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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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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濯迅速把梅花饼几口咽了,喝了一口酥酪,才嘿嘿一笑:“没事。照我娘的样子,我肯定三十五岁以后才发胖。”
青冥忍着笑上来收了碗碟。
师徒两个且坐在窗下沏茶。
将一路的行程细细地告诉了孟夫人,尤其是说到尹窦主动帮着找了里长状告沈恭一事,沈濯利索地向着孟夫人行了一个大礼:“此事,我沈家无一不想做,却无一能做。事情能有今日解决之法,全靠尹先生仗义出手。我若谢他,怕他再横生出其他是非,所以,谢夫人罢。”
孟夫人将前因后果听完,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好。我替他受了。”
顿一顿,却又轻飘飘地告诉沈濯:“你不在时,简伯来了一趟。我跟他说了几句话,知道了一些你不想告诉我的事情。”
沈濯一惊。
冯氏和沈溪之事,自从发现她母女进了郢川伯府,她就不再告知孟夫人。
可是看来……
“我想了想,将这个消息私自决定,送进了宫。”
沈濯的眼睛眯了起来。
孟夫人却不再往下说,只管抬起头来,淡淡地看着沈濯。
送进宫的消息,未必是只告诉临波公主的,还有告诉太后的,或者——告诉皇上的?
这种阴私床笫事,也要告诉皇上么?
……
……
修行坊。
老鲍氏天天哭得死去活来:“若是他活不成,我也不活了!”
又数落沈信诲,“你在刑部半辈子,什么手段没见过?如何就没有办法把你爹爹弄回来了?他如今又不是官身,谁会管他半路上是不是不见了?”
沈信诲绞尽脑汁想了无数的办法,却还是一筹莫展,也不耐烦得很:“娘,你不懂就别乱说!全天下的人都在看着大兄,爹爹不知道被多少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现在若是乱来,展眼间就是罪加一等。我还要命呢!”
老鲍氏被他一提沈信言就气得肝疼,破口大骂:“那个杀千刀、没人伦天理的畜生!他哪里还记得那是他爹?小太爷的产业就该是你爹爹的,不过是早些拿来罢了!有甚么了不起?他就因为那个钱不是给他的,他就这样丧尽天良,亲手害他的爹爹!”
沈信诲的注意力也被转移开来,拉着母亲小声地问:“娘,爹爹真的没有把钱送回来给你?”
老鲍氏一把鼻涕一把泪:“花伯的信你不是都看到了?一个字都没提那钱啊……”
沈信诲皱了眉头,再一次把信翻了出来,仔仔细细地看:“光说了他要先去安顿好簪姐儿……”
母子两个正对坐愁眉,外头夭桃的声气响起,却是冲着莲姨娘阴阳怪气:“姐姐要进去就好生进去,这站在窗下进不进出不出的,你这是听的哪门子的小话儿啊?”
沈信诲和老鲍氏一惊,互视一眼。
沈信诲勃然大怒,腾地站了起来,撩衣出门。
老鲍氏坐在屋里念佛,听着外头沈信诲的怒吼、拳脚声,和莲姨娘的哭喊、夭桃的幸灾乐祸,只觉得怨气满腹,复又哭了起来:“老爷啊,您可快回来吧!您不在家,我这日子过不下去啊……”
忽然听见外头一个下人战战兢兢地进来禀报:“大爷,外头有人找您。”
沈信诲往倒在地上缩成一团的莲姨娘身上狠狠地呸了一口,方气哼哼地问:“什么人来找我?要账的吗?说我不在!”
下人眼光闪烁:“那人穿得极好极得体,说是有一桩大好的买卖要找您谈谈。”
买卖!?
沈信诲眼睛一亮,立时便高兴起来,得意地捏了捏凑上来的夭桃的纤腰,哈哈笑道:“好!我这就出去。”
夭桃忙给他整理衣衫,嘘寒问暖,又柔声嘱咐:“爷出门去,身上可带了钱?晚间跟人家应酬,酒要少吃。贱妾在家中预备了醒酒汤专等。”
沈信诲伸手在她鼓鼓的胸脯上狠狠地抓了一把,方大笑着疾步出去了。
夭桃疼得直吸凉气,却不敢不笑。
等沈信诲走远,方转过脸来看着莲姨娘,冷笑一声,又抬眼看看老鲍氏紧闭的房门,蹲在莲姨娘跟前,阴狠着声音道:“你可记住了。你还有个女儿呢。果然有一天你被二爷打死了,你那女儿,可不定落在什么人手里!”
莲姨娘身子一抖,抬起头来,颧骨青紫,嘴角带血,眼神惊惧,泪花凝结。
“你,你说什么?!”
夭桃冷哼一声,站了起来,百褶裙下露出来一只大红色绣着青莲白花的尖尖鞋子。
那鞋轻轻地提起,点在了莲姨娘的肩上:“我让你闭眼、闭嘴,管好手脚,关紧门户,谨言慎行——不要自己作死。”
第三一五章 子不言父过
沈信言整顿两日,分别与朱闵、陈国公和宋相见过面后,三月十六,正式上朝。
宣政殿如旧肃穆,只是站在殿上的人员,稍有了些不同。
沈信言跟着众人山呼万岁的同时,眼尖地看到了在阶前离着皇帝最近的地方,两边各站了一个人:太子,和,二皇子。
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家那个便宜弟子三皇子秦煐,沈信言心中一顿。
不论是为了什么,微微究竟还是把人家当了把刀;而人家呢……
他想起了自己查到的,吴兴那个米财神,也就是教唆着里正往县衙递状纸的那个人,正是先吉妃娘娘给一双儿女留下的人手之一……
心中轻叹。
牵扯越来越多啊。这门亲事,可还让人怎么推拒?!
微微这孩子,莽撞……
“信言回来了?”建明帝在御座上遥遥发话,不论谁都听得出来他的高兴劲儿。
沈信言一愣回神,连忙出班,躬身举手:“是。陛下。臣昨日巳时已至尚书省销假。”
建明帝满面笑容地看着这个一直都镇定从容的心爱臣子,不由打趣:“这是睡了个懒觉才去啊?还特意赶着人家回家前的时候。怎么着?怕朕得了信儿就宣你入宫奏对不成?”
从竺相到宋相,都凑趣地轻笑。
沈信言有些发窘,也不好意思地笑:“陛下圣明烛照。”
“罢了。知道你几千里路回来累了。歇两天还不应该的?今日散朝后,你跟着宋相和蒲尚书来御书房,朕听着你们当面交接。”
建明帝对户部的两位官长的关系十分关切。
竺相抬头看了看建明帝,又垂下了眼帘。
太子冷冷地看着沈信言,忽然抬手指向他:“沈信言,孤听说,你家里一塌糊涂是不是?”
殿上众臣的目光,唰地一下,有若实质,全都对准了太子。
一个皇上明明白白喜爱之极的臣子,刚进东宫没半年的太子,竟当面质疑其私德……
沈信言挺直了身子,眼神毫不避让地看向太子:“太子殿下指的是什么?”
“孤是说,你那父亲,嫡庶不分就罢了,为了几个臭钱,竟然想要再认一个祖宗?结果,你们父子俩,就为了新认的嗣父的几个钱,反目为仇。你沈信言,公器私用,竟把自己父亲,送去了云南流放?”
太子唇角的笑容,刻毒,阴险。
他这番话,自然是真假参半。
所以,沈信言,如今还没卸了任的礼部侍郎,该怎么辩驳呢?
沈信言低下头,双手抬起,摘了自己的官帽,一撩官袍,双膝跪倒,额头贴地,一言不发。
太子冷笑:“你做这个腔调给谁看?孤在问你话!”
沈信言的官帽放在一边,双手和额头都贴在地上,一动不动。
殿中安静得如同没有一个人在。
良久。
当太子也察觉到不对劲,忍不住侧脸看向竺相时,建明帝开口了。
“子不言父过。”
建明帝的声音冷淡得如同三九天大雪纷飞时太极殿檐角下结出来的冰棱。
太子身子一僵,表情也跟着不自然起来。
建明帝不再吭声,站起来,一摔袖子走了。
绿春跟在后头,忙站在上头宣道:“吏部尚书宋望之、户部尚书蒲备、礼部侍郎沈信言,御书房觐见。退朝。”
太子手足无措。
竺相看着他眼中的慌乱,心中默默叹息,向前几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太子越发紧张起来,叉手:“太傅,孤,孤难道说错了……”
竺相伸手示意他先往外走。
朝臣们见太子太傅要教弟子了,一个个知机,走得飞快。
直到慢慢地陪着太子出了宣政殿的大门,竺相方低声道:“沈信言在这件事上无比干净。桩桩件件,他都不在场。唯一在场的吴兴,他也是被县令和里正直接架在了公堂之上。事后他也不曾关说,不曾探监。他回京时,他父亲还在牢里。作为一个守法奉公的臣子,他是无可挑剔的。
“若是此事无人提起,他在世人眼中,未免显得凉薄无情、罔顾天伦。可是殿下今日斥责,他却有了绝好的机会表达自己的观点。子不言父过,乃是为人子的本分。他做到了。之前发生那么多事,他并未有一个字批评他的父亲。
“同时摘帽表示愿受惩处,那是他为人子的愧疚。他遵纪守法,所以才没有以权谋私将他父亲捞出来。但在这件事上,他愧对老父。
“与此相对的,殿下——沈信言乃是陛下特意从吴兴那团乱麻中叫回来的,怕的就是这个能吏陷入亲情和法理的泥潭。殿下未能体会陛下那番惜才苦心也就罢了,竟然还当着众臣的面指责陛下即将委以重任的臣子。您是在指责您还在位的父皇识人不明吗?您住进东宫做储君,可才刚刚半年而已……
“殿下啊,老臣千叮咛万嘱咐,稳住,稳住。您已经是太子了,一切风头都不用出。您只要不犯错,就是最大的成功!”
竺相苦口婆心。
太子唯唯诺诺。
然而,少年人的眼中,闪过的是不甘心和不以为然。
竺相慨然长叹,仰头看向面前的长乐门,摇了摇头,低声道:“殿下,沈信言的确是三皇子的老师,也的确是宋相一脉的骨干,他也始终没有接受殿下和皇后娘娘的示好。但是殿下,他是陛下的人,是陛下最喜爱的臣子。您不能动他。至少,不能亲自动他。”
顿一顿,竺相苦笑一声,忍不住伸手捻须,道:“而且,殿下在众人面前这样一责问,老臣原本布置好弹劾他的人,就不能再动了。”
太子吃了一惊,连声音都忘了控制:“为何不能动?孤就是想在那之前给所有人提个醒儿,让他们想想该怎么办……”
竺相看着太子,叹口气。
太子恍然,醒悟了过来。
若是没有自己掺合这一脚,御史台正常地弹劾,沈信言正常地自辩,皇帝正常地看待、评断。
可是自己今天这一质问,父皇却直接表明了他的态度:子不言父过。自己错了,沈信言做得对。
这种情况下,且不说那些弹劾能不能掀起对沈信言人品的质疑,最后能不能达到预计效果。
——父皇那里,会直接把这些弹劾看作是自己对他权威的挑衅!
太子悚然失色。
自己这是失心疯了吗?!
第三一六章 不满
“他是犯了失心疯吗?!
“他是想这就骑到朕的头上来吗?他才进了东宫几天?被喊成太子爷才几天?
“东宫的那些人,哪个在先帝跟前、在朕跟前,不是公忠体国、光风霁月的,怎么就教不好区区一个十八岁的太子呢!?
“还是他们,对付不了朕,就去挑唆着朕的儿子来对付朕……”
建明帝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绿春忧心忡忡地给他端热茶,被挥开,又去给他顺后背的气:“陛下,太子从小跟着您,一向傲气。又从来没见过沈家那样奇葩的事情,心里一愤恨,就不管不顾地说了。如此而已。您可千万别生气。他才多大呢?”
“多大?!朕像他这么大时,已经在先帝御驾亲征的时候,太子监国了!现在你让他监国试试?他不把天捅个窟窿出来才怪!”
建明帝大发雷霆。
绿春无语。
门外小内侍缩手缩脚:“宋相、蒲尚书和沈侍郎求见。”
建明帝还在生气。
绿春看了他一眼,索性令小内侍把人都宣进来——
既然沈侍郎是那个引子,就让引子自己来灭火吧!
三个人进来一看,面面相觑。
宋望之朝着沈信言使了个眼色,抬抬下巴让他去劝建明帝。
沈信言有些为难地看了蒲备一眼。
蒲备挪开目光,抬头看天。
轻轻叹口气,沈信言上前一步,拱手躬身:“陛下,臣回来之后,听说陛下拿到了一份御史台的奏疏,说的是要实行一个什么办法,来遏制朝廷、宫城采买事宜上的随心所欲?”
上来就说正事儿?
这是什么节奏?
宋望之和蒲备忍不住面面相觑。
“信言,朕现在气得肝疼,没心思说那个。”建明帝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跟心爱的臣子发牢骚。
沈信言默然一会儿,叹了口气,双手拢在了袖子里,低声道:“臣幼子夭折已经一年半了。臣,没儿子可教。体会不到这种教子的苦恼。臣,不知道该怎么劝陛下。”
御书房里的众人都是一默。
沈信言低下头,忽然举袖沾了沾眼角。
建明帝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得鼻酸,长叹摇头道:“罢了。好在朕还年轻,太子么,朕有的时间好生教。”
坐直了,抬头看向蒲备:“来,说正事。蒲尚书,目下户部最吃力的是哪一块?”
蒲备连忙欠身,一条一条一款一款地开始将户部的苦水滔滔不绝地倒了出来。
建明帝和沈信言都认真地听着。
宋望之则偷空看向了沈信言。
这个人,太懂得旁人的心思了;尤其是,皇帝的心思。
何时该沉默不语,何时该正义凛然,何时该唏嘘感慨,何时该装聋作哑,何时该哭,何时该笑……
他一字一句,一举手一投足,都能稳稳地踩在当今陛下的心坎儿上。
这个人,若全心为自己所用,自然是好的。
可若不是……
宋望之的眼神转向了御案前的台阶。
瞧见建明帝的情绪恢复了正常,绿春总算是放下了心,赶紧便命人给三位大人上茶,又照着建明帝的吩咐给三个人布座。
一回头,却正好看见宋相正在若有所思地盯着沈信言看。
心中一顿,绿春不动声色地退后两步,越发仔细地观察起宋望之来。
君臣们这一说便到了午时。
建明帝意犹未尽,便不许三个人走,赐了午膳,然后接着又说了一个多时辰。
沈信言尚可,但宋望之和蒲备两位老人家就都有些支持不住了。
绿春见机,上前一步,赔笑低声插话:“陛下,三皇子还在鱼藻宫巴巴地等着沈侍郎过去看功课呢!刚才小宁子又来了一趟,问他家殿下能不能吃了饭等……”
建明帝一怔,再看宋、蒲二人一眼,笑了起来,歉意道:“朕多日不见信言,有些忘形了。倒是辛苦了两位老爱卿。”
宋望之苦笑着支着双膝,摇头叹道:“去年咱们不曾玩笑么?说陛下嫌弃臣和竺相都老了。如今看来,果然是比不得信言这个年纪喽!总归事情的纲要已经定了,臣照着这个章程去翻人选。至于户部内部的事情,臣可不管。”
蒲备再不服老,这个时候也只能擦一把额角的汗,尴尬地笑一笑,不作声。
“此事不能太急,急中容易出错。这样好的法子,若是有了漏洞,那就太可惜了。
“老师不妨慢慢挑人,不合适的,宁可空缺。
“蒲尚书日后多了我这个属下,还请多多宽宥我莽撞才好。”
沈信言仍旧是最从容镇定的一个。
建明帝笑着连连点头:“信言年轻,自然要多做事。以后朕大约会多多地直接寻他说话,蒲尚书可万万不能误会朕啊!朕还是很倚重你们这些老臣的,你们几位,可是朕的定海神针啊!”
蒲备还能说什么?
什么都被沈信言和建明帝说尽了!
腹诽不断中,蒲备还得端起一脸的温和笑容来:“我巴不得他来多承担一些。也让我歇歇。”
顿一顿,百般按捺也没忍住,加了一句:“自从竹翁去了东宫,我一个人顶得都快累死了……”
建明帝眼底的笑意倏然不见。
宋望之忙拉着蒲备告辞而去。
御书房里没了旁人。
沈信言看着建明帝不加掩饰的怒意,捏了捏额角,疲惫地开口:“陛下,臣大前天夜里,被母亲拉着说了整夜的话。翻来覆去,其实只有一句:以前多好啊。”
建明帝凝滞半晌,颓然一叹:“他们怎么就接受不了变革呢?太祖当年立朝时就说过,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化的,只有变化才是永恒的。朕必定要立太子。六部的人员必定会换。谁都有生老病死。这不是很正常的么?”
“陛下……”
沈信言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拜下去:
“臣,谢陛下信任臣。”
说着,语声哽咽起来。
“臣,必定鞠躬尽瘁、肝脑涂地,报答陛下知遇深恩!”
一语未完,沈信言伏在地上,双肩微颤,竟是哭了起来。
绿春大惊,忙要上前去扶时,却被建明帝一个凌厉眼神止住。
片刻后,建明帝方才一声浩叹,下了御座,龙行虎步,走过去亲手搀了他起来:“同病相怜罢了……信言,你是家中顶梁柱,哭都不敢在家里哭……朕何尝不是……”
说着,建明帝也红了眼圈。
第三一七章 人情,债
沈信言从御书房出来就想回家,却被绿春拦住了:“沈侍郎,三皇子可还等着呢。”
沈信言一愣,就似脱口而出一般:“那不是绿公公为了解救两位老大人顺口扯得谎么?”
绿春哭笑不得,咬牙道:“沈侍郎!”
沈信言哈哈笑了,连连点头:“是是是,好好好。我说错了。我现在就去鱼藻宫。”
已经是春光遍地的时节。
但是,因安福大公主夫妻已经被遣回了荆州封地,京城中这花会等事,竟是并没有什么人作兴了。
皇后娘娘思念女儿,太子妃每日前去侍奉,也跟着愁眉不展。
来来往往的勋贵诰命们,都叹息着劝慰:“等太子妃诞下麟儿,宫里就有了生气了。这事,急不得。”
只是这些人心里到底有多高兴京城少了个祸害,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而皇宫中的杨柳娇花,却并未因人来人往有过任何改变。到了每年的这个时间,仍旧烂漫得如火如荼。
沈信言忍不住在北苑门外驻足仰望了片刻。
高大的玉兰树,和江南早已满城满街的海棠花,次第争艳。
但使海棠还香气,人间遍种女儿花。
嗯,这是当年太祖常叹的一句话。
沈信言坐在马上,一摇一晃地到了鱼藻宫门前,才慢慢腾腾地下了马。
秦煐又长高了寸许,越发清瘦,凌厉的眉眼也终于有了一丝收敛。见着沈信言,笑着迎了上来,大袖展开,长揖到地:“老师回来了。”
沈信言上下打量他片刻,点了点头。
既然帮了自家那样的一个大忙,那么该还的人情,还是还了罢——两不相欠才是最好的状态。
“听陛下说,殿下读书不辍,臣心里十分欣慰。”沈信言先夸了他一句。
秦煐赶忙把自己的功课奉上:“还请老师有暇时评点。”
沈信言接过来,略翻了翻,看了一眼厚度,满意地点了点头,却暂时放在了一边。
“臣今日上殿,不仅见着了太子殿下,还看见了二殿下。不知陛下是怎么下的旨意,有无告知三殿下不必去听政的?”
秦煐沉默了下去。
沈信言也不催他,慢慢地端了旁边的热茶来饮。
秦煐沉默了许久,久到身边侍候的内侍小宁子和侍卫风色都知趣地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了一对师生。
“老师,我的幕僚选错了人,如今全天下都知道那个法子是我的人送上去的。父皇也是保护我的意思。”秦煐终于开口了。
沈信言满意地颔首。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还能清醒地知道不能归咎于旁人、不能怨谤君父。
这孩子果然很能忍。
“如此。殿下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不知是否错觉,秦煐心里闪过一丝异样:沈老师的声音似乎温柔了许多?
“我想暂避一段时间。”秦煐简单地回答。
他没有把话说透,但是沈信言明白了:所以他这阵子才这样努力地读书做功课,为了就是有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可以对着外头的风风雨雨装聋作哑。
沈信言却摇了摇头:“避开是对的。但不是这样的避法。”
秦煐又沉默了一刻,道:“其实,我很想出京游历。只是……家姐会担心,父皇也不会允许,而且,我还没有明面上可以自保的力量。”
出京,游历。
沈信言的嘴唇翘了起来。
这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啊!
不耽于京城的富贵生活,也不沉溺内宫外朝的勾心斗角,甚至不被亲情琐事迷眩了心志——十六岁而已,却能够想到出京游历以暂避风头。
沈信言看着秦煐微低着的头,忽然觉得那个角度的侧颜,十分像是沉思中的宝贝女儿。
“这事,老师给你办。”沈信言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冲动了。
秦煐猛地抬起了头,惊喜交加,却又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激动:“老师……”
既然说了,索性把人情送满吧。
“老师说了,这件事,老师给你办。你只管准备行装吧。好生跟你姐姐说。她一个人留在宫里,怕是心里也不踏实。”沈信言有些啰嗦了。
顿一顿,方又将话说回正事:“不过,既然二皇子已经入朝听政;那么等你从外头游历归来,也要做好准备,跟在他身后才行。”
秦煐跟着他的话也立即恢复了正常,眸中冷色一闪:“二兄的人刻意接近我的幕僚,又放出了这么大一个消息。我怎么能去抢他的风头?不如让他跟着太子哥哥在太极殿多站些日子吧。我可没他那个兴致。”
等自己被二皇子赶走了,那太子就该明白过来,他那个亲爱的双胞胎弟弟,在做什么了吧?!
“所以二皇子一定不会让你置身事外太久的。”沈信言温和地分析给他听。
“太子是嫡长,二皇子是跛足,两个人又是双胎,本就容易心灵相通,加上还有一位皇后娘娘在中间斡旋……此时你被二皇子出手打压,太子殿下只有高兴的,没有起疑心的。
“臣是殿下的老师,所以今日甫一上朝,太子殿下就给了臣一个下马威。而二皇子,则似透明人一般,站在殿上一声不吭,做足了臣弟的本分。二皇子,是个聪明人。
“所以,殿下若是避出去的时间不够长,那么两位尊兄一定不会有机会彼此看清对方。”
秦煐用心地听着,慢慢地跟着点头:“老师说的极是。我原本就打算,至少出去一年。”
沈信言的神情更见满意:“如此,甚好。”
……
……
目送沈信言离去,秦煐站在鱼藻宫门外的台阶上,久久不言。
尹窦在吴兴做了什么他也是刚刚才知道。
而且,其实那并不是尹窦要做的,而是隗粲予提前偷偷去找了尹窦,说服了他帮忙做的。
但是沈家还是把这个人情记在了自己身上。
所以沈信言会一反常态,要帮自己。
而孟夫人,更是公然把沈濯的谢意带了进来:“二小姐说了,当面谢尹窦怕会横生是非,所以才来谢我。”
一个绝对知恩图报的沈家。
秦煐心中涌动着一种叫做“敬重”的情绪。
姐姐打算敬而远之了,可自己却又生了莫名的亲近之心。
他忽然觉得有些羞愧。
要不然,替沈二寻一门好亲事?
这样是不是就可以报答老师的教导之恩了?
嗯,就是这样!
第三一八章 权利!
父亲一回京就不着家了。
沈濯有些怨念。
因为罗氏管她管得太严了。
去清江侯府?
“不许去!你和冽姐儿简直是八字不合!你们俩哪次凑一起不出事的?”
去欧阳家?
“不许去。人家欧阳家好容易才把婚礼上的混乱压下去,梅姐儿她娘正带着她四处相看。你又要去干嘛?提醒人家你闹的那一大场吗?”
去……西市铺子看看?
“不许去。女孩子家家的!都十四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呆一年!听见没有?”
不然去庄子上……
“不许去。你当我不知道简伯在庄子上做什么吗?如今府里光买人就买的你三婶心惊肉跳!不是你爹爹给你求情,你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沈濯只好天天窝在煮石居读书写字。
孟夫人看着她快要无聊爆炸了,想了想,试探她:“最近蔡记的炒货不太好吃了。听说是标老板有点儿忙。你有没有心情,帮他个忙?”
“没有。”沈濯一口否决。
孟夫人又想了想,又问:“那要不我跟老夫人说说,从宫里尚衣局给你请个人回来,教你女红?”
沈濯叹气:“夫人,我绝对不会介意以后丈夫的内衣裤由旁人裁剪缝补。我这辈子最不可能拿的东西就是针。”
孟夫人跟着她叹气:“那你以后跟婆母可有的架打了。”
别说旁人了,就连沈濯的亲娘罗氏、姨妈清江侯夫人,乃至于宫里的妃嫔娘娘们,哪个不是希望自己的丈夫只肯穿自己做的衣服?怎么到了沈濯这里,就对这件事这样抵触呢?
沈濯哼了一声:“以刀作笔,以言为针。我这辈子宁可去学武艺,杀人放火,也不去学女红。”
青冥越听越受不了,没忍住,嗤地一声笑。
孟夫人奇怪地看她。
青冥看了沈濯一眼,细声细气地揭她老底:“二小姐从小儿就不会做女红,拿针就扎手……”
孟夫人挑眉看看脸红红的沈濯,笑了笑,低头自己看书。
终于捱到了沈信言回家,沈濯飞也似的去找父亲讲道理。
看着小女儿哭唧唧地跟自己告状,沈信言只觉得满身的疲惫也没那么明显了,温和笑着让人把罗氏也请了来,当面告诉她:“咱们家微微不是寻常的女娃娃。你这样圈着她,万一圈出个咱们应付不来的奇思妙想,到时候你可收拾得了那个摊子?”
罗氏一滞。
她怎么忘了?
沈濯那阵子在家里安安静静的,自己和韦老夫人还没高兴几天,就闹出了分宗分家的乱子来。
“可她出去,也照样闯祸啊!”罗氏只觉得自己快要愁死了,忍不住恨恨地在沈濯额角上一戳,“我就该马上给你定亲,把你这个祸害打包送出去!”
罗氏这刀子嘴豆腐心,沈濯才不怕!她冲着母亲公然皱着鼻子做鬼脸:“您才舍不得!”
沈信言温和地笑:“微微不是有要好的小姐妹们?请来家里玩嘛。”
罗氏眼睛这才一亮:又不放她出门惹祸,又能让女儿解闷!就这么办了。
看着母亲高高兴兴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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