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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自悠然-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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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清溪如今看她们越发自觉心虚起来 ,也不管她们的言语滋味,按长幼之仪行了礼,就顾自己去了。
  越萦眼神一暗:“是连说话都不惜的同我们说了。”
  越芃道:“好似有什么心事似得……”
  不管她们如何猜疑,傅清溪到了落萍院,就先往柳彦姝那里去了。柳彦姝整好在家,见她来了,又看到杏儿手里的捧盒,笑道:“怎么着?这是给我送礼来了?”
  傅清溪点点头,从杏儿手里接过盒子往柳彦姝手里一放道:“给你吧。”
  柳彦姝打开一看,吓了一跳,忙摇手道:“不行不行,这我可不能收。这是你自己本事得来的,给我做什么。”
  傅清溪真想抱着她胳膊摇上几百下大喊两声:“是你的本事!是你的本事!”
  到底她做不出这事来,有气无力道:“你不是都知道的?!先生不肯收,我也不要它。你若不要,我就给别人去了。”
  柳彦姝知道傅清溪性子的,赶紧拦住道:“好了,好了,放下吧!我收了我收了!给别人干嘛?你不要我要!有什么的,我就不信这东西还咬人了!”
  却把那块令牌取出来仍递给傅清溪:“这个你留着。这东西给我就没意思了,那缎子好。我方才还想怎么问你要一些儿来呢。”
  傅清溪推开那牌子:“不要,看着心里膈应。”
  柳彦姝哈哈笑道:“你傻不傻?这世上的东西难道都要论个该不该当?那不做活儿的都不许吃饭了?咱们说是去读书上学的,整日介玩儿,还不该从楼上跳下来?!”
  傅清溪被她说愣了,柳彦姝趁机把牌子往她怀里一塞道:“你实在不当它个东西,赶明儿叫人融了做首饰戴也好,好歹也是赤金的。再不济,换银子使也好不是?再说了,什么你出没出力的,那先生也得借你的名儿借你的作业才行得吧?这就当是劳苦钱了,难道还叫人白使一回?!傻不傻啊你!”
  傅清溪听她这么说了,只好接过那牌子,不看上头的字,委实不过是几两金子,这么一想也没觉着那么难受了。
  柳彦姝早把那块缎子展开了,一边看一边比划,一会儿闭了眼睛摁着额头道:“不得了,这上头的纹路看得我头晕……这要真做了整身衣裳穿了,还不得谁看了谁吐?真是……”
  傅清溪听了这话也不由得乐出来,柳彦姝恨恨看她一眼:“你啊,一看我遭罪就高兴,不知道生的什么心!”
  两姐妹说会子话,傅清溪心里才略舒坦了些。
  说起来,自从上回得了那两本《学之道》,傅清溪当时立心要抄一遍的,夏嬷嬷更是一早就裁好了青竹纸,只等她写。趁着新鲜劲儿的时候抄了两日,之后又是过年,又是年酒,又有那个该死的千金宴,这心里就一直乱糟糟的不得安静。
  如今算来也有一月有余了,第一本都还没抄完。这上了学了,更不得空了。从柳彦姝那儿回来,她要找地方放那块千金宴令,一眼看到那本才抄了一半的书,心里就觉着奇怪了:“这好长日子我都做什么了?怎么不知不觉就给耽误了!”
  正好心里也没个滋味,干别的也没心思,索性就接着抄起来。
  断断续续两日,总算把第一本抄完了。说是抄过一遍了,可实在没记住几句。傅清溪更愁了:“我怎么比原先还笨了似得!”
  这日她就带了这书去学里,趁着午歇的时候拿出来看看。
  她正看书,越萦从边上过来,又是从前一样,一把把她手里的书给抽走了。
  一看之下就是她自己的字迹,便笑道:“傅妹妹,你读书的诀窍莫非就是抄书?上前是给旁人抄书,这回给自己也抄上了?”
  一边说笑着,一边往后翻看。傅清溪抄书就只抄里头的正文,凡什么序言题跋她是一概不管的。这回倒有个书名,却是为着郑重的意思,悠然叟的名字自然就没写上去。
  越萦前后翻看了几页,笑道:“你就花功夫看这样的书?都是些有道理的废话罢了,还值当你抄一回的?”
  越芃也从边上过来,就着越萦的手看着,嘴里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可是有什么好书?”
  越萦把那书往越芃手里一塞,笑道:“你看看,傅妹妹又在抄书了。我正说给她,这样大而无当的书读来无益,全是些空话。像天香书院,为学读书,头一个讲究的就是正统传承,专精一业。你看这里头的话,‘学而不习,习而不学’的,‘学而时习之’,这不是三岁孩子都会念的?不是笑话是什么!”
  她说话的功夫,越芃也看了几页,把书还给傅清溪道:“三妹妹所言不错,这书一看就是个野狐禅的路子,句句都有理,句句都是空话,没什么正经东西。傅妹妹若是被这样的书迷住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柳彦姝在边上看不下去了,便道:“没事,清溪看些空话废话,照样能在千金宴上得两回嘉奖。实话硬话看多了,塞了脑袋,只怕反写不出好的来,才叫麻烦。”
  越芃听了正要说她,转脸却见她衣裳上头镶着一道璇玑缎,惊道:“你拿了璇玑缎做、做衣裳?”
  柳彦姝无所谓点头道:“是啊,清溪不爱要这些,就都给了我了。”
  那两人跟看怪物一般看着傅清溪,傅清溪低下头全不想搭理她们。


第38章 璇玑缎
  越萦越芃说话时候,她心里想着——她们两个是真本实力、凭她们自己本事投文得的嘉奖,自己那个算什么?!因此听越萦越芃说她的书如何如何不对,她就有几分听进去了,正觉得害臊。偏偏这时候柳彦姝却拿她那不可深究的千金宴令来替她解围,岂不叫她更惭愧几分?
  再说那本《学之道》,她抄过一回也未记得几句,如今叫她们一说,自己再细查自心,恐怕是被那个古绢封面儿迷惑的更多些……原来在有见识的人眼里,这书根本算不上好的。
  回到了院子里,傅清溪就把那本自己好容易抄的书取了出来,叫过杏儿道:“放到书架上头的顶柜里去吧。”
  杏儿接过书,桃儿给搬了个踩脚凳,就去开书柜顶上那一格。夏嬷嬷端了茶进来恰看到了,便问道:“那是姑娘刚抄好的书?怎么叫收起来了,不是说还要看几遍的?”
  傅清溪叹气问道:“嬷嬷看那书可怎么样呢?”
  夏嬷嬷道:“就光那样儿也差不了的吧。”
  傅清溪苦笑道:“才说我们都是叫那个封面给骗了呢!今日我带去学里看了,恰被二姐姐同三姐姐看到,她们就拿去翻了。两个都说这书是百无一用的,全是空话套话,丁点用没有。天香书院、玉青书苑那样的地方,都不兴看这种书的。亏我还抄了一回,叫她们一说,臊得我没地儿躲去。”
  夏嬷嬷笑道:“还有这样说法儿?那老奴可就不知道了。老奴只认得几个字,却是分不出文章好赖来的。”
  杏儿却道:“姑娘也不可太信真了旁人的话。一人一心,谁晓得说话的人存的什么心!”
  桃儿赶紧拉了她一下,夏嬷嬷也看她一眼,她才撅噘嘴不说话了。
  桃儿便道:“姑娘也是得了千金宴嘉奖的,自然自己就能看出好坏来,只姑娘自己做主就好了。”
  傅清溪叹道:“你们哪里晓得!我那嘉奖……唉,原是掉到我头上的,却不是我自己本事。二姐姐三姐姐可不同,且她们还去过那样的大地方见识过,我如何比得?想必她们说的不差的。更何况……那书我也看不懂,就这么着吧。”
  夏嬷嬷道:“既如此,不如姑娘寻空儿好好请教请教二姑娘、三姑娘她们。都是自家姐妹,断没有藏私的道理。她们既说了这书不合看,自然是有合看的书的,姑娘问了来再好好跟着学业使得。”
  傅清溪笑道:“这个主意好。”嘴上这么说着,只是心里想起越芃越萦说话时候的语气神情,心里却是丁点真的去请教的打算都没有的。可惜啊,——她想着,若是柳彦姝是去了书院得了千金宴令的那个就好了,自己只问她就好。又或者俞正楠没有去西京,那就更好了。想想罢了。
  她这里想着俞正楠,俞正楠就正好给她来了书信。
  原来这回葛教习把她两个的文投了去千金宴,也是因着知道了冶世书院的消息,没来得及同她们个人细说,先投了要紧。没想到真中了,俞正楠知道消息便给傅清溪写了书信。书信里又说许多如今附学读书的情况,在傅清溪看来是十分辛苦,这俞正楠倒是乐在其中的样子。
  因这回中选的文是她两人合著的,这千金令是两人都有,那璇玑缎却只得一份。因俞正楠不在京中,当日的东西都是送到越府的。傅清溪自然不肯收,立马叫人都送去俞家了。俞正楠在书信里说起此事,只说傅清溪如此做法不甚妥当。
  傅清溪心里早有打算,就给俞正楠回了书信,把自己另外冤枉得了个嘉奖的话同她说了,是以那璇玑缎都叫俞正楠留下,千金令一人一块反正无碍的。
  俞正楠收到了书信,傅清溪这话俞家的人自然也知道了,心里更高看她两分。俞正楠素来性子直爽,见傅清溪如此相让,她便也从命了,还叫家里人把那匹璇玑缎给她带去西京,说要送人。
  俞家太太来越家做客时,便同老太太说起此事来,她道:“外甥女儿真是个大气的,把那样稀罕的东西让给了正楠,可这丫头倒好,直拿去旧京送人去了!家里那群魔星都快闹上天了,只她自己不在这里,眼不见心不烦罢,我们可真是被吵得头晕!”
  老太太听了笑道:“傅丫头还小,心思不在这些东西上。她自己不是还有一份儿?丁点没留,也都分给姐妹了!我问起她来,你猜她怎么说的?她说那璇玑纹看着头晕,不爱要那个!你说说……”
  在座几个都笑起来,傅清溪这句看着头晕也在几个府里传开了。傅清溪知道了这话心里委屈:“这明明是柳姐姐先说的,怎么就安到我头上了!”
  第二天,越芃在自己屋里寻思了一通,就去寻了林氏,她道:“昨日听俞家舅母的话,那府上的姐妹们都想要那块缎子,母亲看我是不是把我那块分她们一些……也算个意思。”
  林氏正烦心自家两个儿子的事儿,听越芃问这个,便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若是这么论起来,这亲戚家姑娘有多少?哪儿够分的!且俞家自家也得了一份的,她们自家没有分匀,咱们反掺一脚,倒叫她们家大房面上不好看。”
  俞家大房就是俞正楠家里,越芃听林氏说了也觉有理,想了想又问道:“那母亲看我那缎子……”
  林氏甩甩手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傅丫头不就丁点没留都给了柳丫头了?柳丫头好像已经做了衣裳了?不过是块料子罢了,不用想那么多。”
  越芃点头道:“是,女儿知道了。”
  林氏便道;“成了,你去吧。我还得往颐庆堂去一趟。”
  越芃便行了礼退下了。
  林氏赶紧收拾一回,带了人往老太太那里去。
  到了那里见大太太庄氏同四太太金氏也在,面上一滞,又赶紧缓了神色先上去给老太太见礼。
  金氏见她来了,打趣道:“你这会儿不好好敷个脸补会子眠,倒四下乱跑起来。不怕那冷风吹出细纹来了?”
  说得老太太也笑起来,林氏无奈道:“你就别打趣我了!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脸皮都快丢光了,还管什么纹不纹的?”
  老太太听了这话心里一紧,还当是三老爷又同什么神婆神汉混到一处去了,又怕当着另外两个儿媳妇不好细说,真犹豫,就听林氏道:“也不晓得是不是三朝时候没缚手脚,我那两个天魔星,真是没法子管了!”
  老太太一听是孙子的事儿,松了口气,庄氏劝道:“小孩子哪有不皮的,你看栐仁如今挺像个人了,小时候叫他爹打过多少回!大了就好了,自然都懂了。”
  林氏道:“大嫂子这是拿天同地比呢!栐谦同栐贤哪里能同他们大哥比?从启蒙开始,就不爱读书,今天给先生凳子上沾墨了,明儿把猫藏人课桌里了……真是没他们想不出来的主意!”
  几人想起越栐谦越栐贤小时候的各种事迹,一时都面露笑意。
  林氏接着道:“我同我家老爷说了多少回,到底也没用。后来我也想明白了,这也不能指着个个都像栐仁那么出息吧?!只要他们安生把该读的书读了,往后考试考得上考不上的,我也管不了了!好容易前年托了栐仁考上书院的福,往外头寻了个地方读书,只当这回安生了。哪想到,三天两头的逃学不说,这回,那学里几个先生都说了,不叫他们去了!学里给来了退学的文书,我真是……真是打死他们的心都有了!怎么就这么不叫大人省心呢!唉!”
  庄氏都愣了下,金氏一言不发,老太太问道:“怎么个意思?不叫他们读书去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林氏道:“媳妇儿也想不通呢!把他两个叫来问了,只说先生们都瞧他们不顺眼……您听听,这叫什么话儿?!我又叫人往学里打听去,这问回来一说,嘿,真是,真是泥人都要叫他们气出火来了!给先生的书上掏洞点墨不说,自己不好好学,还专门欺负那些用心读书的孩子!谁要考试考得好了,他们就想法子给人家的书桌里放虫子放蛇,把人家的课本抢了折东西玩儿;上课的时候拿理术的题目去问古仪的先生,然后大声问‘先生也有答不上来的事,为何我们就不能有呢?’……”
  庄氏同金氏都忍不住笑起来,林氏苦笑道:“先生们都怕了他们了,旁的学生们也不要同他们一处上课了。学里的管事说,若他两个不走,只怕旁的学生们要走了!叫我们行行好,把那俩魔星弄回来,别教他们残害人了!”
  老太太哭笑不得:“这、这也太皮了!真是不像话了!”
  林氏几乎要垂泪:“谁说不是呢!我也实在没法子了!我想着,先都给关院子里好好清清心,这学,往后也不用上了!这么些年读下来,也没见得长心!”
  老太太道:“这样的事儿听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从前不说,这会子忽然就赶人了?不能再想想法子?这教书育人的,总是先生们的门道多!”
  林氏道:“这回……这回他们捉弄人,不止从前虫子蛇的弄些肉麻东西,还使上机关了!也不晓得怎么弄的,叫一个先生在上课的时候被扣了一大桶臭烘烘的泡沫子!学里都惊着了,开始查这个事儿,最后查出来就是他们两个干的!这回是说死也不肯留他们了。”
  老太太咂咂嘴:“这、还用上机关了?”
  林氏点点头:“说是上回老太爷回来的时候,他们俩还同老太爷说过这个机关……”
  这下大家都不晓得该做什么表情好了。
  林氏赶紧道:“老太爷自然不晓得这两个不省心的是要学了去捉弄人的,唉,反正如今是叫学里给赶出来了。”
  老太太叹气道:“你放心,他们回来了,你只管管教。我觉不会给他们求情去!一会儿老三回来,也叫他先到我这里来一趟。他自己性子就面,哪里能管得了那两个小子!我也嘱咐嘱咐他!这事儿啊,你只管办去,管孩子怕什么的!”
  林氏要的就是老太太这句话,这下赶紧起身都答应着。
  金氏便道:“老太太这会儿说得好,一会子就叫韩嬷嬷玫瑰牡丹她们轮流去听消息了,没过半日,就该去救驾了。”
  老太太笑骂:“你少来挑我刺儿!那回我若不去,苓儿还不得叫你饿出个好歹来?这哥儿同姑娘如何能一样?再说了,你饿着苓儿,老四在窗外听苓儿喊饿,差点没哭出来!眼泪汪汪求我去救人呢,我能不去?”
  金氏叹道:“我就知道里头得有他的事儿!苓丫头就是叫他惯得无法无天的!”


第39章 可心中意
  没过两日,老太爷回来了,老太太便把三房两个小子的“丰功伟绩”同老太爷说了,又道:“老三那人,别说管教孩子了,就别给他媳妇添乱就算不错了。这回你回来了,你得管管。咱们家如今不比往日,可不能叫人说出仗势欺人的话来……”
  老太爷听完了却问道:“你是说,他们还做上机关了?”
  老太太一眼横过去:“怎么的,你还想同我装糊涂?上回你家来,他两个老在多福轩里呆着,是不是那时候就问你这个来?你就没个警醒!……”这后头的话埋怨起来也不甚有道理的,老太太只好自己停了话头。
  老太爷却饶有兴趣地踱起步来,捋着胡须道:“嗬,不错啊!上回那说的都是纸上谈兵的事儿,这俩小子居然真给弄出来了!不错不错,有两下子,比他们爹强,这是隔代像!嗯,嗯!”
  老太太一瞪眼:“都叫学里赶出来了你听着没?啊?!”
  老太爷赶紧换个神情:“听着了,怎么没听着!是该好好教训教训,太不像话了!没个轻重!”
  下晌,老太爷就把正在香雪院后楼上禁足的两个孙子给叫到多福轩里了,三太太想起老太爷教训三老爷的样儿来,心里有点担心儿子,就使了身边嬷嬷去打听。结果嬷嬷回来说听到多福轩里传出老太爷几回大笑的声儿……
  之后老太爷就日日把那两个本该关在屋里反省的孙子带在身边,还给了些稀奇的书本工具,老太太听说了,直觉着没脸见自家儿媳妇。
  这么几日下来,等老太爷一走,三太太正想宣布禁足延期,——要把这几日逍遥日子给补回来。那哥儿俩主动要求三太太管好家中人等,不叫闲杂人往后楼去,他们哥俩有好些东西要钻研,切忌打搅。
  之后就是三餐一送,那俩人连前头正房都不去了。要说起来这同禁足一个样儿,只三太太看在眼里心里疑惑:“这究竟算是罚了还是没罚?……”
  三太太心里好奇,把那两兄弟叫来问道:“你们老实同我说,老太爷到底问你们什么了?你们做什么又这么……这么勤谨了?”
  越栐谦道:“祖父问咱们,‘怎么叫人给逮着了?’……”
  越栐贤道:“咱们听祖父一说,才晓得里头好多没弄对!”
  越栐谦:“祖父说学无止境啊……”
  越栐贤:“打铁还得自身硬!”
  三太太觉着头好疼。
  三房两个哥儿自罚自禁的当儿,越芃同越萦两姐妹却忙碌起来。
  从前因越苭说破越萦的庶出身份,同越萦往来渐稀的几个姑娘,都收到了越萦相赠的璇玑缎,并附了书信。如此一来,她们自然要答谢的,几番来往,便又熟络起来,甚至比从前更亲近了。
  越芃见了这事,心里一亮。她又同越萦不同,她是林氏直接送了去林家,借了林家的面子才得进了一回玉青书院,是以她是没有那么些“同游好友”可结交。可她有表姐妹啊!
  于是越芃便给林家几个要好的表姐妹们送了璇玑缎去,小姑娘都得意这个,更要请越芃过去玩了。林氏知道了事情始末,见越芃给自己长脸,也夸了她两句,还给打了一副新巧的头面,做了几身衣裳,叫她出客穿。
  底下人便议论:“看看,都是一样得了东西,这东西怎么用,就差出天地来了。”
  另一个道:“可不是!那锦缎再好,也不过是块料子。只是这稀罕料子怎么使起来,给自己带来更多好处,这就得看本事了。”
  那个道:“要说起来,傅姑娘这回得的是最多的!可看如今,自己丁点没剩不说,也没做过半分人情。都叫柳姑娘拿了去了。柳姑娘同她是好,可柳姑娘能给她什么?难道还能把自己的模样分她一半?!”
  起先说话的叹道:“可见啊,这人情世故,有没有人教导,就差得多了。”
  几人一听扯上这个,都不肯顺着说了,忙道:“这同教养有甚么关系,都是一个府里的,要说起来还是个人心性不同。”
  余者忙着附和:“就是,就是!有的人生来就聪明点儿,有的人就不容易开窍些儿,天生那样!要不就看大姑娘,那真是,不是天生的是什么?!”
  说起越荃来,众人都是满肚子的话,左不过越荃打小如何不同于常人,多大多大的时候就有如何惊人之举,说得活灵活现,倒像是她们都亲眼见着的一般。
  许是叫人惦记多了,越荃还真回来了。
  先去拜见老太太,老太太便埋怨道:“怎么不先捎个信回来?也好叫他们都回来,这过年都没见着呢。”
  越荃笑着上去搀住老太太,说道:“这回是跟着书院里的先生来的,原是在京里有些习作要做。初时也不晓得到底能不能得机会回家的,怕先说了到时候叫祖母母亲惦记着,索性等能回来了再说。”
  老太太笑道:“知道你也身不由己呢,那样地方,自然规矩大的。好了,回来就好。这回可能在家多住几日?”
  越荃点头,老太太更高兴了,直叫人吩咐厨房去添菜:“叫他们赶紧开炉子把炉鸭做上,还有葵花鸡、松仁儿荔枝肉、桂花瑶柱、芙蓉嵌、龙须菜……都做上!”
  大太太忙着劝:“老太太,要不了这许多,她也不是大肚佛不是?!”
  老太太道:“你不晓得,这离了乡,旁的好说,只这口家里的饭菜是最难惦记的,这都是荃儿爱吃的,都做上!”
  越荃笑道:“祖母,我这回要住些日子呢,不急着一顿都给吃咯,您歇歇,别忙了。”
  众人听了都笑,老太太才不张罗了,到底晚上添了七八个才罢。众姐妹都惯了如此,越荃从来就是老太太跟前的一颗珠子,旁人怎么也比不上她的光彩的。
  晚上越荃陪着老太太用的饭,祖孙两个说说笑笑,等送了老太太回房里,越荃才回碧梧院去。
  大太太在那里等着,母女自然又有许多话说。问过越荃的近况,知道她事事都好,大太太才叹道:“我知道你是最叫人放心不过的。只是你妹妹却没学着你的半分!唉!”
  越荃知道自家娘亲要操持府务,性子有要强,不肯落人话柄,处处行事算了又算的,本就劳心,却不料有个不叫人省心的妹子,便劝道:“娘放心,我这几日会好好同她说的。”
  大太太点头:“嗯,她也就你的话还能听进去几句。我要同她说,她只面上应承着,回头还是那样儿。我也同她着不起那个急。”
  越荃又劝慰两句。等上了后楼,便直接往越苭房里去了。
  推门进去一看,越苭就在灯下坐着等呢。见越荃进来,笑着蹦起来道:“我就晓得姐姐定会来看我的!”
  边上伺候的苏嬷嬷道:“姑娘,大姑娘这刚回来,又陪了老太太、太太半日,想来也极累的了,不如都早些歇着,明日再说话也好。”
  越苭忙抱住了越荃的胳膊道:“不要,我想姐姐都想了多少天了多少个月了!”又转头对越荃说,“姐姐不知道,姐姐不在家这阵子,我可真是惨得很……”
  越荃拍拍她的手,对苏嬷嬷笑道:“没事的嬷嬷,我同她说会子话再说。”
  苏嬷嬷见越苭全是孩子性子,心里叹息一声,上了茶便带了玲珑几个出去,好叫她们姐妹安静说话。
  越苭见人一走,先抬头问道;“姐姐!你、你上回怎么、怎么没把那谁赶回来啊!还真让她在天香书院里待着了!”
  越荃见她还这样心思,心里也替庄氏头疼,想了想道:“她带了娘的书信来的。娘在信上说你犯了极大的错,叫她十分恼火,要叫你在家中好好反省。知道我已经求了名额来,便叫三妹妹过来了。”
  越苭忙道:“那你见着了不是我,就别接待了呗,干甚叫她得了好处……姐姐不知道,她因了那事,不晓得得了多少后头的好处呢!”
  说完这话,就把越萦如何在路上同宋家和陆家的姑娘们结交,如何被自己设计点破身份,如何借了这回千金宴上得的璇玑缎卖好,又同那几家的姑娘牵上了线等话都说了一遍,又道:“你说说,那宋、陆两家的姑娘也真是傻了!都跟她们说明白了越萦就是个庶出的,她们早先看着是听明白了,怎么如今又傻回去了?也是眼皮子浅,被一绺子破缎子就给收买了!”
  越荃现在算是知道自家娘亲为何那般头疼了。这真是,为人处世,有些道理需得意会,好多事,说白了叫人难堪。比方说大太太,她要管着府里,坐稳这掌家太太的位置,不是就靠着大房这个排行的。人言可畏,尤其是大家子里,若行事不多留几分心思,不晓得什么时候就得罪了人坏了名声。
  以越萦的事儿为例,这庶出的,自然不如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亲,可这明面上的事儿却得做平了才像话。是以她会叫越萦先挑屋子,心里是知道越荃必然会把越苭留在正楼住的。可越苭却偏看不出这些花巧来。
  她心里只认定了嫡庶有别,亲疏自分,却全不通这世情道理,只认得自己的那个“真”字。你若说她,她还将这个实情来说你,就如上回会问大太太“我才是你亲生的,你怎么帮着她?!”这样的话来。这叫大太太如何答?实在叫人头疼。


第40章 化
  越荃心里思量一番,试着把那意思露出来一点道:“娘心里自然是疼你的,只是这面上却也不能太难看了,总要各方照顾到,才是持家长久的道理。”
  越苭道:“既然娘不是真的疼她,又为何给她那许多好处?好处都是实打实的,就算疼爱是假的,那好处可是真的!”
  越荃一听她连庄氏不是真疼越萦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哪里还敢细说,叹一声道:“谁叫你犯了大错出不得门呢!难道叫我再把请帖还回去,说‘我妹子被我娘禁足了,来不得。’这样?”
  越苭听越荃说这个,立马上去歪缠,越荃见她如此又觉好笑,便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娘在信里也未曾细说。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得娘发那么大的火。”
  越苭想起越荃一早告诉她过不要同柳彦姝相争的,这会子就有点开不了口。越荃再三问了,又道:“你性子直,只怕是被谁下了套。不如把事情原原本本同我说了,我替你参详参详。”
  越苭一听这话就觉有理,自从越萦得了去天香书院的好处,并由此连得了更多的好处,她就开始有些疑心自己是被人害了,且还是连着被害的。只她同她娘提起了一句,就被训了一顿,叫她再不敢提这话。如今听越荃这么说,正是合了心意了,立时把方才的忌讳之心忘了,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遍。
  越荃见哄她开了口,心里暗笑,听了事儿却皱起眉来,点着越苭的鼻尖道:“这就是你的长进?你的记性?我临走前同你说了多少回这个道理,你怎么丁点没记在心上?!怎么好连‘寄人篱下’这样的话也说出来了!”
  越苭立时跳脚:“姐姐,这话可冤枉啊!你怎么同那个越萦一般给我泼污水?!我哪里说什么寄人篱下了,不过、不过顺着柳丫头的话跟了一句罢了……又没说白,她怎么想是她自己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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