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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满庭[金榜]-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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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府自月底接了快报,因早已准备妥当,便自腊月初一便动了身。
  又因宋府此时也是一家子孤儿寡母,徐氏便也一早邀了宋夫人一道前往京城。
  因着恐不会再返回庐陵,裴府这一次返京,辎重不少,整整装车二三十辆。又因人口不少,相比起宋府的十余辆辎重,倒显得十分臃肿。
  这一月来,曲莲待身上好了,便着手准备返京之事。
  如今裴家虽成了从龙之臣,却更不能铺张。自侯夫人徐氏起,不论何人都乘坐了常见的黑漆平头马车。徐氏与裴邵靖、方妈妈坐在打头一辆,后边跟着的车上便是抱着那双生男孩儿的曲莲、陈松以及染萃,裴玉华与丫鬟红绣坐在了第三辆。钟姨娘与裴丽华,李姨娘与双生女孩儿,乃至沈冲主仆都各有安排,一行人安排的十分妥帖。
  只是在出城前,却出了些事情。
  徐氏想起了原本在城外庵堂出家、后被曲莲送往妙松山院子的周姨娘。她本想着就将那心头之恨抛在此处,无奈又怕裴湛动怒,只得压住心头不快,想着出发之际将她绑了放在车上,一路跟着到了京城再做发落。
  谁想着,出发前一日,派去妙松山院子的护卫们却回来报说,周姨娘早已没了踪影。
  徐氏这才大惊,急急询问。
  那护卫只连连告罪,说是抓了几个留在院中的奴仆,只说便是庐陵城动荡那晚,周姨娘便失了踪影。
  这件事让徐氏十分生气,无奈出发已迫在眉睫,只在心中告慰自己,如今这般时局,恐怕裴湛也顾不上一个半老徐娘一般的姨娘。再者,如今裴邵竑与裴湛同功,便是瞧在长子的面子上,裴湛也不该因这种事与自己置气。
  想到这里,她心中越发安定下来,却未发觉曲莲在此事上一声不吭。
  庐陵城与顺天府不过二十日的路程,因路上遇了风雪,便耽搁了不少时日。
  直到腊月二十六这日,裴家车队才抵达了北直隶。
  天色已晚,路上湿滑,众人也都十分疲累。
  虽已在路上耽搁了许久,但徐氏还是决定今日便停留在北直隶。正着了翟向前去城内安排,却听到前方护卫们一片喧哗,声音中还带着激动的情绪。
  徐氏正蹙了眉头,要出声呵斥,却见护卫们忽的分开。
  借着傍晚时分最后的亮光,徐氏便瞧着,长子裴邵竑正自人群中大步走来。
  他披着件貂毛的大氅,身材峻拔,历经鏖战之后,脸上早已褪去了最后的青涩,只余一派从容冷静,顶着风雪就这样走了过来。
  曲莲正自车上下来,一抬眼便瞧见了这幅画面。
  裴邵竑行至徐氏面前,撩了下摆,便要跪在冰冷雪地。
  徐氏一把攥住他的双臂,嘴唇抖动,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裴邵竑顺势起了身,笑声道,“母亲,这一路可安好?”


☆、第087章 一夜

  第一次见到裴邵竑是在宣府镇;那时他虽多日奔波;身上却也带着些世家子的气度,那种骨子里的让人无法忽略的贵气。后来到了庐陵城后,因要投至庐陵王麾下,便刻意收敛。平日里少有穿着华贵之时,又兼日日要到校场练兵;跟那些粗莽兵勇打成一片;满身骄矜倒更少了几分。
  如今在简陋的北直隶城门外,这样一个飘着大雪阴霾的傍晚,曲莲第一次见到了当年风华满京城的裴邵竑。他穿着黑色貂毛大氅,内里露出绣金线宝相花紫红色的直裰下摆,发束玉冠,脚蹬皂靴;整个人看起来英挺玉立、风姿夺人。
  染萃站在一旁为曲莲撑着伞,那厚重的油骨伞也被此时凛冽的朔风吹得哗哗作响。她却顾不上抱怨,只盯着被徐氏扶起的裴邵竑喃喃道,“大奶奶,世子爷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啊!以前没觉得他这么贵气啊……果然是人靠衣装啊!”
  曲莲被她的话逗笑了,只轻轻拍了拍她打着伞的手。见裴邵竑此时已行至身前,便敛衽行了一礼,口中道,“世子爷安好。”
  还未完全屈膝,双臂便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拖住,头上便响起他的声音,“不用行礼。”曲莲一听,声音倒还是那般熟悉,便依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抬了头冲他淡笑了下,便见他也扬了笑脸。
  他虽立时转身看向徐氏,却在放手时顺着胳膊在她的手上攥了一把,这才松了手。
  这般大雪,自是不能再向前行。
  裴邵竑担心这连日大雪阻挡家人路途,便提前到了北直隶,安顿好了下榻之处,又等了一日,才等到了徐氏等人。
  一行人便跟着裴邵竑去了城内一处宅子。
  南北直隶本是南北通商要道,只是在这一年时候里,历经三王战乱,不少大商巨贾便将此处大宅以贱价出手。裴邵竑索性在此处买了一个五进的院子,又着人收拾一番,买了几个仆妇丫头,待徐氏等人到了,便能落脚歇息。
  待人马皆进了院子,曲莲交代了染萃与丹青几句话,便随着裴邵竑跟着到了徐氏的院子。五进的院子,徐氏自是要睡在正房之中。因天色不早,方妈妈已自去收拾床榻,徐氏由芳菲服侍着卸了钗环,这才自宴息处炕上坐了下来,跟裴邵竑说了会话。
  他母子多月不见,自是有不少话说。
  直过了大半个时辰,便有北直隶大酒楼玉楼春送了席面来,裴邵竑这才自炕上起身,对徐氏笑道,“……这玉楼春据说是前朝御厨后人开的酒楼,便是前阵子打仗,这家子也没离开北直隶。咱们占了北直隶后,儿子去吃过几回,是京城的口味,母亲便也尝尝。”
  徐氏心中自是十分舒畅,便嘱咐了方妈妈去将裴玉华与裴邵靖都叫了来。
  裴玉华与裴邵靖来到后,几人自又是一番契阔。裴邵靖自从在王府受了那番惊吓,整个人变得沉静了许多,也不再动辄哭闹,虽是许久不见长兄,却也能细声细气的上前行礼问好。裴邵竑心中便有些讶异,只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便略过此处。
  因长途行路,晚膳用过后,便各自觉得身上疲惫。
  裴邵靖自是先困顿了起来,便上了炕窝在徐氏怀中打起盹来。裴玉华虽心中不舍,却也知道今日恐多有不便,自领着丫鬟回了房。
  宴息处便只剩了徐氏坐在炕上,怀中还抱着裴邵靖。
  裴邵竑坐在炕桌对面又跟她说了几句,便道,“母亲今日便早些歇着吧,明日早些动身,怎么也得在家中过年。”
  徐氏见他起了身,自是明白他心中所想,却也只颔首笑道,“确然有些疲惫,世子便自去歇着吧。”
  裴邵竑见母亲老神在在,心知她明白自己心中急切,也不辩驳,便行了礼,率先出了帘子。曲莲见他这般,自是跟在后面出了宴息处。
  屋外停了风,雪却更加密集起来,云层阴霾天空便有些隐隐的暗红。
  曲莲方出了厅堂,便见裴邵竑站在不远处,背着手,只噙着笑瞧着她。见她停在门口,他似有些不耐,便又踏着院中积雪返了回来,只道,“怎这般磨蹭。”
  曲莲便道,“染萃随方妈妈去取木屐。”
  裴邵竑一听,便笑道,“不过几步路而已,余下的都是抄手游廊,湿不了鞋子。”一边说着,竟攥了她的手,拉着便出了屋子,自碧纱橱厢房进了抄手游廊。
  廊下每隔六七步便挂了红纱罩的灯笼,在这时候,倒添了几分过年的气息。
  两人便就这般牵着手走在游廊之中,也不言语。曲莲只觉得他的手掌火热,如同捧着一个手炉一般,让她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直走到了抄手游廊的尽头,眼瞧着便要穿过一个小园子。
  裴邵竑便回头一笑道,“我背你过去吧。”
  曲莲一听,便摇头道:“若被人瞧见……”
  还未说完,便觉得天旋地转一般,竟这样被他打横抱了起来。曲莲稳住心神,脸上便有些红,只伏在他身前撑着他一只胳膊小声急道,“快别这样,院子外便有小丫头守着!”她一路上便留了心,见每个院子外的月亮门处都有一两个丫头或者婆子守着。
  裴邵竑闻言便低声道,“你若再这般嚷嚷,那小丫头便就要出来瞧瞧了。”
  曲莲心知自己并未嚷嚷,只是听他这般说来,也觉得有些担忧,自是收了声,只面上羞赧仍是有些发红。
  裴邵竑见她这般,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抱着她大步的便朝着他们今日所住的院子行去。
  待到了院门处,曲莲说什么都要下来,裴邵竑拧不过她,只得将她放了下来,这才去拍了门。
  香川听了声,便出来开了院门,见了二人,忙行了礼。
  裴邵竑对她点了点头,便朝着屋子走去。曲莲跟在后边,又问了句陈松吃饭了没有。香川自应了道,“松少爷已经用了饭,恐怕现在已经歇下了。便是在大奶奶安排的西厢房。”曲莲听了便冲她点了点头。
  进了屋子,曲莲自是上前亲自为他解了那貂毛的披风,交给跟上来的香川,又自己解了自个儿身上的披风,便与裴邵竑一道了进了宴息处。
  见他那身紫红色绣金色宝相花的直裰在灯光下仍是十分醒目,曲莲也不禁笑了道,“世子今日怎穿的这么打眼。”
  裴邵竑正撩了袍子下摆,在炕上坐下,听她这般说道,面上便有些讪讪,只道,“只随手穿了件衣裳,哪就值得你在意。”正说着,描彩便进了屋子,给二人上了茶水。裴邵竑忙端了起来,将茶盏送到唇边。
  正待喝茶,只见内室帘子一动,自帘后转出一个抱着襁褓的妇人。
  裴邵竑不妨见到这幅场景,一口茶水便呛进了喉咙,立时便咳了起来。一边咳着,一边还瞧着曲莲指着那妇人,只因此时说不了话,脸上便涨红了一些。
  曲莲忙上前给他自背后轻拍顺气,描彩见状便又倒了一杯温茶来,裴邵竑一口饮了下去,这才顺了气息。曲莲见他咳得轻了许多,这才道,“那孩子便是薛姨娘之子。”
  裴邵竑闻言,便是一怔。
  庐陵城内安定下来后,徐氏便派人将家中之事报与了裴湛,薛姨娘之事自然也提了几句。裴邵竑自是知晓薛姨娘诞下龙凤双生子,只是没想到其中一个竟养在了曲莲这里。
  思及此处,他便蹙了眉头问道,“这孩子怎养在这里?”又抬眼看了那孩子一眼,抱着孩子的乳娘见他这般,便有些瑟缩。
  曲莲见他面沉如水,心中虽有些讶异,但也如实道来,“那几日府中人心惶惶,夫人也每日忧愁,又要带着三少爷,便将这孩子送到了点翠阁。那女孩子,便交给李姨娘带着。”说到此处,她犹豫了一下便又道,“这孩子出生时,卡住了腿脚,大夫诊治过后,只说若是能长大,许是会腿脚不便。”
  她后半截话没有出口,裴邵竑却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孩子身子骨不好,能不能养活还是个问题。徐氏将孩子交给曲莲,自是有些避嫌的意思。想明白这点,裴邵竑面上便有些讪讪。沉默了片刻,终是叹了口气,对曲莲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曲莲听他这般说,只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左右我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徐氏虽将府中事务交给她去管,只是在庐陵城内时,阖府皆是妇孺,倒也没什么人情往来。钱财上的事务,徐氏自是不会交给她。
  裴邵竑听了,脸上便露了几分笑意。
  自炕上起了身,行至乳娘处,瞧了瞧那孩子。孩子刚吃了奶,又因睡了一日,此时倒十分精神。一双黑葡萄似的眸子便与裴邵竑对视了起来。虽见着生人,却也不哭,反倒是露了个笑脸。
  那乳娘见了,便卖乖笑道,“小公子笑了呢!果然是兄弟至亲,头一回见到世子爷便知道要恭敬些。”
  不过几个月大的孩子,哪里知道兄友弟恭,曲莲听她不像样子的奉承,只笑了笑,没有做声。
  那孩子瞪了一会,似是觉得无趣,便挪开了眼睛。
  挣扎了一下,便瞧见了站在一边的曲莲,立时便开始哼哼起来,挣扎的动作也大了几分。曲莲见他这般,便朝他伸了手,那乳娘见这般情景就将孩子送到了她手里。
  孩子便靠在曲莲肩头,也不哼哼了,显得十分舒服的样子。
  裴邵竑见状便奇道,“他与你这般好么?”
  曲莲瞥了他一眼道,“小孩子哪里知道好不好的,不过习惯了而已。”
  乳娘见状忍不住插嘴道,“大奶奶,小孩子也知道好坏的。小公子知道您对他好,他才这般与您亲近。”
  裴邵竑听了,心中便有些遗憾,不着痕迹的瞧了一眼曲莲的腹部,却被她捕捉到了视线,面上便一下子有些红了起来。
  乳娘感觉到屋内气氛转变,便自曲莲手中将已经开始有些打瞌睡的孩子接了过去。自出了内间,回到了西侧间的碧纱橱中。
  裴邵竑正要拉了她的手,偏这时染萃抱着蓑衣回来了,还未等进帘子便抱怨道,“大奶奶怎得不等我一会儿,这般大雪,仔细湿了衣裳。”待撩了帘子进来,见着裴邵竑立在屋内,这才想起如今是在何处。面上一顿,便息了声,瑟缩着上来给裴邵竑行礼。
  见她这般瑟缩,也不以为意,只想起今日路途劳顿,便指使了染萃去给曲莲取了热水,让她泡个浴,解解乏累。
  

☆、第088章 沈宋两家

  染萃去灶上要水;曲莲则上前给他解了玉冠,打散了头发让他舒服一些。裴邵竑有些懒洋洋的依着迎枕坐着。
  两人随意说了几句话;曲莲跟他说了临淮侯沈家嫡长孙之事,见他听得不是很认真,只把玩着玉冠上的白玉簪子,也不再多说。
  “可是要散着?”曲莲拿了梳子给他疏通了头发;便问道。
  “束起来吧;还得出去一趟。”裴邵竑想了想,说道。
  曲莲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给他束了发;又从他手中抽了那簪子,给他簪上。见他袍角处沾湿了一片,又进了内间自箱笼里拿出一件素色的湖绸道袍。
  因明日便要继续行路,行李自是不会打散卸车,曲莲只命人将一个小箱笼放进内室,里面倒是恰有一件她行前方做好的冬衣。
  知道他不爱艳丽的颜色,便用了天青的暗云纹湖绸。内里用三梭布做了里子,蓄了当年的新棉,只用了薄薄一层,穿上身便一点都不嫌臃肿,还十分暖和。
  裴邵竑自她手中接过这件道袍,仔细看了看,心里妥帖,嘴上虽说着,“何必这么麻烦。”手上却开始解身上那件打眼的衣裳。
  待他换上衣裳,染萃也带着几个粗使的婆子将热水送了进来。
  裴邵竑见状便自出了屋子,倒也没说去做什么。
  待出了屋子,便见雨雪小了不少,只剩零星的雪片偶尔落下。裴邵竑自门边摘了一柄灯笼,自拿了火折子点着了,便朝着院门走去。
  走了半盏茶时候,便到了最外进的院子处。
  院门处正有有守着,此时见回廊处转出一人,便立时喝道,“是什么人?!”
  裴邵竑不妨在自己的地盘被人喝了一声,脸色便沉了下来,也不出声,仍旧向前走着。他拎着的那灯笼方才被突来的夜风吹熄,左右园子里的积雪倒是映着些亮光,他便丢了那灯笼。
  那人见来人不言语,身形一掠便冲至来人身前,刚猛的拳风已然冲着面门而去。
  裴邵竑沉步一闪,便躲开了那人的拳头,顺手便牢牢攥住那人手腕,猛一用力便将他反肘制住。那人被反肘制住锁了关节,转不过脸脸,只能任裴邵竑将他的右臂按在背上。此时只能弯腰侧脸恨恨道,“有种放了我,咱们再打一场。”
  裴邵竑此时已自他侧脸瞧出了此人身份,又听他这般说道,便谐谑道,“沈逐,你还是这般鲁莽的性子,冲哥儿能活到庐陵也算是命大。”
  那汉子听声一愣,片刻后便惊喜道,“裴世子!”
  沈冲这边自是知晓今日裴邵竑抵达北直隶,只想着今日他恐不得空闲,便寻思着明日拜见。没想着,这会子,他竟亲自前来。
  那汉子被松开后,立时便转了身,就着雪光打量了一下裴邵竑,便咧嘴一笑,上前抱拳行礼,道,“不过一年不见,世子爷的功夫愈加精进了。”
  裴邵竑瞧着他,背手而立,只笑了笑,却问道,“冲哥儿睡了么?”
  沈逐便道,“大少爷还没睡,正在屋里。”他正说着,便自屋内又走出一个汉子,口中还嚷着,“老四,外面什么事?”
  裴邵竑一瞧,这也是熟人。
  当初在校场历练时,沈逐与方才走出来的余勇都是沈侯爷身边的副将,裴邵竑当初没少与他们打交道。
  余勇见了裴邵竑,自也是一脸的惊喜,立时便回头朝着屋里喊了一句,“少爷,裴世子来了。”
  裴邵竑见他这般嚷嚷,便笑着走了过去,还未进屋子,便瞧见了从内室冲出来的沈冲。待见到沈冲,他心中便是一顿。
  上一回见到这个孩子,还是在两年前。
  那是的沈冲还是个白皙腼腆的八岁孩子,虽一直被老侯爷寄予厚望,一直带在身边,却依旧不像一个将门出身的孩子。两年不见,这孩子不仅仅抽长了身形,面上更是染上了一层成年人才有的风霜。
  想起在京城中见到的沈家一门的凄惨,裴邵竑只在心中叹息一声。
  沈冲自流亡以来,头一回见着曾有些亲近之人,见裴邵竑立在门口,眼眶便有些泛红。他虽被磨难打磨了性子,却依旧是个孩子。
  此时见到曾在校场上十分照顾自己的裴邵竑,心中不免有些伤心。
  “裴大哥……”,话一出口,便带上了些哽咽,沈冲觉得自己有些软弱,便扯了袖子狠狠擦了一把。
  裴邵竑瞧着他,只等他平复了心情,这才迈步走进屋子,经过他身边时,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跟进来的沈逐与余勇也各自在心中叹息一番。
  两人在厅中上首左右坐下,裴邵竑便问道,“身子可好?怎么没有婢女服侍?你嫂嫂没给你指派几个婢女?”
  沈冲稳了心神,脸上便又现出当年的几分腼腆,道,“在庐陵时原是有几个的。”又道,“只是她们都是庐陵人,自有爹娘在,都不愿离了庐陵去京城,我便让她们都留下了。裴嫂嫂说要给我再添两人,我只觉得在外行路也用不上婢女服侍。况我这一年来,也习惯了诸事自己做,便回绝了嫂嫂。”
  裴邵竑听了,便笑了笑,道,“你这般想也可以,只是别跟我客气。”
  沈冲自是点头应是。他心中惦记着家人,便又抬脸看了看坐在一边的裴邵竑,攥紧了放在膝上的双手才抖着声问道,“裴大哥,我家里人……,现下如何了?”
  裴邵竑今日便为此而来,虽心中有些准备,此时见他虽强自镇静,消瘦的身子却依旧忍不住颤抖,心中也有些不忍。只是此时不说,等明日到了京城,他自是会一一知晓。思及此处,叹了口气,便开口道,“你祖父和父亲半年前被投入诏狱,不过几日便去世了。只你叔叔虽被折磨这许多日子,却因你婶婶外家极力救助,挺了过来。只是,伤了左臂筋脉,左手已然是废了。”
  沈冲听了,早就蓄在眼窝中的泪水,唰得便落了下来。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也知道家人恐难逃一死。只是如今亲耳得知祖父与父亲的死讯,不过十岁的孩子,还是难以承受。他默默的垂泪半响,才突然惊醒的问道,“那我母亲和姐姐呢?”
  裴邵竑哑了哑嗓子,才道,“你母亲闻知你父亲死讯,当晚便用悬梁自尽了。”见他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怕他一时撑不住,便又紧接着道,“你姐姐却没事。因是女子,又有你舅家相助,如今也还安稳。”
  沈冲听了,依旧沉默着,只垂着头,面色惨然如白纸一般。
  裴邵竑见他这副模样,只得起了身,在他单薄的肩头轻轻拍了拍,劝道,“如今你家中这般情形,你又是承重孙,须得扛起家中责任。为着你一世英名的祖父、为着你的父母、为着在京城等你庇佑的姐姐,你也不能消沉下去。万不能辜负你祖父对你多年的教导与爱护。”
  沈冲听他这般说道,又见沈逐与余勇站在一边红着眼,身上一阵颤抖,终是大声的哭了起来。
  裴邵竑见他虽大声哭泣,面上却未有消沉之色。心中稍安,又觉得他自是不愿旁人见到自己这般形容,便起了身离了屋子。
  出了屋子,才发现雨雪已然完全停歇,便是穹顶阴霾竟也散开不少,露出星屑几点星子的光亮。
  裴邵竑站在屋外,待吹了回冷风,这才沿着来时之路走去。
  北直隶与顺天府相距不远,行车便是一日的路程。
  因到年关,恐耽搁了时辰,裴府一行人自辰时便动身向京城开拔。
  昨日时辰已晚,与裴邵竑回房后,曲莲只嘱咐了染萃去瞧瞧宋府一行人的安排。宋府此次前往京城,算上仆妇也不过十来数人,自是与裴家人一起在那院子中暂住一晚。因宋府此时主事的也都是些妇孺,裴邵竑也不便前往拜见。
  只在今日早膳时,请了宋夫人前往徐氏处,见了一面。
  较起半年之前,宋夫人苍老了许多,人也瘦得有些脱了形。见了裴邵竑与曲莲一同前来,只温吞的说了几句话,又问了几句宋晗的情形,便沉默了下来。宋晗此时未在京城之中,他正与梁将军梁肃一道,带领中军在汲水一带清缴余乱。
  汉王妥协,献王自裁,庆王投诚,庐陵王更是死在符瑄手中。
  对于符瑄来说,金殿为主的路上最大障碍皆已清除,汲水一带那趁乱造反的流民实不足虑,也用不着动用裴氏父子。恰宋晗年轻缺乏经验,符瑄便着梁肃带着他前去平叛。
  这一家子,虽失了家中栋梁,比起沈家一门惨烈倒好了不少。至少宋晗此时已能扛起半个宋家,再加上得了新皇的信任,宋家重回鼎盛甚至再进一步倒也指日可待。
  因此宋夫人虽面上憔悴,却不曾有绝望之意。宋将军虽阵亡,她还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后半生自有依靠。
  这日虽停了风雪放了晴,路上却因积雪而十分泥泞,直到傍晚十分,一行人终于见到了顺天府高耸而立的城墙。
  


☆、第089章 到府

  裴府自庐陵城动身之前;总管事罗忠便与几个外院管事们先行出发。裴府人口虽少,府中也许整顿一番。
  于是在顺天府城外;徐氏便见到了前来迎接的罗忠等人。
  徐氏并未下车,只在车里听罗忠说了几句;车子便又继续向前走去。
  此时已近黄昏;又因靠近年关,顺天府道路两边的商铺们都紧闭大门,一路上倒显得有些荒芜。染萃此时与曲莲同坐在一辆车上;忍不住好奇;便将帘子一角偷偷掀开,向外瞄了几眼。看了几眼后;便觉得索然无味;对曲莲道;“以往总觉得顺天府是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必定跟仙乡一般,如今瞧来,比庐陵也好不了多少嘛。”
  曲莲闻言便道,“不过是战乱所致,去岁年关时,还是很热闹的。”
  坐在一边的陈松便点头应是,又对染萃说起去年除夕夜里,永盛大街那里放烟花的盛景,“……便是在院子里,也能瞧见炸开的烟花。”
  染萃虽听得仔细,神思依旧有些不宁。
  曲莲觉察出她心中不安,思忖片刻才道,“你且安心,便守好本分就是。”
  染萃一听,心中稍安,只点头轻声应是。
  她们此行是返回京城候府,这与在庐陵时万万不同。裴家迁往庐陵事出紧迫,虽有了大宅子,但是内里的仆妇们多是后来采买,也多是些丫头媳妇。这些人年纪轻,虽爱掐尖好胜,花花肠子倒也不多。况她不仅先入府许多时日,更是在大奶奶身边做了一等的大丫鬟……
  如今返回京城,像霸陵侯府这种深宅大院,自有许多积年的老仆,更有世代为裴家仆的家生子。染萃想起当年在王府时的处境,心中便有些忐忑。
  此时听曲莲这般说着,声音虽平淡,却让人立时便安下心来。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徐氏所乘马车终于自半开着的大门驶入侯府。
  待主子们的马车都进了府,徐氏等人便先行下了车。
  染萃跟在曲莲身后,一眼便瞧见眼前乌压压一群仆妇正垂首立在院内,人虽多,却无半点声响。她被唬了一跳,立时便低了头,也只静立在曲莲身后。
  许是回到了京城,徐氏又找回了这些年做侯夫人的感觉,她此时站在最前方,身后跟着两个儿子。目光缓缓的在众多仆妇身上扫过,倒是颇有几分威严。
  目光转了一圈,便对身边扶着她的方妈妈道,“怎么不见那几个丫头?”
  仆妇不少,她方才打量了一眼,却没瞧见当初她房中的那几个一等的大丫鬟。
  方妈妈听了便笑道,“夫人瞧瞧,那个穿着茜红色褙子的可不就是春莺?”
  徐氏一愣,便朝着方妈妈所知的方向瞧去,果然一个穿着茜红色素面杭绸褙子的年轻妇人走了出来,仔细一瞧果然是春莺。
  “奴婢春莺,给夫人请安。”春莺自人群中走出来,自徐氏面前便跪了下来。
  徐氏面色便有些发沉,问道,“怎梳了妇人的发式?”
  方妈妈见她疑心,便道,“夫人就是贵人多忘事,您不记得了?去岁春莺的老子来求了您,说是要给春莺和她姑家表兄为婚。夫人也应允了,说成婚后再过一年便放她出去。”
  经方妈妈这般说道,徐氏才恍然记起这件事,此时瞧着跪在地上的春莺,面上便露了笑意,道,“地上凉,快起来吧。”
  春莺自是知晓徐氏方才对她起了疑心,面上丝毫不露,起了身面上仍带着盈盈笑意,道,“谢夫人体恤。”一边说着,自走到另一侧,扶了徐氏的手,又道,“夫人,冬鸽这几日受了风寒,怕过了旁人,便躲在屋子里,没敢出来。”
  徐氏一边向前走着,一边点头听着,她身上有些疲倦,到不知春莺的话听进去几分。
  待转过影壁,便有青帷小油车等在那里。众人便又上了车,朝着内院而去。
  又走了一炷香的时候,便到了侯府正房紫竹堂。
  曲莲下了车,自是行在徐氏身后,旁边站着裴邵竑,后面便是领着裴邵靖的裴玉华。在后面便是钟姨娘领着裴丽华,李姨娘怀抱着双生女孩儿。反倒是双生的男孩被个乳娘抱着,走在最后。
  行至厅前,徐氏微微挺直了身形,顿了一下才迈步走进厅中。
  裴湛正站在厅中,见众人进门,脸上便带了几分笑意。
  曲莲瞧了一眼,觉得比起一年前,他似乎消瘦苍老了不少。若说一年前的裴湛瞧着不过三十五六的模样,此时的他却已显出老态。面色有些苍白,脸庞消瘦的颧骨都耸了出来,身形不不再挺直峻拔,而是微微佝偻。
  不仅仅是曲莲面上一愣,便是徐氏瞧着裴湛这幅形容,也是呆立当场。
  毕竟做了二十年夫妻,她竟从未想过裴湛也会有这般苍容的一日。心中霎时便是一酸,积年的埋怨在此时似乎消融不少。她走了两步上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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