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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竹词-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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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顾明宏道。
顾青竹顿了顿,将略有的不好意思藏了去,再没转弯子:“傅公子是不是病了?“
“你如何得知的?”家里单几个长辈知晓,顾明宏特意嘱咐过下人,谁都不许和七姑娘提半个字,好在顾青竹正养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差不多都放下心,这节骨眼儿居然透了风。
顾青竹自不能将顾青荷供出来,仗着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抿唇不语的盯着他。
顾明宏抵不过她,摆手叹道:“四哥不愿让你担心而已,长泽那边病好的差不多了,主要是拖得久,风寒了入肺,自长公主生辰宴前身体就不大爽利,一拖二拖的,病症发起来十分骇人。”
生辰宴那日,她离远见了傅长泽一眼,连鼻子眼儿都没瞧清,更不可能看出身体出了问题,想到此,不免厌烦自己缩手缩尾,避嫌也犯不着连眼都故意错开,要早知道…至少能让四哥提点两句。
“入了肺,不会落下病根儿吧?”顾青竹担心道。
顾明宏握着茶杯,摇头说:“倒不会,但仍需好生养段时间,他近来精力耗的多,我也劝了,趁这机会将课业放上几日。”余下的话他没说,傅长泽如今尚公主,虽得了圣人的金口可以科举出仕,可入官场后的情形大都能预料到,纵使他胸有沟壑,仕途上也只能意难平了。
顾青竹暂考虑不到这些,听完心中踏实不少,就寝时没怎么翻腾便沉沉睡去,两人没有夫妻缘,但她肯定盼着傅长泽能诸事顺遂,起码身体康健无病无灾。
******
顾家书香满门,二爷顾同生更以弱冠之年高中状元,博古通今满腹经纶,想拜他门下的士族子弟不计其数,可因远在外做官,最后收下的学生寥寥几人,当前仍未出仕的,只有傅长泽和泸州寒门出身的曹谦。
小年前一日,顾同生携夫人和幼子顾明元风尘仆仆而归,进城了城门两个随从快马先行一步报信,顾老太爷、老太君及各房在家中的亲眷均立在府前等着,车队停在门前时,王老太君已然忍不住开始抹泪儿。
顾同生年有四十,下巴蓄起青须,一身青袄显然是老旧的,浆洗的干净整洁,他将夫人刘氏搀下车,明元自己跳了出来跑到老太爷身旁,扯着嗓子喊了声“祖父”,顾英高兴的脸都绷不住,拍着孙子脑袋哈哈大笑。
夜里上了冻,晌午仍不见暖和,女眷们围着厚披风,顾青荷碍着礼节将兜帽取下,把脖子围的严实合缝,只有顾青竹独个脸颊红润,也不怕冷的将手脸都露在外头。
二爷夫妻两人和老太爷他们说话寒暄,刘氏眉眼中尽是掩不住的喜意,顾青竹瞧她裹得严实,腹部隐约凸起了些,八成有了喜事。果不其然,一家人到前厅坐下来,顾同生和老太君回禀说让刘氏先回院里歇息洗漱番,她怀着四个多月身孕,虽路上行的极慢,到底还容易困倦。
老太君一怔,目光在二儿媳身上定了半晌,直到刘氏难为情的垂首,她才猛然抚掌笑道:“看我这老眼昏花的,居然没注意到!甚好,甚好,好孩子快别在这累着了,让于妈妈随你一道回屋,需要什么尽快准备下去,这天儿冷千万不能伤了风寒。”
刘氏这胎怀的还算轻松,孕吐轻得很,单晨里偶尔难受一会儿子,舌尖压个梅子便过去了,四个月刚刚显怀,马车坐久腿脚僵着,正抹不开面子说,自家夫君开口提她心里热乎,但又怕刚回来便让人觉得仗着怀孕拿娇起来,摇了摇头道:“二爷说的严重了,今儿也没坐多大会车,媳妇儿没事儿。”
“傻孩子,自己家人还顾虑什么!”老太君这年纪自然清楚怀孕的辛苦,方才在门前身上裹的厚,她注意力又在自家儿子身上,就忽略了去。
李氏更是不动声色的吩咐婆子将中午的菜色做了调整,孕妇忌口的一概不用,单独又炖上份银耳红枣汤,之后才慢走几步来到刘氏身边,请挽着她的胳膊作势扶起:“母亲说的是,外头路滑,我也沾沾喜气送二弟妹!屋里地龙烧了好几天,如今是一点潮冷气儿都没。”
“劳烦大嫂费心。”刘氏哪好真让她扶,顺着劲儿就站起身,朝二爷那边望了眼,见顾同生笑着点了头,回身向两位老人福身告辞。
顾老爷子关心二儿子在泸州的政绩公务,顾同生挑了几项民生之事细细回禀,父子两聊的尽兴,过了会,他突然拍了脑袋想起来说:“还有件事需向父亲讨意见。”
“何事?”顾老爷子用杯盖拨了拨浮在上头的茶叶。
“魏国公府沈仲沈大人来信,欲让我收他长子沈昙为徒。”顾同生沉吟道:“随信附了份时务策,一手颜体书的是出神入化,策论句句锋利,只是有些想法尚青涩。”
老太君的心思早就挪到了刘氏的肚皮上,哪里还顾得和他们说话,顾明卓比明元小一岁,年纪相仿没多久便混熟了,凑做一团正玩的高兴,剩顾青竹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从二伯口中听到沈昙的名字不免侧目。
顾老爷子奇了声,靠着太师椅的身子直了直:“既求你收徒,自当由你定夺,只切记我们顾家一脉门下不看出身,秉性为首才学其二,否则纵使有再多的才华也属徒然啊。”
“过两日儿子邀他入府考察,定会慎重。”顾同生会意道,父亲如此回答即表明魏国公府立场与顾家没甚长远冲突,国公爷沈鸿渊一生戎马效国,忠的是圣上,正与顾家不谋而合。
说是过几日,没料到沈昙在祭灶当天亲自上门拜访,拎的均是灶糖干果等节庆吃食,另送了两张纯白的狐狸皮子,半根杂毛都找不见。
顾青竹领着丫鬟婆子刚供奉完灶王爷,欲给明卓几个孩子送打好的灶糖,因脚腕子不敢过于用劲儿,走的十分缓慢,路过暖香斋时几个绿袄丫头端着茶具、榛子儿、河阴的石榴像要招待客人一般,颂平将她们喊住问了声:“府上可是来客了?”
打头儿年纪较大的圆脸丫头给顾青竹行了礼,恭敬道:“魏国公府上的大公子来了,大爷、二爷和四少爷正在厅里招待呢。”
见顾青竹没其他的要问,颂平便挥手让她们去了,扭脸儿询问道:“姑娘您看?”
顾青竹心道沈昙若真是求知若渴,前些年干什么去了?又是入军又是折腾的,但想想他那样的人被长辈捉了翅膀送来求学的样子,又忍不住觉得有趣儿:“大房的灶糖晚些送便是了,咱们照旧直接去暖香斋。”
这一去被明卓他们缠着吃茶坐了小半个时辰,说是请她,到头来却巴巴等着顾青竹煎,她煎茶的手艺很拿得出手,顾明元打小随母亲去泸州,那边饮茶不比汴梁那么讲究,看的连连惊叹。
无特殊原由,顾家儿郎的功课是每日不落的,节庆也会腾出时间临帖练字,顾青竹也不多留,出门瞧见不远处的书阁,转念去借几本书,脚上伤着后她行动不便,屋里的书卷均被翻看的差不多了,结果居然撞见顾明宏和沈昙。
沈昙头戴玉冠,着了身格外正统的绀青色袍子,学子们常穿这种款式,斜襟盘扣系的一丝不苟,脚上蹬了双银线描边墨色锦靴,两人之前打照面,顾青竹对他的印象可是四个字—不拘小节,哪怕长公主生辰宴那样的场合,这位跟其他男子比起来也多了几分随意,哪里有现在古板儒生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劳烦喜欢的小天使们挥挥小手(收藏)起来~
第19章 第十九回
大概她眼中惊愕写的过于明显,顾明宏握拳在唇边轻轻咳了两声,道:“七妹也来借书?”
顾青竹赶紧挥退那些心思,展笑说:“给明卓明元他们送灶糖,想的顺路过来拿两本。”接着朝沈昙说了声:“沈公子万安,上次多谢公子相助。”
沈昙毫不介意的笑了声:“每次都听得顾姑娘的谢语,反倒是我受之有愧,投桃报李而已,姑娘无需如此。”
听到‘投桃报李’顾青竹恍然记起最初在庙里避风雪时,借出去的烤饼、牛肉和盐巴,一根老参回赠足够贵重,如今再加上两次人情,真不知何年何月才有机会还的清。
顾明宏不知情,以为沈昙指李氏去魏国公府道谢行的谢礼精贵,因救的明卓,顾青竹添了不少好东西进去,显得诚意十足:“二叔方和沈兄论学投机,见他倾慕书阁里的古籍,便让我领着过来随他借阅几册。”
“不敢。”沈昙摇头:“顾先生学识望尘莫及,得他指点实为我的造化。”
顾青竹听他说的诚恳,没有任何恭维讨好之意,又觉自个儿方才以小人之心猜测了,许是人家早先年纪小喜欢铁血闯荡,如今却也诚心求学。哪个男儿幼时没做过英雄梦呢?哪怕在顾家,弟弟明卓还喜欢偷拿着桃木剑练上一练,更别说魏国公少年入军,拼杀而来的家业了。
管理书阁的老仆打开一层窗子,而上头藏书的地方却只留扇正对楼梯的窗子开着,避免古籍遭潮,顾明宏对这儿甚为熟悉,便没让书童跟着,领沈昙直奔三层寻书。顾青竹拿了两本新上的杂记,正是现今炙手可热的大家肖翁所注,琐碎见闻幽默诙谐跃于纸上,她每册必藏,可惜近两月俗物太多,连出了新本都不曾听说。
书童知她喜欢,便道:“七姑娘大可拿回去收藏,库里还有两套,赶明儿我再去书肆取上一套填补便可。”
“不用。”书阁有书阁的规矩,有借有还,顾青竹宁愿麻烦些,然后指指桌台道:“你照常登册子,回头我自会差人跑趟腿儿。”
“小的这就去。”书童转身和老仆说了声,从架子上抽出本蓝色封皮的册子,仔细把书名、日期和何人借书记下,然后请顾青竹签了。
沈昙和顾明宏走到时,顾青竹将将落笔,墨迹未干。
“四哥。”顾青竹原以为两人要待会儿子,问道:“可是找到中意的了?”
顾明宏双手一摊:“本欲带沈兄好好参观一番,他却早相中了宝贝。”
“苦寻许久,人都说若顾府书阁都找不到些蛛丝马迹,这天下大概也无迹可寻。”沈昙手里托着两册书,分别是吴郡陆氏的《辩亡论》抄本和春秋左传正义三十六卷,另还拿了号称天下第一行书冯承素摹本(神龙本)的仿贴,虽说仿本,但能在顾家收藏就说明其功底高深,拿来临字实为上品。
话是如此,兄妹俩清楚他今日前来是为接受考验,加之小年夜家家户户都要吃个团圆饭,沈昙不会久留。
“只是这本临帖珍贵,我和管事吩咐下。”顾明宏道,规矩死的却是活的,书阁有些古籍不外借,但不表示没有例外,需朝大管事报备方可。
“多谢顾公子好意。”沈昙目光在顾青竹方才签下的册子上扫了扫,然后道:“我现临摹半章即可,已足够回家研习了。”
别说顾明宏,连顾青竹都吃了惊,临帖并非一蹴而就的事儿,要静心凝神,笔笔胸有成熟才可出佳品,成色不好临摹出来也无用,日后照着练习反会出岔子,画蛇添足。
顾明宏心中存疑,复问了遍:“那我唤书童来伺候笔墨?”
沈昙从容的拱了手:“劳烦。”
书阁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书童也是把老手,一听要临帖飞快取来了合适的纸张,铺在桌案上,转眼间磨好墨,垂首退到桌边等候,沈昙挽起衣袖踱步而去,顾青竹也忍不住凑近了些,想见识见识他笔尖功力到底几分。
只见人家从笔架上捏了只石獾毫,这种笔的笔性坚硬,很不好掌握,顾青竹虽不算得初学,对它依旧就敬而远之。
沈昙执笔润墨,定睛看了神龙本两眼,顿了顿才下笔,最初一笔一划书的谨慎认真,越往后越发纯熟,仿佛默过百八十遍,但笔下的字形纹丝不动。顾明宏神色复杂的看他摹完上章,字体大小、行间距离把握的恰恰好,换做是他,大概只能做到其八九分的境地。
以顾青竹的眼力,完全看不出两者有何区别,当然,顾明宏还是能辨别的,可那微不足道的差异算不得不好,只能说个人书写风骨不同,又不是为摒弃自我的造假,临帖这种事儿,以人传人,到最后总归和原本相差不少,保不准机缘巧合另成一派。
“沈兄拿手的真不是行书?”顾明宏咂舌道。
沈昙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笔,状似无奈的答道:“家父酷爱颜体,我也从小便修习那个。”
顾明宏正欲再叹,门外却传来松平的声音,说前院有人过来找四公子,只得匆匆赞了声:“真人不露相,我先去下,马上就回。”后往外厅走了。
书童忙着处理写好的帖子,等墨迹自然干透,用好几层宣纸里外包着卷成筒子,再拿枣红色的细锦缎捆扎妥当。沈昙在册上登记好自己名字,正在她之前那行下头,抬头时朝顾青竹勾起唇角,说:“七姑娘的虞体写的倒精妙。”
人颜色好,怎么笑都好看,一双眼睛如有倒影着满天星辰,看的顾青竹这种不注重虚表的人都热了脸颊,不自在的错开眼儿,故意将声音放大了说:“公子谬赞,应是挺普通的。”
“我可没生得一副讨好人的性格。”沈昙食指在顾青竹三字个下划了个来回,慢声说:“城中闺秀推崇蝇头小楷,你这虞体写的虽算不上极好,贵在有精髓,难得。”
顾青竹才见识过他的本事,转而受到如此直白的夸赞,心里很是受之有愧,低头扮作面皮薄的说了句:“实不敢当。”
沈昙在军中混迹多年,除了女人之外什么类型的没见识过?自会意到顾青竹表现出的‘窘迫’,当即笑一笑转移了话题,问道:“方才怕也唐突,七姑娘的伤势如何?”
“不碍事了。”顾青竹下意识的挪了下脚,微微仍有些刺痛传来,脸上仍是不动声色:“只不能走的时间长。”
结果沈昙像通了天眼般的,挑眉瞅着她的脚腕:“刚移动时可有疼痛?”
“并无。”顾青竹也不清楚自己为何就说了假话,出口才看见他满眼不信的样子,于是接着圆了话说:“有些不大舒服,但痛倒不至于的。”
说完,她更有点儿懊恼,沈昙那眸子分明像看透自己一般,仍然写着‘不信’两字,真真越描越黑,幸亏顾明宏进门远远和两人说二叔差人喊他们过去,顾青竹才稍安了心。
“那便好。”沈昙抬腿走在前头,透着笑意的声音传到她耳中:“平时多修养,用药时不能嫌疼,适当推开才有效。”
这话可谓一针见血,同大夫说的一模一样。
开的不少药油,黄姑姑上手帮她推的,可手劲儿实在大,顾青竹自问属于比较能忍那种,喝药从不用多拿蜜饯果脯什么的压味,但那个痛劲儿别提了,推了两天怎么都坚持不下,后来让颂安换手,这才不用每日受那会儿罪。
慢就慢吧,在家养足日子便好,顾青竹不解的冲着沈昙的后脑勺多看两眼,难不成他也深谙歧黄之术?然而没能思考多久,顾明宏和沈昙已转过临水连廊往前厅去了。
顾同生在收傅长泽时,还结结实实观察了小半月,哪知在沈昙上门后隔日,他便禀顾老爷子,欣然要收下这位弟子,其中意程度可见一斑。顾家其他几房也乐见其成,特别是顾同山,在得知后首先想到了自家女儿青竹,倒活泛起其他心思来。
******
顾府所在的位置大都是官宦人家,门前屋后的小道夜间极少有人走,可每逢节庆,走街串巷做生意的小贩倒会来蹭个机会,年前这段日子,一些穷苦人家三五成群,扮作妇人神鬼的上门打夜胡,有驱除鬼邪之意,门房守卫多得管事指点,讨吉利出上些钱给他们。
顾青竹对这不大感兴趣,因以前见识过除夕宫里举行的驱邪仪式,禁军侍卫身穿锦绣彩色花衣,手执金枪龙旗的进行各种表演,相形之下那些打夜胡的定然没甚吸引力。可顾青荷却没见过,白日来屋里说话时提了一嘴,顾青竹念着最近自己脚伤不宜动,她又是探望又是煲汤的,主动邀她饭后一起等会,如果真有人来,俩人一道去门口瞧瞧。
“就是不会来我才说的。”顾青荷觉得柳叶聪明是聪明,可却总用不在点子上,难免恨铁不成钢的看她:“总要为年后铺个路。”
作者有话要说: 全国大面积降温,北方的姑娘们和我一起准备好棉衣围巾,要降温下雪了~
第20章 第二十回
柳叶一脸迷茫,忙碌着的甘菊却明白了,年后的元宵节灯会要大办三天,宫里设宴表演,城中有城中的庆贺。那时不少贵家女眷和公子闺秀都会结伴出门游玩,身边没有长辈规矩自然少,未定亲的趁机寻觅另一半的踪迹,看对眼儿了也能结段好姻缘,世家姑娘自由结识外男的机会不多,除了七夕便属元宵灯会了。
自打顾青竹伤着后,顾青荷心里十分没底,生怕万一她腿脚不便,随着府上老祖宗她们一道坐着马车草草游览遍完事儿,别说认得人了,怕连热闹都难凑到。她提出看打夜胡的话实为试探,一来看顾青竹腿脚到底好的怎么样,二来这次等不到,随口约着逛灯会也不突兀,谁让顾家这个年纪的姑娘只有顾青竹呢?她连退能而求其次的人都无。
当夜,打夜胡的人还真又来到侧门的街巷里,不过换了波人,门房小哥嘟囔着挥手让他们等,进门去和里院当差的人通知,请七姑娘和表小姐她们过来看。
待客的园子离那边近,顾青竹便顺路过来找她。
顾青荷愣了下,才匆忙换了副高兴的表情,起身整理衣裳道:“方听说前几天都来过,还在担心今日看不到了呢,也是托表妹的福气。”
顾青竹抿了笑道:“外头起风了,得多穿件衣裳才好。”
甘菊将厚披风给顾青荷系上,柳叶又拎了袖炉包裹好递给她,即便如此,顾青荷一路顶着风走到侧门时,脚心已然凉透了。
扮作鬼怪的人头戴面具,有判官、钟馗还有灶王爷,质地粗糙的很,身上衣服也是大大咧咧套上去的,后有两个年龄小的负责敲锣打鼓,大概没想到此等官宦人家的小姐居然亲自出来看,一个个拘束的不知如何是好。拿/着/长/枪的守门侍从朝领头的汉子喝了一声:“还不快点,办的好了我们主子有赏。”
“是是,咱们这就开始,这就开始。”这汉子看着粗壮,胆子却小的很,紧张的朝身后几人点了点头,锣声起,都迈开腿演起来。
顾青竹瞧了片刻,发现这人还有些功底的,咒语唱词像模像样,不少凑数讨钱的都大喊大叫几声了事,可顾青荷却被那几声呼喝吓的够呛,她原先只知道是办鬼神驱邪的,万万不曾料到如此骇人。
府门上挂的灯笼被风吹的晃晃悠悠,又过半晌,居然飘下来雪沫子,颂平站的靠外,伸手探了探道:“姑娘,这雪看样子要下大。”
“赶在守岁那日积些雪倒有年味儿。”顾青竹分神道。
顾青荷闻言点点头,正欲说点什么附和,于妈妈匆忙而来,带着俩丫鬟隔了老远朝她们问安。
“七姑娘,表小姐。”于妈妈双手叠在腹前弯腰行礼,然后说道:“老太君让老奴请表小姐过去。”
王老太君作息规律,往日这个时候都在准备洗漱安寝了,顾青竹心里头纳闷,嘴上直接问了:“祖母可是有什么急事?我也一道过去看看。”
于妈妈道:“七小姐放心,老太君就是想和表小姐问几句话。”
顾青荷早就呆的不耐烦,外头又冷的紧,一听是老祖宗请,立马想着会不会前两天送的抹额护膝管点儿用,这是想私下问问自己意思?于是也劝道:“青竹妹妹的脚不易疾走,我这便和于妈妈过去,不好让祖母久等的。”
人走后,颂平站在顾青竹身边悄悄说:“婢子总觉得表小姐意有所图,眼神儿里处处透着精明呢。”因于妈妈过来传话,身边的侍卫下人都退得远,没有顾青竹说,仍都各尽各的职。
其实顾青竹哪里就是个傻的?顾青荷来汴梁的意思昭然若揭,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只是有些时候懒得费心思揣测罢了。
“就数你最机灵!”顾青竹伸手戳了戳她额头。
门前围着不少丫鬟侍卫,均看的起兴,顾青竹折回去站定,还真看到最后,唤颂平多掐了块银子赏下去。
这厢,顾青荷脚步轻快的随于妈妈进了长松苑,连柳叶都是副喜形于色的模样,觉得自家小姐有老祖宗做依靠,后半生前途算定了大半。
正堂里用梅花檀香熏蒸过,还放了几位安神草药,王老太君坐在罗汉床上,面色难看的紧,手边的矮桌搁着个牛皮信封。
李氏手里捏着绿色小瓶,将药油倒在掌中揉匀,才用食指蘸出点往老太君太阳穴上抹,边抹边说:“母亲万不可提气,虽说都是咱们府上的姑娘,但毕竟隔着脉呢,自有她长辈去教训。”
王老太君攥了手,阖眼凝神道:“我这老嫂子也偏生是个糊涂的!居然纵着她犯出这样的事儿,亏得家里还有个明白人,否则咱们若真个给她相看了人家,日后翻出旧账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
李氏叹气,起初觉得老家这位表姑娘来的突然,可有那边老太太亲自写的信,根本没往复杂里头想。
老太君素来和蔼,顾青荷进了内堂便隐约觉得不好,再看她脸色,期盼劲儿霎时退个干干净净,强撑着笑脸喊了声‘祖母’。
王老太君没应,而是让于妈妈带着其他人退下,屋里仅有的俩个大丫鬟也回避了,单留着李氏在身边,一时间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过了好半晌,老太君头疼的才算止住,拍了拍李氏的手,示意让她也坐下,收起气道:“知道大半夜的让你来为着什么事儿么?”
顾青荷看见桌边的信怎还有不明白的?不言不语的站着半天也在想应付之策,眼下问到头上了,心一横,噗通一下子结结实实跪在地上,叩首道:“青荷知错,请祖母责罚!”
“我罚你做甚子?”老太君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哄着自个儿母亲、祖母给你圆谎上汴梁来,就不想想家里如何收场?”
原来,顾青荷的父亲让贴身随从快马加鞭的从平江赶来,带了封信,家丑不可外扬,信里说不清楚的老太君也从来人那里打听了。
顾青荷与在府上借住的二房表哥关系过于亲近,那位表哥本有亲事,而后却和青荷父亲提出想退婚娶她为妻,这事无异于平地惊雷,青荷父亲怒不可遏的把她训斥一番,还禁了足,私心想着掩人耳目将事情压下去,自家女儿也要好好吃点教训。
然而事与愿违,风波还未平,顾青荷居然央求着母亲和祖母,同意让她上汴梁来为哥哥打点落脚地的事儿。而那边老太太也是糊涂,居然觉得孙女样样都好,在平江说亲的确委屈她了,结果就不知情的写信托老太君帮忙相看亲事。
“求老祖宗明察。”顾青荷红了眼圈,满面委屈的抽泣道:“青荷承认当初瞒着我母亲与祖母,让她们同意我上汴梁实属不对,但表哥那事情。。。真的与我毫无干系!”
老太君端起杯茶润润嗓子,疲惫的道了句:“先起来说话。”
顾青荷跪着只顾垂泪,李氏走上前把她搀起来,简单劝道:“姐儿赶紧起,本就不习惯这边气候,仔细冻了膝盖。”
“谢谢伯母。”顾青荷用帕子擦了眼角,喏喏出声。
“我不是追究你当初的事,不管有心还是无意,你二婶子在府里闹了起来,眼下纸包不住火,你父亲让你回去,将事情掰扯清楚,再上汴梁也不迟。”老太君道。
顾青荷当即傻了眼,泪也不抹了,急忙问:“我二婶闹什么?”
老太君摆摆手,并不想掺合进去:“具体问你父亲的随从罢,天色不早,你回去好好想想,我已安排好让他明日去找你。”
顾青荷魂不附体的被柳叶、甘菊架着出了门,王老太君心里头对她生了疙瘩,但仍然再三嘱咐屋里伺候的人,将事情烂在肚里,谁都不许提。
******
隔日,顾青荷天未亮就坐在榻上忐忑等着,几乎一夜未合眼,甘菊端来的素粥热了又热,怎样劝她都吃不进,好容易挨到辰时,老家来的随从被请进花厅,顾青荷也顾不得其他,迎头问道:“家里到底怎么回事儿?!”
随从低头回答:“二小姐,表少爷的亲家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正闹着退婚,表少爷母亲便来找二夫人,要问问到底在咱们府上生了什么事儿。”
顾青荷闻言一哑,心里头虚却故意冷着脸,不满道:“我已与父亲澄清,全是表哥一厢情愿的,二婶子不去找他,为甚听说还合着外人闹了起来?”
二婶出身商家,身份连小户娘子都不如,顾青荷看不起她,更别说相中她娘家公子的家世,不过那表哥省得一副讨人喜欢的面貌,人也温润如玉,听说明年下场十有八九能中举,住在顾府几个月,未出阁的姐妹无不议论。顾青荷有心和他讨教学问方面的事,不少人眼红嫉妒,她嘴上不说,其实挺喜欢这感觉的,但却从未想过和表哥真扯了关系。
哪知那傻子当真去和自己爹求亲!
“兴许有其他原由吧。”随从打个马虎眼道:“过了年大少爷、三少爷会进京,老爷说到时让您随三少爷回平江城便可。”
第21章 第二十一回
真回去,怎还有机会再上汴梁?顾青荷觉得是无妄之灾,自己赔礼认错也该向母亲和祖母说,二婶那就在泼脏水,不痛快道:“二婶不分青红皂白的恼了我,即便我回去,岂能和她对质这种事?”
随从劝了几句,见她仍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话里话外的单埋怨二夫人,于是咳嗽两声,犹豫着说:“其实二夫人最初也没说什么,还教训表公子说他异想天开,枉独了圣贤书,可后来听闻看见什么信筏之类的,这才找到老爷这。”
“什么信筏?”顾青荷刚问出口,脸色唰的变了。
随从看她反应猜到七七八八,低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老爷定不能当着外人讲。”
顾青荷没有心思同他继续,让外院丫鬟送人,接着把柳叶甘菊领到内屋,遮了门窗才厉声质问道:“柳叶!当初怎么唤你办事的,不是嘱咐他看完便烧了吗?”
“小姐,我冤枉啊小姐。”柳叶吓得连忙摇头,解释道:“奴婢按您的吩咐直接递给表少爷,也说让他不要留着的,这么大的事情,奴婢再粗心也不可能忘记啊!”
“那为何还有什么信筏流出来?”顾青荷也觉得柳叶没那么蠢笨,更不会联合外人害她,她不好,当丫鬟的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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