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被未婚夫射杀之后-第3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卫绾正想痛斥狂徒,无奈自身无缚鸡之力,打不过一个大男人,幸而有哥哥知道替她出气。
卫不疑本来也是敬重王徵的,但自从知晓他投效燕王,暗害太子之后,和姓王的一家便已划清界限,如今他又带着东西打上门来,羞辱自己的妹妹,岂能容得!卫不疑虎吼一声,踩着围栏一个燕子翻身,跳将起来,暴喝道:“姓王的,你是真欺我家无人了么?”
这一拳正中王徵的鼻梁,打得他顿时鼻血四溅,眼冒金星,朝后栽倒过去。
卫绾有些惊愕于阿兄这可怖的武力,一时又想到,王徵在她面前真是托大,说的夏殊则在他面前亦不须惧的呢?她拍掌大声道:“阿兄,替我和殿下揍死他!”
这一时,管他什么新帝宠臣,洛阳新贵,打了再说!
卫不疑拳拳到肉,打得王徵毫无招架之力,但动静毕竟闹得太大了,于是守在卫府外的王徵的下人一股脑全涌了进来。
“大人!”王徵的腹背都被重击了几拳,仰倒在地。
卫不疑见他们涌了进来,未免他们对卫绾不利,箭步冲了上去,将卫绾挡在身后,怒喝道:“光天化日,王大人要行强抢之事么?这也是君子之道?”
“还不速速滚出府去!”
卫不疑这一喝,竟有几分震慑力,下人面面相觑,为难地等王大人示下。
王徵撑地坐起,将鼻尖冒出了一团湿热的猩红擦拭去,淡笑道:“东西扔进来,说卫大人已经同意了这门婚事,五日之后,我带着花车来娶前太子之妻!”
“什么?王徵尔敢——”
卫不疑还不知王徵与阿绾因为何事起了争执,便立即站到了卫绾这边,如今一听,勃然大怒,这还是人说的话么!
王徵撑地而起,大笑着拂衣而去,癫狂恣肆。
聘礼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卫府府门,其中轻便的便被扔了进来,里外到处堆砌着,将卫家原本便狭窄的过道堵得水泄不通。
如今,王徵借着燕王的势力,在洛阳风头无量,可以说,他是完全可以横着走的人物,多少达官显贵都想着巴结他,王徵在家中,单是姬妾便有二十多人,都是旁人物色的最美的女子,殷勤为他送到新府上的。
在这个时候,卫不疑无法开罪王徵,他满面歉然地望着卫绾,“阿兄无能!”
卫绾沉默地将红肿发痛的手腕揉了揉,低声道:“怪不得阿兄,又是我惹来了祸端。”
卫不疑道:“我这便派人,将你立即送到河西去!”
他是知道自己妹妹的心思的,知道若不是为了尽早地到河西去,她甚至不会配合大夫开的药方,听话地调理自个儿身子。当初主公留那封和离书,让卫绾一时难以接受,哭了好几日的。
还是卫不疑说明了实情才让她好受些。
燕王于洛阳一直留有线人和残余势力,甚至能在宫闱之中调走楚王求粮的奏折。而太子当时,要抽身应敌,洛阳之中可用之人大部分被调走,剩余的,也被楚王报复性地歇斯底里地挖了出来,为了保住卫绾的性命,太子与燕王做了一笔交易。
燕王出马,将受困于薛氏的卫绾保了下来,而太子,则必须在事成之后,率领旧部前往河西,永世无诏不得回。
在卫绾陷入睡梦里,不省人事的五日里,洛阳果真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夕之间,殿下将自己所有的赌注押了上去,让她得以平安。只是,在如今的她看来,她宁愿到西北去吃一辈子沙子,伤病一辈子都不能痊愈,也好过终日闲居于冰冷的洛阳,忍受着宵小之徒的觊觎,才三个月而已,她才能走动一二,便有人迫不及待将聘礼砸过门来,全然不顾她还是妇人之身,她的丈夫还健在,说出那样一番大逆不道、有悖伦常的话来。
卫绾紧紧扣住了自己的手腕,道:“阿兄这几日行动还没受限制么,你替我跑一趟吧。”
卫不疑诧异道:“做甚么?”这个时候,不论卫绾吩咐什么,他都无有不应。
“现在敌众我寡,阿兄即便安排了我出城,也会被王徵的人追回来,不如使个金蝉脱壳计,先拖延他一段时日。”卫绾咬唇道。自杀她是不敢的,但冒险出逃,她却不是第一回了,大不了也是一死,好过坐以待毙。
卫不疑重重点头,“好。”
他要帮着自己唯一的妹妹实现这最后一个愿望,将她平安地送到主公身边。
但单凭他一人,也是难以成事,卫不疑答应之后,瞒着卫绾,即刻出门牵了马匹,回了一趟卫家。
卫家如今亦是风雨交加,当初楚王落了难,被发配到并州去,卫织便跟疯了一般也非要跟去,薛淑慎自然不让,喝骂道楚王身边还有王妃,几时轮到她,何况楚王落难,她跟着去只能受苦。卫织无论如何也不肯听,两个急脾气碰了头,为了这事大吵了一架,回头卫织便收拾了包袱行李独自上路去了,至今音讯全无。
薛淑慎也没料到卫织真敢干出这荒唐的事来,然而薛氏早已不是当初的薛氏了,她手底下无人可用,只能向卫邕求助。
念着骨肉亲情,卫邕不可能不发兵去找,但一直到现在都不见人,夫妻俩的关系日渐僵化,如封冻冷冰。
卫不器性子内敛而仁懦,无法口吐莲花,也不喜在父母之间周旋,家中亦无法再待下去,他便向父亲自请离去,前往居延,投笔从戎。
读了二十年书的卫不器,忽然当着父亲发下誓愿,愿一辈子守着关门,殒身不恤,不让外敌染指大魏寸土。
卫邕虽然震惊,却想卫不器自幼顺从,这还是他头回主动地请求他,卫邕无法不应,只能放他离去了。
从卫不器也离府后,偌大的卫府,人走楼空,卫邕不愿与薛氏搭话,整日将自己锁在阁楼里,愈发思念几个儿女,这时听说卫不疑回来了,忙不迭从摇椅上坐起,双目雪亮,“快让人进来!”说罢又觉得有几分不妥,于是立即从摇椅上站起,脚步极快地往阁楼台阶下走去,“我亲自去接。”
第 82 章
偌大的东院; 仅仅只剩下薛氏一人独居,卫邕要么将自己锁在阁楼上; 要么; 便只是徒步到西院漫步; 看着周氏当年留下的花树种子; 如今临着墙根蓊蓊郁郁地亭亭立着; 宛如擎盖; 花朵倒悬于枝头; 花色饱满; 浓香醉客。父子俩沉默无声地穿过西院最长的一道廊庑,不知不觉,已走到庭院深处,四下恬阒无人,碎叶落红的声音分外清晰地传入耳中来。
“你留在洛阳; 为父以为; 你是想通了; 决意跟着新皇陛下好好干一番大事。”
卫邕得知卫不疑的来意有些意外。
卫不疑自幼叛逆,不服管教; 幼时的记忆里只剩下严父疾言厉色的指责和怨怪; 情随事迁,如今回想起来,那股怨怒不平之气; 也早已大多散了。
“我于洛阳谋职,是为了我自己; 至于帮着阿绾离开洛阳,却是为了她。王徵仗着如今是皇帝宠臣,便在朝野之中横行无忌,不知为何,皇帝对此视而不见,对他诸多纵容。如今他仗势欺人,要强娶阿绾。阿绾与太子还未和离,若顺了姓王的之意,岂不是掌掴了太子的脸?孩儿是阿绾的亲哥哥,又曾在太子帐下谋职,实在难以忍见这种事发生。”
“你说得对,”卫邕站在卫不疑的立场上想着,卫不疑要做这件事,没有什么错,“你要为父帮你甚么?”
卫不疑道:“孩儿已经脱离卫家,若东窗事发,孩儿也自己一肩扛下来,绝不连累卫府,请父亲大人借我一枚令牌,让我顺利护送阿绾出城。”
“你要亲自送阿绾去河西?”
面对父亲沉下脸色的质问,卫不疑蹙眉,“是,别的人我都不放心,何况王徵奸猾,阿绾身边没有勇武之人的保护,恐怕一出城便已是自投罗网,只有孩儿亲自护送,这才安心。”
“那之后呢?”
卫邕皱眉表示不满。他并不是对夏殊则不满,而是,一旦卫不疑冒着开罪王徵的危险护送卫绾离开洛阳,便极有可能回不来了,如今毕竟还是燕王登基当政,除非……
卫邕沉默良久,从怀里摸出一枚腰牌,“这是出关所用的令符,你拿着它,沿途便可畅通无阻,尽量不与王徵正面为敌,如果情势所逼,不得已,你便祭出为父的名头,相信那王徵也必会忌惮几分。”
卫不疑胸口一烫,单膝跪倒,接下了父亲大人递来烫手的腰牌,“孩儿叩谢父亲!”
“去罢。”卫邕背过了身,唉了声,背影萧索地朝拱门快步走去,转眼便消失在了视线之内。
没过两日,卫邕便联合诸位大臣,洋洋洒洒写了一封弹劾王徵的万言书递了上去。
但皇帝对此置若罔闻,反而依旧宠幸王徵,还将洛阳城外一个占据地利之势的大庄园赐给了他,另赐了田产百亩,农夫子弟若干。
宠臣王徵愈发得势,招摇过市,人仰马翻,致使百姓敢怒不敢言,背地里全在议论这位新贵。当初王徵还是先帝陛下封的符节令,为人听说很是高风亮节,于一干小官之中,如鹤立鸡群,惹眼得很,人又生得风流倜傥,虽是寒门出身,亦曾得到过贵女的青睐,谁知一朝得势,狐狸尾巴便藏不住了,露出了本真的德性来。
更有议论的,道陛下与王徵乃有断袖分桃之癖,王徵常出入宫门,与皇帝在寝宫之中交谈,一谈便至深夜。
王启微白衣楚楚,说不出的俊俏撩人,似一阵风便能刮走的花般的人物,令这传言不知不觉深入人心。
又数日,王徵带着人吹吹打打到卫府要强娶卫绾,新婚郎君锦衣如霞,面若彤云,涂脂傅粉,一双薄薄的唇瓣犹如三月之桃,有着无边的喜气,他到了门前,把袖一招,便命人停下,自己带着人公然闯入。
屋内只有月娘与常百草伺候着,新嫁娘已经盖上了盖头,王徵面露笑容,环顾周遭,信口问了声:“怎不见你兄长?”
月娘面露怒容瞪着他,“呸!”
王徵也不恼,将垂着螓首,沉静如画的红衣女子拦腰抱起,便朝外走去。
常百草匆匆几步跟上,却被月娘拦住了,常百草急得眼泪在眶里打转,月娘拉着她从后门间道而出,坐上了卫家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匆匆离去。
王徵抱着新妇上车,嗓音清沉:“阿绾,我有多年未曾抱过你了。”
红盖头下却无声息,车走动起来,穿过巷口,驶入长街。
王徵还道她是恼羞成怒了,面露喜色,温柔地揽住了她的纤腰,低声道:“怎不说话?应表兄一声好么?”
他隔着红绸,将嘴唇压了下来,亲吻在新妇红嫩的鲜唇上,咬了一口。
怀中的女人仍然不动,王徵骤然心跳加疾起来,直觉有甚么不对,在反应过来之后,又惊又怒,他松开这女子,劈手扯落了她头顶的盖头,于是错愕而激怒,“你是何人?”
怀中的女人,虽也是明眸皓齿,美艳绝伦,可这不是卫绾!
这是一张陌生的面容,正闭着双眼,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滚落……
“你是谁?”
那女子闭着眼,对王徵道:“王郎君不是要娶我么?我便是你的新婚夫人。”
“胡扯!”王徵暴怒,挥袖从车中起身,命人停车。
街市上,招摇的迎亲队忽然不走了,惹来百姓纷纷围观,这王徵恬不知耻,前不久竟扬言说要娶太子之妻,说区区一个庶女,太子娶得,他如何娶不得?这话不知道要脸皮多厚才能说得出口,如今这位王郎君似是闹了笑话,便让人感到无比地可笑,他们将迎亲的婚车和队伍包围了起来,指手画脚地看起了热闹。
街衢被堵得水泄不通,王徵走也走不出去,大喝一声,回身去一把掐住了那女人的脖子,质问:“你到底是谁?卫绾呢?卫绾何在?”
女人被掐得哪有余力说话,痛得眼泪汪汪,倔强地瞪着王徵。
王徵咬牙,“说!不然本郎君掐死你。”
女人吃吃笑着,纤细的手一把拽住了车门的红绸,吸了口气,不顾疼痛地说道:“卫小娘子早就跟着殿下的人出城去了,你抓不住她的,王郎君,你死了这心吧!你一辈子输给殿下!”
王徵勃然大怒之中醒悟,夏殊则竟在洛阳还有暗卫?他们沆瀣一气,带走了卫绾?王徵怔忡之际,手上一使劲,那女人便登时脑袋一歪,气绝身亡。
“死了!”
“新嫁娘死了?”
“这这怎么回事……”
众人惊恐地后退,这心狠手辣的王徵,竟能在大婚之日,将自己迎娶上花车的新妇一手掐死了?
王徵也愕然不已,他看了眼自己的手,不敢置信,一把撬开这女人的嘴,她的喉管之中还源源不绝地喷出一口血沫来,血成黑紫之色。
原来这女人早在上车之前便已服毒了,他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错失了卫绾,还被人算计了一道。可恨!
但王徵当街杀人的传闻便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纵然皇帝想塞住耳朵,也架不住一些老臣痛心疾首地上书,大夫王徵行事愈见跋扈,藐视王法,亵渎皇恩,实在愧对陛下的栽培云云,皇帝不可能将自己耳朵完全堵上,连夜里命人将王徵召入了宫中。
深夜里广明宫灯火不熄,一直到后半夜,王徵踉踉跄跄、衣衫不整地从宫中出来,被人瞧见了,愈发诧异。
但接着,王大人又继续扶摇青云,加二百石。
当街杀人,陛下不但不罚,反而嘉奖?这是何道理?
法之不法,必国将不国!
王徵羞怒地将桌案上的盆盂之物全部扫落,水洒在地上,溅落而起,将他雪色映梨纹的衣摆打湿了大片。
王徵扶着木案,余怒未平地喘着气。
昨夜,皇帝将他抱上床榻,命他不许动弹,王徵羞怒不已,以为皇帝要对自己动手。旁人不知道这个皇帝的癖好,他是知道的,皇帝行床笫事向来不挑男女,这宫中的内监还有不少被他糟蹋了的,王徵被抱上床,便知道逃不过了,出卖屁股换来富贵荣华,他肯,只要能做人上人,能……压住那些人的气焰,能得到卫绾,有何不可?
可皇帝却没有,他的神情充满了嫌弃和鄙夷,在将他如对待娈童般羞辱了一番之后,便将他逐出了寝宫。于是王徵只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咬牙忍着耻辱离开。
这一切让王徵比被侵占了还难以忍受。
皇帝那蔑视和轻贱的目光,更让一向自傲,容不得丝毫屈辱的王徵,如芒刺在背、万箭穿心!
他要杀人,要杀了这些人!
皇帝冷冷道:“你以为朕会碰你?龌龊至极!朕实在不屑一碰。”
王徵的手抓紧了身下的被褥。
“朕告诉你,朕不但不罚你,朕还要封你官,赐你重金,让全天下都知晓,你是朕的佞幸。”
“王启微,孤高放旷如你,如今这滋味,可还销魂否?”
王徵闭了闭眼,睁开双目时,忽眼眶猩红,状如发狂,一拳打在门框上。
*
卫绾易容乔装,跟着车队走了一个多月,抵达河西。
胡地下了一场大雪,连绵多日,卫绾到了原来的庄子上,问喂马的下人,下人说主公到草场上打马球去了,卫绾还有点儿惊讶。
继而她委屈地想道,她在洛阳受了诸多委屈,又被人逼婚,殿下在这边竟放纵享乐,还出门去打马球了,她都不知道他竟然还会打马球!
卫不疑的掌腹搭在她柔软的香肩上,“是在这儿等着,还是去马场?”
卫绾一刻也等不及,咬了咬唇,红着脸道:“我去马场,阿兄在这儿等着便好了。”
卫不疑笑着点头,便随着人朝里走去。
下人惊讶地盯着卫绾,道:“夫人在洛阳过得不好么?”卫绾风尘仆仆而来,脸色发白,看身姿步态,也能看出她身子不大好,下人怕主公见了担忧,故有此一问。
卫绾垂着面目,轻快地坐上了马背。
“你留在这儿照顾我兄长,我认得路。”
下人点头,卫绾便一个人策马去了。
马儿走得很慢很慢,马蹄踏在一层覆着一层的碎琼上,发出橐橐的碾压声。
卫绾一路上都在不停地想着,一会儿与殿下见了面,他到底是会欢喜,还是会皱着眉,让她又回洛阳去。反正暂时地,卫绾是不想回洛阳那个虎狼窝了。
不知道当今的这个皇帝陛下的荒诞行为,有没有传入他的耳中,他竟还有心思去打马球。
马场的雪被清扫了干净,夕晖洒落下来,将晶莹的积雪染上彤色。
卫绾翻身下来,执着缰绳,傍着马腹走入马场。
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里头的人影乱糟糟的,马蹄下雪泥四溅,卫绾几乎看不清人,她看了好几遍,才发觉这下场打球的没有夏殊则。
于是她的目光又转到了别处,在一旁与羌人豪客饮酒的人群中,她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那一刻卫绾的心跳到了嗓子口,几乎要嘶声大喊了。
她压抑着激动,牵着马退出马场,沿着外围慢慢地朝那边溜过去。
夏殊则停了酒觞,歉然道:“在下不胜酒力,只能与诸公饮至此处了。改日再尽豪兴。”
他压着唇发出一声咳嗽,这几个羌人见了,面面相觑,不敢为难,纷纷施礼表示并不介意。
一辆原来的马车忽然停在了马场外头,冯炎对夏殊则说了低声耳语了一句,夏殊则点了下头,冲几个羌人告了辞,便朝那马车走去。
卫绾好容易才绕到这边来,没想到人忽然走了,她懵了半晌,跟着便撞见那马车之中徐徐走出来一个披着雪白丝帛的女子,那身影如一把烟霭,仿佛手一掐便散了似的,卫绾一怔,只见那女子的脸上戴着一重雪白的纱,从素色的衣衫底下伸出一只玉手,递给了夏殊则。
她想念了很久的殿下,姿态亲昵,将那女子的手牵住,将她用近乎是抱着的姿势带下车来。
那女子便温婉地跟在他的身后,一前一后地走入了马场中。
满脸蓬松胡须的羌人豪客大笑,对夏殊则举起了杯,“令夫人风华无双,夏公子,你真是令人艳羡!”
那女子像是怕生,一直躲在夏殊则身后。
夏殊则看了她一眼,冲那豪客低声笑道:“使者玩笑了,这是家姊。”他低头,饮尽杯中酒道:“家姊身上不适,吹不得风,马球赛后,容使者多分出一顶帐篷给她独住。”
羌人豪客则大为惊疑,“这竟不是你的妻子?夏公子你不是说,你有个美丽的妻子么?”
夏殊则面露歉然,“不是。她不在。”
下人忽然走了来,左右环顾,也没见着卫绾的身影,不禁诧异地问道:“主公,夫人方才非要一个人来马场,我们拦之不住,便让她一人过来了,后来想想,又实在觉得不妥,故而也跟了来,怎么在这儿竟没见着?”
夏殊则的呼吸忽然一滞,“你说什么?”
下人愣愣地道:“夫人、夫人她来了河西啊……主公你难道不知?”
一口冷气呛入了喉咙,呛得他不住地咳嗽,烈酒在喉中仿佛化作了一团火焰。身后的女子将他的背轻轻拍了下,声音轻柔:“我就在这儿坐着,你去找找。”
“阿姊。”
白衣女子温柔地笑道:“常常听你说起你‘美丽的妻子’,连羌人都听熟了,也会好奇,我难道便不会好奇么?”
夏殊则的脸冒出了淡淡的红晕,她从未在弟弟脸上看到过这种类似羞臊的神情,惊讶地望着他。
他抬起了头,“你们带着人在这附近找,我回庄上一趟。”
“诺。”
第 83 章
夏殊则赶回庄上时; 炊烟已熄,夜幕降临; 星垂四野。
过中庭; 院门深处圈出拱形的熠熠灯火; 没什么人走动; 幽邃得死气沉沉。
夏殊则驻足不前了; 薄唇慢慢地拉了下来。
巡夜的侍卫跟了进来; 他转过面; “夫人走了?”
侍卫叩拜; “走了,先前是卫三郎送夫人来的,后夫人独身去了马场,岂知没过许久,夫人便回来了; 两腮悬泪; 立时便与卫三郎一道牵了马走了; 主公回来稍迟一些,但现在若是要追; 也是追得上的。”
他偷觑着主公脸色; 试探着问道:“要追么?”
夫人回来时,两腮上挂着泪珠,花容惨白惨白的; 他们这帮人虽然不懂风月,可再是不解风情; 也知道夫人是伤了心,又见她身子骨单薄得似一片纸,自然都不放心让卫绾白跑一趟,就这么回去。所以侍卫这时已是在等着殿下一声令下,他们即刻发兵去,将夫人接回来。
但主公的神色确实微微一滞,他在拱门外的一株野蔷薇旁立了片刻,嗓音沉哑:“不必了。”
侍卫惊讶皱眉,“这……主公,夫人千里迢迢赶来,投奔于你,方才之事定有误会,不如解释清楚了,再分开也好啊。”
侍卫的话又让夏殊则有了松动,他迷惘地抬起了头。
雪停了两日,塞外的流星带着箭矢一般的银色拖尾,落于屋檐后漆然如墨的夜色里。
风一动,满院子都是冷意。卫绾向来怕冷,浑身都冰凉,到了冬夜里,晚上入眠后总是自觉地爬到他的怀里来,像只乖巧的小兽,将鲜嫩的利爪全部小心翼翼藏好,轻轻挠着他的胸膛。一路疾行,怕是对她身体有碍。
夏殊则发出一声低低的咳嗽声,蹙眉道:“吩咐下去,让冯炎带着人,暗中护送他们回洛阳。”
“诺。”侍卫不再劝告,折腰抱拳,转身朝院门外走去。
*
卫绾哭着上了车,鼻尖冻得通红通红的,卫不疑递给了她一只手绢,卫绾接了过来将鼻涕全擦了,哭得难看得像只花猫。
卫不疑也不吩咐人驾车,便在一旁睨着她,眉梢朝上吊着戏谑道:“我的妹妹阿绾从小便不爱哭,现在倒好,为了一个男人,成日里以泪洗面了!你从前不是常说,为男人哭的女人最没用了,你决不能当第二个母亲么?”
卫绾早将眼泪擦干了,瞪了他一眼,嘴硬道:“谁哭了?笑话!驾车,回洛阳!”
卫不疑无奈地摇头,取过了马鞭坐了上来。
出发之前,也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说短时间内绝不回洛阳了。
不过他要警示卫绾:“王徵在洛阳春风得意,你一逃婚,再回去不是自投罗网么?”
卫绾不说话,心中暗暗想着,许人家另结新欢,便不许她琵琶别抱?她回去便将和离书签了,好好嫁个老实人去。
她将厚实的斗篷拉了上来,就着星夜下原野疾行的劲风,竟不知不觉坠入了梦乡。
她的眼睛沁出了大颗珍珠似的泪水,沿着秀丽的瑶鼻滑落,香腮如雾,如芙蓉沾露。她闭着眼,长长地做了一个梦。
前几个梦都太过哀伤了,卫绾一发现自己坠入梦境里,便心有余悸,熟悉的黑雾再度笼了过来,将她的身体全罩在了里头,卫绾随着这团谁也瞧不见的黑雾刮入了中原,流光溢彩的洛阳城中。
上元佳节,街衢上热闹非凡,车水马龙,闹哄哄的一片。
卫绾疑惑地穿过熙攘的人潮,好一会儿,才寻到一个踽踽独行的玄色身影。
他沉默地汇入人流里,负着双手,眼瞳漆黑,与他年龄并不相符,他的眼睛深如渊海,眼形深而长,鼻梁俊挺,衬得白皙的皮囊如无暇冷玉,愈显得凛然不可侵犯。
卫绾愕然了片刻,差点儿没认出来,这个少年是殿下。
他约莫十四五的年纪,出落得身姿修拔,超然于众,况且这身尊贵不凡的气度,在人堆里也极为扎眼,卫绾岂能认不出。
殿下冷着一张脸,像是等着什么人,极为不耐。
卫绾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有一个明晰的直觉,在她心头不断地被压下,又不断地涌了起来。
高胪穿过人潮,快步朝他跑了过来,那时高将军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是个身材瘦高、皮肤黝黑的年轻人,亦有几分俊美,他手里拽着两只面具,一个淡黄色的马面具被他戴上了,剩下的一只是鬼面。
“属下挑了老久,这张面具是货架上最丑最吓人的了,主公试试便知,保管小姑娘见了绕道走。”
出门在外,有些麻烦能省则省。高胪劝了他一路了,这个少年主公始终不肯答应。
卫绾好奇地盯着高胪手里拽着的鬼面看了许久,熟悉,真是熟悉。短暂的茫然让卫绾脑袋空白,随即又猛然想到,这不是她归宁那夜里,殿下深夜来街上寻她,她送他的那张面具么?
洛阳城里的小玩意儿,一旦流行起来,百十家商铺做的不带一丝不同的。
这张鬼面,便与卫绾这辈子送给夏殊则的,款式材质都别无二致。
少年面露不耐,一把扯过高胪送来的面具替自己戴上,卫绾隐隐约约听到他尚存几分稚气地说了一声“麻烦”,似乎颇感嫌弃。
高胪跟在他身后走着,耸着肩膀,低声道:“主公知道自己这两年惹了多少桃花债么?好家伙,从大魏到羌人族到匈奴,全没落下。”
夏殊则忍够了他的絮叨,回身朝高胪瞪了一眼。
高胪立刻识相,将嘴巴拉上了封条,绝不再说一语。
这是卫绾不曾见过的殿下,鲜活的,有着如日暮西山的最后一丝肆意。她知道再过不久之后,那抹少年气,便将被抛掷入暗无天日的长夜,再也不复得见。
鬼面具确实骇人,一路上夏殊则没有收到来自任何姑娘的殷勤和搭讪,旁若无人地穿过了人潮海海,随着一阵涌动如银龙的光火,流到街衢另一角。口吐烈焰的街头杂耍人,于一年一会的佳节,正兢兢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