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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庶女医香-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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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百里肇干脆利落的答道,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见他如此,岳尧不由愈发忐忑:“不知王爷找她……是什么事?”他壮着胆子问道。百里肇这副模样,便是他从前也难得一见,怎由得他心中不暗暗担心。

    墨眉不耐的一皱,百里肇的眼神愈发冰寒刺骨:“叫你去,你去就是了!”

正文正文 第九章

    沅真缓步进入澄怀居时,第一眼便见远黛神态慵懒的斜歪在软榻上,双眸微阖,似睡非睡。忍不住的暗暗叹了一声,沅真轻步上前,行礼唤道:“小姐……”

    鸦睫微颤,远黛略略开眼:“沅真,你怎么来了?”她虽问着这话,语气却并不意外。

    听她这么问了,沅真也只有答道:“是王爷命我来的!”百里肇命岳尧传话给她,让她过来王府一趟,但却什么也没对她说,只让她来找远黛。沅真可说是满头雾水而来,她唯一可以猜到的是,百里肇与远黛之间必然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但具体是什么,她却说不上来。

    而在见到远黛之后,她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与远黛自幼一道长大,对远黛的脾性可说是再了解不过。一看远黛如今的样儿,她便知道,远黛心中也并不好受。

    点一点头,远黛缓缓坐直了身子,指着身侧黄花梨木雕花官帽椅道:“坐下说话吧!”

    沅真一笑,依言坐下后,毕竟又追问了一句:“小姐与王爷……这是怎么了?”她来这里,为的就是这事,况她与远黛之间的关系又非常人可比,因此直截了当的有话问话了。

    没有答她的话,有些出神的发了一回呆,远黛忽然道:“沅真,昨儿我做梦了!”

    沅真听得一怔,不免诧异的拿眼去看远黛,有些想不明白远黛忽然说这话的用意何在。

    “我梦到……梦到很多年以前,我、大哥还有四哥一道去空丘山踏青……”远黛的声音平淡而低沉,话语里头仿佛压抑了许许多多的东西一样,让人无由心颤。

    “空丘山”这三个熟悉的字乍然传入沅真耳中,却让沅真没来由的嗓子发梗。空丘山位于郢都西南,空丘山又称桃花山,山上遍植桃林。山下则陵水如带,陵水畔,更是风光明媚。每值春日,空丘山左近总是人山人海,视为郢都左近最为著名的踏青之地。

    从前还在南越之时,远黛每年总会带她们一道前去空丘山踏青。

    对沅真的失神,远黛恍若未见,她只是静静的继续说下去:“空丘山下,有许多狗尾巴草,每次看到。我们总会忍不住拔几根互相挠痒痒……”

    她身子素弱,这是胎里带出来的毛病,纵然广逸王精通医术。对她更不惜花费,也没法子彻底给她治回来。而这样的毛病,在她幼时便更显明显,那时候的她,容易累。爱睡觉,有时甚至说着说着话,便忽然睡着了。石传珉与石传钰二人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的毛病自也清楚明白得紧,每每带她出去玩时,总会带上几个人。带着帐篷。

    那个时候,石传钰最爱做的事儿,便是在她熟睡将醒时候。拿了狗尾巴草轻轻挠她的眉眼。每次轻轻一挠,她便总抵不过那种痒痒的感觉而很快醒过来。及至她年纪渐长,身体也渐次调养健壮了后,她也开始以牙还牙,如法炮制他。这样的日子。在远黛而言,其实是早已过去了。而在离开南越之后,也再无人会挠她的眉眼,偏偏昨日,百里肇无意中做了。

    半梦半醒中的远黛,下意识的便叫了一声:“四哥……”这一声叫出之后,她其实便已猛省过来,睡意也因之全消。但她知道,那个时候,无论怎样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她也只得索性继续装睡。有些事情,既已发生了,她也无力再去更改什么,只能由得它去。

    沅真静静听着,心绪早已随着远黛淡淡的语声飞的远了。南越的那段时日,无论是对远黛,还是对她们,都是一生中无法磨灭的过往,可以不去想,然一旦想起,却不由怅然若失。

    屋内寂静了片刻,远黛才又淡淡道:“昨儿,我不小心在王爷面前叫了一声四哥!”她知道沅真是为何而来,而她所能给她的,也只有这个答案。

    沅真默默,半晌才苦笑道:“王爷……似乎很在意这些!”她所能说的,也只有这句话。

    唇角微微一扬,勾勒出的笑容却带了几分苦意,远黛淡静的道:“这种事情,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在意!即使他对我本来没有什么,怕是也免不了心中不快!”成亲这么久,百里肇对她究竟如何,她心中当然明镜也似。她相信他是真心,而她也无法不为所动。

    只是她的心中,毕竟还有几分放不下,还有几分戒慎。她放不下的并不是从前,她与石传钰之间,固然有几分旧情,有几分失落的少女情怀,但这些,都还远远不到刻骨铭心、矢志不渝的地步。尤其是在大哥石传珉身死、父王石广逸心灰求死等事之后。她放不下的是她自己,她的理智与冷静,让她总是不由的想着将来,也没法子不管不顾的完全投入。

    让她戒慎的,则是他的身份,他如今贵为亲王,若无意外,日后当能登基为帝。这样的身份,总让她不由的想起皇伯父景轩帝与父王石广逸之间的事。她会不由自主的想,将来有一日,他终究是会有三宫六院的,而她也总会老去,她不可能永远保持如今的容貌。

    有一日,她会容华老去,而那时,却正是他威权最盛的日子。

    她并不害怕与人玩弄心机,也自信有足够的能力能够拿捏得住宫中的那些女人们。但她却会不由的想,以自己的后半生,与她们去争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真的值得吗?

    为了一个早已厌倦了自己的男人,与那些年少美貌的莺莺燕燕在那个压抑的后宫之中争来夺去、以此来消磨自己的下半生,她觉得不值,极其不值。那样的日子,她更不想过。

    因为这份放不下,这份戒慎,她小心的,一点一点的称量着百里肇,再小心的、一点一点的称量着自己,不愿少给,也不想多给。然而,这世上有些东西,本就是称量不得的。

    她愈是小心,便愈是害怕,也愈来愈发现,原来自己真是小家子气的很。

    长长的叹了口气,远黛静静道:“你与岳尧的事,尽早办了吧!”

    不意她忽然说起这个,沅真明显的怔了一下,诧异道:“小姐怎会忽然说起这个来了?”

    疲惫的微微阖眼,远黛淡淡道:“也许……我会回去南越……”就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她原本想要的,只是一场交易,而如今,这场交易已不再那么的单纯。

    甚至可以说,她已没有足够的筹码去与他交易了。既如此,那就让它早些结束吧。

    惊了一下后,沅真失声的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冰冷尖锐的语声陡然响起,打断了沅真接下去的言语,远黛冷冷道:“我是南越明珠郡主,是他的妹妹,我若回去,谁敢不承认我的身份?”

    心中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四哥,他虽然早已不是当年的四哥了,但她也有足够的手段可以压得住他。这几年,她虽一直躲着他,却并不代表她就怕了他。

    她只是不想,不愿。有些东西,她看的太多,知道的也太多,有些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早已老了,老的足可以看破世情,看透一切。而这一切,都让她厌烦透了。

    她所想要的,只是一份清闲悠然,闲看花开花落,坐观云卷云舒,然而这些,却那么难。

    “你回去吧!”她最后冷淡的吩咐道:“马上便是中秋了!中秋之后,你就与岳尧成亲!”她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但今日从她口中吐出的话,却又那么的权威而不容置疑。

    …… ……

    南书房,桌案之上,香烟袅袅升起,屋内是一种奇异的香味,不似寻常凡香,而是一种淡淡的草木清香,自然而清幽,让人一进了南书房,便忍不住的想要深深吸一口气。

    他——自然也不例外。

    深吸一口气后,他平静的上前一步,一撩衣衫下摆,对着高踞案后,身着圆领盘龙袍的男子跪了下去:“臣弟见过皇兄!”语气在沉静平缓中却透着不卑不亢。

    御案后头端坐的男子倒也并不为难他,不等他跪下,他便简单的摆了摆手:“不必多礼,起身坐吧!朕有件事儿要同你商量!”

    微微一怔的抬眼看他,惊诧于他口气之平和,但很快的,他便又垂下了双眸,谢过坐后,他在一侧早已备好的椅子上坐下。他坐的很平稳,甚至还往后头轻轻靠了靠,半倚在椅背上。

    自打几个月前,因广逸王府一事而与他起了争执后,他便早抱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对他也早没了畏惧胆寒之心。千古艰难唯一死,他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他作甚。

    御案后头,传来那人淡漠的声音:“听说七弟最近过的很是悠哉?”

    端坐没动,他满不在乎的答道:“托皇兄的福!臣弟最近很得了几个美人,皇兄若是喜欢,臣弟也愿割爱一二!当然了,臣弟想着,皇兄是不会将臣弟的那些美人看在眼中的!”

    说出的话,却是字字诛心,绝不客气。

    御案后头的人默然了片刻:“七弟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娶妻了,这点却是皇兄疏忽了!”

正文正文 第十章 谁无过往

    眼见沅真自澄怀居内走出,岳尧也不言语,便自迎了上去。抬眼看一看他,沅真倒也并不意外,便举步跟在了岳尧后头。带了沅真一路往西,绕过一条曲折的抄手游廊,再往前行不多远,前头却已见了一片枫林。正值秋日,红枫如火,周遭黄菊灿灿,满目秋意盎然。

    在一株枫树下头站定,岳尧仍不言语,只是拿眼去看沅真。自打那日沅真干脆利索的拒绝了成亲之后,二人之间也有好一阵子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对于此点,岳尧不是没想过追问,但一来因他最近着实有些事儿要办,二来也因没想好如何开口,因此却是拖延至今。

    他虽不言语,沅真又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沉默片刻后,她才开口道:“才刚小姐与我商量过了,说是让我们中秋之后完婚!”语气中殊无喜意。

    岳尧万没料到她会忽然说起这个,怔了一怔后,却不由的苦笑起来。他对沅真的心意,从来也不曾掩饰过,但沅真对他究竟如何,他却真真不敢断定。虽然他知道,沅真对他与对别人是不同的,但究竟不同到什么程度,他也说不出来。

    “你愿意吗?”沉默片刻后,他缓缓问道,语气早在不自觉中带了几分颓然。

    没有答他的问题,沅真忽然问道:“岳尧,你有没有想过将来?”

    “将来?”疑惑的重复着这两个字,岳尧心下一片迷惘:“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是说……将来有一日,王爷夙愿得偿,你会怎样?”稍稍斟酌一下用词,沅真问道。

    愕然片刻,岳尧总算明白过来,不期然的皱了皱眉。他摇头道:“我暂时还没想到那些!”他与百里肇,几乎是一同长大的。早年百里肇只是深宫的一名皇子,虽说是嫡出,又颇得延德帝欢心,但因母后早死的缘故,在宫中过的也并不如外人所想的那么好。百里肇身为皇子尤且如此,他们这些身份近乎于家奴、身上打着厚重烙印的人,过的自也算不上好。

    在那个时候,他们所想的,只是拼命学习、努力挣扎。想着能尽快的摆脱困境。机会终于来了,他们也并没辜负了那机会。北境之战中,他们几人一战成名。转瞬间手握大权。然而这样的日子并没过得太久,先是初雨身亡,而后是初炜断臂,紧跟着,百里肇的双腿无由残废。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们一时都有些懵了,也更不会去考虑那所谓夙愿得偿后的事。

    点一点头,沅真轻声的道:“那你现在就想一想吧!等想妥了,记得告诉我!”

    岳尧怔愣无语,半晌苦笑道:“这事的答案。可会影响到我们二人的婚事不会?”所以问出这话,他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要知道答案而已。

    摇一摇头。沅真安静道:“我既答应了要嫁给你,又怎会反悔?我问这个,只是想要知道你的抉择而已!”口中说着,她却忽然有些神思恍惚,及至回神时候。见岳尧嘴唇微微翕动,似欲言语。她便抬了手,掩住了岳尧的唇:“此外,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我该告诉你!”

    她的手指纤长,手掌更柔软细腻,这一忽然掩住岳尧的唇,倒让岳尧不由的心中一荡,一时竟忍不住轻轻的吻了一吻她的掌心。饶是沅真素来沉静,陡然被他吻了这么一下,也不由的羞红了脸,玉手更如触了电般急急的缩了回来。岳尧难得见她如此,甜蜜之余,更不禁伸出手去,紧紧握住了沅真柔若无骨的纤手。不意他会有此举动,微赧的别过头去,好半日,沅真才低声的道:“你……你这是干什么?”口中说着,已用力的挣了一下,想缩回手来。

    岳尧哪肯就此放过了她,只是牢牢的抓住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你刚才说,有件事要告诉我,是什么事?”他胡乱的岔开话题问道。

    怔了一下后,沅真终究放弃了挣扎,反手握住岳尧的手,她徐徐的吐出一口气来:“我想告诉你,其实……在这之前,我一直也没打算要再嫁人……”

    对于沅真之事,岳尧早前便已打听清楚,更知道沅真初来平京时候曾嫁过一个平京的破落户子弟,不过据他所知,那桩婚事从头到尾也只是幌子,所以他也并没太在意过。然而刺客听得沅真这话,这事里头,竟仿佛另有玄机。这么一想,他心中竟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略略别开脸去,避开岳尧的眼,沅真安静的道:“从前在南越的时候,我一直喜欢大爷!这件事,老王爷知道,小姐也知道!”

    她没多说其他,岳尧却已明白过来:“你一直不打算嫁人,是……因为他?”虽然觉得吃一个死人的醋实在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但他却不能否认,这事让他着实有些不舒服。许是因为心有芥蒂的缘故,他的手不自觉的松了一松。

    觉出此点的沅真也不言语,只默默的将手抽了回来。默默相对片刻,沅真才淡淡道:“本来大爷已死了这么多年了,我也离开南越这么久了,这事,我本是不打算说的……”

    薄唇陡地抿紧,半晌,岳尧才道:“那你……怎么又忽然想要说起这个了?”

    深深看他一眼,沅真道:“与其日后等你从别人口中得知此事,倒不如这会儿由我自己与你说的清楚明白,也免得将来平生波澜!”

    岳尧愕然,却是直到这个时候,心中才算明白过来:“王爷与王妃……”他语声迟疑,有心想问什么,却又不知该问些什么好,只得拿眼去看沅真。

    微微失神的靠在身后的一株枫树上,良久,沅真才道:“我与云裳,自幼与郡主一道长大,大爷与四爷虽是皇子,但因自幼跟着老王爷读书习武的缘故,大半时间倒都待在王府里头。大爷年纪最大,性子也沉稳,四爷性子则更跳脱不羁些。郡主的身世,开初并没人知道,大爷与四爷都以为她是王爷亲生的,我们也是!因一道长大的缘故,他们间的情分更比寻常的兄妹更要亲密的多。我与云裳时时都在郡主身边,与大爷、四爷也甚亲密……”

    沅真并没说完,岳尧却已听出了她的意思:“云裳……她喜欢石传钰?”他忽然的问着。

    没有否认此语,沅真只抬眼看了一看岳尧:“大爷、四爷的眼中、心里都只有郡主一个人!尤其……是在知道了郡主并非老王爷亲生之后……”她语声淡淡,并无嫉妒,也说不出伤心,只是一径的叙述:“谁无从前?岳尧,便是你,从前也未必没有喜欢过别人吧?”

    先是一怔,心中旋即便是一松,笑了一笑后,岳尧坦然道:“是!”霎时间,才刚心中的不快,已然因着沅真的这一句话而烟消云散。一把抓住沅真的手,岳尧认真道:“从前的事儿,过去就过去了,本也没什么可在意的!离着中秋还有几日,我会尽快置办聘礼!”

    反手重又握住他的,沅真微红了面庞:“我才刚问你的话,你须仔细思量,早早答我!”

    一愣之后,岳尧才想起沅真所指的乃是先前她所问的有关将来之事。下意识的握紧了沅真的手,岳尧正色的道:“你希望我给你一个怎样的答案?”

    沅真蹙眉,本想回他什么,然犹豫了一刻,她却终于还是道:“曾记吴越争霸否?”

    岳尧是何等人物,一听这话,心中哪还不明镜也似。

    昔年吴越争霸尘埃将定之时,身为越国争霸功臣之一范蠡飘然隐退前,惟留一信与好友文种,信中有云: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意劝文种早下决断、辞官隐退。

    结局果不出范蠡所料,最终文种还是为越王所杀。

    这一段故事,岳尧自然不会不知道。一笑之后,他道:“我明白了!你放心!”他虽然并不觉得百里肇会是那种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之人,但却明白,沅真所言也有道理。由来权臣之所以能为权臣,自少不了帝皇的信任,而信任过了头,不能善终却也在情理之中。

    沅真点头,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王爷那里,你只看着办吧!”岳尧点头,倒也并不留她,便送了她一路出去。

    及至沅真的小轿一路离了睿亲王府,岳尧这才折返回去,径往书房。

    …… ……

    沅真去了之后,远黛便一直歪靠在软榻上,慢慢的翻看着百里肇昨儿留在这屋里的那卷书册。书册里头的东西,在她看来,大多都是确实无讹的,少部分虽有值得商榷之处,却也并非空穴来风。只是这里头有许多的东西,都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从前之事。

    原来这些就是别人眼中的自己,别人眼中的父王,还有那两个人呀……她唇角微扬的想着,抬起手来,缓缓的又翻过一页去。耳中,传来轻轻的帘动之声,她也懒得抬眼去看。

    然而一个声音却忽然的响了起来,惊破了一室的沉寂:“这东西可好看吗?”远黛一惊抬眸,却已直直的看入了一双沉邃如星的眸子,陡然的怔在那里,这一刻,她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正文正文 第十一章 不该

    怔愣良久,她才茫然的“呵”了一声,心中满满的都是疑惑。百里肇绝不是那种会小意奉承的男人,这一点,她心中再是清楚不过了。可是……这个时候,他却来了……

    带着些许的感动的震惊过后,远黛很快恢复了冷静,也很快抓住了重点。从轮椅上站起,默不作声的走了来,在远黛身边坐下,百里肇微微抬手,似想去抚摸她的长发,却终于还是没有抬起手来:“沅真与岳尧的婚事,你可定好了日子没有?”他胡乱的岔开话题问道。

    听他这么一说,倒不由得远黛不松了口气:“我原想着八月十六这日子不错,又怕太赶!”这个时候,她最怕的,便是他提起昨夜之事,他既绝口不提,她自是巴不得如此。

    没多考虑的,百里肇摇头道:“中秋那晚,我们是要进宫的!十六这个日子不甚妥当。等我回头,命人取了黄历来,细细的挑一个好日子吧!”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平和淡定。

    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后,远黛稍稍挪动一下娇躯,慢慢的靠在了百里肇身上。许是在军营之中待过数年的缘故,百里肇的身上几乎嗅不到熏香与香料的味道,有的却是一种清爽的体味,而这种味道,并不会让远黛心生反感。轻轻的吁了口气,她忽然道:“你不生气了?”她知道,自己是不该问这个的,但没什么理由的,她就是想问。因为想问,所以就问了。

    原来自己,从来也就没变,还是那么的随心所欲,只是隐藏的更深,她忽然失笑的想着。

    随着她靠过来的这一个动作。淡淡的幽香也自传入鼻际。许是惯会莳花弄草的缘故,远黛的身上,永远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与她的体味相混,却愈显得清幽而独特,只有靠得极近之时才能嗅到,也因此却更让人无由心醉。下意识的环住她纤弱的肩,良久,百里肇才一笑:“你让沅真带的话,岳尧已告诉我了!你说的不错。谁无从前。”

    谁无从前,远黛有,他自然也是有的。这一句话。虽远不能让他完全的消去心中芥蒂,但至少,她给了他解释,而他……其实也并不应该去斤斤计较这些过去的事。所以,在思虑一番之后。他还是来了。他从来不是锱铢必较之人,但对她,他却大方不起来。

    不期然的勾了勾唇角,远黛也懒得去计较沅真假托自己名义的行为,懒懒的靠在百里肇怀中,很是自然的张臂环住了他的蜂腰。半晌,她才叹息了一声:“你不该对我这么好的!”

    这一句话,她说的很是小声。他却仍然听得清楚,墨眉陡地一拧,揽住她香肩的手臂也随之一紧:“你在说什么?”他沉声的道,不悦之意已昭然若揭。

    肩上骤然一紧,竟仿佛有些疼痛。不由的蹙了眉,忍住没有叫出声来。远黛平静的又重复了一句:“你不该对我这么好的……”她的声音幽远虚渺,仿佛来自遥远天边,而不像是发自她自己的口中:“你现在对我这么好,日后若是不好了,我会恨你的……”

    百里肇倒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来,手臂不自觉的松了一松,心里更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他这里正不知道该如何回她的话,那边远黛却又忽然的抬起眼来,朝他粲然一笑:“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们且商量一下沅真与岳尧的婚事吧!”

    这一刻,她的笑靥如花一般绽放,没有清冷、没有疏离、更没有若有所思,有的只是纯净与绚烂。他还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笑,不是笑在脸上,而是盛放于心底,凝聚于眸中,从里到外,一层层的绽放开来,美的眩人眼目,让人除却“美好”二字外,再想不到其他。

    忍不住的抬手捧住了那张清艳明净的面容,俯下头去,深深的吻上了那水色嫣然的红唇。

    …… ……

    懒洋洋的半倚在木桶内,远黛浑身酸软,却是动也懒得动弹一下。文屏笑吟吟的站在她身后,为她绾起才刚洗过的长发:“还是沅真姐姐厉害,她一来,就没事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忽然听了这话的远黛却不由的蹙了眉。但最终,她也还是没有言语。沅真的心意,她自然明白,但却并不代表她就愿意沅真这么做。正如她先前对百里肇说的那话:她其实是不愿百里肇待她这么好的。她与他,开初只是交易,她为他治好双腿,他给她王妃名分,让她不必再为婚事烦恼,不必受那些无谓的闲气。

    等将来有一日,他坐上了那个位置,她也不在乎费些心思去为他管理后宫中的那些女人。俗话说的好,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在南越待了这些年,自认这些事情还能应付得来。

    然而不知不觉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便逐渐的不再那么单纯。百里肇对她的好,一点一滴的渗进了她早已紧闭、从没打算再为任何人打开的心房。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但她却能隐约感觉到,他待她,是不同的。他是真心对她好的。

    只是这份真心,能维持多久,她却不敢说。

    她是个极聪明的人,见的世面也实在不算少不了。远的不说,单单是她父王当年的那些风流韵事,她虽不能知道个十足,但五六分却是有的。尤其是,她那父王与大、小金后间的关系,更在她有意无意的打探下,知道了足有七八分。

    广逸王是极宠爱她的,他手中所有的隐于暗中的力量,她也几乎全都知道。她甚至知道,若是当年她的那位父王有意造反,那么即使他不能拿下整个南越,也至少可以拿下一半。

    可是他却没有。他之所以没有,固然有着不愿南越就此分裂的原因,但大、小金后的存在,也是其中的关键原因之一。江山与美人,本就是男人生命中最为辉煌的两抹色彩。

    然而江山可以永固,美人却终将老去。所以流传世间的故事,最多的却还是美人迟暮、色衰爱弛的伤悲与凄清。所以很多时候,对于那些才子佳人之事,远黛更多的是嗤之以鼻。

    叹了口气后,她道:“文屏,沅真马上就要嫁给岳尧了!”

    文屏也不在意,只笑道:“那我可真是要恭喜沅真姐姐了!”这话从她口中说出,倒是真心实意的。沅真虽不常在远黛身边,但从前妙峰山时,却也时时过来别院,对文屏等人更是不薄,但有所求,只要她有,却是从不吝啬,逢年过节,更不曾缺过文屏等人的物事。

    远黛笑笑,便道:“她要嫁人了,总算也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一面说着,她已回头看了一眼文屏:“剩下的,就只有你们了!”

    这已不是她第一次说这话了,文屏闻声,也只一笑,面上虽略有些红意,倒也并没太过在意。反手拍一拍文屏的手,远黛干脆的道:“沅真成亲后,你就去帮她吧!”

    对文屏,她一直是甚为喜欢的,但身边却并没见到什么合适文屏的男子。本来远黛倒是并不在意的,但现如今,她却不得不早些为文屏打算。

    听出她的意思,文屏的手指下意识的微微一顿:“沅真姐姐那里,多一个我,少一个我,也无甚打紧,倒是小……王妃……”她想说远黛这里缺不了她,又觉自己若说出这话来,似乎也太过自信了些,因此毕竟犹豫的没有说了出口。

    淡淡一笑,远黛道:“我让你去,你去就是了,哪来这许多话说!”这话她虽说的轻描淡写,但言语之中的那种不容置疑,却是毕露无疑。犹豫的看她一眼,文屏终于没再多言其他。

    沐浴起身之后,远黛回屋,在房内静坐了片刻,却又忽然命文屏备了文房四宝过来。文屏心下虽则诧异,却也并没多说什么,便自转了身,打开螺钿小柜,取了文房四宝出来。

    远黛亲自执墨,细细研磨了,又提起笔来,笔走龙蛇,不过片刻,便已开了一张方子来。吹干了那张方子,她反手将纸笺递与文屏:“你去库房,命刘总管将这方上有的药材取一份出来。只尽着库房里头有的,挑最好的用!剩下的,可去沅真处,问她那里可有!”

    接了那方子,文屏随便的看了一眼,却觉上头皆是些药材的名字,自己却并不识得多少。犹豫片刻后,她还忍不住问道:“王妃这药,是要给谁用的?”

    远黛扬眉,便道:“王爷的腿还缺了最后的一副方子,你只按照这个去抓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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