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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归来[出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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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那片花瓣很特别,背面竟刻了个细若蚊足的字:计。
萧齐治下严厉,定王府的侍卫们平日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又怎会私下议论,还泄露了这等重要消息?借花传信,显然是有人在暗中相助,提醒她不要中计。
猜测得以确认,雁初飞快揉碎手中花瓣,道:“我累了,回去吧。”
远处,两名侍卫模样的人互视一眼,闪入街角。
王府前厅内,萧齐正对几名管事吩咐着什么,昨夜那场误会表面上并没造成多大影响,也没见琉羽哭闹,想是他安抚过了。
雁初神色如常,上前道:“明日我要回一趟永恒之间,定王不必派人跟随了。”
目送她出门,萧齐沉默半日,叫进一名侍卫吩咐:“传我之令,不得伤人。”
第二日是饲花的日子,雁初被接回永恒之间,雪洞中,西聆君负手立于冰台前,身上换了白袍,几乎与周围的寒冰冻雪融为一体,若非那长长黑发,雁初险些没发现他。
“来了。”他转过身。
因是冰国体质,脸色唇色都过分白了些,偏偏又分外和谐好看。
触及那目光,雁初连忙垂了眼帘:“西聆君怎会在这里?”
西聆君道:“看花,竟然遇见你了,巧得很。”
挑在这个时候看花,将明摆着的事实说成巧合,还面不改色,雁初一时猜不透他的用意,惟有沉默。
西聆君围着石台踱了几圈,单手抓了把雪慢慢地撒入盆内。
许久,他才又开口:“你这么怕我,倒也难得。”
雁初手心已沁出了汗,听不出他是不满还是什么,只好规规矩矩地答道:“皇者之威,雁初惶恐。”
对于皇者二字,西聆君没有异议:“在你眼里,我是怎样的皇者?”
这个问题很敏感,传说中视人命如蝼蚁主宰五灵界的近似于暴君的皇者,应该是多数人对他的印象,他不可能不知道,如此,这么问定然是有心的。雁初想了想,谨慎地答道:“尊皇一统五灵界,成千秋霸业,开百年盛世,功昭日月,天下人莫不敬仰……”
他不予置评,继续往花盆里撒雪:“这是令你敬仰的,说让你害怕的。”
雁初答得委婉含蓄:“身为皇者,自是无心无情。”
“无心无情。”西聆君跟着念了遍。
这样评价救命恩人,雁初也十分忐忑,垂首不敢作声。
半晌,他“嗯”了声,唤道:“过来吧。”
雁初松了口气,快步走到石台旁,见玉盆中的花苞并无太大变化,她有心缓和气氛,于是问道:“西聆君是想借了因果穿越轮回之门?”
西聆君道:“不是。”
答案无疑令人意外,雁初不好继续这话题,转向旁边那盆断折的残花:“花未结果,折去有何用处?”
“服食花瓣,前事尽忘。”
这么说,折花之人只是想借它忘记前事?雁初惊讶之余也没再多问,永恒之间弟子都不知道的秘密,又怎会轻易让自己问出答案。
眼看着她划破手腕给花喂过血,西聆君道:“此地极寒,于你伤势不利,出去吧。”
雁初答应,跟着他出洞,顺栈道走回弈崖之上。
西聆君并未立即离去,回身看着她道:“当年你身上有一块火焰石,我曾命人替你收起,如今该原物奉还了。”
白衣使者等候在此,闻言双手奉上一块赤色晶石,看样子是早已准备好的。
雁初原本正打算询问此事,见状连忙道谢接过。
赤石依旧灼手,烫得心头跟着一颤,当年越将军好不容易寻到它,让爱女随身佩带,以减轻心疾发作时的痛苦,却隐瞒了她身中冰解术的事实。
等到白衣使者带着她一道消失,紫衣女子坐着轮椅缓缓上了弈崖,低声质问:“你救了她,还将她藏在永恒之间百年?”
“我自有道理。”西聆君亦不多看她,走下弈崖。
御花园中凉亭内,帝妃二人赏花取乐,很快有侍者走来,焰皇起身到亭边听过禀报,示意他退下。
影妃忙问:“她中计了?”
焰皇道:“她没有去沃谷等卢山迟,看来是真的回了永恒之间。”
“不可能,”影妃怀疑,“莫非让她看出破绽了?”
“爱妃妙计,岂会有破绽,”焰皇笑了声道,“是有人泄密与她。”
“泄密?”影妃吃惊,“知道此事的人不多。”
“传递消息的手段倒高明,可惜人已自尽了,幕后主使尚且未知,”焰皇随手拥住她的肩,“或许是南王,宫里有他的眼线。”
“南王自然可能,”影妃顿了顿,柔声道,“但臣妾听说萧齐很宠她,连新夫人都给比下去了,美色当前,萧齐未必把持得住,或许……故意网开一面?”
焰皇不置可否:“卢山迟那老家伙冥顽不灵,早就不该留着他。”
影妃想了想道:“萧齐不会答应吧,盯着卢山迟的人太多,当初也是他带头,借他的威望,越军九部才顺利归附萧齐,如今萧齐仍未能完全掌控越军,除非万不得已,应该不会对他下手。”
焰皇“嗯”了声道:“那个雁初来自永恒之间无疑,若她果真不是定王妃,倒可以笼络,放在萧齐身边当个棋子。”
影妃脸色不好了:“她是南王的人,陛下不可轻信。”
“南王能收买她,朕自然也能,”焰皇拉起她的手拍了拍,“朕知道她曾得罪过你,朕与你赔个不是。”
不待影妃开口,他又笑道:“放心,这盘棋还没下完呢,朕也不会轻易就信了她。”
“陛下的意思……”影妃不解。
“她有帮手,朕不会将计就计?”焰皇挑眉,制止她继续追问,“爱妃说得对,美色当前,何止萧齐,连朕也会把持不住。”
瓜果碟子被长袖扫落于地,影妃娇笑,任他推倒在石桌上。
再过几日是宫中一位老太妃的寿辰,焰皇仁孝,朝起按礼亲自过去拜寿,又命皇后大设寿宴,萧齐与琉羽自然要进宫,雁初本欲图个清静,没打算去,无奈前来传令的侍者居然特地提到她,称是皇后懿旨,希望她能进宫献舞祝寿,以全焰皇孝心,碍于永恒之间弟子的身份,话很客气,半是邀请,雁初略作考虑也就答应了。
宴上献舞极成功,老太妃很喜欢,当场赏了几件金珠首饰,很快皇后与几位娘娘那边也有丰厚的赏赐下来。
花间,南王笑道:“焰国第一舞姬又大显身手了。”
雁初道:“殿下过奖。”
南王道:“舞虽好,却不是为本王而献,不看亦无可惜。”
雁初道:“殿下现身此地也不会是为了我,听说五色地乡来使已进京。”见南王神情不改,她方才接着说道:“他们新皇刚登基不久,派使者前来也在情理之中,可知新皇与前皇有所不同。”
“非也,”南王道,“此番遣使者前来,乃是相王授意。”
雁初看着他半晌,忽然低笑道:“听说……这位相王不输殿下呢。”
五色地乡与焰国不相邻,两边素无太多往来,但这丝毫不妨碍消息的传播,那相王是地国先皇第四子,极富才干,屡立战功,地皇碍于祖制才传位长子,好在新皇虽懦弱无为,对这位功高盖主的兄弟却还友爱,这点倒不似焰皇,因此相王权势再大,也低头臣服效忠,至于是真的甘愿还是碍于名声的无奈之举,外人就不知道了。
南王斜眸瞟她。
雁初识趣了闭了嘴,正要告退,忽然花丛外传来说话声,透过枝叶看,说话的两名侍者很面熟,都是平日跟在萧齐身边伺候的。
“卢山老将军派人送信来了,给王上的,还有一封给雁初姑娘,你去叫雁初姑娘出来吧。”
“不必了,先呈与王上过目。”
“可他说老将军亲口吩咐过,务必要交到雁初姑娘手上。”
“你先让他在廊外等着,就说寻不到雁初姑娘,我去报与王上,不得声张。”
两名侍者商量之后,各自匆匆离去,并未察觉这边花木丛中还藏着两个人。
对上南王的视线,雁初皱眉。
南王道:“机会可以再有,错的机会却只有一次。”
雁初点头:“多谢殿下提醒。”
上次故意在桌背刻字引开萧齐的注意,但要说老将军这么快就察觉自己的暗示,实在不太可能,眼前摆明了是个陷阱。别过南王,雁初边走边盘算,打算回席上等萧齐派人来接自己出宫,可巧迎面一名宫娥托着盘子走来,盘中放满了鲜花,皆是连枝折下,精挑细选过的。
见了她,宫娥停下来笑道:“这不是方才献舞的雁初姑娘吗,老太妃的好日子,姑娘也戴朵花儿吧。”
雁初心头微动,含笑道谢,接过那朵红山茶。
花里有字,片片是“真”。
望着宫娥远去的背影,雁初倒吸了口冷气。那个人绝不会骗自己,难道这事竟是真的?既是指定亲手交给自己的信,其中内容定然关键,若落入萧齐之手,自己和老将军都危险。雁初当下再不敢多想,揉碎花瓣,掉头就匆匆往园外走。
刚到园门处,迎面就撞见了影妃。
雁初沉住气作礼。
“又是你!”毕竟曾有主仆关系在,影妃未免气短,摆出身份呵斥,“鬼鬼祟祟的,要去做什么?”
雁初看她一眼,语气谦恭:“民女并非定王妃,亦无冒犯娘娘之意,过去的事望娘娘海涵。”
影妃轻哼,拿团扇托起她的下巴:“量你也不是越夕落,仗着模样接近萧齐,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雁初道:“娘娘说笑了。”
影妃收回扇子,缓步围着她转了圈,眸中又泛起恶意的笑:“定王早就奉旨出宫办事去了,本宫倒想看看,今日还有谁能替你作主?”
如同一盆凉水泼在心头,雁初刹那间惊出了身冷汗。
萧齐早就出宫了,侍者怎会送信进来?难道借花传信的事已经被发现,所以有人将计就计,假传花信,设局中局引自己上当?
一步之差,险些落入陷阱,幸亏了影妃这场刁难。
雁初好容易定下神,道:“雁初在这里赔罪,娘娘若执意不肯释怀,雁初也没办法,告退了。”
“放肆!”影妃怒道,“掌嘴!”
旁边宫娥听得吩咐,连忙走上前来,然而还没等她动手,就听得两道清脆的响声,宫娥已先挨了两巴掌。
影妃后退几步:“你……你敢在宫里打人,反了!”
“雁初来自永恒之间,闹大了顶多受几句责备,娘娘面上恐怕更不好看。”
几番因她吃亏,影妃大怒,又惧她武功,一时发作不得,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鲜红指甲狠狠地抓破了扇面:“等着瞧!”
背后处处是眼睛,既得知是计,突然折回反令人起疑,雁初打定主意,索性径直走出园外,随便找了个侍者打听接自己的车来了没有,那侍者答应出去替她看,雁初则独自站在廊间等待。
“雁初姑娘。”正朱色袍角映入眼帘。
抬脸看清来人,雁初慌忙跪拜:“陛下。”
“免礼,”焰皇含笑伸一只手扶起她,“怎的一个人出来了?”
“里头用不着我,”雁初照实回道,“听说卢山老将军来了信,我想找定王。”
焰皇意外:“你认识老将军?”
雁初道:“见过一面。”
焰皇点头道:“卢山老将军也是本朝功臣,就是脾气古怪些,难得你能让他高兴,闲了多去走走,替朕问候他老人家。”
“陛下自是体恤下臣,”雁初笑得不太自然,“但雁初与王妃容貌相似,又认得南王,如何能私下去见老将军。”
“定王别的都好,就是太多疑,”焰皇摇头道,“朕平日难以出宫,闷得很,改日有机会,多讲讲定王府的新鲜事与朕听,定王若对你不好,朕替你作主。”
对上那别有深意的目光,雁初立即低头,轻声道:“谢陛下。”
“若非定王以已故王妃为理由来求,朕当初也不会……”焰皇轻叹,似别有深意,“听说你舞技超群,不知朕将来可有眼福?”
雁初忙道:“傍身小技,入不得陛下的眼。”
焰皇再说两句便离去,很快又命侍者送来各色点心赏她,雁初随意用了些,等到午时过,萧齐才派人来接了她回府,此行所获赏赐不少,雁初倒没放在眼里,将大半金珠首饰都散给了枫园的丫鬟们。
经历这场险局,雁初大略已猜到是谁在算计自己,影妃今日这番刁难反倒让自己因祸得福,初步取得了那人的信任,永恒之间弟子的身份,让他怀疑,却更想笼络,以成为萧齐身边的棋子,君主永远不会放弃对权臣的猜忌。
入夜,风过枫林,发出清冷的萧萧声。
隔着衣裳,雁初仍能感受到火焰石的热度。
会让萧齐下重手囚禁的亲生弟弟,绝不可能像表面那么无辜,但如今情势危急,需要面对的人太多,身边多个帮手也是件好事,有共同的敌人就足以成为合作的理由,至于这场交易会引出什么后果,也顾不得了。
反复衡量之后,雁初悄悄自床上坐起。
邻院灯笼摇晃,寂静无声,多年没出过事,看守们更疏于防范。
路线已经不陌生了,雁初越墙而过,沿井落下,顺利地进到了那间石室。
“师父,”那人很随意地坐在墙边,对她的再次出现没有太多惊喜,“是什么原因让你作出了再来的决定?”
雁初道:“你知道我可能不会来,为何还要将那颗珍珠还给我?”
那人低低地笑了声,透着几分失落:“因为想要信任,不论如何你还是回来了,虽然是为其他的原因。”
雁初沉默。
“还有,善良的你在同情我,”那人仰起脸,轻轻地吸了口气,“你带来了火焰石,带来了温暖。”
雁初回过神,淡淡道:“接下来就看你如何令我信任了。”
那人举起手道:“我向焰神发誓,拜你为师。”
雁初这才放了心,冷静地说出自己的安排:“萧齐察觉你逃出去,定会派人追拿,你只管往东行,去离此地五十里外的赤峰山,不可轻举妄动,直到我来找你。”
那人顺从地点头:“徒儿明白,师父放心。”
打消最后一丝顾虑,雁初握着火焰石走到他面前:“萧齐会怀疑我,但我不能让他拿到任何把柄,你必须待我离开之后再行动……”
手腕忽然传来灼烧感,痛得她十指一松,转眼的工夫,火焰石已落入那人手中。
几乎没有丝毫停顿,强盛的真气源源入注,石中亮起火色光芒,映照那张满目创痍的脸,和那带着笑的红眼珠。
“女人,你轻信了。”
来不及反应,石室内赤光大盛,热浪暗卷,将他整个人吞没!
与此同时,室中寒气骤浓,应是来自他身上的凝雪石。
冷与热的冲突变得剧烈,清脆的响声里,仿佛什么东西破裂了,雄浑的真气瞬间爆发,在室中翻涌激荡,整座石室都随之动摇,紧接着又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两条铁链寸寸折断,铁屑溅上墙壁,撞出无数火星,皆被雁初以内力挡开。
终于,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剧震之后,光芒很快弱了下去。
看着面前重新出现的人,雁初连退数步,后背贴上发烫的石墙,心头却冷得几乎要结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音寒、糖果厂、听雪 的长评:)昨天头疼,没能按时更新,今天字数多点,弥补下:)
第九章 恶魔
纯黑的衣袍,是上好的缎子制成,光滑美丽,让人彻底感受到那种黑色的诱惑,由此也衬得那只手格外白皙,手指根根修长,掌心火光闪烁,映照他的形貌,那里还有半点凄惨可怜的模样!
黑发被一支形状奇特的赤玉簪束起,部分长长拖垂于身后,额前鬓边亦有无数发丝散垂下来,凌乱不齐,形成一种颓废又放纵的美感。
苍白的脸线条极度柔和,鼻梁高而秀,唇角自带弧度,看上去总是似笑非笑的样子,下巴有点尖,最为引人注意的是那两排长得出奇的睫毛,极浓密,略上扬,几乎够到低低的双眉,细长的眼睛深深地藏在睫毛底下,隐约透出邪恶的光,仿佛没睡醒,那是一种男生女相的妩媚。
“分辨不出真实与伪装,”他轻抬左脚,瞬间就移到了雁初面前,“你该后悔拥有这双美丽的眼睛,它骗了你。”
事先也曾想过各种可能,惟独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雁初隐隐预感到自己做了件错事:“你不守承诺?”
“承诺,一个口头约定而已,”他俯下脸,长睫半垂,将眼睛完全盖住,“你不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做谎言?”
“别忘了我是你师父,你发过誓。”雁初惊怒。
“师父和誓言,”薄唇在她唇边擦过,带着炽热的气息,他提问的态度倒是很认真,“这两个东西有关系吗?”
对方表现极不正常,雁初心头恐惧渐生,勉强保持镇定:“违背誓言,你就不怕焰神降罪?”
“焰神啊,”他停住动作想了想,诚实地答道,“我没见过他,你们为何那么惧怕一个虚无的人物呢?”
焰国人无不敬奉焰神,他连焰神也不惧了,定非善类!雁初越发没了把握:“焰国法,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徒叛师都是死罪。”
“好象是有这个规则。”
“你不怕死?”
“怕死……”他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师父,我犯死罪了,谁来处置我呢,萧齐?焰皇?还是你自己?你们都打不过我啊。”说完,他很愉快地在她脸上亲了口,“弱者才需要规则保护,可多数时候它并不会保护你们,因为它也需要人维护,能维护它的只有强者,约束弱者,服从强者,这才是世间一切规则的真谛。”
雁初别过脸:“荒谬!”
“眼前的你,就是遵守规则的下场,”他笑起来,一边打量她,“你的仇恨感染到我了,我那个可爱的大哥对你做了什么?”
雁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终于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此人根本不是个正常人,没有正常人的想法与顾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比想象中要可怕得多,他就是个疯子,是个妖怪,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你到底是谁?”声音已变调。
“名字?那只是用来区别的符号,强者不需要名字也能让人记住。”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侍卫当先冲进来,然而没等那人反应,甚至还没来得及露出吃惊的表情,瞬间就被火光化成了一堆灰烬。
而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朝那边看一眼,好像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手重新放到雁初脸上,他继续方才的话题:“没人会把我认错,倘若你一定需要个称呼,那么,我今世叫做云泽萧炎。”
目睹凶残的手段与恐怖的邪恶力量,雁初脸色发白,因为她已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
类似火灵的气息,早就该想到了……
“好吧,我一向尊重并遵守你们的规则,你救了我,就是我的师父,”萧炎掐住她的脖子,状似亲昵,“可怜的师父,喜欢我的玩笑吗?”
雁初呼吸困难,尽力挤出几个字:“这是你对待师父的方式?”
“师父一定要被尊重,徒弟一定要卑微恭谨吗?”萧炎道,“我们原本毫无关系,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你既没教我学问也没传授技艺,仅仅凭一个称呼就决定地位,这样的规则太奇怪了。”
雁初道:“我救了你,你利用我。”
这次他很爽快地承认了:“我利用你的同情来获救,你想利用我对他们的恨意达到目的,我们一样卑劣,我成功了,你失败了,我这样对你有什么不公平吗?”
雁初不死心:“你真的不恨他们?”
“我败了,所以受到限制,”萧炎松开手,饶有兴味地瞧她,对这个问题表示不理解,“现在我又重新获得自由了,当然没有必要再恨。”
雁初剧烈地喘息,若在平时,这番对话绝对是令人哭笑不得的,然而此刻她只感到了深深的绝望,袖中双手开始发抖,恐惧如浪潮般侵占心头。
这么大的动静,外面的人不可能没有察觉,萧齐很快就会赶来了。百年含恨,不惜冒险回来,接近萧齐,躲过陷阱,终于寻到老将军的下落,所有事都按照计划顺利进行的时候,突然被告知,一切即将功亏一篑!不甘,太不甘,她不畏死,只怕失败!那些人还活得好好的,怎么可以!
因为他,都是因为这个疯子!雁初用尽全身力气,近乎凶狠地盯着他,毫不掩饰目中刻骨的恨意。
“恨吗,”萧炎抚摸她的眼睛,语气带着真切的怜悯与同情,“放下吧,它改变不了什么。”
时间比平日更快地流逝,事情毫无意外朝着预料的方向发展,外面传来喧哗声,又有几名侍卫冲进来,看见他都仿佛见了鬼,纷纷倒退出去,口里不停叫着“他脱身了”、“是他”之类的话。
萧炎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师父,带我出去吧。”
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拖着她走出密道,跃出井外。院子里火光熊熊,亮如白昼,无数侍卫严阵以待,应该是定王府的所有防守兵力都被调过来了,萧齐负手站在前面,脸色极为难看。
萧炎似乎被吓到,扶额道:“人太多,我害怕啊。”
真气带火色扫过,萧齐早有防备,挥掌将左边那几名侍卫推开,但始终还是慢了一步,离得近的两个侍卫闪避不及,受那真气所摧,眨眼就化成灰烬在风中散开,尸骨无存。其余众侍卫见状都惨白了脸,战战兢兢地不敢靠近二人。
萧齐低喝:“云泽萧炎!”
“抱歉,”萧炎抬手理了理长得过分的睫毛,露出细长眼睛,然后弯起嘴角展露一个亲切的笑,“我最尊敬的兄长,最亲爱的大哥,又见面了。”
萧齐示意众人退避,目前别说府中这点人拦不住他,就是再添几倍人也是白白送死,硬碰硬原非良策。
“如此防备,你让我伤心,大哥,你忘记我们是至亲手足了吗?”萧炎黯然道,“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思念你和父亲,担心着你们的安危。”说到这里,他停下来望望四周,惊讶:“啊,怎么不见父亲,他死了吗?”
前面伤感的语气很逼真,差点令人相信他是真的受了委屈,可紧接着过于直接的问话方式又将这种气氛完全打破,形成真假难辨的局面。
萧齐明显清楚这个弟弟的作风:“你不用装模作样。”
“大哥误会我至深,”萧炎满脸无奈,毫不迟疑地将雁初推出,“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替你抓了个奸细。”
情况坏到极点,雁初抱定最后的决心,暗中试着提真气,哪知竟是半点也提不起来,原来不知不觉间穴位已受制。
“带她下去。”听得萧齐吩咐,两名侍卫上来将雁初拿住。
“诶?”萧炎抬手摸摸下巴,不解地问,“抓到奸细不是应该审问吗?这毕竟是我的功劳。”
萧齐道:“我会细审,你的功劳不会少。”
“我有兴趣听审,”两名侍卫自动退后,萧炎过去拖起雁初就走,“多年不见,我开始想念大哥的逼供手段了。”
没有人阻止,或者说侍卫们相当配合地将他们带到了刑室。定王府的刑室与别处的刑室没什么不同,有固定囚犯的木架,有燃烧的火盆,周围墙上挂着几条鞭子,还有很多雁初没见过的刑具,但她知道,那些东西件件都足以让一个人生不如死,萧齐毕竟是萧齐,若真如表面那么宽厚,又如何当得起权臣之名?
在萧炎眼皮底下,两名侍卫哆嗦着上来接过雁初,将她的双臂拉开,双足离地,用铁链牢牢固定在行刑的木架上。
面对最坏的结果,雁初苦笑。
计划本身没错,他被凝雪石封心是真的,拥有共同的仇人,本该是理所当然的合作对象,至少也能利用来搅局,只不过她错算了他的身份,“常理”二字不适用于他。
疯子不可怕,一个疯子把自己伪装成正常人,这才是最可怕的事。败在疯子手里,难道这就是天意?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雁初反而慢慢地恢复了镇定,抬眸看了萧炎片刻,心中突然一片雪亮。
天意!天意不是要让她死心,是在帮她!这就是焰国不为人知的秘密!放出这个恶魔代表了什么?秘密即将被揭开,后面的事会很精彩,纵使搭上她的性命,但她绝不会白死!何况她还能赌上这最后一把,萧齐对她的内疚是真是假呢?
雁初转向对面的萧齐,无意中捡到宝贝的惊喜,让她忍不住微笑了。
萧齐也看着她,迟迟没有说话。
曾经,她误闯进他的刑室,被正在行刑的血腥场面吓得发呆,他连忙捂住她的眼睛,将她抱出去安慰了好半天,那时他才发现酷爱习武的女子其实也很胆小,她在他怀里发抖,紧紧抓着他不放,惹得他一阵心软,差点动了就那样下去的念头。
而此刻,同样美丽的脸上,没有半分畏惧,更没有求情的意思。在她心里,他已经不再是庇护者,是让她失去了一切的仇人。
“大哥你变了,对奸细都耐心多了,”萧炎摸摸墙上的刑具,侧脸看萧齐,打破了沉寂,“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给她几鞭子,让她老实招供吗?”
事情重大,的确需要一个交代。萧齐终于开口问:“谁让你做的?”
“没有,是我自己,”雁初摇头,“他伪装了骗我,引我同情,所以……”
“你如何知晓那个地牢?”
“夜里听到响动,好奇才找过去的。”
半真半假的话,若说她无辜,换成谁都不会信,只是眼前需要这样一个借口。萧齐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虽是无意,但大罪已成,我会向陛下求情保全你,你知道该怎么做。”
“承认我是失忆的王妃?”雁初想也不想就拒绝,“多谢定王好意,我也很想活命,可惜我不是。”
“夕落!”
“我是月雁初。”
萧齐扣住她的下巴:“你不明白此事有多严重!”
“知道,”雁初瞟了眼萧炎那张妖媚的脸,神色坦然,“我也没想到,他会是焰邪元君,还是……脱离了皇印控制的元君。”讲到这句话,她又忍不住想要笑。
萧齐看着她半晌,无力地松开手:“许多事不是你能应付的,这样值得吗!停下来,我定会保你周全,至于琉羽……”对上她的眼神,他的声音低下去:“只求你放过她,我会另行安置,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我只能做到这样。”
“我不记得什么,”雁初索性闭了眼,“无意中铸成大错,定王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吧。”
“不要逼我。”
放出焰邪元君,死罪难逃,承认身份,她就是定王妃,他的求情就变得理所当然,目前以他的地位与势力,还是有把握护她性命的。身为权臣,可以为失忆的妻子求情,却绝不能是为无关的女人,满朝上下的眼睛都盯着,脆弱的君臣关系承受不起太多打击,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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