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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三叔-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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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钧点点头,道声“多谢”。他能明白,这件事对晋帝来说也是一件极大的冲击。
源于他们的愚弄,晋帝甚至起过要将周莺收入后宫的可怕念头。
如何能不怪他瞒骗了这么久。
不远处,几个宫人拥簇着一个绝美的丽人朝这边走来。
罗贵妃穿着狐裘大氅,戴着昭君兜,顶着寒风下了轿子,一步一步艰难地前行。
顾长钧这个人,这张脸,她有多久没见过了。
上回他出现,还是在她的梦里。
多少回,为着这人哭得枕畔沾湿。
顾长钧面无表情,甚至没有行礼的意思。
罗贵妃经过他身边,脚步顿住,仰头笑着请内监总管通传,待人去了,便抬手命身畔服侍的退后。她靠近顾长钧,美目在他脸上流连,压低了声音道:“本宫听说安平侯求见皇上不得,若安平侯求一求本宫,兴许,本宫能助力一二。”
他多糊涂,他竟然要娶自己的侄女儿!前程未来,他就这样不要了吗?甚至惹得皇上震怒,值得吗?
一开始她只是奇怪,顾长钧何时关心起小辈来。后来她在那少女的眼神中瞧出端倪。
听见心上人名字时那种含羞带笑的眼神,那种想要遮掩却根本遮不住的雀跃,她太明白了。
她少年时,也是这样的恋慕过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二更,晚上九点准时发。
关于皇上的年纪,晋帝的姐姐潼阳大长公主是苏世子的祖母,昌平侯夫人的婆婆。苏世子还比周莺大两岁,所以晋帝的年纪,是可以当她祖父的。盛王是她父亲,但被顾长琛瞒住,因为他不想心爱的女人还记挂着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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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顾长钧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他退后一步,与罗贵妃拉开距离。
他什么都没有说,好像遇见什么极厌恶的事; 他没有任何想要答话的想法; 只是冷漠地避开了。
罗贵妃心下一沉; 旧年那些痴心错付的回忆涌上心头,眼前这个男人给过自己那么多的伤害; 她怎么就总也不长记性; 总是想要靠近?
没人比她更明白; 他是一个多么残酷冷漠的人了。
那些被践踏的尊严; 那些被辜负的痴心。
罗贵妃这些年饶是风光的做着宠妃; 每每想到他是如何对待自己,那颗心就疼得受不住。
罗贵妃咬了咬牙; 强行抑住就要冲口而出的咳嗽。
她身子坏了。没有子嗣却宠冠六宫,皇上为她多年不肯选秀,多少人恨毒了她。
她其实从没真想过要争宠的,不过就想看一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他跪在自己脚下的模样; 她才顺从家里的安排入了宫。
其实这风光也只是表面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入宫头一晚,她忍着恶心伏在晋帝怀中,听晋帝捧着她的脸痴痴的喊她“芙儿”。
头回没听清; 慢慢就听清了。
晋帝心里早已住着一个人,不知何故这个人又不在宫内。
她不知道,什么人值得一个帝王如此惦记却得不到。
她慢慢打听; 还是从已经疯掉的中宫皇后那儿得了点零星的消息。
曾有一个人短暂的在宫里住过,是晋帝永远无法忘却的心头宝。
无论后来有多少美人儿,都再也不能入了他的眼。
她很可悲,源于面貌有几分相似,她得了这泼天的恩宠。
宠的不是她作为罗氏的身份,不是她这个人,是透过她这张脸,努力去拼凑出的那个影子。
所以周莺头回进宫,她就动了念头。
那个女孩儿和她也有三四分相似,待入了宫,也做了这个傀儡,顾长钧会如何?他这回会心痛吗?
会悔吗?
哪怕能折磨他一点点,也足够她觉得快慰。
罗贵妃绝美的面容变得狰狞,她含恨的眸子盯着顾长钧:“安平侯还高高在上的得意什么?一个叔父,对自家侄女儿生了龌龊心思,你都不觉得羞愧的吗?还以为安平侯府多么高贵,养下的丫头,小小年纪就懂得勾引叔叔,真叫人不知怎么评价才好。”
顾长钧目光有了变化。
他面色更沉了。周身犹如罩了层寒霜,可怕的叫人不敢靠近。
可罗贵妃不但不害怕,还觉得有几分痛快。
“怎么,说到安平侯痛处了?还是安平侯心疼那个小贱人,听不得人说?”
顾长钧不愿与一个妇人争口舌,他轻蔑地看着罗贵妃,缓声道:“贵妃真是一点儿没变。”
罗贵妃扬了扬眉头,他终于肯承认原先就与她相识吗?他如何能冷漠得待她像待陌生人?
不过很快罗贵妃就不这样想了。
顾长钧嘴角轻勾,淡淡地道:“长舌多嘴,令人厌恶。”
罗贵妃的表情绷不住,她张口结舌地望着顾长钧,那内监总管笑着迎上来:“娘娘,皇上叫您进去。”
罗贵妃还怔着,那宦人只得重复了一遍:“娘娘,皇上等您呢。”
宫人忙上前扶住罗贵妃。她的手冰凉,还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宫人不知道娘娘和安平侯说什么了,但能瞧得出来娘娘气得不轻。
顾长钧别开眼,瞧了瞧天色。
阴天了,今天又要落雪。
不知此刻莺娘在家,心情如何。
她能接受自己曲折的身世,和眼前这个叫人两难的境况吗。
已是两情相悦,突然知道真相,她还能正视过去相处中她一直自己也不知晓的委屈吗?
会委屈的吧……
**
安平侯府门外停着两辆马车,行制和京城的的不太相同。帷幕是苏杭有名的双面绣。
府中来客,顾老夫人没心情,周莺不露面,是陈氏接待。
来客姓周,一个老妇,一个中年女子,拿着顾长钧的名帖,说是顾侯爷邀请上门的。
那老者正是周老太君,周芙的亲娘。
另一个是周芙的嫂子严氏。生得一副刻薄样,一进门就四处打量,陈氏对她不喜,一直只和那老太君说话。
周氏过去也是高门大户,因盛王谋反,受了牵连,晋帝怪周芙哥哥周振明知周芙与盛王有瓜葛还要进献她入宫,周家一家都遭贬谪,过去在苏州的产业也缩水了三分之二,这些年日子过得算不上好。
寒暄几句,周老太君就说明来意:“侯爷提及,我那外孙女周莺借住在府上。不知二夫人可否通融,允我老婆子见一见孩子。”
陈氏愕然道:“你们是说,你们是……”是周莺的外家来人了?
怪不得,怪不得拿着侯爷的帖子。
周老太君红了眼眶:“二夫人见谅,我们来晚了。一直不知道我们家还有个血脉在外头。劳烦府上了,真是过意不去。”老太君说着就要起身拜下去,陈氏连忙将她扶着,道:“可使不得,您是长辈,怎能受您的礼?您还请稍待,我得进去问问。”
问问周莺,也得问问老太太。侯爷没跟她交代过什么,万一这些人要领周莺走,她拦还是不拦?
陈氏忙从后门出去,直取锦华堂。
那严氏打量着屋里的摆设,站起来这儿摸摸,那儿瞧瞧,回过身来笑道:“这安平侯府真是富贵啊。照我瞧,芙妹的闺女也算有福。这可是生在了锦玉堆儿里啊。”
周老夫人只是抹着眼泪,并不答话。
这些年,媳妇儿当了家,因着周芙的失踪被晋帝贬谪,周振两口子还怪罪是周芙给家里带来了祸事。官场上不好混,周振索性告了长假就在家里守着祖产。他为人不本分,眼高手低,家底败了不少。这些年他两口子当家,老夫人等过得也很不如意。只是家里出了周芙这档事,只有悄无声息不惹眼的活着,外头只道是周芙暴毙没来得及给皇上留下好印象所以没能惠及族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当年发生了多大的事儿。
顾长钧叫人找到周家时,周振觉得这又是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但来人说起顾长钧的意思,希望他认回周莺,他又犹豫了。
周莺是反贼的闺女。会不会惹皇上震怒,连他的头也砍了?
周振不同意,宁可得罪顾长钧,也不敢认这个外甥女。
顾长钧只得用了些非常手段。
周振给带进一个漆黑的房里待了三天,出来后对顾长钧言听计从。
严氏没那么多想法,丈夫说让她来瞧周莺她就来,能攀上侯府这门亲她高兴得很。儿子们眼看也都大了,该要谋前程了。如今谁不知这安平侯是朝中红人,中流砥柱?又刚立了战功,朝廷的封赏还没下来。听说他不仅收养周莺,还想娶周莺做媳妇儿,将来若是那个突然蹦出来的外甥女做了侯门夫人,他们家还怕不能东山再起吗?
周老夫人摇了摇头:“你别这样,瞧叫侯府的人轻视了,不会说你不好,会说是丫头的家人不行。”
严氏不以为意的扁扁嘴:“人还没见着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咱家的种,娘就这么偏着了?”
周老夫人叹了口气,不想在别人家里与她争执。候了片刻,陈氏从里头出来了。躬身行了一礼:“对不住得很,叫两位久候了,我们老太太今儿不舒坦,若身子骨好,早就出来迎着二位了,刚去瞧,才睡下,起来不得。丫头这两日也着了风,怕过了病气给二位,要不,下回再找机会说话儿?”
听着这意思,是顾老夫人不想见。周老夫人起身道了谢,拦住要抢着说话的严氏:“有劳二夫人,是我们冒失,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这一回,待顾老太君好些,我们再来探望。”
扯着严氏就要告退,急得严氏道:“娘,咱们就这么走了?丫头还没见着呢,是不是咱家的还不知道呢。”
周老夫人喝道:“媳妇儿,你还不闭嘴?”
回身又给陈氏行礼:‘对不住,我这个儿媳心直口快,叫您瞧笑话了。’
陈氏笑着客气了两句,叫人送了二人出去。一转身,却见周莺疾步赶了过来。
“二婶,听说周……周家人……”
她走得太急,说话有点喘。
陈氏有些歉疚,老太太不叫见周家的人,没心情见,也不想交往。所以她就没敢去问周莺,直接过来拒了二人。
“孩子,我是瞧你兴致不高,想缓一缓再……”突然知道自己身世,也该有个时间缓和一下不是?
周莺抿了抿唇,越过她疾步朝外走。
垂花门前空空的,人已去的远了。周莺含了两汪泪,不叫自己落下来。
过去她以为亲近的人再不是亲人了。她有自己的亲人。
傍晚的御书房,光线极黯。早到了掌灯的时分,因晋帝不叫打搅,内监捧着灯台候在外头。
光影里,顾长钧垂眸立在那儿。
晋帝揉了揉眉心,抬起头:“你的意思是,拿你立下的战功来威胁朕?”
顾长钧轻轻抿唇,然后道:“微臣不敢。”
“你哪里不敢?你连反贼的后人都敢收留!你瞒着朕这么多年,不肯告知朕丽嫔的下落!你偷偷收养她和正宏那个逆子的孽种,还叫朕钦封了她做乡君。你们把朕玩弄于股掌之间,现在还敢来跟朕说,你要恢复她的身份,与她光明正大成婚?”
晋帝气得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炕桌。茶盏拂落一地。
“你们是觉着自己了不起,朕离不得你们,需要你们,所以把朕当成傻子一样愚弄?谁给你的胆子?顾长钧!”
顾长钧单膝跪下去,低垂着头:“皇上,臣过去这些年,待皇上的忠心,天日可表。微臣是有罪,和家兄私藏丽嫔母女,瞒骗皇上。臣罪该万死!可周莺无错。”
“丽嫔进宫前就已珠胎暗结,那时盛王未反,丽嫔也还不是皇上的人。”
一切只是造化弄人,谁也没想要瞒骗皇上。丽嫔自己也不知道已有骨肉,怎么算是瞒骗?如今盛王已伏诛,丽嫔也付出了代价,可那个早在丽嫔成为丽嫔之前就已经有了的孩子,她有什么错?”
顾长钧仰起头,目光坚定地道:“若有错,亦是微臣的过错。皇上要斩要杀,微臣绝无二话,只求皇上念在那孩子无辜,高抬贵手,饶了她吧。”
第47章
顾长钧回来时; 天已经黑了,上房未点灯,春熙轻手轻脚地出来; 说老太太已经睡下了。
顾长钧知道; 母亲不想见自己; 如今事情一闹开,母亲不接受; 皇上不接受; 周鶯也不接受。
顾长钧信步在院中踱步; 不知不觉就来到青萝苑前。
这间过去他不肯涉足的院落里; 住着他心上的姑娘。
而她可能再也无法接受他; 无法接受这个可笑的骗局。
虽然起初是他无能为力,后来是他踌躇迟疑; 但不管怎样,她一定很痛苦。
顾长钧在青萝苑外站了片刻,零星的雪花极慢极慢地洒下来,氅衣上沾了湿意; 很快凝成一层白霜。他的眼睛透过闭合的院门恍若瞧见那个在窗前托腮沉思的姑娘。
过往的一切像烟云,不知怎地就走到了今天。也许早在冥冥中注定,他和她有所牵绊,命运早在相逢前就把结局写好; 不管是怎样形式的遇见,他都注定要沉沦在她的温柔中。
顾长钧无声无息地离去了。
落云叹息着阖上窗,回身对在旁做女红的周莺道:“侯爷走了。”
周鶯手里的针顿了下; 没有抬眼。手中飞针走线,收好线尾,用小剪刀减掉余线,将绣好的一面儿料子拿起来看看。
落云道:“天儿还冷呢,也不知这件春裳侯爷什么时候能穿。”
周鶯笑了笑:“不等开春了,不过瞧着没做完,心烦的很。如今做完了,也就完了,拿去烧了吧。”
落云吓了一跳:“姑娘,作甚要烧它?熬了多少个夜才做好的,您拿给侯爷,侯爷准高兴。”
周鶯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心里想的是,我要他高兴做什么?他冷眼旁观了那么多年,看我小心翼翼地服侍着那些算计利用我的人。他待我这样坏,我做什么要讨好他?
周鶯垂头下地,将一旁的烛台移过来,落云心里一震,见她果真拿着那月白色料子点了火,空气中飘着一股焦糊味,细细的料子飞起灰烟,周鶯一撒手,将烧余的衣料扔进炭盆。
她立在那儿,看火光起舞,放佛站了很久,才看着那残焰一点点燃尽了。
她回身环顾一眼自己住了十年的屋子。
这个她感恩戴德的住了十年的家。
该做个了断了。
**
清晨周老夫人就上门了。
这回没带严氏一块儿来。
其实这回从苏州过来,家里本是不同意她上路的。年岁大了,难免要给小辈人添麻烦。但知道周芙还有个女儿存于世上,她怎么还坐得住。
自家闺女先是进了宫,没过两天好日子就失踪了,宫里报个暴毙,连尸首他们也没瞧见。自己偷偷在家立个衣冠冢,毕竟是嫁出去的闺女,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祭拜。
自己十月怀胎掉下来的骨肉,辛苦养大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她本是给备了许多嫁妆,因是进宫,寻常不许把宫外的东西往里带,宫里的东西也带不出来,最终连个念想都没留下。
周老夫人在门房等了许久,陈氏才姗姗迟来,“对不住,有点事儿绊住了,老太君今儿过来可有要紧事?”
言下之意,若没什么重要的事她就不多陪了。
周老夫人歉疚地道:“给您添烦了。”年底哪个大户人家不忙碌?年底算账收支,年货置办,各家的礼,再有过来迎来送往的人不知凡几。
“实在过意不去,是我念着我那外孙心切,不知府上有没有和孩子说起她的身世?我……我能不能见个面儿?哪怕不说话,远远瞅一眼也行。行吗二夫人?”
她说得言真意切,陈氏也有些过意不去。哪个当娘的不疼孩子,哪个祖母不疼孙儿?可站在陈氏的立场上,她也为难,侯爷的意思,是准周家人认回周鶯,想必为的也是以后能名正言顺的说亲事。可老夫人是她婆母,更多的时候她是要瞧婆母脸色生活的。老太太不喜欢侯爷和周鶯有瓜葛,更不耐烦去见周家人。
陈氏两面为难,在她的立场,她恨不得躲得远远的,不理会不插手这些事才好。
“老太君,您说这话就见外了。”陈氏握着周老夫人的手,“都是为了孩子,我哪能不明白?实在是这些日子家里有些事,老太太病倒了,我脱不开身,不然早就带着孩子去您那儿认认门儿了。”
周鶯这几日避不见面,祖孙俩谁也不和谁先开口。陈氏几回想去青萝苑瞧瞧,周鶯大门紧闭,没有想要谈话的意思。
顾老夫人笑了笑:“不敢不敢,只是如今还没见过孩子,心里急,二夫人若不怪,能不能请个人去给丫头传一声,就说我在这儿等。”她实在是太心急了,太想见见周鶯了,听说那孩子和她娘长得像,哪怕瞧一眼也好啊。
陈氏拿不定注意,怕自作主张恼了婆母,可就这么吊着周家人也不是个事儿,再说侯爷主意定了,这事儿都通了天,周鶯恢复身份是早晚的事儿。
陈氏定了定心神,扬手喊侍婢过来:“喊姑娘过来。”
周老夫人没了说话的兴致,一颗心早飞到外头去了。就这么片刻功夫好像过了多少年那么长。
周鶯简单妆饰过就来了,人在阶上停住步子,竟有些近乡情怯之感,不知里头的那人是何模样,会不会喜欢她。
周老夫人在门上瞧见一个模糊的影。梳着姑娘头,窄肩细腰,很瘦。
不知怎地,心里突然就激动起来。不需看清那张脸,她就知道门外定是周鶯。
陈氏见周老夫人忽然眼眶泛红,一瞧门前就知道是周鶯来了,忙道:“丫头你还不进来?你外祖母想你呢。”
外祖母,这个称呼太陌生了。
周鶯从小到大都没敢奢望过这世上还有她的血亲。
侍婢撩了帘子,周老夫人站起来,见着一个极熟悉的面孔。
两眉长而细,一双杏眼盈漾秋水,一张小巧的唇,身段如嫩柳,和周芙当年竟有六七分相似。
不需滴血验亲,不需去找当年的人求证什么,就凭这个外貌,周老夫人就能确信,这是周芙的骨肉。
两人都有些激动,周鶯光是瞧见老夫人看自己的眼神就受不住了。还不曾有人用如此疼惜的目光瞧着她。
鼻中酸的不行,眼泪好像都忍不住了。
这个慈祥的老太太,就是外祖母吗?
“孩子……”周老夫人声音哽咽,抬起的指头微微颤抖,“你过来,叫我好好瞧瞧……”
周鶯脚上像灌了铅,艰难地抬起来挪动步子,好容易到了跟前,周老夫人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指。
老太太微热的掌心微有些粗糙,刮擦着她的手背。
周老夫人瞧了瞧她的手,养得也算细白,可掌心隐有几分薄茧,是长年做针线的手。
无数的心酸涌上来。
这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在别人家是怎么长大的啊?
近来的风声她也有所耳闻。那个安平侯好像还对她……
种种可怕的猜测在周老夫人脑海中翻转着。
周鶯始终说不出话。老夫人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哑着嗓子说:“你娘的头发也是这样,细软,又黑亮,缎子似的……”
一句话就让周鶯的泪水决了堤。
她仰起头,眼泪一串串往下落,“您、您就是……周老夫人吗?”
周老夫人点头:“孩子,我是你外祖母,你娘的亲娘。”
周鶯摇头:“我……我……原来的事,记不大清楚了。”万一他们不认她,该怎么办?
她一直被人厌弃,连母亲也不喜欢她。
这家人,会认回她吗?
周老夫人抬手抹掉她的泪珠,看见更多的泪水从那双和周芙一模一样的杏眼中涌出来,她心疼得心都要碎掉了。
“当年你娘生产,身边照料的人,安平候都叫人看顾着,这回一块儿去的苏州,跟我们都说清楚了……”周老夫人试探拥住周鶯,小心翼翼的,怕周鶯不习惯。
周鶯给她抱住,下巴贴在她肩膀上,老太太瘦的叫人心疼。这些年,她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吧?
顾长钧一直收容着当年的人,在他对她还无感的时候,就已经准备着这一天了吗?
周鶯有些窝心,转念又觉得许是当年他们就想好了退路,她毕竟是天家血脉,顾家想从当年的谋逆案中求得生存,必然得有能打动皇帝的东西。
现在的她很乱,不知该把顾长钧往好的方面想,还是往坏的方面想。
他将过去的事和盘托出,却又一句都不解释。该让她怎么想?
陈氏眼眶也跟着热了,悄声带着人退了出去。瞧瞧天色,日头高挂,是个顶好的晴天。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周鶯送走了周老夫人,来到陈氏的院里,跟陈氏道:“二婶,我和外祖母说好了,年前,我就跟她回苏州。”
陈氏扔下手里的账本:“孩子,你急什么?你就是认回了亲人,我们家也还是你的家,过完年慢慢打算,怎么这么心急呢?”
周鶯一个时辰都不想耽下去了。
顾家,让她喘不过气。不想见到顾老夫人,也不想见顾长钧。
周鶯摇摇头:“二婶,我主意已定,明儿我外祖母叫人来接我,我屋里的东西,都叫人点好了,这是单册。这些年我经手的帐,也都理出来了,二婶看看。”
第48章
陈氏近来觉得; 全天下都在为难自己。
眼看年关了,年节的事要忙的一大堆,家里头也不安宁。
老太太和侯爷置气; 整日的不高兴; 随便说个两句话就撂脸子不肯理人。本来就不是亲婆母; 丈夫顾长林是庶出,在婆母面前就不大直得起腰; 如今又一味的黑着脸; 几回在下人跟前叫她没脸。
陈氏满肚子委屈; 丈夫又不在身边; 没人能发牢骚。房里还有个半大小子; 帮不上忙专门惹她恼火。
过去有周莺帮衬,一件件事理的又好又快; 甚至不用她操心。如今连周莺也撂挑子,所有事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
每到这时候,陈氏就念起旁人家有妯娌的好。
还得顾着在几个人之间调和,如今周莺提议要走; 侯爷没吩咐,老太太没表态,她可不敢接这个话,万一过后侯爷埋怨她弄走了周莺; 她可有得受了。
“丫头,你别冲动呀。”陈氏试图稳住她,“老太太不过是在气头上; 你哄哄她,过几天就消气了。眼看要过年,你走了咱们家可多冷清啊。”
周莺苦笑。为什么是她哄老太太。她和顾长钧偷偷往来是不对,她本来也很愧疚,觉得没脸去见老夫人。可如今,她明知过去这十年老夫人对她的疼爱不过是别有用心,她还要怎么感激,怎么去哄?
为什么总是她去讨好别人,她不值得任何人疼爱吗?
过去这些年,她虽吃用了顾家,可她不曾回报过吗?就是做个下人,也还有工钱月俸,也有体面尊严啊。
周莺不欲多说,她福下一礼:“过去这些年,谢谢二婶待我的好,如今我亲人要接我去了,总不好一直占着顾家的地儿。”
陈氏抬手想握住她的手,好好劝她几句,周莺退后几步,避开了她。
“不扰二婶了,还烦请二婶,替我知会……老夫人。”
喊了十年的祖母,改口也不容易。十年记忆翻过脑海,是多长的篇章啊。过去的无数碎片,拼成了今日的她,如今,要生生挖去,岂能不痛。
周莺不等陈氏再劝,飞快退了出去。
那些安慰的话,欺瞒的借口,她一句都不想听。
陈氏扬声喊她的名字,喊不住,急得叫人去拦她。
周莺想走,自然没人挡得住,她回到青萝苑,打量一番这个屋子,明天,她就离开此地,再也不回来。
周莺叫秋霞将账目整理好,自己瞧了一遍,然后派人送去给陈氏。
陈氏急得不行,连声道:“这算什么事啊?不是一家人嘛?”周莺的打算,是这些年顾家给她的东西,一样都不带走。
秋霞道:“姑娘说了,这张银票还是去岁二爷回来给的,原说给姑娘添箱用,如今姑娘又不成亲,说存在二奶奶这儿,以后有需再来求。”
这是句客气话,秋霞懂事,将周莺的原话美化了。周莺说的是:“还给二婶,这个家里的东西,我一分一毫都不会带走。”
陈氏从来不知周莺竟是这样难开解的性子,过去但凡她说什么,那丫头都笑着谁“听二婶的”,变脸得竟是这样快。
陈氏没法,只得去了锦华堂。
老夫人刚吃过药,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着春熙熬的和周莺平素弄的差些味道,蹙眉呷了一口清茶,听外头说陈氏来了,便有些不耐烦。
“怎么,那姓周的还不肯走?”说的是周老夫人,清早就听说她在门上等。
陈氏强笑道:“娘,周老夫人去了,知道您在病中,不方便见面,求媳妇儿捎个话,问能不能把莺丫头接出去,莺丫头自己愿意,不知娘意下如何。”
顾老夫人料不到竟是这个,当即摔了手边的茶盏:“我们养着她这么多年,外家一到,说去就去?真真是喂不熟的……”
到底顾忌身边站着那些侍婢婆子,周莺在家里口碑挺好,大伙儿都喜欢她,顾老夫人话不好说得太重。
“叫她去!”事已至此,周莺的身份已经通了天,早早叫她回归本家,总好过继续和顾家牵连。届时若皇上要问罪,也可推说顾长琛已逝,家里并不知情。
顾老夫人想到自己这些年付出的真心,替周莺操劳婚事,身子怕自己过世要累周莺守丧……那些都不是作假,她也是真心疼过这个丫头的。
她和顾长钧犯了错,随时有可能连累顾长钧给御史弹劾,顾家给外头抹黑,难道她身为人母,连生气都不行吗?
过去长琛再错,也是当真待她好啊。若不是长琛照顾,他母女能平安活下来,她又能长这么大吗?
斥走陈氏,顾老夫人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十年啊,换成谁不是岁月里一段刻骨的记忆?
什么恩情,也不过是过眼云烟,风一吹就散了啊。
晚上顾长钧回来时,就听说了周莺要走的事。
周老夫人正式和陈氏交代过,也提出愿意给些酬谢,感激顾家养大周莺。陈氏哪能要这个,这么大的侯府养着那么多人,哪里就短一个姑娘的吃穿用度了?
虽说周莺算是个主子,可她一不出门,二不治宴,三不用度奢侈,算起来也费不多少。
事情就这样定了。
北鸣和顾长钧说这些时,顾长钧只是沉默的听着。
周莺要走,他不会留。
寻到她的外家,就是要她光明正大的做周莺,而不是继续做着这个不能与他在一起的顾莺。
顾长钧起身去了青萝苑。
难得有月,皎洁的光芒笼在铺着积雪的屋檐上,远看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青萝苑里亮着灯,从后窗能瞧见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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