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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来之上妆-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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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拱也起身来,直接坐在了茶几对面的椅子上。
    门开了,丫鬟们奉茶进来,高拱顺手一端,便开始叨咕。
    “说到底,淮安府闹水患,干他们一家什么事儿。一个半大小姑娘也往里面瞎掺和。就那一点点体己银子,能办什么事儿?”
    谢馥低眉垂首,也端了茶起来。
    小扇子样的眼睫毛颤了颤,眼睛抬起来略一打量高拱,见他眯着眼睛喝茶,忽然道一句。
    “咱们府上的茶,还是去年的。”
    高拱茶喝到一半,顿住了,将茶盏放下。
    “你在他们府上喝了什么茶?”
    “一盏铁观音,一盏大红袍,一盏西湖龙井,都是今年刚上的新茶。”
    谢馥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
    高拱气得吹胡子:“天底下真是只许他一家骄奢淫逸,要叫别家都喝西北风去!”
    谢馥明白他在说什么。
    老早以前,高拱就说过了,张居正这一头狐狸,待人待己那是两套规矩。
    听闻当今皇爷还没登基,龙潜裕王府的时候,张居正与高拱同为裕王讲学。
    张居正不许裕王有半点的奢靡之举,高拱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个老好人,没想到末了一看,好家伙,张家那个好酒好肉,真叫个奢侈。
    是以,高胡子给这张居正取了个别称,只有他们爷俩知道,叫“张大虫”。
    谢馥想着那茶的事,也不过是顺嘴一提,最后还是绕回了淮安府水灾上。
    “张离珠在做义募,这等博名声的买卖由他来做是刚合适。不过杯水车薪,这一点银钱怕还救不了几个灾民。朝廷不放银吗?”
    “还在朝上扯皮呢。”高拱摇了摇头,“那么多张嘴巴都等着吃东西,朝堂上这一帮,都是想从死人喉咙里抠钱出来,往自己兜里揣。”
    谢馥皱眉:“我回来的时候,听见市井之中已出了流言,淮安受灾最重的盐城县,已是饿殍遍地……”
    高拱长长叹了口气:“内阁里头还有个李春芳跟我作对,这会儿掐着不放银。有什么办法?”
    淮安府,盐城县。
    瓢泼大雨连绵半月,才止息了不久,天公开了颜,终于渐渐放晴。
    火辣辣的日头钻出云层,才被水淹过的城池立时又被照得一片惨白。
    城墙根下,被大水冲没了家宅的灾民们三三两两,或坐或仰。
    白晃晃的太阳开始西沉。
    城门大开着,却没人走动。
    往年在城里吆五喝六、耀武扬威的小混混裴承让,这会儿也有气无力地靠在城墙根下面。
    他满脸泥黑,面黄肌瘦,仅有一双眼眸亮得仿若黑天里的星星,嘴唇干裂起皮,叼着一根灯心草。
    那灯心草可不是一般的灯心草,仔细看,草头根子上还给镀了一层金。
    这都是裴承让有钱的时候干的混账事儿。
    他现在也就把玩把玩这一根草了,摸摸腰上,一根麻绳。
    穷苦人家,苦难时候大多这般,一根绳子勒紧了肚子,似乎就能不饿。
    “嗒嗒嗒。”
    忽然有马蹄声传来,偶有灾民转头一看,只见开着的城门里,忽然奔来了两匹瘦马。
    马上跨坐着两名青衣皂隶,腰上还别着朴刀,想必是衙门里出来的公差,却不知怎么配了一匹马。
    一名公差举起手里的刀,驾马绕着城墙根跑,口里大声喊着。
    “城内赈济粥棚已开,乡亲们不要守在城门外了!县太爷有令,都进城领粥先解饥寒。晚上会有御寒衣服送来,都入城去吧!”
    “城内粥棚已开,乡亲们速速入城!”
    ……
    一圈一圈的声响回荡开去,城墙根下一个又一个饥民全部抬起头来,齐刷刷地忘了过去。
    是县里的衙役。
    县太爷要传的令?
    粥棚!
    “要赈灾了!”
    “一定是朝廷放银赈灾了,快,我们快走!”
    “朝廷赈灾了,乡亲们快呀!”
    一时之间,大家伙儿身上好像立刻就有了力气,三三两两相扶着,连忙涌进城里。
    城外的灾民何其多?全数从地上站起来,稍年轻一些的都是拖老携幼,人如潮一样聚集过去。
    原本泥泞的城门前,转眼被密密麻麻的人群给覆盖。
    每个人死气沉沉的脸上,都焕发了别样的光彩。
    灯心草从唇边掉下来。
    裴承让忍不住直起了身子,脊背离开城墙,远远看着城门口喜极而泣的众人。
    他身边原本有很多灾民,现在全部爬了起来朝着那边走去。
    转眼之间,这里就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活人。
    没走的,都是永远也走不了了的。
    奇怪。
    灾情才出没半月,县太爷陈渊一直说朝廷没放银,要等着朝廷的指示。
    就因为这事儿,大家都觉得他是个贪官,愤怒的灾民二话不说冲上去,让陈渊吃了一通老拳。
    现在说放粮就放粮,难不成陈渊真是个贪官?
    “咕噜噜……”
    肚子里发出雷鸣般的声响。
    绳子拴着,饿也还是饿。
    “娘的,老子在这里想县太爷干屁,又跟老子没关系。赶紧喝粥去才是啊,回头没了怎么办?”
    裴承让一把将掉下去的灯心草抓在手里,撑着泥地站了起来。
    放眼一望,整个城外的人都集中到了城门口,那两名来通传的衙役也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看着。
    裴承让走近了,正好站在那两匹马的屁股后面。
    两名衙役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下不禁戚戚然。
    方才喊的那个一个劲儿地摇头。
    “总算是赶上了,再这样下去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呢。”
    “多亏咱们县太爷还有后手,这一次联合了各大乡绅,先凑了钱粮出来,可不容易。等到大计,应该不会丢官帽了吧?”
    “嘿,对外是这样说,你还真信啊?”
    “怎么,不是?”
    “那些个乡绅员外,见了灾民,哪个不是把自己的门锁得紧紧的?指望他们手指缝里露出钱来,还不如等着貔貅给你放血。”
    “那钱粮从哪儿来?”
    “还不是咱老爷从京里调过来的,多仰仗着那位贵人呢。”
    “哪位?”
    另一名衙役可吃个大惊。
    传话的衙役勾勾手,同伴附耳过来,便对着他耳朵悄悄说了两句。
    “什么?高大学士家的小姐?!”
    “哎哟,你这破嘴!”
    知道内情那衙役吓得直接用手去捂他的嘴:“这事儿可声张不得!”
    “好好好,刚不是太惊讶了吗?”
    两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朝廷里到底是怎么个买卖,大家都不清楚,两名衙役就在前面守着,以防这时候出现乱子。
    背后不远处的裴承让掐了掐灯心草,只一声嘀咕:“高大学士家的小姐?”
    高大学士,约莫只有朝中的高拱了?
    看来,淮安府这一场水患里藏着的故事还不少呢。
    不过这都跟他这升斗小民没关系了。
    裴承让看了看前面挤挤挨挨的人群,直接走上前去,左右两手分别朝两边扒拉,直接把人给拨到两边去,活生生挤出一条道来。
    “来来,让让,让让。承让了,承让!”
    “你干什么?”有人嚷嚷。
    裴承让直接把灯心草往嘴上一叼,两手扒开挡住脸的头发:“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谁!你说老子干什么!”
    一看这脸,再看这一根草,他的身份谁人不知?
    横行乡里的恶棍不就是他吗?
    这会儿灾民们都怂了,给他让出一条道来,任由裴承让大摇大摆先入了城。
    外头俩衙役看了,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
    “呸。这孙子!”
    京城,惜薪胡同,高府。
    “说来,离珠那小丫头还给你下了战帖,约你去白芦馆斗画?”
    “她邀她的,我可没答应。她自个儿开心才好。”
    顶着高拱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眼神,谢馥可自在了。
    茶几上,一盏茶已经渐渐见底,高拱说得也差不多了。
    他年纪大了,内阁里一天到晚的掐,也只有回来能好好跟着早慧的孙女说上两句真心话。
    有时候一说就刹不住。
    高胡子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又一股脑儿给你掰扯了这么多朝中的事情,你怕是已经听烦了吧?”
    谢馥摇摇头,眨着眼睛笑笑。
    “旁人想听还求不来这机会呢,馥儿怎么会听烦?”
    高拱可是当朝元辅,只在皇帝之下,可实际上,隆庆帝什么都听他的。
    说句僭越的话,现在的高拱手里握着半个大明江山。
    听这样的人说一席话,是真胜过旁人读十年书的。
    自打被接回高拱身边之后,谢馥大多数时间都在这样的熏陶之中度过。
    她跟别家的姑娘,总是不大一样的。
    高拱膝下儿女稀薄,一个庶子不成器,一个嫡女已经没了,其余的三个庶女命不好,都是出嫁不久便红颜消逝。
    是以,现在的高大学士府里,人丁稀薄。
    除了谢馥与高妙珍之外,仅有高拱和高老夫人,另有两个毫无存在感的侧室和小妾。
    谢馥在高府长大,不用花心思在姐妹间的争斗上,反倒渐渐养开了眼界。
    高拱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只觉得自家外孙女聪明。
    他摸了一把乱糟糟的胡须,只道:“明儿个上朝再看看,总不能让他们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汤。”
    时辰不早,眼见着天擦黑,谢馥起身,朝着高拱一福:“那您休息,我先回屋里看看,晚间再来给外祖父请安。”
    “嗯。”高拱应了一声,抬手朝门外喊,“高福,送馥儿回去。”
    外头高福忙叫人拎了盏灯笼过来。
    谢馥出了书房,高福就当头打着灯笼,一路把谢馥送房去。
    谢馥的贴身丫鬟满月在门边已望了百十回,早听前院来人说,姑娘回来,却一直没见着人,想来又是跟老爷聊上了。
    门廊下头,挂着一只鹦鹉架,鹦鹉英俊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架子上头。
    “二姑娘好,二姑娘好!”
    听见这声音,满月立刻朝着院门口看去。
    果然,外面灯笼亮着过来,满月忙喊了一声:“小姐,可算是回来了。”
    谢馥走上台阶。
    高福没上去,对着谢馥行了个礼便退走了。
    满月迎上来,脸盘子圆圆的,身材有些微胖,看着可喜气,一面搀着谢馥朝里走,一面喊其他丫鬟。
    “二姑娘回来了,赶紧出来伺候着!”
    谢馥没怎么在意,侧头看一眼站在廊檐下的鹦鹉,一只手伸出去摸了摸它的头,算是鼓励。
    “二姑娘好,二姑娘好!”依旧嘲哳难听。
    谢馥笑了:“这么多年也没学会第二句好口彩,你真是蠢死的。”
    鹦鹉磨磨爪,发出咕哝的声音,还生了闷气,歪过头去,竟不搭理谢馥了。
    满月看着,忍不住捂嘴偷笑了。
    谢馥斜了满月一眼,满月立刻不笑了。
    “懒得跟这小畜生计较。”谢馥两步进了屋,只揉了揉额角,“小南那边还没信儿传回来?”
    “五日前姑娘才派了他出去,从京城到淮安盐城,八百里加急也要跑上一阵呢。不过估摸着也快了,姑娘您甭想这么多了,先歇下吧。”
    满月伺候着谢馥脱了身上褙子,披上一件薄衫,就坐在屋里。
    另几个丫鬟打来了水,满月把手袱儿放进去绞了水,再拿出来给谢馥擦手。
    谢馥低垂着眼,看着自己透明粉白的指甲,眉头拢起:“近日大计,各州府县官员就要来京城。会稽谢家那边,你可听说过什么消息?”
    满月的手一下顿住了,她抬起头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谢馥。
    “小姐……”
    
    ☆、第006章 冯保

  夜幕沉沉下来,笼罩着整个北京城。
    谢馥房里的灯熄了许久。
    她慢慢合上眼,许久不曾造访的梦境,今夜叩了上来。
    母亲高氏坐在镜台前面,手里捏着画眉的墨,一点一点的描摹。
    于是,谢馥好像看见了高氏年轻时候的样子。
    镜台上还摆着她新买的泥娃娃,喜气洋洋的小娃娃两个小脸蛋红红的,咧开了嘴笑。
    小谢馥站在她身后,就要朝高氏怀里扑。
    然而,她跑过去,却像是撞在了一堵透明的墙上,她使劲拍打着墙,小手掌都拍红了,那墙也不动一下。
    “娘!”
    她撕心裂肺地喊着。
    手再一拍,面前那堵看不见的墙,一下变成了两扇雕花木门,里面门栓紧紧拴着。
    门缝还是那么小,只能透进一点点目光。
    她看见她娘悬了白绫三尺,把自己挂在了房梁上。
    谢馥用力地拍着门,大声地喊着,不想被高氏关在外面。
    她想要救她娘。
    身后伸出四五只手,一把将她从门前拽走,她死死地抠着门框,然而小胳膊哪里能跟这些粗野的壮汉和婆子相比?
    转眼,她就被拽出了别院。
    最后一眼,她看到那些婆子冷漠地站在房门外,没有一个人上去把门撞开。
    “娘,娘……”
    谢馥心痛如绞,额头上出了一片的冷汗。
    黑暗里似乎有暖黄的光移了过来,谢馥朦胧地睁开眼,看见满月掌了一盏灯,草草披着一件外衫,站到了她的床头。
    “姑娘,做噩梦了吗?”
    噩梦?
    谢馥倒宁愿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拥着锦被坐起来,昏昏的光一照,锦被上影影绰绰的缠枝如意花纹,也流淌着光华。
    “什么时辰了?”
    “刚敲过梆子,才到寅时。”
    满月轻声说着。
    谢馥一想:“这会儿约莫已经上朝了吧?”
    “老大人一早就起轿走了,老夫人也还睡着,早不用请安了,您还是再睡会儿吧。”满月给她掖了掖被角。
    谢馥听了,躺回去闭上眼睛。
    “明早记得叫我,芸娘也该来裁衣裳了。”
    “是。”
    满月应了一声,见谢馥已经闭上了眼睛,那瓷白的肌肤在灯光下头,染了几分暖色,倒也不见得苍白。
    心底微微一叹,满月披衣走回外间,轻轻吹灭了灯,屋里一下暗了下来,窗外倒是亮堂堂。
    月牙弯弯挂着,皎洁的一片。
    京城各条大道上,家家户户尚在睡梦中。
    朝廷一干官员却都早早地起了身,天没亮就往皇宫里赶。
    高拱琢磨着,在淮安府水患这件事上,张居正没跟自己抬杠,下朝后,就邀了张居正,一起朝乾清宫走,要面见皇帝,好好说说这件事。
    内阁次辅张居正一身官服,长眉入鬓,也留了好大一把胡子,眉头锁着,嘴唇抿着,一脸的严肃。
    高拱一面走,见了他这般模样,忍不住笑了。
    “叔大何必如此愁眉苦脸?淮安府水患虽未平,可听说昨日你孙女离珠借着自己生辰的机会,办了好大一场义募。淮安府的灾民可有福了。”
    叔大是张居正的字。
    张居正毕竟与高拱熟识,哪里听不出这句话里的讽刺来,他叹口气:“还请元辅莫要取笑。离珠毕竟年纪小,不懂事。昨日为着那一幅画的事情缠着我念叨了许久,前后因由我都告诉了她,但愿别叫小辈们生了嫌隙。”
    高拱一听,怔了片刻,接着竟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叔大啊叔大,你年纪比我小一些,着实是头老狐狸。但你要全说了,可叫你家那离珠小丫头怎么办?好玩,好玩!“
    高拱抚掌。
    周围的太监们垂着手,只出耳朵,眼睛没敢乱看一下,更不敢出声。
    乾清宫西面是养心殿,养心殿门内向北就是司礼监的值房了。
    此刻,里头传出了琴音。
    弦起时,若林泉高致,禽鸟啁啾;弦落时,似百川归海,浪平无声。
    一手滚出,则有连珠之声。
    周遭寂静,繁繁皇宫里,一时竟也如空山一样。
    “哈哈哈……”
    高拱朗笑之声,远远从外面传进来。
    抚琴的那一只手忽然停住,骨节僵硬,指腹地按在琴弦上,指甲一抖,一根琴弦便被抠断。
    “崩”地一声。
    旁边伺候的小太监大惊,连忙上来:“冯公公!”
    抚琴人身着藏蓝曳散,身上滚着云纹,下摆则有五毒艾虎图案。
    按在琴弦上的一双手,根根葱白,看得出保养得当,肌肤顺滑,竟堪与二八少女一比。
    此刻那指头尖上已见了红。
    另一名太监机灵地端了个托盘来,托盘里放着干净的手袱儿。
    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冯保只一扫,从盘里取了手袱儿来,摁住指头上流血的小口子,拉长了声音问道:“外头是高大学士?”
    “正是。听着像是说昨儿的事呢。”刚才这太监伺候在外面,所以顺风听得还算是清楚。
    昨儿的事?
    冯保眼睛一眯,移开手袱儿,小小的伤口已经没怎么流血了。
    司礼监如今的地位几乎与内阁等同,掌印太监乃是一监之首,可称一句“内相”。至于第二把交椅的秉笔太监,却统领着东厂。
    这宫里宫外有什么事情,都逃不出东厂耳目的刺探。
    昨日高大学士府好一番热闹,早都报到冯保眼皮子底下了。
    连哪个人说了哪句话,他都一清二楚。
    能让高胡子笑得这么开心的,约莫也就他家好外孙女那件事了。
    “有意思。小丫头片子当年颇不给咱家面子,今儿个倒给了张家小姐面子。咱家可要瞧瞧,她作的画儿,是不是能值上三个铜板!”
    冯保脸上带着深沉的笑意。虽是太监,年纪也不小,可皮相还不错,眼睛眯起来笑的时候颇为漂亮。
    伺候的两个小太监对望了一眼,心里都只有同一个想法:张家那离珠小姐怕是要倒霉了。
    看来,冯公公还记恨着当年谢馥给的一枚铜板呢。
    冯保抬手把手袱儿递了出去,小太监赶忙接过了。冯保自个儿弹手指,掸了掸琵琶袖上不存在的灰尘。
    “对了,太子爷昨儿得的那一挂佛珠,已经送给贵妃娘娘了?”
    “已经送了,今晨贵妃娘娘脸上都带笑呢。”
    冯保闻言,莫名地笑了一声,瞥了琴桌上那断弦的琴一眼:“两位大人都去了,说不得咱家也得去了。”
    他起步往值房外走。
    这时候天已经全亮开了,清晨的露珠挂在树梢上,宫里宫外全进入了忙碌的时候。
    高府后院里,谢馥起身已经洗漱妥当。
    自己用过饭后,便拿出鸟食来,先给喂过了英俊,然后才回屋里喝茶。
    昨夜她睡得不怎么好,今早起来略带着几分恍惚,小丫鬟把芸娘引进来的时候,她刚放下茶盏。
    芸娘进来,当先给谢馥施了礼。
    “芸娘见过二姑娘,给二姑娘问安了。”
    “芸娘请起,多劳你跑一趟。”谢馥虚虚一抬手,请芸娘起身,“我这柜子里许多衣服都是去年做的旧衣,前儿满月提醒我,才想起今年该做些新衣裳了。再过七日,便是法源寺庙会,我想要一身应景儿的衣裳。”
    虽是京城这一片地界儿上最厉害的绣娘,可芸娘自己却穿得普普通通的,普通的月白色窄袖褙子配了一挑墨花裙,也没见得有多少绣功在。
    早年芸娘的容貌与手艺都是一绝,如今年纪大了,难免色衰,年纪倒跟谢馥她娘相仿,三十好几也还没许配人家。
    听人说,芸娘对佛祖发下宏愿,此生不会嫁人。
    芸娘站在屋里,微微点了头:“二姑娘上次请我绣衣裳,都是去岁的事情了。今年花开得迟,法源寺庙会开始那一日,只怕也是香雪海最好看的时候。芸娘为您绣一身湖绿底子的丁香吧?”
    “去年没逢上好时候,法源寺的花,说谢就谢了。这一次却可趁着机会好好看看。”
    芸娘是制衣绣衣的行家,谢馥自然不会反驳,朝着她和善一笑。
    “那就有劳芸娘了。”
    满月端来了要量身用的软尺,听见自家小姐笑眯眯说的这一句,只觉得无奈。
    芸娘的绣品,在京城达官贵人家里,可基本不是用来穿的,那是要做成绣幅挂起来,嵌在屏风上的。
    可自家小姐呢?
    说做衣服就做衣服,偏生芸娘竟然还会答应。
    芸娘自己说,那是谢二姑娘天生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好衣裳给她做了穿了,才算是不浪费。
    幸好这话没传出去,不然还不知要惹出什么事端来。
    满月可清楚,当年芸娘私底下说,再好的衣裳给宫里那些人穿了,都是玷污,这才出宫来的。
    满月是打心底里佩服这一位绣娘。
    她把东西一放,道:“咱家小姐最近一年身条可拔了不少,还请芸娘先给量上一量。”
    芸娘眯了眼,笑得很是和蔼。
    谢馥瞧着芸娘的笑脸,温柔宛然,半点看不出是能说出那般话的人来。
    兴许,每个看上去性子温和的人,都有一颗很烈、很硬的心吧?
    比如,高氏。
    谢馥起了身,任由芸娘摆弄,两手一抬,身量纤纤,看得满月这个有点微胖的丫头羡慕无比。
    芸娘说自家姑娘是衣架子,果真半分也不作伪啊。
    满月正自出神,“笃笃”,外头小丫鬟敲了敲窗棂,满月看了还在跟芸娘说话的谢馥一眼,没出声,悄悄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满月回来了。
    芸娘收好了量出的尺寸:“新衣裳十四便给您送来,芸娘不多叨扰,先告辞了。”
    谢馥点头,亲自送她到了屋门口,又一招手,门边的小丫鬟上去对着芸娘一摆手,自引着芸娘离开。
    远远望着芸娘的背影消失,谢馥才收回目光,朝屋里走。
    “有消息了?”
    满月将袖子里藏着的两封书信拿出来,呈给谢馥:“盐城那边来的信。”
    谢馥接过来,两封信外头都只盖了个大大的墨点,拆开来看,里面还有两个信封。
    这是为了防止旁人看见,作的遮掩。
    新起出来的两封信,一封上写着:盐城知县陈渊拜小姐安;另一封上写着:二姑娘亲启,霍小南。
    信来了,应当是事情已经办妥。
    谢馥唇边终于染上了几分笑意,走到窗下拆了信来看。
    “陈渊也是个机灵鬼,盐城的乡绅盐商员外郎们,这一回要被他往死里坑了。”
    “您之前不还说这人愚不可及,不是什么做大事的人吗?”满月奇怪。
    谢馥道:“人总会变。”
    至于这陈渊,是变得更好了。
    霍小南是她当年行善,收养在身边的长随,出身戏班子,一身武艺还算过得去,所以被谢馥派出去跑腿儿。
    如今信到了人没到,想必是先送信回来叫自己安个心。
    谢馥心里思量,打开霍小南的那封信,果然全是俏皮话:什么拜二姑娘安,盐城的小泼皮可厉害的了,哎哟那个谁吃的脑满肠肥,屁股墩儿都成了八瓣……
    谢馥乐不可支。
    满月一看谢馥表情就知道,“定是小南又开始叽歪嘴。唉,您也是,好端端的,平白兴起救了个小南,现在又拿自家私房钱去做那劳什子的事,要奴婢说,多买两件漂亮衣裳不好吗?”
    “早年路过法源寺,我在度我大师面前发过愿,必得月行一善,为我娘积善功,岂可马虎?”谢馥看完了信,便递给满月,“眼瞧着这月十五也近了,好歹小南办完了这件事,本月的一善也算完了。”
    满月收了信,收进了匣子里,用一把小锁锁了起来,钥匙则放在自己贴身的荷包里。
    她瘪嘴:“月行一善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谢馥戳她额头:“我看你呀,就是舍不得那些银子。赶紧收拾着吧,十五庙会,我可还约了人。”
    “您若会情郎那才是……”
    满月知道谢馥约的是法华寺的度我大师,正想说叫女主趁着庙会,好生琢磨琢磨,挑个好夫婿。
    没想,眼角余光一瞥,却忽然发现窗下闪过去一道影子。
    “谁在外面?!”
    满月厉声一喝。
    谢馥转过眼眸看了过去,凝眉片刻,走过去轻轻推开窗,朝窗下望了一眼。
    一个人也无。
    
    ☆、第007章 两枚半

  满月皱着眉凑了上来,神情有些凝重:“奴婢找人去查查。”
    “查查吧,不过查不到也算了。”
    窗外有一片紫竹,是谢馥前不久才养下的,微微湿润的地面上的确有几个泥印。
    有人刚刚从这里离开,想必是听了壁角走了。
    谢馥把两人刚才说过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便踱步回来。
    “回头叫人看好院门,别什么阿猫阿狗都跑进来。”
    “是。”
    满月应了一声,这一次却没把窗关上,而是大打开。
    高府外面的花园小径上。
    丫鬟玲玉脚步匆匆,不时回头看一眼,一颗心还怦怦狂跳。
    她在园子里绕了一圈,才回了东厢。
    东厢里住的是高拱唯一的庶子,高妙珍的房间就在右面次间。
    玲玉上前推开门,进了屋,又连忙返身关上门。
    高妙珍正把玩着手腕上那一串银铃,想起自己在高拱书房里的那一幕幕,恨意不禁上心头。
    忽然听见开门声,她抬眼一看:“玲玉?”
    玲玉是高妙珍身边的丫鬟,素来颇得她信任。
    这会儿怎么慌慌张张的?
    “出什么事了?”
    “小姐,刚刚我……”玲玉一时仓促,没顾许多,凑上来就在高妙珍耳边说话,嘀咕了几句。
    高妙珍瞪圆了眼睛,长大嘴巴。
    “什么,她要会情郎?!”
    “小姐,可小点声儿,别让人听去了。”
    玲玉不过偶然停留,听见谢馥主仆二人说话,半天没明白她们在说什么,可说什么法源寺会情郎,却听得一清二楚。
    高妙珍站了起来,在屋内踱步,腕上的铃铛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发出“叮铃”的响声。
    高妙珍眼底的神光,渐渐变得险恶起来。
    她微微咬着牙:“祖父时时刻刻向着她,她能得到我得不到的东西。现在竟敢做这等败坏门楣的事情,她怎么对得起我们一家上下?”
    “奴婢也没想到,表小姐看着检点,私底下竟然这般放荡。回头事情若是传出去,可叫您怎么办?”
    毕竟一家子可算是荣辱一体。
    玲玉道:“回头可得想个法子好好看住她。”
    “看住她?为什么要看住她?”
    高妙珍一笑,掐着自己的手腕,站在那边,看上去甜甜的。
    玲玉惊讶地抬起头来。
    高妙珍道:“我不但不会看住她,还要纵容她。这个家里,她不过一个外人,凭什么踩到我头上来?!这一次,我要叫所有人好好睁大眼睛看清楚,谁才是高家的姑娘!区区一个外人,还影响不了我的名声。”
    玲玉听明白了,倒抽了一口凉气。
    高妙珍素性是个颇为小气的人,可却也没明着跟谢馥闹过,这一次到底是怎么了?
    玲玉还待再劝,觉得这样对高妙珍自己不好。
    外头忽然传来吵闹声。
    “怎么回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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