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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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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带着怒意,这怒意却显然不是冲着自己兄妹来的。
章扬松了口气,却又为沈濯担心起来,忙道:“二小姐,三皇子殿下尚未成年,做事大约,大约会稍嫌急切。何况,皇子无诏岂能出京?他这一趟匆匆来去,必是微服。所以也就顾不得起承转合,直奔了结果——
“二小姐却才这话,今日当着我说一说,算作咱们闲话。日后可不要再提起了。
“章扬回去之后,也不会将此等细节告知任何人。”
沈濯心中一顿。
这章扬倒还真不是个忘恩负义之辈。
若是日后在三皇子府里,能有这样一个人,跟自己尚存着三分香火人情,倒也不算什么坏事……
沈濯立即含笑欠身:“是。听先生的。”
又关切问道:“先生刚才说,令妹已经应承了一切差事。可也议定了何时上京?”
章扬的表情更加歉疚起来:“舍妹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前阵子本就打算回乡祭祖,所以东西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现在将笨重家伙弃了,先回乡一趟,然后从那边直接上京。”
沈濯再不多说,喊了玲珑进来,低声吩咐几句,便又问道:“先生此去何止千里?我知道书院教习们薪俸并不算高。又有令妹入京的一应衣饰须得打点……先生不要怪我交浅言深,盘川,可够么?”
说到这种事,章扬反而不尴尬:“室无余粮,倒也习惯了。舍妹性情高洁,这等琐事,她不放在心上的。哦,沈家不少小姐与她倒都还交好。前阵子去辞行,四房洁小姐还曾赠了几贯钱做仪程。尽够了。二小姐不必挂心。”
四房,沈洁,前阵子?
沈濯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来不及抓住。
玲珑捧了一个托盘进来。
沈濯笑着推到章扬跟前:“既是人家的仪程收得,就没理由我的仪程收不得。虽说无福做师生,想来我替父亲致意名士,还应当名正言顺的吧?”
章扬失声笑了起来。
托盘上是一身月白棉袍、一领白毡斗篷,都是簇新的。上头一个小小的深蓝素缎荷包。
章扬略谢一声,将东西收在一边,却对沈濯道:“我今天来,除了赔罪,还有一事。我有一个朋友,想要荐给二小姐。”
沈濯一愣。
荐人?
章扬的眉眼间飞扬起钦慕神往:“此人乃是北渚先生的忘年棋友,于我有半师之分。名叫:隗粲予。”
第一三三章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评价这般高么?
还是北渚先生的棋友?
沈濯有些发愣。
章扬以为她不相信,再三保证:“隗兄才学高我十倍不止。必定不会令小姐失望。”
沈濯笑了起来:“能令先生这样推崇,必不是俗人。只是不知这位隗粲予隗先生,家住哪里?我若要去拜访,可需带什么东西?”
章扬见她这样干脆,大喜,笑道:“不必不必。隗兄住在山里,与山家隔山相望。小姐自己去是寻不到的,若是小姐有空,明日辰时,我带小姐去找他。”
沈濯笑得俏皮:“可别也是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吧?”
章扬摇头笑道:“不是不是!他家清贫,他便是想出门,也出不去。他这一日三餐,可都靠着这座卞山呢。”
怕沈濯误会隗粲予,章扬又添了一句解释:“隗兄虽然满腹才华,但脾气也极古怪。当年书院山长也曾登门请他去任教习,他打听得已经不是沈恒小太爷主持书院事务,立即便推辞不肯。为这个,沈太爷还高高兴兴地令人每年给他送一车越冬的衣被食炭过去呢。”
沈濯听得好奇,不由追问:“他收下了?”
章扬愕然:“对啊。”
二人既然议定翌日之事,章扬自己便回了家。
他回到家中,章娥却不在。问老乳母时,回道:“小姐说还有几位朋友没有辞过,所以去走一走。”
章扬心里有些不自在。
章娥这阵子天天出去辞行,回来时便带着多多少少的仪程。
——这跟沈家那些打秋风的极品族亲有什么区别?!
老乳母见他脸色不好看,便叹道:“少年莫要嫌老奴多话。小姐这也是无奈。她那样清高的人,多少事情都是为了章家的前程,不得不忍耻去做?
“洁小姐是送了几贯钱,书院也有一贯钱的路费,可那怎么够?三皇子那边又没留下些什么。
“咱们四个人,坐车坐船,回去还要打点乡里,准备祭品,然后又是千里进京。哪一样不是铜钱?少爷,你是往日里有小姐操持惯了……”
老乳母说着,忍不住责备起来,忙又噎住,长叹一声,出去准备午食。
章扬羞愧起来,坐在床边发呆。
家里是穷。
很穷。
穷得妹妹出门会客,穿来穿去都只有那一身衣裳。
也有小姐们想要送给妹妹锦缎首饰,可都被妹妹一一地婉拒了。
这一回,大约是自己和妹妹到吴兴三年,妹妹唯一一次收别人的钱吧……
章扬低下头,看着自己从沈家别院拿回来的包袱,心不在焉地打开。
两件冬衣之上,那个荷包……
章扬把荷包拿起来。
是一个最寻常的男子用荷包,连花纹都没有绣一个——这样一来,日后也免了有人说自己和二小姐有什么私相授受的闲话。
二小姐果然是最小心谨慎之人。
荷包抽开系子,章扬从里头摸出了两张纸。
纸?
忙展开看时,竟是两张钱票!
太祖掌朝,钱赋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力兴办官私钱庄。这钱票,就是此地存,异地取的证明!
章扬仔细观看,这是两张各一百贯的钱票,大通钱庄的印鉴,见票即兑!
蹭地站起,章扬全身颤抖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再难安坐!
二小姐竟然连这个都想到了!
她特意问了自己的盘川,自己不以为然,她却一字未驳,只管悄悄地将这个荷包送了自己!
双目红了起来,章扬很想掉泪。
如果不是因为那是三皇子……
那是开罪不起的三皇子……
这样善解人意的好东家,他为什么不跟?!就算是让他章扬写投靠文书,他也愿意啊!
阿娥,阿娥,你可知你令为兄的错过了什么!?
他急着跟妹妹分享此事。
可到了晚间,妹妹却令人送了信儿回来:“主簿小姐一定要带我去衙门见见国公小姐,我推不掉。明日一早再回去。”
章扬只得罢了。
……
……
沈濯送走了章扬就听说郜氏又来了。
令玲珑悄悄地去打探情形,她吃了午食歇下了。
躺在帐子里,沈濯瞪大眼睛,心里默默地问:你知道章扬么?隗粲予呢?按照原定的命运轨迹,他二人可有什么建树?
许久,就在沈濯认为那个魂魄不会回答,所以放弃等待,朦胧入睡之时。
那个苍老男子的声音悠远地在她脑中轻轻响起:“卞山名士,北渚为龙,隗生为虎,章扬为狗……都不该落在你手里才是……”
沈濯一激灵醒来,腾地坐起,急问:那章扬原该归谁?!
苍老男子轻轻地笑起来:三皇子,秦煐。
什么?!
沈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敢情,不是三皇子在跟自己抢,是自己在强行改变章扬的命运!
——却失败了?!
沈濯悄悄地握起了拳头:那隗粲予呢?
原该是谁的谋士?
我能不能抢得来?!
她很紧张。
但那魂魄却再没有动静……
十息,一盏茶,一炷香,一刻钟,半个时辰……
沈濯颓然倒下,抱着软软的大被子,狠狠地一拳砸在枕头上!
关键时刻你掉链子!!!
忽然又想起章扬的事情来,不由得又狠狠地埋怨:
你就会放马后炮!
你就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
你提前说一声,我当时直接把章扬拉进沈家别院,然后把他妹妹和老家人都接回来!我看那个渣渣还有什么本事,能从我手里把人弄走!
等她睡醒,玲珑服侍她起身,神神鬼鬼地告诉她:“郜娘子又在夫人那里吃瘪了!”
这是当然的。
母亲不想给谁面子的时候,那个人一定得不了什么好儿!
沈濯看着铜镜里肤色变暗的自己,心想最近往外跑得太多,这个时代又没有防晒霜,这可咋办?
玲珑伏在她耳边,低声道:“郜娘子说,那车夫句句都是攀诬,没一个字是实话。还说回头要到公堂上对质,管保那家伙几棍子下去就反口。到时候滢小姐和您的闺誉,只怕就要毁个干净了!”
沈濯心头一震。
怎么?那些人竟然不怕上公堂了?
这是,已经布置好了?
“顺叔呢?回来了没有?”
春柳走了进来,低头叉手:“福顺下午回来的,现在外头。再夫人那里命人来说,她现在还忙着,伺候了小姐晡食,让玲珑姑娘过去一趟。”
第一三四章 后院即将起火
沈濯先去见福顺。
福顺倒是平静了许多,将万俟盛那边的进展一一告知:“人都没找到。有许多年前就不见了的,有这几天才不见了的。都没有破绽。就算有一个肯定是被灭口的,偏偏没有苦主,民不举,官想究却被当了贼。”
看着福顺一脸苦笑,沈濯笑问:“四房那边呢?”
福顺终于恢复了一点斗志:“梳理了一整遍,发现十几年前沈琮的一个长随,当年因母亲亡故,送灵回乡却病倒了,半年多才缓过来。也就索性送信回来辞了工。沈琮赏了两贯钱过去。两边再无来往。今天中午刚刚被我们县令大人悄悄拿了来。我回来的时候,大人还在问话。”
沈濯眉梢微挑,含笑道:“这是好消息。”又告诉福顺明日要出门,令他备好车马等着。
回来用了晚饭,玲珑走了一趟回来,直咋舌。
沈濯看见她作怪就忍不住笑,手里蘸满浓墨的毛笔差点儿便画到了她脸上:“我娘说什么?”
玲珑呼了口气,从头细细禀报:“夫人问了章先生的事,叹气来着。说,左右都是开罪,章氏兄妹肯定更加不敢得罪三皇子。章扬这样情形下能来致歉,还给小姐引荐他人,也算是有良心了。然后听说了小姐明天要出门,让小姐一定警醒些。郜娘子今儿的话音儿不对着呢。”
沈濯手下一顿,把笔放下,边拿帕子擦手,边坐在了椅子上,正色问她:“娘必定告诉了你什么,你也必定又去找芳菲姐姐问过其他的。一字一句,都说出来,很重要。”
玲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一笑,然后也换了正经表情,将所听到的一一道来。
原来郜氏今日午时前来耀武扬威,竟是从头到尾都在威胁罗氏!
“京里要修的是我们吴兴沈氏的祠堂。吴兴沈氏的祠堂怎么修,总不能由旁支来说了算。规矩、仪制、忌讳,你们说清楚就是。谁家也不会特特地送进京去找死。去的人必须得是嫡支的人。”
“你们家小姐上次说的极好。侍郎府要什么人,你们说了算。我们不管。但是祠堂怎么修,却是族长说了算。你们也别那么多事。”
“还有上京去的姐儿们。是国公府的老夫人要了族里的姐儿们上京的,并不是你侍郎府。虽说打的是令爱的名义,实际上入了京,十有八九是要去国公府,听老夫人安排的。这件事,自有我跟二夫人交代,想来,也就不必请您操心了。”
“至于那个什么车夫,什么香囊。沈滢自己不仔细,丢了贴身的香囊,让一个车夫捡着了。难道还是什么值得宣扬的好事?还值得侍郎夫人硬要拿自家女儿的闺誉也贴上去搅合?”
“非说是我们洁姐儿指使的,那就不要怪我们告他诬陷!坏了我们一个沈氏小姐的名声不算,还想去坏另一个!是可忍孰不可忍!公堂上大棍子是不讲那么多来龙去脉、人情推断的,没有证据,他就等死吧!”
“万俟县令怎么了?万俟先生也得在吴兴当官!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哪一任地方官激起了民愤,闹出了什么罢捐罢市的,还能有前途二字!”
“想翻吴兴沈家的船,也要看看能不能卷起太湖上的风浪!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沈濯越听越诧异:“他们的底气怎么会足成这个样子?”
玲珑撇了撇嘴:“顺叔不是说小太爷和万俟县令都找不到证据证人么?没法子证明德孝爷当年曾对不起小太爷,那族长就能哄得小太爷接着偏向四房。咱们来的日子毕竟短浅,哪儿有人家这样树大根深的?”
沈濯蹙起了眉。
沈恒,真的会继续偏向四房么?
他应当是已经起了疑心。
从此以后,一定会对长房和四房带了审慎的态度来观察。
那长房凭什么这样信心满满地来威胁自己的母亲呢?
“我娘怎么说?”
听到这句问,玲珑弯着眉眼笑了起来:“夫人气坏了!但是夫人一句话都不跟她说,只是令她回去传话。请族长和小太爷都有空的时候,一起来别院,商议上京人选事宜。然后就端茶送客,把她赶走啦!”
沈濯也噗嗤一声笑。
母亲看来是烦透了这位郜氏,已经半分脸面都不肯给她留了——这不就还是泼郜娘子一脸残茶的那天的那个意思么?你不配跟我谈判,找分量足够的人来!
谁知玲珑又补一段:“然后,那位郜娘子前脚出去,夫人后脚就喊人,让去三房德敬爷家问问,可有地方能安置咱们的!还追了一句:一两天就有才好!”
母亲已经把杀手锏亮出来了么?
一旦侍郎夫人和小姐公然从族长别院搬出来,转头去了三房家住着。这就旗帜鲜明地站在了三房一边,跟长房决裂了!
消息传回京里,只怕国公府会立即出动大老爷沈信美回来查看究竟。
沈信美是行伍出身,杀过敌见过血,又是与万俟盛是知己好友。他那铁血手腕,一旦来了……
长房糊弄罗氏也许还能有三分胜算,想糊弄沈信美?门儿都没有!
沈濯不再为母亲担心,笑着又站了起来,命玲珑:“预备明儿咱们出门的东西罢。”低头继续临帖。
她有些想念京城了。
尤其是,吴兴沈家这一摊子烂事儿,让她想念跟孟夫人在窗下无言对坐品茶的时候了。
不过,孟夫人给北渚先生的那封信,究竟写了些什么呢?
回去要当面问问才好。
翌日清晨,会齐了章扬,沈濯依旧只带着曾婶、玲珑和福顺,章扬骑马,沈濯等坐车,奔卞山而去。
迤逦走了快一个时辰,在山间绕来绕去许久,章扬方指着前头笑道:“就是那里了。”
沈濯挑起车帘,往章扬所指的地方看去。
山坡上有一大片马尾松。
就在松林旁边,有一栋孤零零的、歪歪斜斜的木头房子。没有院子,没有篱笆,只有一明两暗的三间小小房子。
章扬忽然大笑着跳下马来:“隗兄!”
这是……碰上了?
接着,沈濯就听见有人在高声吟唱:“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第一三五章 讨价还价
扶着玲珑的手,沈濯下了车,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这是,知道自己的闺名,特意拿来打趣么?!
从松林另一边斜过来的一带山溪,清清亮亮绕着山坳打了个圈儿,从他们正在行走的山路下哗啦啦流过,平静中甚至带着一些欢快。
章扬直接攀着手边的杂草去了溪边,正对着一个人抬袖躬身,高声唱喏:“隗兄,一向少见!”
有些远,沈濯看不太清,好在今日穿的是男装,索性也一掀袍子,顺着章扬踩出来的小径,摇摇摆摆地也走了过去。
曾婶留下看车马,福顺和玲珑连忙跟了上去。
隗粲予是个寻常身高、寻常样貌、穿着寻常衣衫的人,若不是看着他的行止,扔到人堆里,简直绝不会有人能将他找出来!
看着面前被章扬夸上了天的“隗先生”,沈濯只能情不自禁地想起来留在京城沈府的茉莉——那丫头也是个扔大街上就找不到的孩子!
但是,一旦注意到他在做什么,就任谁都无法不印象深刻了。
隗粲予正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显然是刚刚洗完脸,甩一把手上的水,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抬头扫一眼站着的人,一边低下头去脱了鞋子丢进溪水里,一边拿了刷子出来,口中问道:“小章,这都是谁?”
问着,就又弯腰下去,开始——刷鞋。
章扬被他的行止窘得一脸尴尬:“隗兄……”
沈濯却露出了笑容。
原来不是调侃自己的名字,他是真的在拿溪水洗脸、刷鞋!
可不是清浊两用么?!
沈濯往前迈了半步,自己开口,长揖行了个男子礼:“在下是礼部侍郎沈信言之女,家中行二,字净之。今日受章先生所邀,前来拜访隗先生。”
隗粲予仰脸看了看她:“沈侍郎家的女儿?来找我作甚?”
沈濯叉手笑答:“我缺一位教四书五经、诸子百家的西席。章先生举荐,说隗先生或愿纡尊降贵,随我进京入侍郎府。”
隗粲予低头用力地刷着鞋子,手指都没有颤抖一丝。过了一会儿,方又抬起头来,把沈濯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挑了挑眉,低下头一边刷鞋,一边喃喃:“罢了罢了!就算是朽木,瞧着这金玉其外的皮相,我也勉力试着雕上一雕罢!”
三两下刷完了一只鞋,扔在一边,又脱了另一只鞋子去溪水里胡乱搅了搅浸透,仰头问沈濯:“薪俸怎么算?”
这一言一出,玲珑怒目,福顺嗤笑,就连沈濯,都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章扬实在是受不了了,上前几步,一把将他拉起来,推着走到了一边去,低声埋怨:“隗兄!二小姐不是那等俗人!”低低地将这几日的事情从实道来,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又推他道:“二小姐诚心相请,隗兄勿要因无礼错过了!”
隗粲予听了那些事情,倒是更加认真地歪头看了看沈濯,眨眨眼:“哦。”
章扬这才放了手,跟他一起走了回来,又勉强扯了笑脸出来:“二小姐,隗兄为人直率……”
隗粲予重重地嗯了一声,蹲下继续刷鞋,大声说:“那也要说薪俸啊!就算不是沈小姐的西席,而是沈侍郎的幕僚,也该有个说法啊!”
沈濯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地笑了起来。
章扬面红耳赤,气得低下头去双手笼在袖子里不吭声了。
隗粲予翻了个白眼,继续刷鞋。
沈濯笑着踱过去,心情大好。
不怕你要钱,就怕你不敢开口谈筹码!
这样敢给自己的脑力劳动明码标价的人,她最适应、最舒坦、最喜欢了!
“那就要敢问隗先生的家事了。可要带夫人、长辈、仆下?可有其他条件、要求?”
一语将众人都说愣了。
尤其是章扬,猛地抬头看着沈濯,满脸不可思议,渐至惊喜,最后又落到遗憾,轻轻叹息一声。
自己,怎么就没这个福缘,与这位爽朗的小姐做宾主呢?
隗粲予的声音闲闲道来:“我孑然一身,形影相吊。家人父母一概皆无。家乡也并非吴兴,所以没有什么祖坟之类的需要管。沈小姐就只要管我这一人一口就行。”
沈濯接声便道:“若是如此,那便就包吃、包住、包四季衣衫鞋袜、包买书钱,每个月二十贯薪酬。隗先生看如此可好?”
二,二十贯!?
够庄户人家一家子丰丰富富地过上一整年了!
众人又是一片失色。
章扬想到那个荷包中的二百贯钱,神情更加黯然。一向高大挺拔的身姿,竟微微地弓了背。
这跟钱没有关系。
这是一个人的气度、排场。
隗粲予听到这里,既没有大喜过望,也没有矫情讲价,只是干脆利落地答了一声:“好!一年为期。”
一年?!
那怎么行?
沈濯立即道:“三年起算。”
隗粲予轻轻地吐了口气,终于有了一丝脾气,站了起来:“二小姐怎么就看着我不能再考科举、中进士、平步青云呢?”
沈濯笑吟吟:“绝不拦着先生。而且,负责给先生引荐当科主考!”
章扬眼皮一跳。
玲珑嘟起了嘴。
福顺却只觉得头皮发麻——这等条件,谁个拒绝得了?
果然,隗粲予手里的刷子往地上一扔,溪水里的旧鞋也不要了,从旁边的包袱里翻了新鞋出来蹬上,口中问道:“何时启程?”
沈濯抿唇笑道:“端看先生。我们十几日后回京,先生可先去沈家别院住着,也可以在此等我们临走来接你。”
隗粲予目光转向山道上,眼睛一亮:“你带了马车来?”
目光又绕到福顺和章扬身上,拊掌笑道:“好!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很好!走,去我家,搬了我那半墙书册,咱们就走!”
福顺和章扬对视一眼。
得,拿自己二人当了搬书的苦力了!
顿一顿,隗粲予又看向沈濯:“薪俸自今日起算如何?”
沈濯大方点头:“如今已是二月底,本月我算先生半个月的。下月初一开始算整月。如何?”
隗粲予拇指一伸:“极好!”
大步往山间自己的房舍走去,一句话,四个字,山风吹过来,落到众人耳朵里,清清楚楚:
“个败家子!”
第一三六章 福虎
众人各自揣着心事,神色复杂地去了隗粲予的居处。
到了门口,玲珑东张西望在房檐下、门扇上等地寻找。
曾婶刚才一路上听见玲珑悄声告诉了,心里对这隗粲予也存了一丝轻视,见她这般,凑过去低声闲聊:“你找什么呢?”
玲珑低声回她:“门匾啊!咱们去北渚先生那里,那样破败的竹篱茅舍,也有个匾额。不是说文人高士住的地方都有个好听的名儿么——就像咱们小姐住的地儿,老爷起个名儿叫如如院。不知道这位隗先生的家叫个啥。”
曾婶听了,也跟着她乱看。
偏偏这个隗粲予耳聪目明,听见了,哈哈地笑:“我穷得叮当响,要那些虚名做什么?等日后我仗着你们家小姐富贵了,置办下了高屋大宅,一定一口气起他十个八个的好名字!”
沈濯回头看了玲珑一眼。
玲珑吓得整个人都一肃,耸着肩低着头,安安静静地走在沈濯身后不敢说话。
沈濯平板地开口:“曾婶,记下,回京后,玲珑罚掌嘴两下。”
曾婶脸色一白。
如今小姐身边的大丫头,除了六奴就是玲珑茉莉。其他的惩罚就罢了,手板打烂了,那也只是手,这掌嘴,可是脸啊!
谁知这隗先生竟然还“好心”地跑来给她们解释沈濯的用意:“……我可是你们小姐的先生,论理,比你们长着两个辈分。你们奚落我,可不就是让你们小姐没脸?那这巴掌不打在你们脸上,估摸着下回出门,你们这破嘴还能惹出更大的乱子来。”
玲珑都快哭出来了,红着眼圈儿冲着隗粲予蹲身道歉:“先生,奴婢错了。”
隗粲予笑眯眯地:“没事儿没事儿。总得错一回。以后就记住了。哦对了,曾婶是吧?我那西屋,有一个老妇人,前儿我上山采松果的时候捡的。如今死活赖上我了,你去瞧瞧,不管是给钱还是吓唬,弄走!”
妇人?!
曾婶和福顺不由得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来对方眼睛里露出来一丝怪异的带着颜色的暗示。
隗粲予一边挽自己的袖子,一边招呼章扬和福顺:“来来来,书太沉,你们俩来帮我的忙。”
玲珑忙把堂屋的椅子上擦了,沈濯坐下,目视前方,对她不理不睬。
玲珑知道这次沈濯是真生气的,蔫蔫地站在她身后,不敢说话。
东屋里咋咋呼呼也就罢了。
西屋里忽然就是一嗓子尖叫,然后门帘挑开,一个头发花白了、眼看着有五十岁往上的老妇人,哭嚎着一瘸一拐地从屋里奔了出来,连哭带喊:“隗先生!你可不能这样啊!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求求你,求求你让我留下吧!”
沈濯吓了一跳。
玲珑下意识地一个箭步蹿到了沈濯前面,摆开一个阻拦的姿势:“谁!”
沈濯看着小丫头的后背,身上的寒气一收,嘴角微微勾起。
这个臭丫头!
曾婶忙追了上来:“婶子,您别急啊!我不是说了,隗先生要走,以后不回来了。您在这里,一个人,不也是个饿死?我们小姐心善,给你两贯钱,你回自己家去不好吗?”说着就拽住了她。
那老妇人挣不动她,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鼻涕地哭了起来:“我现在回家就是个死!我是连面儿都不能露啊!隗先生,你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隗粲予满脑门冒着火,手里还拿着一卷书简从东屋大步出来,喝道:“胡闹!我救你的命,是你欠我的,又不是我欠你的!怎么还就讹上我了呢……”
忽然一顿,看了看那妇人,又疑惑地看了看沈濯,皱了眉头沉思起来。
老妇人爬过去揪着他的袍角哭哭啼啼。
隗粲予并不理她,半晌,眼睛一亮,一拍手,问沈濯:“你沈家最近是不是翻出了什么陈年旧事?”
老妇人身子一抖,惊骇地抬头看向沈濯:“你,你,你姓沈?你是……哪房的?”
沈濯眼睛眯起来,看向那老妇人。
东屋帘子一挑,福顺满面惊喜地跑出来,扑过去,打量一下老妇人的样貌年纪,连珠炮一般地急急问道:“你是姓韩、姓李还是姓邢?你是叫娇杏、红豆,还是桃花?”
那老妇人浑身颤抖,瞬间几乎喘不过气来,眼白一翻,往后一倒,晕了过去!
曾婶和玲珑连忙把她扶起来,曾婶且去掐她人中,口中叨叨:“这就这么点儿胆子?”
看向福顺,沈濯目露询问。
福顺连连点头,眉开眼笑:“这就是小人遍寻不着的证人!”
沈濯微笑着看向隗粲予:“隗先生,你可真是我沈家的副将!你可知道,就为了找这个人,吴兴沈氏和万俟县令,已经快要把太湖翻过来了?”
隗粲予拧了眉,挥了挥手中的书简:“你竟还要管吴兴沈家的闲事?”
沈濯笑得气定神闲:“隗先生,我姓沈,我爹爹姓沈,陈国公,也姓沈啊!”说到最后,轻轻一叹。
隗粲予眼泛异彩,定睛细细看了沈濯一刻,本已渐次舒展的眉头又狠狠地皱了起来,双手拿着书简乱晃:“亏了亏了!”
拿着书简进了东屋,唠唠叨叨不知道自言自语了些什么,突然高声嚷道:“我每日的膳食,要比照着,嗯,大管家!”
沈濯一双杏眼笑成了月牙:“比照着学生我可好?”
隗粲予在东屋里显然一噎,然后咬牙回道:“甚好!”
这边,曾婶已经将那妇人救醒。
福顺蹲在她身边,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那妇人愁苦了脸:“你是何人?如何猜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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