜下去再猛地提起来,里面就多了一条鱼,速度之快,让人咋舌。符东疏都忍不住要吹口哨,庄起更是心惊,如果不是看她脸色白皙,手腕纤细毫无瑕癖,他都要以为对方是土生土长的山野姑娘,这一身求生的本事,连武林人都知之甚少。
回到山洞,春绣负责烤鱼,符东疏被孟知微拉着,抓着两把大刀在洞口挖出了半米深的坑,里面刀尖向上,埋下了利刃。然后再将余下的刀剑一刀两断,插入周围的山壁里,到处银光闪闪,只要有人进来,就会被刀剑刺伤,再被里面的人削掉脑袋。偏生它还格外醒目,有傻子要上,孟知微更是求之不得,反正山洞顶上还有出气口,刺客们的尸体堵住了洞口,就没有人能够进来,她们可以静静的等待庄起恢复。
光明正大的陷阱,心狠手辣的阳谋,让人见之背脊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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