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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满庭[金榜]-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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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未有出声的寿春长公主却开了口,她的脸上不复一直以来的笑容,肃了面色道,“且等一等。”
  两个婆子听她出口阻拦,自是停了步子瞧向曲莲。
  曲莲看向寿春长公主,道:“公主有何指教?”
  寿春长公主听得曲莲以这般冰冷的口气对自己说话,眉头更是蹙了起来,教训道,“你这妇人,怎地这般狠毒,这姑娘怎么说也是你婆母家的外甥,何至于被你这般苛待。”一边说着,又对莫玉婵道,“快给那姑娘去了口中的帕子。”
  莫玉婵闻言,便朝着万咏秋走去。待行到跟前,却不急着扯那帕子,反倒是仔细瞧了瞧万咏秋此时被涕泪糊了一脸的惨状。见她再不复之前那般娇美,便一挑娥眉冷笑了几分,这才将那帕子扯了出来扔到了地上。
  万咏秋此番得以开口,立时便朝着寿春长公主哭喊道,“公主娘娘救命啊,您要为小女子做主啊。只因我一言未如她意,她便要将我投入那井中。娘娘救我!”一边说着,便剧烈挣扎起来。两个婆子见曲莲不开口,又见寿春长公主似要为万咏秋做主一般,早就有了怯意,此时见她挣扎,便水水推舟一般放了手。
  曲莲冷冷瞧着万咏秋跑到了寿春长公主身后,脸上反倒是添了分笑意。她方才瞧见夏鸢趁着混乱之际偷偷的溜出了院子,想必是寻徐氏去了,如今她倒也不怕徐氏前来。左右寿春长公主这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徐氏必是会得知今日之事。
  她方才倒不是真的想将万咏秋投井,只是那女人真真的触碰到了她的逆鳞。她的父母,岂是这样的人能够出言污蔑的!
  曲莲脸上带着笑意,仿若丝毫不惧徐氏前来,倒让寿春长公主与莫玉婵心中有几分疑惑。见她这般镇静,两人心中便想着,或许是这姑娘真的做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若真是这般,这贸贸然的闯了进来可就有些冒失了。
  看着二人脸上一霎时转换的表情,曲莲便道,“二位何须站在院子之中,请入内堂,好吩咐茶水。”
  寿春长公主见她宠辱不惊的,也只得点了点头朝着内堂行去。万咏秋此时万不敢离开长公主身边半寸,自是匆忙跟着走了进去,再不敢瞧曲莲一眼。
  便是此时,曲莲低头与染萃说了几句话,见她面上虽有些迷惘却很快的点头应是,心中更是安定了几分。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徐氏便带着几个仆妇风风火火的赶回了紫竹堂,身边还跟着低眉垂头的夏鸢。
  徐氏一进院子,便瞧见立在院中的曲莲,她急步行至曲莲身前恨声道,“你是要翻了天了?!”
  曲莲却只淡声道,“夫人何出此言,曲莲自是不明白。”
  徐氏闻言怒极反笑,抖着手指着她连声道,“好,好,好,我便要瞧瞧你能嘴硬到什么地步。”说罢,她快步进了紫竹堂内室,瞧了一眼站在角落里抖个不停的万咏秋,深吸了口气,先对坐在堂中的长公主道了声歉。
  寿春长公主此时便朝着她摆了摆手道,“我却也不晓得出了何事,你且先问问吧。”
  徐氏闻言自是走到角落里将万咏秋拉了出来,见她一身月白的衣裳此时已满是尘土各处都有破损。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此时更是不能看了,心中一阵心疼。因怕惊着她,徐氏按捺下心中气氛,温声问道,“好孩子,你别怕,万事有姨妈做主。你且说说,今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一边说着,她又狠狠的瞪了曲莲一眼。
  徐氏心中十分恼怒,今日是她的寿诞,偏偏出了这样的事情。况且,自万咏秋到了裴府,她便十分心疼这个无所依靠的外甥女。如今见原本鲜花儿一般的姑娘此时成了这副模样,心中更是愈加的愤恨。
  谁想着,万咏秋此时却抬了头,喏喏道,“不、不,这事与大表嫂并无关系。是我自个儿,不小心跌倒在井边的。”
  此言一出,内堂中几人皆愣了。
  寿春长公主与莫玉婵亲眼见着两个婆子将万咏秋按在井边,若是她们恰巧进了院子,说不定这姑娘这会子已经被投进了井里死透了,况且方才她们进院子时,明明还听到万咏秋大喊着求她二人救命。
  徐氏则是听了夏鸢说曲莲要将万咏秋投入井中,这才宴厅那里交给了李姨娘照看着,自己连惊带吓的返回了紫竹堂。
  万咏秋竟然说这件事与曲莲无关?
  寿春长公主略一思忖便想起方才曲莲身边的丫鬟在万咏秋身边说了几句话,怕是那几句话镇住了万咏秋。
  徐氏以为万咏秋吓着了,便攥了她的手道,“你别怕,我说了,万事都有姨妈做主。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直说无妨。我在这院子里,难道她竟敢越过我再做什么吗?”
  万咏秋却像是彻底被吓傻了一般,不管徐氏怎么问,她都说此时与曲莲无关确是自己跌倒在了井边。
  徐氏气的无法,而站在内堂一侧的夏鸢则白了脸,方才曲莲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见曲莲此时挺直了脊背站在内堂门口,神情一派冷淡,仿若毫无畏惧。
  寿春长公主的神情动了动,慢条斯理的自桌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才道,“不论如何,这毕竟是你婆婆的外甥女,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的。如今这万小姐虽将此事揽在了自个儿的身上,我进来这院子时却听她大声呼救。便是这一点,你便做错了,怎能让万小姐这般惊恐?身为世子嫡妻自要担得起这名分,做事处事皆要妥当才是。”
  徐氏因万咏秋的怯懦心中更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此时听得长公主这般说道,自是反应了过来,冲着曲莲道,“即使如此,你今日便去祠堂跪着吧!好好想想身为裴家妇该是什么样的气度!”
  见曲莲立在内堂不动,几个随着徐氏返回紫竹院的仆妇便有些蠢蠢欲动。
  这边正对峙着,裴邵竑在进了院子。
  见到母亲与曲莲神情不对,他便上前一步将曲莲拉至身后。又想寿春长公主行了礼,这才对徐氏笑道,“母亲今日寿诞,何故这般恼怒?”
  徐氏瞧着长子,冷笑了一声道,“你也不用在这里护着她,打量我瞧不出来么?今日当着公主娘娘的面上,我便要好好管教一下我的媳妇儿。你给我让开?”
  裴邵竑闻言脸上便变了变,原本温笑的面庞一下便沉了下来,他抬眼看了一眼徐氏,却仍挡在曲莲身前,并无动作。
  内堂之中便又成了僵持之局。
  见长子这般执拗,徐氏只觉得脑仁生疼。
  她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当着长公主的面上,她决不能先服软。若是先服了软,她日后必将成为整个京城贵妇圈子中的笑柄。
  正当紫竹堂如同战场一般之际,一个半大的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一进内堂便跪在了地上,顾不得擦汗,便对徐氏道,“夫人!罗管事说,咱们府上来了宣旨的内侍!说是要大奶奶去接旨!”
  

☆、第117章 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家接三皇之洪续;席五帝之永图;列泽留再世之贤;辉丕彰潜德之庆。恢复疆宇,混并寰区;示之以明诲;佐之以通儒。先庚施令,俾告于明庭。
  先文华殿大学士、太子太傅萧明诚;德高五殿;推师表之原;功于社稷,受人臣之典。拟王封而晋秩,礼轶三朝;定鸿号而加称;荣增洙泗。兹以覃恩;追封一等国公、加封典国太傅,三世续荣,配享太庙。
  册府酬庸,著人臣之懋绩;德门集庆,昭清风之正气。
  特敕祭田奠仪,重缮族陵,立德方之牌门,受百世之念颂。
  妻宋氏,淑慎柔明,温和慈惠,祗承善训,箴诫扬芬,珩璜表德,稔闻诗礼之言。兹追封贞静国公夫人。
  长子萧峻……
  ……
  制曰:长女裴门萧氏萧姮,柔明静慎,端宁惠和。阅图史之诫,无矜侈之心。谨绣锦之荣,有谦畏之行。天资靖恭,世系良显。玉粹其度,渊靓而衷。兹加封一品嘉贤夫人,颂妇之典范,享卿之尊崇。
  钦此。”
  圣旨撰写的晦涩而冗长,那宣读的内侍声音虽十分高亢,这大段的念了下来,也不免让人有些昏沉。
  曲莲当先跪在案桌之后,面上一片凛然。
  裴邵竑在她身侧,直挺着上身瞪大了一双眸子,直直的瞧着她,已然忘记了宣读圣旨之时的礼仪。只如今裴家势大,这圣旨虽是对萧家追封,但是裴家到底也是得了利益的一方,那内侍自是睁一眼闭一眼,尽心将圣旨宣读完毕,一边却又目光睃着这院中所跪之人脸上那五花八门的表情。
  徐氏跪在侧后方,已然被这晦涩的行文弄得头昏脑涨,面上一片茫然,显是还未弄清这圣旨与她裴家到底有什么关联。
  裴玉华跪在徐氏身侧,则是如同其兄长一般,震惊的看着前方的曲莲。
  寿春长公主与莫玉婵因撞见了宣读圣旨,又因是皇亲国戚,只是在内堂之中设了软垫跪着。莫玉婵还好些,面上不过同样是讶然的神色,反观一向颇有城府的寿春长公主一脸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内侍读完了圣旨,便将长长的卷轴合拢起来,矜持的立在案前,却久久未有等到曲莲的谢恩。
  他低头一看,那跪在案后的年轻妇人正木着一张脸,仿若成了石人一般。
  他清了清嗓子,见对方仍无动静,便笑眯眯的道,“夫人,可是该谢恩了。”
  裴邵竑心中虽十分讶异,只觉得脑子中如同一团乱麻一般,似乎到处都是线头却无法真正解开。此时听了内侍的话,再定睛看看曲莲,却也觉出了些一样。
  刚要开口,便见曲莲软了身子,歪倒了下来。
  他顾不得多想,下意识的便膝行一步,将她接到怀中。此时四周便响起几声惊呼,那内侍也急急的自案前转了过来,颇为体贴道,“世子爷赶紧将夫人送进内室。”
  裴邵竑起了身将曲莲打横抱起,冲着那内侍感激的点了点头,“怠慢姚公公了。”
  那内侍连连摆手道,“世子爷客气,咱家可当不起。”
  此时徐氏大抵也是反应过来了,在裴玉华的搀扶下颤悠悠的起了身。她上前去接了那圣旨,又吩咐了管事将内侍请到花厅用茶。那边裴玉华正对裴邵竑道,“先将嫂嫂送进紫竹堂的正房吧,哥哥那里太远,如今嫂嫂也不知是个什么症状……”
  裴邵竑此时已行至院门处,闻言只摇了摇头,“我这番回来正领了个大夫回来,此时正在嘉禾轩中,倒也便利。”说完,便抱着曲莲大步离去。
  待那内侍也离了院子,紫竹堂正房的院子之中便突然安静了下来。
  徐氏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手里拿着那黄澄澄的圣旨,一手扯过了还在院门处张望着的裴玉华,低声道,“这是不是搞错了?这曲莲不是婢女出身吗?她不是姓陈吗?如今怎么就成了什么萧氏?这萧家我似乎有些印象,但是却记不起来了……到底是那一家?”
  裴玉华瞧着母亲,心中叹了口气道,“母亲,圣旨上不是说了,萧大人原是文华殿大学士更是太子太傅。你忘了,他们家当年是阖族被诛……”
  听闻“被诛”儿子,徐氏手上一抖,险些将手中圣旨丢在地上,此时她也记了起来,忙道,“对对,我记得了。那年京城下了百年难遇的大雪,接连下了好些天。正巧是萧家出殡之日,咱们府上还抬出了一桌路祭……可,不是说阖族被诛么?”
  裴玉华也不清楚此种缘由,她心中也是一片糊涂,只是她此时明白,这位大嫂嫂自今日起,身份已然是天差地别。思及此处,她携了徐氏的手,轻轻拍了拍,道,“不管这件事缘由几何,又有什么机缘。母亲,您可记住了,如今大嫂嫂身份已然不同。当年萧大人已内阁大臣的身份被诛族,可见武皇帝定下的是不赦之罪。如今这圣旨上虽未有平反一词,却追封追赐,萧大人更是配享太庙。可见皇上对萧家有多重视。母亲你……”
  后面的话未有出口,但是徐氏也已然明了。
  她讪讪的看了女儿一眼,忐忑道,“这些我自是明白,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我若早知她是这般身份,哪里会那个样子待她。她、她不会……”
  裴玉华忙扯了徐氏一把道,“嫂嫂不是那般心窄之人,只要母亲日后与她和睦相处,自能相安无事。”
  裴玉华在这里与徐氏低语,内堂之中莫玉婵也正在于母亲寿春长公主谈论此事。
  寿春长公主为武皇帝最疼爱的女儿,莫玉婵作为长公主的嫡长女自也是备受荣宠。她自小可算是在宫中长大,对于这种事情,自是比裴玉华瞧得透彻。
  “……如今朝纲渐稳,皇上将萧家抬了出来,并未言明却实际上算是给萧家翻了案。那年我年纪虽小,却也记得外祖父对于萧家是如何震怒。连带着对……对那位也是厌恶了起来。这萧家当年任着太子太傅,却也不是虚职,与那位一宫都十分交好。这个关头上,皇上提起了这件事,难道是想着启用旧臣?还是要笼络人心?”只是没想到,她一直在心中鄙夷之人,竟有着这般身份。
  她正在这里说着,又想着询问母亲的意思,便朝着寿春长公主面上瞧去。这一眼看去,她立时便停了口。寿春长公主脸上此时已是阴云密布,那脸色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莫玉婵从未见过母亲这般脸色,心中便有些惶然。此时见徐氏与裴玉华走了进来,便立在母亲身后,再不出声。
  嘉禾轩中,裴邵竑坐宴息处的炕上,兀自发着呆。
  他今日正是听说了这位大半年时候都在外云游出诊的老大夫回了京城,办完差事后便直接去将人请了来。本是想着让其为父亲诊治,没想到曲莲却晕倒了。
  几个丫鬟忙忙碌碌的进进出出,又是端茶又是端热水洗帕子,晃得他眼晕。那大夫又有些倔脾气,他不过是多问了几句,竟将他赶出了内室。
  他索性就瞧向窗外。
  此时已是仲春,窗外那株海棠开的正盛。
  偶有微风吹过,便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的花瓣。
  这一日自寅正他便忙碌在外,到了晌午才回了府邸。刚刚回府便撞见了徐氏与曲莲之间的争执,正满心烦躁之际又迎来了这样一封圣旨。这接连的变故,几乎让他应接不暇。
  知道此时,他才真正的将那封圣旨之上的内容在心中咀嚼了起来。
  没想到她竟是这般的出身……
  虽然也明白她绝不是寒门吕巷能养出来的女孩儿,奈何她在身世之上从不松口。因不愿为此事逼迫她,裴邵竑也曾暗地里托了好友在刑部档案之中查寻近十几年内的犯官。只因没想到她会是死里逃生,便只在那些或流放、或家眷充入贱籍的犯官中寻找。自是一无所获。
  萧家……萧家……萧家!
  为什么她偏偏会是这家的女儿?裴邵竑只觉得心头仿若压上了一方重石,压得他几乎窒息一般。
  这些日子以来,皇帝明明暗暗的动作不断,他心中自是起了疑惑。前日下朝之后,便被叫去了御书房。
  这才坐实了心中所想,外祖父徐寿与当年的翠宇台之变有着撇不清的瓜葛。当年便是以他为首的几位大臣联合上了谏书,拿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证据给萧明诚安上了叛国之罪,使得武皇帝震怒,亲自斩断了太子的一只臂膀。萧家正是因此才落上了这滔天的大祸。
  皇帝如今想要将这几人连同那幕后的主使一网打尽,便须得离间其内部。他这几日连着去了徐府数次,常常与徐寿交谈至深夜。
  徐家如今子孙繁茂,嫡长孙徐思远今年更是秋闱有望,这般荣华的日子好好的过着。何须因一个藏首藏尾的主子而断送全家的性命?
  徐寿已然有了动摇之意。
  可如今……
  裴邵竑不敢想象,若是曲莲得知了徐寿便是当年害她一族被诛之人,他要怎么去面对她。
  他这里正想着,帘外传来了小厮连庆的声音,“世子爷,方才丁宿传来消息,说是徐大人半个时辰前入了宫。”
  裴邵竑闻言面色一肃,徐寿此时入宫,想必是决意真正投效皇帝。
  若是昨日,甚至是一个时辰之前,他听到这个消息,想必心中定是十分欣悦。可是此时,他只木着脸对连庆说了一声“知道了。”
  便是此时,内室的帘子撩了起来。
  那发须皆白的老大夫笑眯眯的走了出来,未等他开口,便笑道,“恭喜世子爷了,夫人这是有喜了!”
  

☆、第118章 徐寿入宫

  此时已近黄昏;室外有些阴暗,御书房内则明亮的很。摆在案前的香炉里袅袅的飘出一缕青烟,带着些百合花的香味,闻着颇为醒脑。
  徐寿在这案前已经跪了一个时辰。
  退回五六年前;面对着时常阴晴不定的武皇帝,他甚至曾经在青石板的地面上跪过更久的时间。不过几年功夫;他已经苍老的受不得这种折磨了。
  如今的皇帝还很年轻;御书房内常年燃着的地龙在二月底便停止了使用。对于徐寿这样年纪的来人说;这屋里的温度实则低了些。
  可是他额头上,此时却密密匝匝的布满了汗水。
  他忍不住抬眼瞧了一眼端坐着案后的皇帝。
  皇帝登基也有小半年时候了;每日上朝都得意面见,甚至在这御书房之中;徐寿也多次前来商议兵事,却从未如今天一般,将他看的这般清晰。
  当年的太子与武皇帝在长相上十分肖似,可坐在案后那人,除了那双眼睛,其余五官便都不太像他的祖父……只是,那偶尔露出的峥嵘,却颇得武皇帝精髓。
  他正瞧着,丝忘记了膝下的痛苦,却不防那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
  徐寿却未低头,一双已然浑浊的眼睛直直盯着符瑄。那是一双老人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年轻时的炽热踌躇与壮年时的精明狡猾。
  在这样大逆不道的对视下,符瑄突然一笑,对身边候着的内侍道,“辞坐。”
  内侍立时躬了身子,端了一个绣墩朝着徐寿走去,放在了他的身侧,尖着嗓子道,“徐大人,请坐吧。”
  徐寿敛了目光又瞧了瞧那放在身侧的绣墩,声音嘶哑道,“老臣谢皇上体谅。”
  他动了动身子,无奈双腿已然麻木,几次用力都未从地上站起来。那内侍瞧见这般,只得上前将他搀扶了起来,待他坐到了绣墩上,这才回到案边,又化作了木头人。
  符瑄这一回却未将他做当不存在,只淡淡扫了一眼,那内侍便悄没声的退了下去。
  “徐寿,我等了你半个月了。”符瑄将手中朱笔放了下来,看着坐在绣墩上的徐寿,开口道。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平淡,仿佛他内心之中并不在意与案下之人是否会有今日这般相见。
  徐寿却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凛凛杀意,他佝偻了一下苍老消瘦的身体,缓缓开口道,“臣,知罪。”
  “你知罪?”符瑄笑了笑,“你当然知道自己犯了何等大罪。不光你自己知道,朕也清楚的很。不过,今日朕不打算给你安上罪名,朕要你自己来说。”
  徐寿闻言,面色木然的自绣墩上又站了起来,刚要跪下,符瑄便一声怒喝,“朕要你坐着说!”
  他便又坐回到了那矮墩之上,垂着头开了口,“顺正三十一年的时候,当时的云南参政刘喜林给臣送来了一封密信。这一封密信,实则是一份证据,将当时的文华殿大学士萧明诚搬到的证据。刘喜林自己与交趾大君勾结,已经被武皇帝发现了些蜘丝马迹。刘喜林便命那交趾大君伪造了信函改了交趾的国印,送到了京城。
  接到这封密函之后,臣便将这封密函夹在折子里,交了上去。
  武皇帝见了密函,果然震怒,将萧家阖族诛杀。
  因萧家被诛,敬端皇帝便失去了左膀右臂。日后,调任刑部尚书的刘喜林便多次向敬端皇帝进言,直言当时的四皇子有牟取太子地位之嫌。臣也在武皇帝面前挑拨二人事端,武皇帝渐渐对敬端皇帝生疑惑,最终酿成了翠宇台之变。
  翠宇台之变后,臣又联合刘喜林等人,上谏书请立当时的七皇子为太子,最终将七皇子扶上了宝座。”
  符瑄继位之后,便将其父追封为敬端皇帝,徐寿终是浸淫官场多年,以至于在说起前太子之时用了追封的谥号,在说起延德帝之时,却只用七皇子代之。
  徐寿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他有些气短,说完后便咳了起来。
  符瑄静静的等着他咳嗽完,这才冷笑一声道,“就这些吗?”
  徐寿也不抬头,便木然的继续说道,“献王进京之后,便有宫人将皇子送了出来。臣将那孩子送去了宿州……”
  “如今那孩子在何处?”
  “罪臣实在不知。万成琇被押解上京城之后,罪臣便派了长孙前去宿州想将那孩子接回到京城。不曾想,待到了宿州,万家已经人去楼空。”
  符瑄知道这一段话他所言非虚。
  捉拿万成琇便是因着对徐寿起了疑心,待查清楚万成琇家中情形之后,他便开始怀疑他三岁的儿子便是延德帝那个消失在宫中的皇长子。他立刻便派了人去查寻,却也得到了与徐寿相同的结果。那些暗卫们在访查的过程中也遇到了徐寿的人马,所以符瑄才会认定了徐寿方才所言不虚。
  只是那个孩子,到底流落到了何处?!
  符瑄想起暗卫们送回来的消息,不禁皱起了眉头。
  那孩子被万咏秋卖给了当地的一个人牙子,待暗卫们顺藤摸瓜找到那个人牙子时,那孩子已然被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给买走了。
  本想着以暗卫们的本事,总能将买走孩子的人找到。谁想着,那人倒真是有些手段,直至今日,还未被暗卫们寻到。
  符瑄看向徐寿,“寿春长公主为何谋划此事?”
  徐寿闻言果然抖了一抖,终是忍不住抬脸看了一眼符瑄,这才又道,“当年起由便是许氏与长公主联手谋和,长公主绝非今日才视权起意。长公主这般行事的缘由,罪臣只是听闻。听闻当年长公主的母亲容妃与圣懿太后不睦。容妃当年落了第一胎,是个成形的男婴,若非如此,那个男婴便是皇长子。”
  符瑄脸上浮上些怒气道,“难道她竟是认为这是圣懿太后所为?”
  徐寿木着一张脸点了点头,“回皇上,这件事确然为圣懿太后所为。证据确然,便是武皇帝也是知晓的。只是碍于当时世族势力,才将这件事压了下来。这也是武皇帝与圣懿太后一直不睦的原因所在。”
  符瑄不料此事,被他梗了一句,直沉默了许久才又开口,“如今她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究竟是想着怎么篡位,你倒是给我说说吧。”
  徐寿此时却未像方才那般痛快了。
  他沉默着从矮墩上站了起来,不顾皇帝之前的训诫,重新在案前跪了下来,连着磕了三个头,这才道,“罪臣如今已无念想,也明白一句功不抵过。今日前来向皇上自首便是想着请皇上开恩赦免罪臣及罪臣一家。不论是流放或是永不录用,罪臣都一概接受。但求皇上饶恕罪臣一家老小的姓名。”
  “你这是在要挟我吗?”
  “罪臣不敢。”徐寿又磕了头,这才继续道,“请皇上念在罪臣当年也是被人所迫,今日又前来投诚,开恩饶恕。”
  符瑄看着他,眼中渐渐布满寒霜,那一直放在身侧的拳头也紧紧的攥了起来。
  徐寿离开时已直深夜,晚间至宫中当值的裴邵翊亲自将他秘密送回了徐府。
  符瑄仍坐在御书房之中,眉宇间此时终是露出了些疲惫。
  待徐寿离开后悄然返回的内侍,立时便上前轻声劝道,“皇上,夜深了,该歇着了。”
  符瑄揉着眉头,忽的想起今日圣旨下达之事,便停了手上的动作问道,“今日裴府怎么个状况,你且说来听听。”
  那内侍早在未时便寻了那传旨的姚姓内侍,将裴府众人的状况一一问了个遍。此时听符瑄问起,便上前答道,“回皇上,今日圣旨送去之时,寿春长公主恰在当场,姚迁便仔细瞧了瞧。圣旨诵完之际,长公主的面色十分不好,像是受了些惊吓又十分疑虑。徐氏夫人、裴世子皆十分震惊。”
  符瑄听着点了点头,见他停了口,便又问道,“那世子夫人呢?”
  内侍便道,“姚迁说那世子夫人倒是瞧不出悲喜,只是似乎身子有恙,起身时晕了过去。”
  “晕了过去?”符瑄闻言蓦地问道,他转头看向内侍,眉峰紧紧的蹙了起来,“可知是为何晕厥?”
  内侍便有些为难道,“这个……皇上,您只吩咐说要瞧瞧众人反应。再者,裴府家事,姚迁确然不好贸然当场询问。”
  符瑄闻言,便又沉默了良久。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那内侍心中忐忑,只觉得许是办砸了差事。待又过了半盏茶时候,正想着斗胆再去劝一劝。
  却听符瑄开口道,“去打听一下她为何晕厥,可是有什么病症?不,明儿个直接派了御医过去,左右姚迁也瞧见了,也不算贸然。”顿了顿便又道,“再让皇后出面,送些药材要过去吧。”
  内侍闻言,松了口气,自是忙忙应是。
  此事罢了,才敢继续询问哪一宫就寝。
  原想着帝后虽前些日子起了争执,如今也过去许久,今日又提起了皇后,想必是要去坤宁宫的。
  谁想着符瑄,只自个儿捶了捶肩膀道,“便在这里歇歇吧,左右再过两个时辰便要上朝了。”
  

☆、第119章  抉择

  曲莲睡了很久;她作了一个很长的梦。
  这个梦;自她年幼时的幸福开始至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结束,每个人都鲜活的不似在梦境。娘亲仍旧穿着那件青莲色的通袖袄,坐在她的床榻前,伸手抚着她的额发,轻言细语的哄着,“……多睡一些;就不难受了。可怜见的;怎就受了这么多的苦难。”
  娘亲的手还如记忆中那般干燥而温和,一下一下的轻轻的抚慰着;她觉得舒服多了,又开始昏昏欲睡一般。便是这个时候,自学中回来的三哥跑了进来,手里还举着一个在路上买来的糖人……
  她隐约听着大嫂嫂对三哥小声说着,“……快小些声响,阿姮才刚要睡着。”
  三哥一下子便泄了气,将糖人交给大嫂嫂,自娘亲身边挤到了床头,还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那只手,却冰凉冰凉的。
  转瞬间,入眼便是一幕苍茫萧瑟。
  大雪仿佛遮天蔽日一般的下着,朔风卷着雪片呼啸的声音仿佛天怒一般。
  曲莲站在风雪之中,似乎整个人都要被撕成碎片。
  耳际除了风声的呼啸便是声声痛哭与哀嚎。
  她惶惶然的四顾着,却只见白苍苍的一片,她大声的喊着,却被风声掩埋……
  睁开眼时,满目暗沉。
  只觉得后颈有些僵硬,不知睡了多久。
  曲莲动了动手指,突然脸上一片冰冷,伸手去摸了,这才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思及梦中之景,她怔怔的看着床顶重重的帷帐,那团纱纠结出来的阴影仿若张牙舞爪的怪兽,又或是久久盘踞在她心中啖肉食血的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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