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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放-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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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俩转身要跑,却被那少年拦住,一人给结结实实扇了两巴掌,轻巧的扔回马车上。
    徐宛雁和任桃华面面相觑,只见对方鼻青脸肿嘴角流血,都暗暗心惊。
    任桃华轻咳了声,说道,“你说这孩子怎么这样狠?”
    徐宛雁忍耐着没说话,你比他大吗,还叫人家孩子,简直是不知所谓。
    那少年领着她们晓行夜宿,就算晚上正好到了城池也不停留,都是野宿到荒野,有很多次俩人都动了逃跑的心思,可是付诸行动了两次,都被那少年很快抓回,抓回就要挨些打,那少年可一点也没顾及到她们是弱质纤纤的女子,下手一点也没留情,领略了那少年的狠辣,她们就几乎绝了跑的心思。
    他们从渡口乘船过了长江,这天又宿到了荒野。
    天气炎热,晚上也并不冷,可是野外的蚊虫却教人苦不堪言,那少年恍似不觉,任桃华也可以忍受,只是那从未吃过苦的徐宛雁就叫苦连天了。
    任桃华想起来有一种药草似乎是可以治蚊虫叮咬的骚痒,以前徐知诰曾给她涂过,看了看那少年,那少年正闭目靠在树上假寐,她也不敢侥幸,这人睡觉简直比不睡觉都警惕。
    “我去采一种草药,不会远走。”
    那少年冷冷的动静响起,“不要走出我的视线。”
    她很快就找到了那种药草,挤出了汁给徐宛雁的手脚涂上去,突听徐宛雁问了句,你说怎么没有追兵?
    任桃华这两天也在心里嘀咕着这事儿,一个齐国公的金枝玉叶和吴国摄政的媳妇丢了,万万不该这般平静的,按理说江都早该派救兵了,可现在却是一路追兵也是没有,这太奇怪了。
    “我们的目标是狼山,你们的人都往西北去了。”少年的声音突然冒出来给了她们答案。
    原来如此,人都去了反方向,不知这少年是如何故布疑阵的。
    她们虽是生活在后宅的女子,但现在对于狼山可是如雷贯耳的,狼山边上的长江,吴国与吴越国刀兵相接的战场,前不久吴越师刚刚在那里大败吴师。
    尔后,吴国调集了大批的军马,都是驻扎在狼山的。
    那少年的目标是两国交兵的战场。
    “你抓我们去那儿做什么?”任桃华终于问出口。
    良久也没有动静,久到她们以为少年根本不会理会这个问题的时侯,那少年吐出了两字“报仇。”
    任桃华看着那少年的淬着毒意的桃花眼,突然间福至心灵;想起芷花的话,她猜到了面前这个少年的身份。
    “你恩将仇报。”
    那少年看向任桃华,冷笑,“徐夫人,我这条贱命可以不要,可你以为你那点小恩小惠能抵消得了我的血海深仇吗?”
    这一句话便直承了身份。
    “你是裴……”
    那少年直截了当的道,“裴八。“
    这名字并不太象正式大名,反而象是排行,这意思就是他是家里排行第八的儿子。
    徐宛雁皱着浓挺的秀眉听着他们对话,若有所悟又有些迷惘,后来听得任桃华干巴巴没甚力度的说了句冤冤相报何时了的老话,不禁横了她一眼,突觉着这位新嫂子生得虽极赏心悦目,可脑筋却是不太清楚的,远逊于心眼越来越多得不象话的二哥,连以前的嫂子都不如,这句婆婆妈妈的老生常谈,说了有用吗?
    那少年嗤笑一声,笑声中饱含嘲讽不屑,这话谁都会说,等到真摊上事儿了就会知道这只是一句冠冕堂皇的空话。
    任桃华这一夜也没有睡好,徐宛雁临睡前嫌恶的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只在反复想着,这裴八抓两人上战场,当然不可能是教她们顶盔披甲冲锋陷陈阵,那就是当人质了,用徐宛雁和她来威胁徐温和徐知诰,她即怕徐知诰受了威胁,又怕徐知诰根本就不理她的死活,这样矛盾的纠结着过了一宿。
    第二天迷迷糊糊的上路,本来想在车上补眠,可是山路崎岖,颠得要命,她一会儿一醒的,怎么也睡不踏实。
    这会儿她刚眯了一阵,又被急刹车给整得给撞上了车壁。
    徐宛雁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看了看她鬓发蓬松一脸困意的她,“晚上没睡好?”
    任桃华没工夫理她,听得外面有人说话,便掀开帘子,只见车前面多了一个中年的方脸汉子,那方脸汉子正在和那裴八说着话,风中隐约的传过来断断续续的话语。
    任桃华掏了掏耳朵仔细听,半响之后,皱了皱眉头问徐宛雁听到了什么。
    徐宛雁白了她一眼,这耳朵够不好使的,没好气的道,“那人说两国的战场已转移到了沙山,正打得激烈。”
    任桃华点了点头,这睡得不好也影响了听力,好象是这个意思。
    沙山也在长江沿岸,在狼山的边北,距他们更近,这说明,吴越军突破了狼山防线,在吴土上又前进了一步,这可不是太美妙的消息。
    徐宛雁又继续说,“他还说,安化节度使已率大军赶赴过来。”
    这虽是个好消息,可是安化军距狼山万里之遥,要赶过来怕是要花些时日。
    过了一会儿,那裴八也掀帘上了马车,让任桃华挪过去,在两人的对面坐下来了。
    马车的速度快了许多,却并没有太颠波,显然是那方脸汉子驾车的本领比那少年高了许多。
    徐宛雁笑了笑对她道,“早换个人驾车,你许是能睡个好觉。”
    裴八一眼斜过去,还没怎么的,徐宛雁就瑟缩了,她是李氏和徐温的独女,从小娇生惯养,活得很是恣意无拘飞扬骄气,便是徐知训活着,都得让她三分,长这么大,是头一回见到对她这么凶的人。
    车里一片沉寂,只听得见马蹄得得车子吱呀的动静。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左右,马车再次停下来,裴八掀帘瞅了瞅,跳下了车。
    那一瞬间,她们俩已看到了星罗棋布又整齐有序的帐篷和无数迎风猎猎招展的旌旗,那旗号当然不是吴军的,两人俱是又惊又疑。
    马车停在一处驻军大营的辕门。
    不多时,就有军卒过来押送俩人进了营地,直接进了最大的一处帐营。
    帐营里空空荡荡的,除了裴八坐在下首,上首的大案后,坐着一个年轻的将领,头戴银盔身穿软甲,生得极为白净秀气,看起来根本不象个行伍里的人,但是目光坚韧神色波澜不惊,那却是血战沙场百战劫余才历练出来的气势,又决非等闲之辈了。
    徐宛雁是只顾着欣赏年轻将军的卓然风采,任桃华却在心里咯噔一下子,钱传瓘,这次两国交战对方的主帅。
    当年陈洛对他推崇备至,称他是当世少见的智勇双全的大将,此次交兵,这位年轻的主帅用兵诡异,也的确让吴军吃了不少苦头。
    钱传瓘打量了一下两人,才问道,“哪一位是徐夫人?”
    任桃华想起徐知诰身为崔准时杀了他的夫人,心里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犹豫了一下。
    这时却听到徐宛雁大咧咧的声音响起,“她是徐知诰的夫人,我是齐国公的女儿。”
    任桃华和裴八齐齐看她。
    钱传瓘也是一怔,很快就笑道,“徐小姐真是爽快。“
    徐宛雁脸一红,“钱将军谬赞,不敢当。”
    钱传瓘闻言微微稀奇,“徐小姐认得我是谁?”
    徐宛雁脸上晕红持续不退着,“那年在田节度使那里和钱将军有一面之缘。”
    当年的钱传瓘只有十四五岁,来到那个以专横霸道闻名的田珺的地盘,名义上是女婿,其实就是个朝不饱夕的人质,随时都会把命丢掉,钱传瓘那时不及弱冠,却是镇定自若,视死如归不算什么,可是同时还有淡定从容的周旋和虚与委蛇就难能可贵了,当时徐宛雁就对这位瘦弱坚强的少年在心底肃然起敬,后来渐渐长大这种敬意又转化为了怦然心动,可惜两人终是隔着国仇,那人又是田家小姐的夫婿,她终究只是思慕遥想而矣,却并没有非份之想,后来钱传瓘逃回了吴越,她欣慰的同时也难免怅然若失。
    而对于钱传瓘来说,那却是一段灰暗艰难的岁月,他在吴地饱受折磨,若没有田老夫人的庇佑,他最后几乎就是丢了性命,自然就不会留意一个贵族小姐的情丝绵绵婉转爱意。
    任桃华几乎是惊奇地看着一脸娇羞如海棠艳色的徐宛雁,这位傲娇的大小姐忸捏的时侯可是绝无仅有的。
    钱传瓘却没有和徐宛雁叙旧的心思,确认了她们的身份,就吩咐军卒把她俩带下去。
    裴姓少年冷冷看着这一幕,待人被带下后才道,“没想到钱指挥使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可莫要人跑了,这两丫头鬼得很。”
    钱传瓘淡淡的道了声放心,听裴八问起战局,便跟他说了一说。
    吴越军在江上打败彭彥章后,从狼山登陆,那赶来救援的徐温也迟了一步,只是在往沙山途中遭遇了徐知诰大军的伏击,损失了许多兵将,整顿好之后,两军僵持不下,后来刘信带走洪、吉、抚、信四州的步兵,吴军的实力大减,他本想借机一鼓作气歼灭徐知诰所率淮南军和淮阴军,只是徐知诰太过狡猾,他并没有伤到淮军的根本,徐知诰率军且战且退,退守到沙山。
    裴八听到这里,不免奇怪,“那刘信怎么会带了那么多兵走了?”
    钱传瓘微笑道,“荆南王高季昌向吴求救,楚军打得他扛不住了。”
    裴八想,在这节骨眼上,怎么就出了这种事,看看笑得跟狐狸似的钱传瓘,觉得这事八成跟面前这位脱不了干系,对于收拾徐知诰就多了几分信心,却突想又想起一事。
    钱传瑾听说安化节度使已然发兵,不禁变色,一旦安化军与淮军两军会合,那这仗就不好打了,何况他背后还有驻在狼山的徐温,不能突破直取常州,就是腹背受敌,唯有速战速决,才有胜算。
    钱传瓘召集了将领商量对策,裴八自退出不提。

☆、第45章 女妖魔

在吴越军的帐营里,任桃华坐在帐篷的角落,冷眼看着徐宛雁把那个害羞的小军卒指挥得手忙脚乱。
    她是真的没有一点身为人质的自觉,到哪里都能把自个当成半拉主人。
    小军卒除了没有给她准备出一大桶洗澡水,徐宛雁其它的无理要求也都尽量满足了她。
    徐宛雁对着那锈迹斑驳的铜镜端详了一会儿,就说了句给我梳头,小军卒没动弹,这活儿他可真不会啊,这姑娘怎么忒么难伺侯,哪知徐宛雁这话却不是对他说的,她见半天任桃华也没响应,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想理她,只好堆了个笑脸婉言央求任桃华。
    “我不怎么会梳头。“
    徐宛雁爽快的说了句梳你最拿手的,一边喝斥了小军卒出去。
    任桃华走过来给徐宛雁绾发,却听见那没走远的小军卒跟人抱怨的声音随着风掀账子的空隙传入了耳。
    “你去伺侯试试,这姑娘简直就一妖魔,还是那长得天仙似的夫人好,那是神仙作派,坐着不动,连话也不多说一句。”
    任桃华心情复杂得一塌糊涂,这是夸她吗,眼角睨到徐宛雁面色铁青,心情蓦地就晴朗了许多。
    第二天一大早,她们就被装了马车,然后裴八也跳了上来。
    行了一段路,徐宛雁终于忍不住道,“我们去哪儿?”
    裴八理都没理她,闭目靠在车壁上。
    徐宛雁哪里受过这种待遇,正想发作,突然又忆起这少年的凶残,便硬生生的压抑了下去。
    吴越军拔营行军,一路上浩浩荡荡的,翻山越岭。
    钱传瓘看着前面的地形,勒缰抬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进,马军指挥使胡建策马上前。
    “将军,前面峡□□狭壁高,只容单骑,若是我们孤军深入,敌军在此埋伏,危矣。”
    钱传瓘点头,低声对他们吩咐了几句,那胡建调转马头来到骑兵中间,又吩咐了一遍。
    不多时,漫山遍野都是呐喊声。
    “吴军听着,我们把徐温的女儿和儿媳给送来了。”
    吴越军卒一遍遍的重复着,声音响彻山野,震得群鸦乱飞。
    吴越军唱了半天的独角戏,胡建面上也露出疑惑之色,难道他们猜测有误?
    钱传瓘沉思了良久,令前军先行通过,等到前军通过峡谷,他才亲自押着任桃华两人的车乘随中军前进。
    刚行到峡谷中央,却听得嗖嗖之声,无数箭弩密集如蝗,漫天乱飞,连续不断的惨叫声响起,吴越骑步兵倒下者不计其数。
    吴军在峡谷两侧埋伏了大量的弓箭手和强弩手,尽管钱传瓘很快镇定下来指挥撤退,但箭矢如雨,吴越军仍是伤亡惨重,地上都是刺满了箭簇的尸首,尸横遍野。
    裴八将握在手里的箭簇扔出车外,正要对她们发泄怒火,看到任桃华发白的脸和徐宛雁哆嗦的样子,心情平衡了些,哼了声,“你们好父亲和好夫君,连你们也不顾及了?”
    徐宛雁浑身战栗,不只是惊吓,还有伤心,对于她来说,不管是宠溺她的徐温,还是自小养下李氏名下的徐知诰,她的父亲和二哥,哪一个不顾她的死活,对她都是惨重的打击。
    等吴越军冲出峡谷的时侯,吴军又突然扑天盖地的冒出来,杀声震天,惊魂未定的吴越军再遭重创。
    最后随着钱传瓘杀出重围的,不及半数。
    钱传瓘也是盔斜甲污,浑身都是血,带着那群气急败坏的将军和仓皇的兵卒,一路向南逃遁。
    听得后面杀声越来越远,渐渐的没了声音。
    众将的心刚刚放下来,却见前面山脚处转出几骑。
    “钱指挥使,末将在此恭候多时了。”陈洛拱手笑道。
    钱传瓘勒马笑了笑,声音里充满了嘲讽,“回禀你们主帅,钱某自愧不如甘拜下风,贵主帅心志坚定常人难及,莫说区区淮南两浙之地,便是一统天下,也是不在话下。”
    陈洛笑道,“这话,阁下还是亲自去向我们大人说吧。”
    钱传瓘闻言四面环视,放眼都是茂盛葱郁的密林草丛,里面不知可埋下多少伏兵。
    陈洛看着钱传瓘,见他尽管狼狈却仍是神色镇定毫不慌乱,心中也不禁暗暗佩服,一方面本来是十拿九稳的,觉得钱传瓘是插翅难飞,这时却也没了十足的信心,甚至生起了些许不该有的疑虑。
    陈洛正要抬手速战速决,却听得后方响起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他回头一望,只见南边烟尘滚滚,旌旗浩荡,黑鸦鸦的人马如蜿蜒粗壮的蛟龙席卷而来,看起来最少也有三五万人,也不知是敌是友?
    等到那大批的军马渐行渐近,陈洛心头一沉,那分明是吴越军的旗号,吴越怎么突然又冒出这么多人马来?
    钱传瓘却是一喜,幸亏援兵到得及时,要不然恐怕要全军覆没了。
    陈洛按兵不动,钱传瑾摸不清底细,犹豫了一下,怕再有埋伏也没有轻举妄动,只带了吴越军后撤。
    陈洛见吴越军远去,吩咐伏兵迅速撤离,走到半途,却见穆宜单人单骑策马赶来。
    “钱传瓘他们呢?”
    陈洛如实说了,穆宜却面色焦急的道了句你怎么放走他们了,陈洛莫名,当时军师给他的令也就是相机行事,并未说一定要与钱传瓘殊死对决,刚才那种形势,实力悬殊,难道要以卵击石。
    “夫人和徐小姐都在他们手里。”
    陈洛一惊,怎么会?他此刻才醒悟那钱传瓘那讥讽的言辞由来,只是这时人大约已在十里开外,追赶已是不及,何况就这点兵,去了也是送死,只好和穆宜一起回沙山大营复命。
    他们一进辕门就被请入大帐,进了帐,只见两位副将和几位偏将都不在,只有军师宋冉坐在一旁。
    陈洛见徐知诰端坐在上首,心头一喜,徐知诰伤口发炎,这几日都在昏迷之中,军医也是束手无策,终于醒了?但再看一眼就觉得还不是很乐观,徐知诰身着盔甲背脊挺直,看那架势和健康时是没什么不一样,可是眼下乌青,脸色苍白薄唇无血色,虚弱是怎么也掩不住的,一看就是全靠顽强的意志力勉强支撑着。
    陈洛上前复命,把经过重述了一遍。
    徐知诰颔首道,“军师妙计,只是钱传瓘命不该绝,陈副将辛苦了。”
    陈洛惭愧道,“末将有罪,未能救出夫人和小姐。”
    徐知诰和颜悦色的道,”与陈副将何干?去休息吧。“
    陈洛与穆宜下去,屋里只剩下徐知诰和军师宋冉。
    宋冉大约六十岁左右,头发白了一半,一张瘦长脸,高额短眉,生得相貌古奇与世人殊,他是徐知诰的师父,不但武艺高超,马上步下功夫了得,而且精于医卜星相奇门遁甲,熟读兵书战策,是当世少有的高人,便是徐温也对其颇为礼遇。
    大帐里沉寂了良久,…徐知诰沉默着一直不说话,宋冉终于按捺不住,哼了一声。
    ”我知道你怪罪师傅,可是丈夫一世,志在天下,岂能因妇人而废家国。”
    徐知诰垂眸淡淡的道,“岂敢怪师傅,若是我清醒,也会这么做。”
    宋冉看了他一眼,有点感慨,“你很好,大郎就是太过妇人之仁,才会落是身死殒灭的下场,满腔抱负付之黄土,你要引以为诫,这副重担,终究只剩下你一个人挑了。”
    徐知诰道,“师傅放心,我必以大哥的遗志为已任。”
    宋冉听他这话说得诚恳,倒不似往日皮笑肉不笑的虚伪模样,满意的点点头,这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大郎缺陷在于心慈手软,这二郎哪里都好,就是这性子太深沉,整天端着一张假模假样的笑脸,情绪压抑得一点也不外露,他的心思别人总得猜了再猜也猜不准,再说这样他自个难道不心累?
    宋冉和徐知诰又说了几句话,见他面容倦怠神色恹恹,便说要他回去休息。
    “师傅,你先去吧,我再坐一会儿。”
    宋冉到外面嘱咐了一下穆宜才自离去了。
    穆宜在外等侯了良久,见大帐内一丝动静也没有,终究不放心的撩帐往里瞄了一眼。
    只见徐知诰坐着纹丝不动,面容沉寂,丹凤眼底黑漆漆的深不见底,仿佛腊月乌云遮蔽的夜,暗深阴鸷,看不见一点光彩,神情有些恍惚,正望着桌案上的沙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正要放下手里的帐子,却听得徐知诰唤了声他。
    穆宜走了进去,“大人。”
    ”信送出去有十天了吧?”
    穆宜算了一下,道,“大人,正好是十天。”
    徐知诰点点头道,“到的话立即带来见我,若是万一我不清醒,你该知道如何做。”
    穆宜面有忧色的应了声是。他从江都快马加鞭赶过来时,徐知诰因长途跋涉伤口恶化,状况已十分不佳,后来更是陷入昏迷,这时虽然醒来,也不代表安然无恙,他不禁有几分惭愧,怎么就教那刺客得了手呢,若是庄起在,怕是不会如此疏忽,自己终是欠了几分老练。

☆、第46章 杀吴姬

那边钱传瓘已重整军队,在百里开外安营扎寨。
    任桃华和徐宛雁坐在车里,闭上眼睛都是流矢箭雨和鲜血尸首,听着外面兵荒马乱了好一阵子,车动声马嘶声、扎帐的、搬运的,各种混乱的声音就象她们纷扰的心情,久久不能安静下来。
    “不会是父亲和二哥下的令。”
    任桃华突听徐宛雁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怔了一会儿,把自已始终躲在谷底泥沙里的心鼓舞再鼓舞,振作了一下,有气无力的说道,“没错,大概是手下将领干的。”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已都骗不了,徐温和徐知诰好端端的站那儿,谁敢越过他们发号施令害他家眷,没长脑子活腻了不是?
    好不容易她们被安置到一处帐篷,没等消停一会儿,就听得外面嘈杂起来,一阵阵如潮水般的,越来越响,最后偶尔有清晰可闻的声音就被送到了耳朵里。
    “杀吴姬,为死难的将士报仇雪恨。”
    “宰那两个吴姬祭典亡魂。”
    杂七杂八的呐喊声渐渐汇集成了三个字的一致口号。
    “杀吴姬。”
    那口号声越来越整齐响亮,声势不断的壮大中,似乎有成千上万人齐声呐喊,地动山摇,等任桃华和徐宛雁两人意识到这吴姬就是指的她俩人时,更是被震得心惊胆战。
    两人对望,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在马崽坡被兵哗弄死了的杨贵妃。
    这种群情激昂的兵变连皇帝的最得意的宠妃都不得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赴死,何况她们区区两个敌国人质?
    外面传来兵器相击的清脆动静,显然已经动了手,片刻之后,静了下来,帐帘一掀,几个头领模样的拎着兵刃走了进来。
    徐宛雁厉声喝了句,“大胆。”
    那几人来势汹汹,却被善于颐指气使发号施令的徐宛雁一喝,又为任桃华容光所摄,不禁脚步一滞,停顿了下来。
    只有一个身材结实生得英俊脸上有刀疤的头领三下两步走了过来,拿着刀横在了她们的眼前,目眦欲裂,啐骂道,”妖女,恶女,还我阵亡将士的性命来。“
    徐宛雁眼见着任桃华的发丝被那头领的刀无意中割断了几丝,那是真是一把吹毛立断的宝刀,气势才不由自主的弱了下来,看着那壮汉即将手起刀落,对准了她,她大声喝道,“好个好色无耻之徒!”
    那头领一怔,手下一缓,“我怎么好色无耻了?”
    徐宛雁哼了声,“你若不好色,怎么不先杀她?”
    那头领满眼满心都是那手下将士尸横血流的惨状,本来是一腔悲愤,无处发泄,这时被徐宛雁胡搅蛮缠一番,胸口那股悲怆怒火就去了几分,居然心平气和的回了句,“好,我就先她。“
    听众皆觉啼笑皆非,这两人是在唱戏不,早死晚死个一时半刻有啥区别啊!
    任桃华却知徐宛雁在拖延时间,可是陆续进来了许多围观的人,那裴八且袖手旁观面容冷漠,偌大敌营,哪里有救星?
    那刀疤脸头领二话不说举刀霍霍砍任桃华,一时间她只觉得冷气森森,寒霜刺骨,那锋利的刀刃似乎已触及她的肌肤,即将割断她的脖子。
    清脆她兵刃相击的动静响起。
    预期的死亡没有来到,她睁开眼睛,本已引颈就戮,却不想真的天降救兵,她摸了摸完好的脖子,差点热泪盈眶地看向恩人。
    但是,哪一个才是?
    帐篷里又多了许多人,正中央的三人最是醒目,其中一个是钱传瓘,另两个却是陌生的面容,一个大约三四十岁的吴越军将领,另一个却是个身着便服的年轻人,大约二十七八岁模样,眉眼鼻唇生得极好,却拄着拐杖,竟是个跛子。
    那刀疤头领一刀劈去本已十拿九稳,却为人所阴,火冒三丈正待发作,却在看到来人后灭了些气焰。
    钱传瓘沉了脸,“董偏将,你想造反吗?”
    那董偏将面无惧色,话语更是宏亮铿锵,“指挥使,在下绝无二心,只是在为死难的将士报仇,以她们鲜血祭典我吴越勇士的英灵。”
    那后来的吴越军将领走过去,捡起那地上的腰刀还鞘,这一番举动,任桃华便明白了原来是这人出了手救她。
    那董偏将的职位虽不高,但他为人刚直不阿又豪爽仗义,作战身先士卒,在军中极有威信和号召力,这些将士虽见了主帅畏惧,但是有董偏将这个旗帜在,静滞了半刻,又喧闹了起来。
    钱传瓘摸了摸鼻子,转头看了看那救她的吴越将领,“何将军,你看,这……”
    他话没有说完话,但是镇东节度使何逢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种情势,群情激奋,是不能反其道而行的,可是,临来时吴越王再三叮咛,一定要保全那徐温的女儿儿媳的性命,如何是好?
    何逢头痛的看着一脸凛然的董偏将,这人不是能笼络的,只能诱导,只是跟他讲什么妇孺无辜的道理此时怕也是不能接受的,这时身旁的年轻人低低附耳跟他说了几句,他心下一松,清了清喉咙。
    “董偏将,杀她们不是便宜了她们?”
    董偏将一愣,问道,“何将军,那要如何处置?”
    何逢神色悲壮口吻激愤,“我吴越将士牺牲无数血洒疆场,岂能轻易杀了她们,不如就让她们服苦役,狠狠的折磨后再宰也是不迟。“
    何逢见他说完后董偏将面色疑惑,狠狠心便又追加了一句,”让她们做军妓,人尽可夫玉臂千枕,成为吴国的耻辱,这才是对徐温徐知诰最大的惩罚。“
    那拄拐的年轻人听着轻皱了下眉头,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吱声。
    这话一出口,众将士皆是哗然,那徐夫人是个稀有的绝色不说,就是那徐小姐也是个千里挑一的美人,众人窃窃私语,一传十,十传百,喧哗声刹那间就少了七八成。
    董偏将见何逢所言也是合情合理,听话音还是偏站在他一方的立场说话,虽觉得哪里还是不大对头,可是却还是依言偃旗息鼓,收了兵刃,说了句听指挥使吩咐。
    钱传瓘轻飘飘的瞟了他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这没长脑子的武夫,谁才是跟你同一战壕的居然没看出来,还对算计你的人如纶圣音言听计从。他一拖再拖不现身,就是想借着兵变除去这徐知诰的夫人,以雪当年之耻,徐知诰和崔准生得太象,就算不是一个人,怕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明着不能动手,可是两国交兵又遭兵变可是个千截难逢的良机,可惜功亏一篑,父亲遣使来得迅速蹊跷,他刚刚设了局就被破了。
    没在峡谷遇伏的时侯除掉她有点后悔,不过既然人在他手里,就是他砧板上的肉。
    钱传瓘挤出了笑容,“董偏将,你去安抚一下将士,这里我来处置。”
    董偏将应了声诺,领着众将自去了。
    “来人啊,将这两个吴女押去妓营。”
    来了两个士兵推搡了她们出去帐篷,一路上,只见兵士们渐渐散去,但还有不少吴越兵将在原地,对她们怒目而视。
    士兵押着她们转了两个弯,进了一处帐篷。
    一进帐篷,两人就被一股低劣的香米分味熏得够戗,徐宛雁直接捏住了鼻子,这什么味啊?
    帐篷里还有三个女人或坐或卧,见她们进来,其中一个女人站了起来,笑嘻嘻的道,“才说着我们这帐子里比别处冷清许多,这就来了两个新人,哟,这俩妹妹长得可真好,简直可比那鱼玄机和绿翘。“
    徐宛雁闻言火冒三丈,那鱼玄机是大名鼎鼎的前朝名妓,与绿翘可是主仆关系,那女人说谁是□□,说谁是□□的婢女,这简直是显而易见的一件事,她有生以来,从未遭过如此污辱,怒上心头,见那女人凑过来,伸手就给了那女人一巴掌。
    那女人猝不及防被扇了个正着,也怒了,哪来的疯丫头,遂象老母鸡一般的冲了上去,揪住了徐宛雁的头发,徐宛雁呆了一下,也反手去抓那女人的头发,两人撕打在一处。
    任桃华和其它两个女人见她们打得凶猛,都惊了。
    两人撕打抓挠了一会儿,那徐宛雁倒底吃亏在年纪小没有实战经验,被那女人狠狠的压制了。
    任桃华见势不妙,捋袖子想上去帮忙,却看见那两个虎视眈眈的目光灼灼的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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