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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女傅-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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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在此与人卿卿我我。”他啧啧摇头,脸上满是讥嘲与鄙夷的笑意,“如此过硬的心理素质,真是教人佩服!”
    元君意终于将我放开,闲闲站在一旁,却是什么话也不说,显然是想默认傅辰的猜测。
    我指着地面一滩水,道:“汉王殿下,您误会了。雨天路滑,方才我不慎踩了积水,险些摔倒在地,元公子好心将我扶起,仅此而已。”
    “是吗?那你脸红什么?”
    我摸了下脸,继续扯淡:“受到惊吓,自然脸红。”
    元君意轻笑一声,看了我一眼,以扇叩掌,云淡风轻道:“戚大人说的不错,确是如此。”
    我略略松一口气,不忘给他一记眼刀,他却笑得更欢了。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傅辰对这个答案嗤之以鼻,显然不相信,那眼神分明在说:随便你扯淡,等二哥回来,我非告诉他不可,到时候看你还怎么扯淡!
    我也用眼神告诉:随便你告诉!
    我拱了拱手,道:“若殿下没别的吩咐,下官先告退了。”说完,不待傅辰回答,拔脚就走。
    ***
    踏出避雨亭,抬眼却望见昭阳殿前,太医院院使与康公公一齐走了出来。皇子贵妃们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地询问皇上的病情。
    说时迟,那时快,先前还在避雨亭里的傅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瞬间切换成孝子模式,急切道:“父皇他怎么样?”
    只见院使摆摆手,微笑道:“皇上并无大碍,只是由普通风寒引起的咳喘症。由于先前一直没有系统地调理,致使病情走急。请各位贵人放心,只要坚持服药,配以施针治疗,很快便可痊愈。”
    众人面面相觑,将信将疑。我不禁暗生疑窦,方才听康公公描述的症状,根本不是普通的咳喘症,只是咳嗽病的话,怎么可能在短时间之内迅速消瘦这么多。
    有人问:“我们何时可以见父皇?”
    康公公道:“皇上正在休息,除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暂时不见任何人。若有需要,奴才自会传召。今日天气阴冷,还请各位贵人早些回去,切莫着凉。”
    众人这才三三两两地散了。
    傅辰仍不甘心地望昭阳殿里探,被李贵妃强行拉走了。
    康公公唤我:“戚大人。”
    我走上前,道:“康公公,是不是皇上有何吩咐?”
    他微微颔首,谨慎地四下环视,小声道:“传皇上口谕,命你明日申时进昭阳殿见驾。”

  ☆、第33章 此事古难全(1)

第二日申时,我准时至昭阳殿报到。
    殿内一片沉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苦的药材味。皇上恹恹地靠坐在龙榻上,双目半睁半合,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手里却还握着一本奏折。不过一天的功夫,他看起来又消瘦了不少,双颊高耸,形容枯槁,全然不见昔日的风采。
    元皇后和傅谅都不在,只有太医院院使和康公公守在榻前。
    心里不觉发酸,我拜下道:“微臣参见皇上。”
    皇上缓缓睁开眼睛,费劲地看了我一眼,气若游丝道:“起来吧。”他略一抬手,康公公迅速搬来一张椅子请我坐下。
    我谢恩后坐下,轻声问道:“皇上,今日好些了吗?”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我看向康公公,他亦是不语,眼眶隐约泛着红,满面愁容地叹了口气。
    院使叹息道:“戚大人,皇上患的不是普通咳喘症,而是肺之积,息贲。”(肺癌)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了一下,连呼吸都凝滞了。虽然昨日我就料到极有可能是息贲,但此刻猜想得到证实,到底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我记得很清楚,有本医书典籍是这么写的:“息贲者,肺脏败也,必死”,外祖母对此的批注是“师父说得了息贲基本只能等死”。她师从江南孟河医派名医岳振先,岳振先是宋国著名的“半仙”,医术造诣绝不在院使之下,若连他都无法医治,只怕皇上也是凶多吉少了。
    康公公再也忍不住,扭过头,偷偷地摸了把眼泪。皇上闭上眼,面色平静无澜,仿佛生死与他无关。
    我说:“确定是息贲吗?会不会是别的什么,比如……中毒?”
    “不会。”院使摇头,康公公补充道:“皇上每日的饮食都有专人试吃,所用的香料衣物等也经过严格查验,绝对没有下毒的可能。”
    “可是,之前不有太医为皇上请过脉吗?怎么没有早发现呢?”
    院使道:“起初皇上症状较轻,虽有过怀疑,一直未敢确定。”
    我想了想,还欲再问,皇上忽然开口道:“朕,还能活多久?”
    院使艰难地答道:“……长则一年半载,短则两三个月。息贲是一种极其凶险的病症,目前暂无有效的治疗方法。”
    皇上陷入了静默,神情没什么变化,苍白的嘴唇却好像在微微颤抖。良久之后,哑声道:“朕知道了。你们俩先下去吧,朕有些话想要单独跟戚爱卿说。”
    二人叩首,很快退了下去。
    ***
    “朕得息贲这件事,只有你们三人知晓,朕不希望有第四个知情人,明白吗?”
    竟然连元皇后和傅谅都不知情吗?我心下暗吃一惊,来不及多想,忙道:“微臣明白,皇上如此信任微臣,微臣受宠若惊。哪怕粉身碎骨,也绝不会透露半句。”
    皇上点头,将手中的奏折递给我,道:“这是今天清早前线送来的战报,你看看。”
    我接过奏折,迅速翻阅。
    原来,就在前天夜里,宋容书这个蠢蛋做了一件自掘坟墓的事情。
    他本是个贪生怕死之人,见齐军已经打到建康城外,遂将建康城附近的十万宋军集结起来,全部部署在城内外。这样也就罢了,他对行兵打仗一窍不通,全然不听大臣们的合理建议,却听信兵部尚书魏瑾的谗言,竟然仓促出兵,主动向傅惟大军发起攻击。
    奈何宋军连傅惟的影子都没能看到,一出建康城就被秦虎打了个落花流水。宋军将领为保全性命,立刻投降,并引导秦虎大军从玄武门进入建康城。我军士气大振,势如破竹,建康守军根本无法抵挡,眨眼间便全军覆灭。
    当天夜里,刘恩率军从朱雀门入城,两路大军顺利顺利,直攻皇城,俘虏了宋容书。宋容书同意投降,傅惟将于十月十八,也就是明天进入建康,与他商讨具体事宜。
    伐宋之战,至此宣告全胜。
    我阖上奏折,笑道:“恭喜皇上,天下一统!”
    皇上侧首猛咳了几声,大约是用了力,双颊浮起一丝不正常的嫣红。他舒了口气,淡淡地笑道:“老二……他果然没教朕失望。父皇的遗愿朕总算是完成了,来日下到地府,对他也有交代了。”
    “皇上……”鼻子发酸,视线不由自主地模糊起来,我揉了揉眼睛,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也曾恨过他,恨得饮食难安,恨得锥心蚀骨。恨他不辨是非,不辨忠奸,听信元皇后的诬陷之词,将爹爹生生逼死在牢狱之中。最早入朝时,天知道我要花多大力气,才能克制住一刀结束他的冲动。于我而言,每天上朝都是煎熬。
    我以为他残害忠良,昏庸无能。后来却发现,他竟是一位难得的好皇帝,非但爱民如子,选贤任能,且勤于政务,宵衣旰食。当年的事情牵连甚广,其中隐情,他并不知晓。
    “傻丫头,哭什么。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谁能逃得过一抔黄土的结局?朕在位这些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笑得很是慈爱,这一刻,仿佛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
    我咬唇忍下泪意,劝慰道:“皇上,我大齐地广物阜,人才济济,说不定有民间高手能治愈息贲,您不必太过绝望。”
    “罢了,生死皆有定数,强求不来。朕昨天想了一宿,朕走之后,到底该由谁来继承皇位。阿谅是不成器,但他到底是在朕跟前长大的,是朕第一个儿子,朕总是盼着他好,想把皇位传给他。这些年你也费心不少,他扶不起,朕实在很心痛。”
    我沉默不语,心口堵得厉害,极不是滋味。
    “老二在一众兄弟中是最能干的一个,文武双全,声誉极高,这次又为大齐立下了如此煊赫的战功。若由他来继承大统,非但能令百官信服,也是民心所向。”皇上轻揉太阳穴,长长地叹息,道:“戚爱卿,你说朕应该怎么选?”
    我默然怔住,顿时心乱如麻,怎么也没想到皇上竟会如此直接的问我这个问题。耳畔响起元君意昨日的询问——戚大人,若非要你选,你会站在哪一边?傅谅,还是傅惟?
    我会怎么选?
    我垂眸敛目,道:“皇上,此事关乎齐国的江山社稷,微臣不敢妄自进言。”
    “昨天朕问阿谅,是否愿意娶妍歌为太子妃,他的答案还是不愿意。朕问为什么,他却说他已有喜欢的女子。朕又问是哪家的千金,他说,”稍顿,皇上掀了掀眼皮,目光如炬地望着我,“是你。”
    我心叫不妙,这货又坑我!忙不迭拜倒在地,道:“皇上,微臣与太子殿下恪守君臣之纲,殿下视微臣为良师益友,从无半点逾越,请皇上……”
    皇上打断我,轻咳道:“起来吧,朕没怪你,你以为朕看不出来吗?太子是朕一手带大的,他几斤几两,怀了什么心思,朕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暗自叹息,傅谅对我的感情,连皇上都已心知肚明,我非木头人,又怎么会毫无知觉?只不过一直在装疯卖傻,守着君臣之礼刻意回避罢了,希望有一天他能自己想通,慢慢忘却。或是等到我大仇得报,辞官归隐,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从此永不相见。
    “朕最宝贝阿谅这个儿子,不忍太伤他的心,皇位和爱人,朕至少要成全他一样。所以,朕是这么打算的……”
    手心渐渐沁出汗水,我盯着皇上不断开阖的双唇,心下无端生出几分恐惧。
    “若阿谅继承皇位,他势必要娶妍歌公主为妃,而你,不可继续在朝为官。朕会依当年之约,赐你良田美宅黄金美男,让你安度余生。若老二继承皇位,则娶妍歌公主的人便是他,朕会留下遗旨,为你和阿谅赐婚。阿谅不能留在宫里了,随你们愿意去哪里都可以,老二也不会为难你们。玉琼,这几年朕也把你当成孩子看待,朕也想听听你的意愿。但是你要知道,世事总难两全,人的一生绝不可能事事称心如意。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最后两句话,他说得格外缓慢且意味深长,显然是意有所指。
    话音落下,昭阳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时光仿佛在此刻静止。
    炉内的沉香无声无息地燃烧,满室烟斜雾横。
    果然,我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皇上给了我选择的余地。
    功成身退,抑或是嫁给傅谅。无论哪一种,都是看似完美的归宿。
    但是,没有他的归宿,又岂会真正的完美?
    不,这两者都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我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磕了个头,道:“微臣叩谢皇上恩典,然,事出突然,微臣实难当机立断,恳请皇上准许微臣思忖几日。”
    皇上“嗯”了一声,“你先下去吧。”
    我起身告退。

  ☆、第34章 此事古难全(2)

离开昭阳殿,皇上的话一直在脑海中回荡不息;心里如同被一团乱麻塞住,堪堪是剪不断理还乱。
    哎,信息量不是一般的大啊!
    细雨初歇;天气依然阴沉;层层乌云压着屋檐。凉风拂面;黄叶翩然而落;秋意更浓。我裹紧大氅;本打算直接回府;不知怎么的,恍惚中便走到了东宫门口。
    “玉琼!玉琼!”花园中的小阁楼上;傅谅正凭窗向我挥手,“上来!”
    我应声走上去。
    莲花香炉内熏着苏合香,淡淡的白烟升腾而起,气味清芬。书案上堆着一些书卷;小安子在一旁研磨;看起来好像傅谅正在用功的样子。
    傅谅打量着我的脸色;道:“玉琼;你看起来怎么闷闷不乐的?”
    我摸了摸脸;道:“哦,没事,外面有点冷,冻的。”小安子机灵地奉上热茶,我端起茶杯暖手,问道:“殿下今天做了什么功课?”
    “我想把武经七书重新温习一遍,上次的笔记做得有些马虎,这回认真做一遍。温完之后再读战国策史记这类史书,我想在年前把落下的功课全都补上。”他托着腮,大眼睛眨巴了几下,懊恼道:“现在开始发奋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哎,都怪我以前总偷懒,不爱学习,如今父皇病倒了,我才觉得好对不起他老人,呜……”
    心下不禁动容,既有惋惜又有感慨。
    惋惜的是,皇上病重,皇位更迭在即,他现在努力还有何用?临渊羡鱼,到底为时晚矣。
    感慨的是,他生在帝王家中,却还能保持一颗善良纯孝的心,实在难能可贵,皇上这么多年没有白疼他。
    我温声安慰他道:“当然来得及。殿下,您的孝心,皇上一定能感受到。”
    他叹气,“希望如此。”
    沉默半晌,我斟酌着开口,道:“殿下,其实我有狐臭……”
    傅谅:“……”
    他凑过来,在我胸前(喂→_→)乱嗅一通,茫然道:“没有啊。”
    我坚定道:“我有,只是衣服穿得多!”
    “可是我夏天也没闻到啊。”
    我:“……”好像是有点扯淡。
    “哦!我知道了!我听宫里的嬷嬷说,有缘之人闻不到对方的狐臭。”傅谅嘿嘿笑了几声,得意道:“一定是咱们俩有缘!”顿了顿,又一脸真诚地补充道:“不过,就算你真的有,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我真是感动得要流泪了……
    我仍不死心道:“我晚上睡觉打呼。”
    “打呼?没关系,我睡眠质量特别好,就算是在我耳边敲锣打鼓,我照样睡得香。是吧,小安子?”
    小安子如捣蒜般点点连头,还向我露出了一个极其暧昧的笑容。
    等等,这段对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仿佛哪里不太对?
    我扶额,决定祭出大杀器,道:“那个,我有隐疾。”
    傅谅一脸紧张,“什么隐疾?”
    “我、我……我月事不调,大夫说不容易受孕……”说完我就后悔了,犯得着这么诅咒自己吗!我呸,童言无忌!
    我以为这样准能吓退他,孰料,他却满不在乎地挥手,笑道:“嗨,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呢,吓我一跳。太医院新来了一位孙大夫,是齐国出了名的妇科千金圣手,人称‘送子观音’天下没有他治不好的妇科病!小安子,请孙大夫抽空去戚大人府上请脉。”
    小安子得令,飞快地跑了。
    我:“……”
    真的要哭了。
    傅谅望着我,清隽的眼中写满疑惑,莫名其妙道:“玉琼,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以前没听说你有这么多毛病啊……”话至此处,他忽的一怔,试探道:“是不是父皇对你说了什么?”
    我作毫不知情状,摊手道:“没有啊,皇上说什么了吗?”
    傅谅一本正经地摇头,矢口否认:“没、没什么!”话虽说得理直气壮,目光却是掩饰不住的闪躲。
    这货的演技比起傅辰简直差太多,话说回来,怎么感觉他比我还紧张……他有什么可紧张的?
    我干巴巴地笑了几声,道:“微臣真的没什么,随口聊聊嘛,哈哈哈……那个,殿下您继续用功吧,微臣先告退了,有空记得多去昭阳殿陪陪皇上。”
    他终于放下心来,满口答应。
    ***
    入夜,天气转晴,云开雾散,一轮朗月高悬中天。
    花园中,茶梅开得正好,皎洁的月光映着粉色的花瓣,愈显清盈。我趴坐在竹藤榻上,裹着绒毯,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啊古难全……”我满腹心事地叹息一声,仰望天边月,心里愈发惆怅,“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如何长久,如何婵娟?”
    常叔快步走来,道:“小姐,太医院孙太医奉太子之命过府为您请脉。”
    嘴角一阵抽搐,这效率……
    我说:“就说我休息了,请他喝个茶,给些赏钱,打发走吧。”
    常叔道是,示意身旁小厮照办。
    “常叔,你说,怎么才能让一个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呢?”
    我前思后想,其实吧,我纠结的根源就在于傅谅说他喜欢我。依我对皇上的了解,他之所以会让我选择,恐怕心里早已打算废掉傅谅的太子之位,改立傅惟。他不忍伤傅谅的心,想要尽量弥补他。否则,他直接给傅谅和妍歌指婚就是了,何必费这么多心思。
    常叔一怔,道:“小姐,您是在说太子殿下吗?”
    我惊道:“……有这么明显吗?”
    他沉重地点了下头,“基本上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我:“……”
    我欲哭无泪道:“皇上说,要想傅惟登基,我就得嫁给傅谅,要想傅谅登基,我直接收拾细软走人,怎么办?”
    常叔凛然道:“千万不能让太子殿下即位,否则戚家永无昭雪之日。”
    “这个道理我当然明白,我本来也想,索性直接将当年的事和盘托出,拿出证据,求皇上做主。可仔细想想,仍觉不妥。皇上重病,皇后虽不知道实情,但多半心里是有数的,她不会毫无防备。况且突厥人尚在京城,她有靠山,若我们将她逼急了,我怕她会做出对皇上不利的事。”
    常叔沉吟道:“眼下晋王不在朝中,您不如拖延几日,等王爷还朝后再与他商量对策。”
    我想了想,点头道:“是啊,也只好这样了。”
    建康业已攻下,只需与宋容书敲定具体投降事宜。那么距离他回来,应该不会太久了吧……
    不要让我等太久。
    ***
    因皇上卧病在床,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早朝暂时取消,大小事宜总决于丞相和各部尚书,只有前线战报必须交由皇上亲自过目批示。
    傅惟入城后,当即发布安民告示,申明齐军纪律严明,战争期间,绝不会发生打家劫舍或是烧杀抢夺之类的事,百姓可安心照常生活。杨夙也释放了所有从上游郡县抓来的俘虏,连那些猫猫狗狗都就地放生,或是交由建康百姓领养。
    当夜,傅惟与宋容书促膝长谈。宋容书提出投降条件,要求齐军不伤害他和张贵妃的性命,并封他一个闲散侯爷,让他逍遥度日。作为回报,他同意以手书招降各地方剩余的宋军,并将妹妹容华公主献予齐皇为妃。傅惟欣然应允。
    招降后,宋国绝大部分郡县愿意归顺,姑苏、湘州等地的宋军将领拒降,遭到秦虎和刘恩的强硬镇压。
    傅惟此举只为向宋国百姓昭示一点,那便是——降者昌,逆者亡。
    一切处置妥当后,傅惟将于十月末班师回朝,留秦虎驻守江南,防止叛乱再次发生。
    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
    宋国归顺之后,皇上心情大好,病情渐渐得到控制,开始有了好转的迹象。太医院院使说,若照此趋势发展下去,莫说再活一年半载,三年五年都不是问题。
    这日,我听完战报,照例去东宫检查傅谅的作业。这货最近相当用功,据小安子说,那简直是头悬梁、锥刺股,三更灯火五更鸡,连上茅厕都要捧着一本书。
    回廊下,三名宫婢快步走来,看模样是太和殿的人。为首的宫婢伸手拦住我的去路,恭声道:“少傅大人,皇后娘娘有请。”虽说是请,眼前这三人却分明是你不去也得去的架势。
    元皇后?她又耍什么花样?该不会是发现了我的身份,想要杀人灭口吧……==#
    我暗自狐疑,面上微笑道:“劳驾姑姑带路。”
    “这边请。”
    ***
    太和殿。
    元皇后倚在小几旁饮茶,华贵中若带一丝妩媚,娴雅中透出几分高傲。虽然铅华洗净,却仍是美得纤尘不染,明眸皓齿,肤白胜雪,完全看不出已年近不惑,也难怪皇上宠她宠了这么多年。
    宫婢将我带入殿中,转身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看着她,心里冷笑了无数次,终是深吸一口气,行礼道:“微臣戚玉琼拜见皇后娘娘。”
    她微微笑道:“少傅大人,过来坐吧。”
    我依言坐下,她亲手替我斟了一杯茶,递给我道:“久闻少傅大人喜爱茶道,最近天气转冷,本宫这里还有一些祁门红茶,少傅大人尝尝看。”
    “多谢娘娘,微臣惶恐。”我忙接过茶杯,细闻一番,复慢慢饮下,笑道:“茶色红艳明亮,茶香鲜甜清快,回甘无穷,应是礼茶中的极品。”
    “大人喜欢便好,待会儿带些回去,本宫平时不喝红茶,放着也浪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女人突然对我这么好,想必是有所企图,我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顺势答道:“多谢娘娘赐茶。只是微臣无功不受禄,实在惶恐。”
    “这些年来,你尽心辅佐太子殿下,怎会是无功?本宫给你,你收下便是。”元皇后笑说,不紧不慢地上下打量我,道:“少傅大人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微臣今年将好二十。”
    “二十,本宫像你这么大时,太子都会喊母妃了。”
    这话几个意思?怎么有种要包办婚姻的感觉?
    元皇后轻拍我的手,堪堪教我鸡皮疙瘩掉落一地,偏生我还要做出感动流泪状,我也是想给自己的演技点个赞。
    “你养父戚公公殡天多年,你一介女流,无依无靠,又要操心朝政,想必过得十分辛苦吧?不如由本宫做主,为你指一门婚事,毕竟能有个体己的人在身边照料陪伴,比一个人强百倍。你放心,本宫绝不会亏待你。”
    果然!
    我开口:“微臣……”
    然,元皇后却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继续道:“本宫听说,你与元君意甚是投缘,你对他心存爱慕,是不是?元君意的确不错,生得一表人才,又才情洋溢,与你十分般配。不知你有没有听说,他是突厥前任族长元曦容的独孙,承袭南王爵位。你若嫁给他,便是突厥的南王妃。”
    我差点没绷住一口茶喷出来,好在我演技过硬,迅速捂住嘴巴,表现得既惊讶又害羞,内心却像是有一万只神兽呼啸而过,瞬间掀起狂风暴雨,根本无法淡定……
    这鸳鸯谱点得未免也有点太夸张了吧!我爱慕他个鬼啊,我嫌弃他还来不及好吗!还一表人才,还才情洋溢,依我看,是猥琐无赖、故弄玄虚还差不多!
    最近到底什么情况?我红鸾星动了?怎么谁都想帮我安排婚事?
    我强自镇定片刻,低头羞赧道:“皇后娘娘,您误会了,微臣与元公子只是朋友之交,并没有男女之情。元公子贵为南王,微臣实在不敢高攀。”
    元皇后显然有些失望,但她仍不死心,又劝我道:“元君意是个不错的孩子,他不会亏待你的。本宫也曾问过他,他对你印象很是不错。现在没有男女之情不要紧,只要有媒妁之言便成,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本宫在嫁给皇上之前,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婚后照样琴瑟和谐,鹣鲽情深。”
    我:“……”
    那么我只好将皇上搬了出来,道:“不知皇上的意思?”
    元皇后似是胸有成竹,“这个你放心,本宫自有办法说服皇上。”
    皇上都想把我许配给傅谅了,我还不信你能说服他。
    我干干一笑,道:“皇后娘娘的好意,微臣心领。只是这毕竟是终身大事,恳请娘娘给微臣几天时间考虑一下。”
    元皇后满意地点头,笑道:“当然可以。本宫相信,你不会让本宫失望的,对吗?”
    言下之意你不嫁也得嫁了。
    我呵呵哈哈糊弄了几句,便起身告退了。

  ☆、第35章 此事古难全(3)

什么叫“不是冤家不聚头”,那便是我刚走到宫门口,很不幸地撞上了正四处闲逛的元君意。
    “戚大人,真巧。”他薄唇勾了勾,作势要走过来。我忙不迭后退三步,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无人经过,才道:“你别离我太近,若是被人知道了不知又要传出什么怪力乱神的谣言!”
    元君意闲闲笑道:“谣言早都传遍了,就算你现在告诉所有人,你我清清白白,从未暗通曲款,你觉得会有人相信吗?”
    我:“……”听起来竟是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偏生他还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我气不打一处来,悲愤道:“还不都是因为你!那日在昭阳殿外调……咳咳,总之就是你没事靠我那么近干什么!”傅辰也是个嘴大的玩意儿,又素来看我不顺眼,上次被他撞个正着,还不知要怎么造谣生事呢!
    “是吗?”元君意摸了摸下巴,煞有介事道:“我怎么记得,谣言的开端好像是戚大人带着衙香来瑶山别院找我啊……”
    我猛然一噎,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原以为戚大人是个聪明人,没想到竟会为这等小事烦恼。所谓清者自清,相信你的人,自然不会相信谣言,而相信谣言的人,想必你也不愿搭理,所以,无论谣言传得多么荒唐,与你又有何干呢?还是说……”他负手走近两步,眸光灼灼,意味深长道:“你不是怕‘被人知道’,而是怕‘被有些人知道’?”L
    我当然知道他话中所指,笑道:“是又如何?如你所言,清者自清,我有什么好怕的。”
    “那就好。”
    我说:“听说,你跟皇后娘娘说,你喜欢我?”
    元君意讶然挑了下眉,失笑道:“可能吗?”
    看他的反应,应当是对此事毫不知情了。我放下心来,释然道:“那你去告诉皇后,你不喜欢我。”
    他饶有趣味道:“为什么?”
    “皇后娘娘方才召见我,说要为你我指婚,还说你我十分般配,是天作之合什么的……”我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元君意听得一愣,旋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唇畔地笑意再深三分,眸中涟漪不绝,道:“我说她找我做什么,原来竟是为了这件事。”
    “她也找你了?”
    他扬起手中的帖子,道:“昨晚我就收到帖子了,让我今日午后去太和殿一趟。我还纳闷,她无缘无故招我进宫究竟所为何事,没想到竟是想为你我牵红线。不过,仔细想想,倒也在情理之中。”
    我不解道:“此话怎讲?”
    “皇上与元睿早已达成共识,妍歌定是齐国下一位皇后。如今太子式弱,其他几位皇子为了增加手中的夺嫡筹码,皆是绞尽脑汁想娶妍歌公主为妃,各位贵妃也在暗中活动。唯独皇后端坐太和殿,八风不动,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思忖一瞬,点头道:“好像的确是这样。为什么?难道皇后娘娘不想让太子登基?”
    “当然不是。”元君意看似闲庭信步地转了一圈,实则暗中观察周围是否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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