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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狼-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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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让许平越听越烦,实在无意继续这个话题。他扫一眼林光义头盔上红彤彤的羽毛,随口问道:“金大帅和金兄弟父子团聚,倒是不错。”

这随口的一句话,却让林光义如同被雷劈中一般,登时变得张口结舌。许平奇怪地看着他,狐疑道:“你不是说,现在是由直卫在护卫金大人和参谋司吗?”

林光义愣愣地看着许平,嘴唇动了几下却说不出话来。许平等得有些不耐烦,又问道:“难道直卫现在不是由金兄弟带领吗?”

林光义避开许平的目光,垂首向前呆呆地前行。他猛地抬起头说道:“许兄弟,我有些累了,不妨休息一下吧。”

不等许平答话,林光义就回过身对背后另外两个直卫骑士说道:“休息,下马。”

许平跳下马,跟在林光义的背后向路边走去,把另外两个直卫士兵和钟龟年留在远处。林光义一直把那三个人甩开很远以后才收住脚步,转过身来对许平道:“现在直卫是由杨将军主持。”

“杨大人的公子吗?”许平当然知道新军直卫指挥同知杨小将军,他心里沉甸甸地充满不详的预感:“金兄弟一直是……”

林光义本是个爽快人,今天却三番两次地吞吞吐吐。

“金兄弟到底怎么了?”许平终于把这个沉重的问题吐出口,胸口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充满了不详的预感,金神通和自己把酒言欢,并驾齐驱的回忆一下子全部涌上心田。

“金将军一切都好。”林光义盯着许平的眼睛,缓缓说道:“金将军要成亲了。”

“这是好事啊……”得知金神通安然无恙,心中一宽的许平喜道,但话才一脱口,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地击碎,眼前一下子变得亮堂起来,仿佛这一瞬间他突然恍然大悟了。许平注视着林光义那严肃的眼睛,听着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从口出跳出:“你都知道什么?”

“金将军一向待我很好,他的事情很少瞒着我。”林光义的眼睛里突然充满怜悯之色,他轻声地安慰许平:“许将军,有道是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

“你胡扯!”许平大叫一声,觉得胸膛里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咬牙切齿地叫道:“你胡扯!”

林光义脸色苍白,小声答道:“我没有胡扯。”

“什么时候的事?”

“后天,在京师成亲。”

“怎么可能这么快?这不可能!”许平胸中一阵阵气血翻腾,无数个念头纷至沓来,每一个都在极力否认他听到的事情:“如果这样的话,那金大人怎么还会在德州?!”

“这个月初,我跟着金将军护送侯督师回京师报告紧急军情,就是那时候定下来的。你知道,临行前那次阅兵,为了赶在辰时能到校场,侯爷就是在直卫大营过夜的,当时金将军就和侯爷提起了此事,侯爷也答应他,如果金将军能立功回来就许婚给他。而这次全靠直卫拼杀才保护督师脱险,才挡住贼寇让他们不能再次攻入直隶,皇上也大大地夸奖了金将军,还赐给他金币和玉如意。金大人重提旧事,侯爷没有反对的理由……”林光义告诉许平,金求德现在之所以在德州而不是留在京师看儿子成亲,是因为军情紧张。之所以后天就成亲,也是因为军情紧张。等金神通成亲后,他还得立刻回到前线,如果叛军有攻入直隶的企图,他可能要留守这里一年,所以金家希望这件事尽快定下来:“……本来武人就不太讲究礼仪,金大人这种类似破家为国的行为,已经在京中传为美谈。就连皇上也觉得应该把这件亲事定下来,以鼓励这种忠贞的行为,以激励天下的忠义之士。”

许平按着自己的额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次去酒楼之后,我就知道原来是侯府千金了。”

“而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不去跟金将军说一句吗?”

面对许平的怀疑和质问,林光义张张嘴,但终究并没有为自己辩护而是反问:“许兄弟,你下过聘吗?”

许平紧紧闭着嘴,猛地掉头向自己的坐骑走去。林光义赶忙追上去拉他:“许兄弟,你这是去哪里?”

许平一声不吭地甩开林光义的手,伸手去拉自己的坐骑:“回京师。”

林光义紧紧拉住许平不让他走,苦苦劝说着:“许兄弟,大丈夫何患无妻?”

许平奋力从林光义的手中挣脱出来,一言不发地攀住马鞍就要上马。

被推开的林光义没有再去拉许平,而是在他背后叫道:“许兄弟,看在我们同生共死过的情面上,你就听我一句吧。”

许平对这句话充耳不闻,他翻身跳上马,俯首就去拉自己的缰绳。林光义见状赶忙跑上两步,死死抓住许平坐骑的缰绳,站在他马头前仰头看着许平:“许将军,你是新军的指挥官,你前程远大,我们这么多兄弟里,有谁不羡慕你啊?”

许平扯动着缰绳,但一连几下都不能把它从林光义手中夺出来,他冷冷地叫道:“放开!”

这时另外两位直卫士兵已经被他们的厮打所惊动,不知所以地靠近过来,钟龟年也惊疑不定地跟过来,呆呆地站在不远处听着他们争吵。

林光义还在和许平争夺着缰绳,他一边抢一边大叫起来:“许将军,你有军命在身,我以新军军官的身份劝告你,要服从军令。”

这喊声让另外两个新军直卫士兵对视一眼,他们脸上露出戒备的神色,一左一右靠拢到许平的坐骑两侧,等待着林光义的命令。

反复的拉扯大概让那匹马感到十分别扭,它发出一声长嘶,猛地抬头一挣,把林光义从自己头前推开。林光义踉踉跄跄地一连退开好几步,几乎一下子坐倒在地。许平趁机把缰绳紧紧握在手中,一拨马头就要往官道上而去。

“许平!”

从许平背后传来一声雷霆般的大喝,其中充满着愤怒和痛苦。许平回头看去,只见林光义已经把手铳从怀里掏出来,正笔直地指着自己。林光义眼睛里射出火焰,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许将军,卑职奉命带你去见金大人,请许将军放开马缰下马,否则卑职只好不客气了。”

两个直卫士兵见状快步上前,其中一个把手扶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缓缓向许平伸出手臂:“许将军,请下马。”

另外一个人手扶剑柄的同时,另一只手摸到后腰处的一团绳索,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把它取下来。

许平居高临下地望着林光义,抖一抖缰绳,在坐骑迈步向前的同时说道:“林兄弟,我一定要去京师。如果你不让我去,就开枪打死我吧。”

林光义绷着嘴、虎着脸看着许平缓缓离开,他紧握着的手铳随着许平的身影而缓缓移动,始终指在许平的身上——这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踏上官道的许平挥动马鞭疾驰而去,林光义的手臂终于无力地垂下,望着那扬起的阵阵烟尘发呆。另外两个直卫士兵不知所措地望望大道,又望望林光义。钟龟年那职业性的笑容冻结在脸上,看不出到底是要哭还是要笑,就好似龙王庙里的石头人。

第二十二节 决裂

“无论你们刚才听到什么,有什么疑问,都不许对任何人讲。如果你们对这个命令有疑问的话,将来可以去向金将军确认。”林光义望着北方呆立,开口吐出一长串命令。

“遵命,大人。”两个直卫士兵同声答道,眼中满是迷惑不解之色。林光义的眼神扫到钟龟年身上,后者的眼中同样充满着大惑不解,但瞬间过后就变成胆怯。

“小人什么也没听见!”钟龟年害怕地大叫,突然发狂一般飞快地逃走,凄厉的喊声从远处不断传过来:“小人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听见!”

林光义的眼光跟着跑开的钟龟年,这个人简直吓疯癫了。他迈开脚步走向自己的部下,直直地伸着双臂举到他们眼前:“把我捆起来吧。”

两个直卫士兵又对视一眼,回过头来齐声答道:“是,大人。”

左边的士兵走到林光义身后,从他身上卸下佩剑和手铳。右边那个则从腰后掏出绳索,一圈圈缠在林光义的手臂上,林光义耐心地等待着。

“大人,去见金大人吧。”把林光义结结实实地捆好后,两个直卫士兵客气地说道。

林光义叹口气:“走吧。”

……

九月十七日,京师。

两天两夜马不停蹄,让许平精疲力竭。靠着身上的军服和新军的紧急腰牌,这一路来许平骗过一个又一个的关卡,换到一匹又一匹的军马。面对着京师大门前的守卫,许平感到自己的身体摇摇欲坠,几乎要握不住缰绳。

“紧急军情。”许平努力地把这几个字说得四平八稳。

京营的头目验过腰牌,把他还给许平的同时,抬头仔细打量着他。许平缓缓收起腰牌,手指一阵阵地哆嗦,不是因为紧张而是他累得站立不稳,快要当场摔倒。

“大人!”

许平闻声抬起头,看见那个京营头目正盯着自己发抖的手,许平觉得对方的逼视中透着一股冷冷的不信任。

“不要卑职派人护送您么?”

“不必了。”许平振作精神,让自己尽可能地不显得太疲惫。新军无论将官还是士兵,都延续着军队的传统,婚事会在下午而不是上午进行。再向前就进入北京城了,就差最后的几步路了。许平一夹马腹,坐骑缓缓前行,带着他穿过光线幽暗的门洞。当阳光又一次自上而下照到许平的脸上时,他深吸一口气就要加速前行。

“请留步!”

背后传来一声厉喝,本来坐在城门口的几个京营士兵听到这喊声后也斗然站起,他们先是向许平背后望望,然后就向着许平走来。许平缓缓吸一口气,控抑住策马狂奔的冲动,慢慢转身看去:“什么事?”

那个小头目踱过长长的门洞走到许平马旁,仰望着他道:“大人,您的剑。”

“哦。”许平拍拍额头,把佩剑取下交给那个京营军官,接着又拔出手铳递到他手里。

“还有么?”那个头目问话的时候仍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许平的眼睛。

许平毫不示弱地与他对望着:“没有了。”

那个头目盯着许平又停了一会儿,终于向旁边闪开一步,欠身道:“大人慢走。”

浩浩荡荡的娶亲队伍,吹吹打打地穿过街市。膀大腰圆的汉子抬着披着红布的沉重箱子,组成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龙。今天京师万人空巷,百姓士绅都涌到路边,人人伸长脖子一睹侯爷嫁女的排场。

新郎的父亲今日不在京师,这无疑是美中不足。当今天子为了补偿这对新人,尤其是勉励他们公而忘私的父亲,不但御笔亲书“佳偶天成”四字牌匾赐给这对新人,更下令罢朝一日,以便内阁阁老和六部尚书能够到场贺喜。这些大员自然全都不甘人后,不但亲身前往,更会带去大批子侄,好让他们代表自家给新郎敬酒。这些高官贵人当然不会空手前去,一个个也都送上符合自己地位的贺仪。

震天动地的鼓乐声中,突然响起百姓雷鸣般的欢呼声:“新郎来了,新郎来了!”

远远可以看见许多身着华服的人,簇拥着中央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人缓行而来。两侧的围观人群发出喜悦的呼声和欢笑,还不时有人抢出去想摸摸新郎,沾一下他的喜气。在新郎前进方向上的拥挤人群中,许平正默默用力推开眼前的人,不顾他们的怒喝和谩骂,坚定不移地向最前列挤去。

许平对两侧的喧嚣充耳不闻,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的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不过许平对此已经毫不在乎了。他轻轻扶一下自己头上的毡帽,把它压得更低一点。经他观察,道路两边维持秩序的并非新军的士兵,不过他仍然不愿冒被提前认出来的风险,哪怕这种危险是微乎其微的。

那些维持秩序的人或许只是京师里的衙役和雇佣来的喜丁,他们人人脸上都挂着喜洋洋的微笑,对那些挤过去要摸摸新郎的人也没有太过拦阻,只要不混乱到阻止队伍通行就可以。许平飞快地抬头远远瞧一眼正行过来的新郎,继续闷头向前挤去,在心里估算着时间。

接下来的行动步骤许平已经反复盘算过,他会在猛地跳到新郎马前的同时朝天开一枪,把围观的人和可能阻碍自己的喜丁们吓住。然后用第二把火铳指住金神通,如果他不能在其他人扑上来之前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话,那许平绝不会自己一个人去见阎王的。

又用肩膀撞开一个满嘴脏话的汉子和一个骂骂咧咧的女人,许平如愿以偿地侧身于一个喜丁身后,面前没有什么障碍了。那个喜丁哈哈笑着,头也不回地喊着:“嘿,别挤了,别挤了。”

最后一次飞快地打量一下已经靠得很近的新郎,许平垂下头,把两只手偷偷揣进怀里,一只手握住一把藏在肋下的手铳把,在心里轻声数着数。

“……六、七、八、九……”

猛吸一口气,许平两腿一弹,跟着就向前跃出……

“张大哥,”身体就要腾空而起的一刹那间,一双手臂如铁箍般地抱在许平身上,背后的声音嘹亮地响着:“真是让我好找!”

“放开我!”许平努力地晃动着身体,但那双手臂却死死地抱住他,让他怎么也不得脱身。

“别挤,别挤。”

那个喜丁反手推了许平一把,而身后的人借着这劲把他狠命地拉入人群中。看着已经从身前过去的马上红袍人,许平用尽力气大叫道:“金神通!金神通!”

可是这最后的呐喊声被淹没在锣鼓的喧嚣中,就好似一滴水落入海洋似的。

“金神通,金神通!”呼喊着的许平还在奋力挣扎着,身后的人死死地拖住他,更多的围观人群大喊大笑着,把他不断地挤向身后……

……

九月二十日,稀稀拉拉的细雨连绵不断地下了两天,终于在黄昏时分停下来。随着太阳沉下去,一串串的红灯笼点燃在金府的屋檐下,隐约可闻从府中传出的丝竹乐器声。金府从娶亲的第二天起,在侧门的巷子里开了个粥棚,听说要连开三日,远远近近的穷人纷纷到这里领粥,僻静的巷子变得热闹起来。此时在稍远一点的街道角落,站着两个身穿灰衣、头戴斗笠的汉子,注视着披红的金府家丁站在大铁锅旁边,用大勺盛满粥,依次倒进排队乞丐的碗里。那些衣衫褴褛的穷苦人千恩万谢,送上他们对金家公子、少奶奶的祝福。

两个带斗笠的汉子登上附近的酒楼。其中一人的行为有点古怪,没有坐下吃饭,而是站在窗前向金府里张望。酒保心下暗暗发笑,这几天有不少客人喜欢眺望大喜的金府,不过那一排排的房顶又有什么可看的呢?

许平站着,一直默默地望着金府。由于距离远,只能隐约分辨出有几扇窗子在夜色中透出微光,在他良久的注视中,不知道有多少次似乎看见这光亮中有人影闪动,每一次都如同有重锤敲打着他的胸膛。许平就那样默默而立,遥望着微弱的灯光逐渐熄灭,直到最后一扇窗子没入黑暗——当那亮光失去,窗户笼罩在漆黑的夜色中的那一刻,许平不由得把眼睛闭上,让自己眼前和心中的世界同时沉入无边的黑暗中。

酒楼早就该打烊了,酒保不敢撵客,守在楼梯口悄悄打哈欠。陪同许平的那个人小声唤道:“许将军,我们走吧。”

……

两人走到他们住处附近,许平又一次致谢:“钟爷,两次相救之恩,许平无以为报。”

几天来,许平一直住在钟龟年在京师的这幢小院子里,但今天他却不打算再进去了,而是准备和钟龟年告别:“明日,我便会离开京师,今天要潜回舅家拿些东西。”

昨天钟龟年到许平舅舅家附近打探,老人家已经不在那里了。据街坊邻居说,自从许平牺牲的消息传来后,老人就关闭了铺子,拄起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无论街坊们如何劝说,那老人都顽固地要去山东,说一定要把自己的孩子找回来。

“许将军日后有何打算?”钟龟年低声问道,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若是许将军想……想去山东、河南,倒是可以与我的商队同行。”

“山东?河南?”许平微微一愣,接着就立刻明白了钟龟年话中的含义,他轻笑一声,其中满是苦涩之意:“钟兄未免太看轻我了。”

钟龟年默默地看着许平。

“我一身本领都是镇东侯所授,我岂能与他为敌?”许平叹息一声:“以前我总是装看不见自己的低微身份,总抛不开想中幻想,但现在仔细想来,这件事错在我,不在别人。”

今天许平已经想通,镇东侯愿意把女儿许给谁、黄子君愿意嫁给谁是黄家的事,他向钟龟年深深鞠躬:“我一时想差了,莽撞从事,差点害死了镇东侯的女婿和黄家小姐的夫婿,多亏了钟兄,才没让我铸下如此大错。”

“那许兄以后打算干什么呢?”

“我是一个兵,除了打仗再无其他本领。不过我辜负了镇东侯的提拔,辜负了贺大人的褒奖,为了儿女之情违抗军令……便是他们肯宽恕我,我也无颜相见。”许平又是一声轻笑,虽然其中多有苦涩,但钟龟年竟然还觉得有自相矛盾的轻快之感。在许平心中,山东之战后他已经非常困惑,黄子君是许平唯一还会继续为朝廷出力的理由,是他仅有的不能和新军决裂的理由。现在,连这仅存的一丝牵挂也不负存在:“我会去找我舅舅,然后隐姓埋名。”

许平口气虽然潇洒,钟龟年却似乎不是很信:“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许将军与在下相见便是有缘,无论将军是想去山东,还是想等朝廷的赦免,在下都会鼎力相助,许将军这般说可是见外了。”

虽然明知对方认为自己奇货可居,但许平也不生气,毕竟对方是个商人,在商言利在正常不过,倒是自己两次受对方大恩,无以为报让许平颇有些惭愧:“大丈夫行事无愧本心。在新军中,我确实有了过去不曾有过的风光……”

许平摇摇头,但新军给的权利让他身不由己,让他不辨是非,许平不再多说:“钟兄,从今而后,世上再无许平这人,我绝不会再侧身新军之中,但也绝不会负了镇东侯。今日一别,日后再无相见之期,此世的恩情,在下唯有来生再报。”

语气斩钉截铁,再无回环余地。

……

“是谁给朝廷出的主意,下令悬榜捉拿许克勤!?”

新军大营中,镇东侯勃然大怒。

杨致远也是满脸严肃,紧紧站在镇东侯身后。

赵慢熊一脸的不在乎:“大人啊,这可不是我们的主意,是侯恂担心许平冲过京师,大闹兵部要告御状,再说,大人不也是要保侯恂的吗?”

金求德也道:“大人,许平违抗军令,按条例也是死罪。”

帐内的第五个人贺宝刀也搭腔道:“大人,这次属下不会为许平说话了,他擅自修改推演结果,造成这么大损失,真的该死啊。”

闻言镇东侯冷冷地看了贺宝刀一眼,又把目光投回到赵慢熊的脸上:“这次在山东,若不是长青营浴血奋战,山岚营如何能脱困,若不是许平亲身断后,他们能逃出险境?”

“小木营……”

赵慢熊才开口要说,镇东侯就一声厉喝:“是长青营!”

屋内一片沉寂,最后赵慢熊拱手道:“大人,属下这便去找,若是找到了,一定说服他冷静下来。”

“这事不劳你们费心,我会让杨兄弟去办的。”镇东侯挥挥手:“退下!”

三个人德唯唯而出,走出大营后看到金求德还在紧张,赵慢熊用只够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放心吧,不会让许平活着见到侯爷的。”

第二十三节 破军

部下走出营帐后,镇东侯缓缓坐倒在椅子中,显得非常疲惫,杨致远向前走上两步安慰道:“大人,他们对您忠心耿耿。”

“我知道,所以我才为难。”镇东侯点点头,他的部下数以万计,但只有四个人是对他绝对忠诚的,再也没有人能够相比,就是贺宝刀都远远不如。十几年前,朝廷决定赐给他侯爵的身份,打算以此为幌子关闭大都督府。早在朝廷正式的旨意下来前,镇东侯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另外三个发誓效忠镇东侯的人,当着杨致远的面无所顾忌地把野心吐露出来……直到今天,镇东侯还记得当时杨致远的震惊。不过震惊之余,杨致远默默地接受了它,成为继赵慢熊、金求德和李云睿外,镇东侯可以完全放心的人。

“就凭这帮家伙!”镇东侯骂道:“连一个小小的新军都办成这个样子,还总妄想开辟什么太平盛世。说什么解民倒悬,我看都未必能比现在强。”

杨致远默默不言——虽然他的大人和他有着绝对的信任,但这仍是一个双方都尽力避讳的话题,听到镇东侯这句话时,杨致远明白这次赵慢熊的举动肯定让他的大人非常不满,但又无可奈何,所以才会如此激动,不过他同样深信大人不会再说第二句关于这个话题的话。

在十几年前那场令人震惊的摊派中,杨致远曾冒着另外几人恶毒的目光和阵阵冷笑,咬紧牙关表示反对,他背心流着冷汗质问赵慢熊:“大人在万民中的威望,类似岳王爷,如果大人突然当了董卓,天下人又会如何看待大人?贺兄弟若是不同意又该怎么办?以往大人的好名声会十倍、百倍地变成恶名,两京十三省,二百万官吏兵将,有几个能心服?”。

另外三人毫不犹豫地回答他:要说名不正、言不顺、人心不服,难道还能有比元寇和宋室的差距大么?鞑子会杀,难道我们就不会么?有不服的就杀,天下有一半人不服就杀一半,有七成不服就杀七成。杀他一个尸山血海,剩下的自然就服了,就是当年小小的建奴,不也差点把辽东杀服了么?至于贺宝刀,若是不同意更好,我们正需要个首级祭旗。

当时杨致远继续表示反对时,他已经做好和贺宝刀一起被用来当叛旗祭品的准备,其实杨致远很清楚自己一定会服从大人的任何决定,但他绝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因为杨致远坚信他的大人,绝不会对百姓举起屠刀……万一,万一真的要他看见这一天,或是被迫去服从大人的这种决定,他宁可死于那一天之前。

“我说过我不会负了你们,但我也绝不会负了百姓。”

当杨致远从大人口中听到这句话时,他知道他猜对了,镇东侯坚决要交出兵权。面对其他三人的疯狂劝阻,镇东侯冷静地答道:他不相信会大明朝廷上任何热衷权利的文臣,会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攻击一个已经赋闲的侯爵,攻击一个自愿交出兵权、名满天下的功臣,至于皇帝的猜疑,更会因为自己放弃兵权而消散大半,转而关心起自身的名声来。当镇东侯作出决定后还说了一句让人有些莫名其妙只能明白大概意思的话:我不会搞扬州十日或是嘉定三屠,更不会去干南京大屠杀。

事后的发展证明了镇东侯的判断,渴望权利的文臣们忙于瓜分刚刚收回的权利,而之前对镇东侯疑虑颇深的阁老孙承宗等人,也从攻击转为保护,镇东侯在朝廷和福建的文臣盟友,更因为事态缓解而恢复了与镇东侯的合作。

至于杨致远,则把秘密深埋在心中,辞去兵权成为一个赋闲的武将,切断了和旧友们的联系,专心奔波在福建大地上,后来又加上了广东,两年前再加上浙江。成为难以出京的镇东侯的眼睛和耳朵,守卫着镇东侯建立的学校和工厂,平衡着支持镇东侯的商人和工人之间的关系,向镇东侯汇报各地的灾情、瘟疫,还有粮种和疫苗的进展……虽然不明白镇东侯的很多用意,杨致远仍竭力按照镇东侯的交代去建造、维持各种机构,直到这次重开新军才返回京师。现在福建、广东的底层官吏,几乎都是出自镇东侯的学校,他们能写会算,懂得工商海贸,以杨致远的暗自推测,镇东侯这分明就是在训练新朝的官吏,而且是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官吏。每一年都有大批的学生毕业,他们或许没有见过镇东侯,甚至不知道自己所学的教材就是镇东侯秘密编写的,但是他们都服膺镇东侯的学说,覆盖在官场和民间的岗位上。若是再有数年的锻炼,杨致远相信镇东侯可以轻易得到足以控制整个南方的人才,而且是一批志同道合,能够让国家运转得更好的新官吏。当年,只有一支军队,现在还差一支军队,和一点点时间。

“大人,新军的问题……”杨致远斟酌着字语,因为涉及到的人太多,牵连太广,而大人始终说要不负旧部。虽然杨致远隐隐感到这些年大人交给他的任务就是在做准备,但毕竟大人最关心的一批部属都在新军中,他们忠心耿耿,听说镇东侯被重新启用就急忙前来投奔。他们为镇东侯立过功、流过血,很多人镇东侯叫他们去死都不会皱一皱眉:“到底该如何解决?”

“我不知道。”镇东侯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线凄凉,接着又是一声:“不知道。”

如果除去那次谈话外,最令杨致远震惊的莫过于第一次从他的大人口中听到这种带着凄凉口吻说出来的“不知道”三个字。从辽东开始,小事小到炼钢、铸器,大到练兵、定制,还有海外的矿产、泰西人的风俗、如何消除瘟疫,大人永远知道,始终知道。甚至还有那个神鬼莫测的蒸汽机,大人可以什么都不看,光凭空想就预见到它的力量和成功。只要大人认定的路,无论如何匪夷所思,都一定能够完成,一定能够把事办好。无论是杨致远,还是其他的人,包括那野心勃勃的三个人,对镇东侯的远见都是一种近乎迷信的崇拜。

但对于新军将门的日益腐败,杨致远已经不是第一次从镇东侯口中听到这三个字,早在大都督府关闭前就有过一次,那次谈话始于杨致远指出:腐败的种子早已经种下,甚至在喜峰口、遵化大战还没有出结果前,部众竟然就忙着和辽西将门联姻攀亲。

镇东侯振作一下精神,对杨致远道:“你要立刻物色好我要的那队人选。”

“是,大人。其实属下心目总已经有了一些,不过还在观察。”杨致远一顿后,问道:“大人,是不是可以把他们先调去军法队?那个队都是属下的人。”

“多少人?”

“有十七、八个初步人选,其中三个属下很看好,应该能满足大人的要求。”

“那太明显了,脱离军队也不好。”镇东摇摇头,叹息一声:“你也说过,他们对我忠心耿耿,新军肇造难免会人心不稳。”

随即镇东侯又问道:“长青营士气如何?”

“一塌糊涂,邸报发出后长青营就群情激愤,但吴忠还能勉强压住,毕竟大家都以为他死了。山岚营最初看到邸报时也是哗然,因为吴忠作证控告许平,魏兰度还和他大吵一架然后再不往来。这个悬赏的消息一出,长青营差点哗变,山岚营中也有人蠢蠢欲动,这还是我们新军中的第一次,属下不敢让军法官执行条例,而是给为首者统统放假,让他们先去静静心。”当时听说金求德下令其他营出动镇压时,杨致远觉得这简直是火上浇油,连忙和贾明河一起赶去说服哗变军官,抚平了兵变。说到这里杨致远苦笑了一声:“本来长青营中,有几个也是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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